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奈納的莊園裏,當鄭清音給那個孩子包紮傷口時,兩位警察就登門造訪了。那個孩子已經醒了,死死抱住懷裏沉重的突擊步槍,憤恨地盯著那奈納和那一老一少兩位警察。那奈納站在警察和鄭清音中間,不許他們靠近。

年紀較大的那位警察向那奈納敬了一個禮,說:“那奈納先生,我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這個叫作艾倫的孤兒參與了一起襲擊伊司瑟溫人的非法行動,我們要逮捕他。”伊司瑟溫人是不存在性別的生物,但大家還是習慣用男性稱謂來稱呼他們。

“滾。”那奈納沉悶的聲音像悶雷一樣傳入警察的耳膜。

警察們看不出那奈納的臉色是否不悅,因為伊司瑟溫人根本就沒有可以被稱為“臉”的部位。年輕的警察堅持要逮捕艾倫,他大踏步走過去,年長的警察趕緊拉住他,一麵低頭向那奈納道歉,一麵往大門的方向不斷後退,落荒而逃。

年長的警察把年輕警察塞進警車,砰地關上門,駕車離開。一路上年長的警察猛踩油門,活像警車後頭有個死神在追趕。

年輕警察大聲質問為什麽不許他逮捕艾倫,年長的警察摘下智能眼鏡丟給他,說:“趙寒星,伊司瑟溫人殺個人就像蹍死隻螞蟻一樣,要是我們跑慢了,隻怕會搭上性命!”

被稱為趙寒星的年輕警察拿起智能眼鏡,調出剛才偷拍的畫麵:那奈納的莊園客廳裏,奇怪的銀灰色**慢慢在天花板上洇開,一顆顆銀色的黏稠水珠欲落未落地掛在天花板上,並在重力作用下慢慢拉長,變成擁有複雜結構的尖銳長矛狀物體……

趙寒星看得倒吸一口涼氣,如果晚走一步,這東西就會像亂箭一樣把他們射成刺蝟。

02號殖民城的城北區警察局位於更靠北的“死城區”,那是五年前伊司瑟溫人入侵時的巷戰戰場。夜色下,空****的街道死一般沉寂,冷風颼颼地穿過大街小巷,好像冤魂的哀號,街頭巷尾的戰爭受害者像被魔法變成了石像,姿勢和表情仍然維持著戰爭爆發時的恐慌狀態,壓抑恐怖的氣氛讓流浪漢都不願意在這一帶滯留。

作為五年前參加過這場戰役的二等兵,死城區有趙寒星的戰友和家人,他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五年前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伊司瑟溫人動用了人類難以理解的高科技,把整個城區用無形的巨牆從這個世界切割出來,當時街區內的氣溫瞬間下降到零下兩百多攝氏度,就連氧氣也被凍成深藍色的**,洪水般在全城肆虐,全城居民瞬間變成冰雕。沒等液氧洪水退去,幾枚炸彈淩空爆炸,灰黑色的特殊塵埃覆蓋全城,黏附在一切建築物和人體身上。

戰爭過後,人類的科學家對這片死城區做了大量的研究,隻得出一個結論:被凍結的人仍然活著,那些奇怪的灰黑色粉末有極強的隔溫效果,讓禁錮其中的人仍然維持在零下兩百多度的低溫裏,隻要能去掉這些粉末,被凍住的人仍然是可以救活的,但這些粉末早已結成一層堅硬的外殼,不管用什麽方法都無法切割開。當得知這是用質子的一維展開弦糾結成片形成的薄膜時,科學家們絕望了,以人類目前掌握的科技,根本無法解救這些人。

回到警察局,趙寒星坐在窗邊,看著外麵昏暗的路燈下那位被凍結的抱著嬰兒的年輕母親。戰爭爆發時,這位年輕的母親正驚慌失措地往警察局的方向跑,結果這個姿勢就這樣定格了足足五年……趙寒星永遠忘不了部隊長官命令大家放棄抵抗時那句絕望的話:“伊司瑟溫人說了,如果我們不放下武器,他們就要殺害那些被禁錮的同胞!”

“安德魯,你注意到剛才跟伊司瑟溫人站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了嗎?她是什麽來頭?”趙寒星問年長的警察。

安德魯打開電腦,查詢居民檔案,說:“那個女人叫鄭清音,是一個將軍的孫女。”

趙寒星問:“哪個將軍?”

“不知道,資料庫裏沒說。”

將軍孫女的身份並不值得炫耀,這幾年,不少人一直認為軍隊沒有盡到抵抗外星侵略者的責任,於是,跟軍隊將領沾親帶故的人現在像瘟疫一樣成了人人厭惡的對象。

安德魯交給趙寒星一張字條,說:“我查到了她的電話號碼,你想找她談談那孩子的事兒?”

趙寒星點點頭,“把他送到監獄裏,關個幾年也就出來了,再說牢裏都是咱們地球人,也有別的反抗分子,多少有個照應,不至於為難一個孩子。如果他一直在伊司瑟溫人手裏,最後是什麽結局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