五、海岸警衛隊

我們一路向北,為了解決糧食問題,決定釣魚充饑。

一尾大魚上了阿氟的鉤。隻是這魚的個頭也太大了點兒,阿氟根本沒資格和它玩拔河,隻得把漁線拴在絞盤上,任它在船舷邊起勁地撲騰。

“該死的,下次你別把大鯊魚釣上來行不行?”我開槍打死了大鯊魚,把它剖洗幹淨準備下鍋。

P-081倒方便得很,船上有太陽能電池板,它現在靠“吃”陽光維持生命,於是,它得意忘形地盡情嘲笑我們這種靠分解食物轉化成小分子物質—通過腸道吸收轉化為糖類—再通過細胞內的三羧酸循環獲取那少得可憐的幾個電子伏的生物電—用來合成三磷酸腺苷之類的能源物質供給生命活動所需能量的落後的能量獲取方法。

我拿刀威脅它:“你小子再不閉上你那刺耳的揚聲器,我就割斷你的電線!”

“它在妒忌。”阿氟說,“鯊魚翅,人間美味呀!就算對AI而言,能吃人類的食物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它現在隻能接個插頭以電為生。”

我知道那些擬人的高級AI消化係統是向下兼容的,它們體內的反應爐通過一種特殊的氧化法消化食物,凡是化學焓足夠高的“食物”—從米飯、牛排到青草、木頭,甚至鎂條、橡膠,什麽都能吃。當然也有拿汽油泡茶或拿柴油和紅酒摻著喝的,全依個人愛好而定。

當然,人類的食物隻能給它們作為能源物質,它們不能像人類那樣以碳水化合物作為組成身體的材料。至於它們怎樣從食物中獲取足夠的矽、鋁、錳、銅作為構成身體的材料,我就不太關心了,記得高中時,睡在我上鋪的那位AI兄弟經常三更半夜啃鐵架床……

飯後,我躺在甲板上享受陽光,反正那些人類至上原教旨主義者一時也跑不到海上來找我們的麻煩。

阿氟說:“我以前也聽我奶奶說過。瓦盧斯將軍的日記一共分為四部分,流落在各個不同的地方,現在那些人四處尋找將軍的日記,我擔心爭來奪去會把將軍的日記弄壞。”

我倒不太在乎,反正已經壞掉一部分了。我在家裏找到的那塊硬盤被雨水一淋,能不能修好還是未知數。我想那些原教旨主義者也是窮途末路了,病急亂投醫,居然把希望寄托在這些日記上……將軍最後不是也吃了大敗仗嗎?要是真有對付AI的好方法,他不早拿出來用了?

快艇!兩名敵人開著快艇追來了!看見它們我再也悠閑不起來了,趕緊叫P-081快開逃命。

“渾蛋!老子本來就一普通的候補二等實習警察,既不是武裝到牙齒的憲警,也不是刀槍不入的士兵,還真是托你瓦盧斯將軍寶貝孫子的福,現在竟然要和那些要命的恐怖分子交手……”P-081的破揚聲器不停地咒罵著,開足了馬力舍命飛奔。

“你看!是航母!海岸警衛隊的航母!快和他們聯係!”眼尖的阿氟發現海上漂著一艘破舊的退役航母,上麵掛著海岸警衛隊的旗子。

傻瓜都知道最近的世界局勢平靜得很,當年的那場戰爭中不少破損的航母修修補補之後,盡管再也不能派上戰場,改作海岸警衛隊的海上漂浮宿舍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我們的船快速朝航母衝去,敵人的快艇窮追不舍,那些海岸警衛隊員的快艇也緊急出動!我們一個急轉彎,船從航母的側舷險險地擦過,敵人的快艇措手不及,一頭撞在了航母上,船上的兩名恐怖分子被撞得七葷八素,掉進水裏,拚命撲騰。

幾名海岸警衛隊員用漁網把他們撈起來—看來這些人平時經常做些捕魚之類的副業改善生活—用槍指著他們的腦袋,一名恐怖分子大聲叫嚷:“別開槍!我是國際調查局的臥底!”看來他很怕那些陳舊的槍支走火。

