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春分若夢故人回

蓬萊星艦羲皇市,百花開時梅花獨凋零。

作為最高科學院下轄的執行機構,科學審判庭本部位於科學院大樓一牆之隔的大院內。科學審判庭本部分為合議處和執行處兩大部分。合議處的成員由最高科學院的頂級學者組成,在這裏,科學家們商議著哪些技術允許民用,哪些技術必須嚴加管控,製定各項科技禁令,交由執行處的軍官們負責監督執行。

從執行處到合議處,需要穿過梅花零落的庭院。一名黑色製服的審判庭將軍穿過庭院,走進深深的走廊,走廊兩邊懸掛著各種科技災難的大幅照片,從地球時代的切爾諾貝利事件、博帕爾毒氣泄漏案,到毀滅地球聯邦的第七次機器人叛亂,再到流放者兄弟會和星艦聯盟時期的各種觸目驚心的慘案,時刻警醒著後人不要濫用科技。

合議處的2號辦公室。科學審判庭裏最高的七名輪值大督察官之一,由最高科學院生命研究所的副所長阿史那雪教授兼任。

科學禁令並非一成不變,一些原本被禁止的科技,比如記憶提取、克隆人、永生技術,經過科學家聯席會議商討,可以在嚴密監控下特許使用。其中永生技術這一項,在科學院的頂尖學者身上被廣泛使用,避免隨著年齡的增長,優秀學者被死神帶走而導致無可挽回的損失。

永生的壽命讓阿史那雪可以自由選擇自己身體的年齡,畢竟越美的女性,越不願以白發蒼蒼的模樣出現在世人麵前,哪怕她是久負盛名的大學者。將軍畢恭畢敬地將材料交到教授手上:“這是古代人複活項目的進展情況,一切都在審判庭的嚴密監督下正常進行,目前複活的幾千名古代人,將按計劃分散安置在審判庭直屬的遠離大城市的各小鎮中。”

阿史那雪的身體是永恒的十七歲,韶華年好,一雙眸子是湖水般的青綠。將軍的板寸頭每一根頭發都白如霜雪,他今年七十多歲了,但在活了幾千年的阿史那雪教授麵前,他不敢言老。

“這七十多名古代人,要送到水虹鎮?”阿史那雪在名單上打了一個圈,這些人大多在二十到三十歲間,正值盛年。

將軍回答說:“是的,畢竟是從新熙雍市廢墟裏複活的,提取了休眠倉庫中大腦的記憶和DNA信息,重新克隆複活。鄭氏集團的董事長鄭清音建議把這些人送到水虹鎮去。”

鄭清音是阿史那雪的愛徒,很懂得討老師的歡心。將軍看見教授桌麵上放著一本21世紀初出版的科幻小說《與機器人同行》,扉頁有作者的親筆簽名。這本地球聯邦成立之前的書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也算是罕見,一定是鄭清音高價買來送給老師的古書。

阿史那雪披上雪白的風衣走出門,將軍緊隨其後。

庭院裏,梅花瓣落了一地。這些梅花瓣慣例是不打掃的,它會一直留到腐爛成泥,成為新生嫩草的營養。將軍問:“阿史那督,如果梅督還活著,咱們的地球收複戰傷亡會不會小很多?”

阿史那雪停住腳步,看著梅花樹上抽葉的嫩芽,說:“不知道。”梅督已經過世三千年了,三千年來這個院子從沒變過,每逢微風吹拂過梅林,她都好像能聽到梅督歡快的腳步聲從林下的青石板小路傳來。

負責複活古代人的生物實驗室離科學審判庭總部很近。實驗室的工作間裏是上百排人體修複艙,它修補人類在漫長的休眠中損壞的器官,重啟生命循環。淡藍色的**中,古代人正在慢慢醒來,赤身**地瑟瑟發抖。他們走出容器,茫然地看著蘇醒後陌生的環境,穿上工作人員遞上的第一件衣服。審判庭的人持槍保護著工作人員,避免那些剛剛走出修複艙的古代人驚慌失措之下對其造成傷害。