“我是全球安全局派去的臥底!”另一個恐怖分子也大叫。

然後兩人麵麵相覷,他們平時一定都以為對方是正牌恐怖分子。民間早就有流言說各個情報機構缺乏合作精神,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警衛隊員帶我們去見艦長。艦長室位於航母的島式建築上,我看見一台巨大的計算機內鑲嵌著一個黑色的量子大腦,它查明了我們的身份,攝像頭不停地在我和阿氟身上轉來轉去。“你奶奶最近還好嗎?”他問阿氟。

“你認識我奶奶?”阿氟問他。

“當然認識,隻可惜她老人家不認識我罷了。”艦長說,“難得你能來到我的船上,我就陪你們在船上走走吧。”

說話間,幾台機器送來一個躺著的類人體外形的軀體,這個軀體腦殼打開著,裏麵有很多複雜的接口,從腦殼的空腔裏可以看到頸部的傳動裝置和I/O總線。機械手把那個黑色的量子大腦從計算機上卸下來,裝進那個類人軀體的腦殼,轉眼間,艦長就變成了一個精神飽滿的中年人。這就是P-081念念不忘的全仿真人類式外形軀體了。

艦長帶我們走進航母內部,一路看去,機庫早已廢棄不用,改成了一個室內小型高爾夫球場,飛行甲板則弄了個小足球場,蒸汽彈射器被改裝成一家幹洗店。我站在餐廳邊看著航母正中央上通甲板、下達海水的巨大“天井”,發現有幾名隊員竟然就在天井邊釣魚。我問他:“你們就為了采光,在航母正中間開這麽大一個洞啊?這得費多大的勁兒呀?”

“想堵上它才費事兒呢。”艦長說,“這航母當年參加過北冰洋戰役,剛出港口沒多遠,就被AI大軍鎂杜沙直屬軍團的動能彈從甲板到船底打成了個透明窟窿,當場就廢了!好在大型航母抗沉能力強,鎂杜沙也講人道主義,讓人類一方拖著重傷的航母返回了港口,否則現在就隻能到海底找它了。”

我想這不是主因,把航母打得失去戰鬥力比擊沉它還要有用,因為航母附屬戰鬥群總不能丟下受傷的航母和裏麵上千條人命不管,這樣一來就牽製了敵人大批的兵力。

“咱們現在去哪裏找那剩下的兩個硬盤日記?”我現在倒對老祖宗的事情起了興趣,男人嘛,天生對軍事感興趣。

一直和我們走在一起的那個安全局臥底探員說:“其中一個硬盤在飲料業巨頭季鉑先生的保險櫃裏。大概二十年前,你那個敗家精叔叔把它偷出去變賣,季鉑先生是個很熱心的收藏家,花了不少錢買下硬盤,當時還在整個拍賣行引起一陣轟動呢。季鉑先生現在居住在底特律。”

另一個探員說:“最後一個硬盤我們就不知道在哪裏了,那些老一輩的將領可能知情,但他們當中隻怕沒有幾個人活到今天了。”然後他歎了口氣,“那種元勳級的將領,想見到大概也不太容易。”

不管那麽多了,咱們先去找季鉑先生。

“你可以送我們去底特律嗎?”阿氟問。

“這可不行,”艦長說,“我們還有巡邏任務在身。”

“你們自己不是有船嗎?”那名調查局臥底探員說。

“現在沒有了。”那個安全局臥底探員說,“那個AI警察早跑了……估計他是不會再回那個窮酸警察局混日子了,那條豪華遊艇貴著哪,把它賣了,那土老帽兒買個貝克漢姆一樣帥的軀體都不在話下……”

我們幾經輾轉,到了一個海港小城,從那裏搭飛機到了底特律。

“您好,請問您需要些什麽飲料嗎?”漂亮的空中小姐問我。

“咖啡,謝謝。”我說話的同時不忘多瞄她兩眼,航空公司的宣傳上說,她們全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咖啡裏要不要加氰化鈉?”漂亮空姐問我。

“加氯化鈉就可以了,”阿氟插嘴說,“我想,偶爾嚐嚐氯化鈉的味道也不錯。”

“誰會蠢到往咖啡裏加氰化鈉?”我問阿氟。

阿氟輕攪著咖啡說:“AI就會這麽幹,氰化鈉是它們常用的能量輸送管除鏽劑。”

那兩個臥底探員的脾氣也有點兒怪,一個喜歡往咖啡裏放味精,另一個喜歡放咖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