審判庭的將軍閱讀過有關新熙雍市的曆史資料,從那些殘缺的故紙堆中,看到過一段讓他不安的介紹:新熙雍市,在第七次機器人叛亂中,被一頭青眸白狼摧毀。

將軍知道,地球聯邦末期,隨著生態圈的崩潰,狼群已經滅絕,“青眸白狼”自然不會是指真正的狼群,它指代的是什麽?隻怕已經永遠是個謎了。

阿史那雪看著審判庭的戰士們持槍護送古代人離開實驗室。古代人低著頭,雙手抱在腦後,依次走出大門,語言不通、環境不同讓他們非常惶恐,分不清眼前這些陌生人是敵是友。

有人抬頭看見了阿史那雪,人群中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但很快被戰士們重新恢複了秩序。阿史那雪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新熙雍市最後一屆選美大賽季軍—舒小妘。她比曆史資料上的照片瘦了很多,在新熙雍市毀滅前的那段最後的時光裏,隻怕過得不是太好。舒小妘也看見了阿史那雪,她驚慌地低頭,雙腳像灌了鉛般沉重地往前挪。

不許討論壞消息—這是地球聯邦末期,蔓延在新熙雍市裏的.“潛規則”。很多人都看見了阿史那雪,卻都把恐懼埋在心底,沒有人向身邊的人提起她。

風水輪流轉,七千年河東,七千年河西。七千年前,星艦聯盟的祖先們被流放時,這些人卻在地下城裏悠閑地討論著星際開發板塊股票的漲跌,盤算著新送走的移民們將為地球帶來多少財富。那些到達陌生星球的人、死在移民路上的人,對他們來說隻是些枯燥的數字。

這批複活的古代人被強行塞進飛船,飛船升空,駛向讓他們恐懼的未知世界,正如星艦聯盟的祖先們被流放時那般驚慌。

離朱星艦,水虹鎮。春分時節的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這個節氣的雨不會下太久的。

傍晚時分,弓雨晴和楊牧亦在湖泊上泛舟,天邊的彩虹穿過火燒雲,大小不一的四個太陽映著雨水洗過的天空逐漸沉到天盡頭的群山中。星艦聯盟的五百多艘星艦正停泊在南門二,南門二的世界有三顆大小不一的太陽,加上星艦衛星軌道上可以自由調節亮度的人造太陽,一共四個太陽。

楊牧亦看著天空說:“很漂亮的彩虹,我第一次見!”生物圈崩潰後的地球是看不到彩虹的,那時的地球大氣層隻有終年不息的沙塵暴,把太陽遮擋成鹹蛋黃的顏色。

弓雨晴微笑,笑得很甜,楊牧亦突然看見她也在看著彩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你名字的意思好像是……”

“雨後彩虹。”弓雨晴說。

跟弓雨晴在一起的日子是很快樂的,楊牧亦開始學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機會去學的東西,比如下廚。在過去的日子裏,他總是以為把各種天然的動植物烹飪成食物是很原始的行為,以為高科技的世界就該以人工合成的糖類和蛋白質為主食,現在才慢慢懂得這種古老的藝術蘊含的樂趣。

紅霞在天邊留下最後一抹色彩,小鎮華燈初上,他們把晚餐地點換到小船上,泛舟淺湖中,吟起古老的詩詞,倒也是一種樂趣。

天上群星漸現,分不清哪些是星艦聯盟的人造星體的光芒,哪些是來自聯盟之外的真實星光。楊牧亦不知喝了多少,醉眼迷離地靠近弓雨晴,離她紅撲撲的臉不足一厘米。不知道楊牧亦是真醉還是借酒裝瘋。

“別亂來哦!不然我一古箏把你杵到水裏去!”弓雨晴將手指放在古箏上,微笑著警告他。

他原本想附庸風雅吟詩作對,據說有些女生喜歡這套,他隻知背誦古詩,而她卻知道古詩所配的古曲。古箏的弦在弓雨晴的玉指下跳躍,配著她用古漢語吟唱的詩詞,失傳已久的平仄古語發音在她的唇齒間重現。

楊牧亦問她:“這些失傳幾百年上千年的古曲譜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弓雨晴說:“收複地球之後,考古學家們對全球的文物古跡進行了搶救性發掘。他們把整個地球的每一寸土地的地下都掃描遍了,發現了很多失傳已久的古書竹簡。要給你彈奏一曲《廣陵散》嗎?”

“失傳幾千年的《廣陵散》?”楊牧亦倒是聽說過這古曲的。

弓雨晴說:“這曲子剛出土時,整個星艦聯盟都轟動了,每次演奏會都是一票難求呢!”

“我……以後再也不敢跟你聊詩詞了,我完全招架不住……天上的星星好像在變換位置?”楊牧亦抬頭看著星空,滿天星鬥在他身後的池塘中碎影粼粼。

弓雨晴輕吟:“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天上的數百艘星艦宛若巨型太陽係般盤旋,慢慢軋過璀璨的銀河。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才晚上八點半,楊牧亦已經醉臥於弓雨晴膝上,發出輕微的鼾聲。弓雨晴脫下外套披在楊牧亦身上,怕他著涼。警察局長古鐵雷斯打來電話,向弓雨晴匯報將有新的古代人到達的消息。

胸口隱隱作痛,弓雨晴不知道體內的碎片什麽時候會要了她的命。

警察局二樓,周琴咕嘟咕嘟地往咖啡裏吹氣泡,看著局長古鐵雷斯忙裏忙外。他原本答應了接受周琴的采訪,談談對這些來自古代的新居民們的看法,但是新居民的飛船即將降落,讓他忙個不停。

“這節骨眼上就是事情多!”有警察抱怨說。

周琴在筆記本上寫了一行字:那些古代人偷了軍火庫的槍支。然後又把這行字劃掉。她原本以為自己挖到了個爆炸性的大新聞,後來卻被告知這個新聞不能報道。壓力不光來自警方,她的頂頭上司還親自打電話過來說,如果敢把這消息曝出去,她就馬上卷鋪蓋滾出公司。

周琴的手機拍下了弓雨晴相冊中和戰友們的合影,她的戰友活下來的很少。周琴拿起手機,比對著忙來忙去的警察局長。照片上的古鐵雷斯身穿重型動力鎧甲,鎧甲上全是激戰過後留下的彈痕,大腿和手臂上的輔助動力結構比他的腰身都粗。身高接近兩米的他,穿上鎧甲之後變成了兩米半高的鋼鐵巨人,手裏提著三百多公斤重的六管加特林重型反裝甲機關槍,長長的彈鏈從機槍延伸到背上巨大的彈藥箱中。戰友們在他龐大的重型動力鎧甲上塗鴉了熱血澎湃的標語:打垮機器佬!解救地球同胞!

“放棄監測站?那他們還不得把下麵的軍火都搬空了?上頭腦子進水了嗎?”古鐵雷斯朝著電話大聲吼。

電話裏的聲音也毫不客氣地吼回來:“把保護居民放在第一位!別的都是次要的!上頭沒錢付撫恤金了!你們都給老子好好活著!”

古鐵雷斯問:“是誰決定把第二批新居民丟到水虹鎮來的?嫌這裏不夠亂?”

電話那頭說:“是咱們的大金主,鄭氏集團的董事長鄭清音!她在包括水虹鎮在內的東葉市下轄十六個鎮的投資項目,提供了全市70%的稅收!想反對?摸摸你的錢包再說話!”

周琴把對罵都聽在耳朵裏。東葉市是不足五十萬人口的小城市,水虹鎮更是小得可憐,它不像人口上億的新郢市、新長安市那樣擁有活躍的經濟和多樣化的稅源。在以前,因為缺乏財源,東葉市非常蕭條,直到鄭氏集團決定在這裏投資,才改變了這裏的經濟狀況,代價是鄭氏集團成了這裏的太上皇,任何本地官員在資本的力量麵前都得點頭哈腰。

古鐵雷斯,這個在地球戰場上活下來的鐵漢子,麵對上司的怒罵,也隻能沉默了。他看著窗外的東區街口,路燈下,那些古代人堂而皇之地把軍火庫裏刻著他名字的加特林機槍扛了上來,架在街口,他卻無可奈何。

古鐵雷斯叫來麾下的三名警察:“你們挨家挨戶通知西區的本地居民,做好最壞的準備。要是事態失控,大家就撤離小鎮,到北麵的老基地避一避。”

警察離開後,古鐵雷斯打開武器櫃,櫃門上貼著戰友們的合影。他看見照片上的弓雨晴,無奈歎了口氣,他不怕死,但是上級讓他袖手旁觀。

“古鐵雷斯大叔,給我說說炎帝陵的血戰唄!”周琴打開錄音筆,等著古鐵雷斯說故事。

古鐵雷斯坐回椅子上,對她說起當時的情形:很多戰友都倒下了,弓雨晴的鮮血從黑色緊身型動力鎧甲的破損處滲出,流過手臂,順著黑色的窄刃鏈鋸刀滴落。古鐵雷斯第一次近距離看見那些毀滅故鄉的小魔鬼—機器人叛軍首領,美得精致的人偶娃娃,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無敵的人偶娃娃在弓雨晴的鏈鋸刀下被撕出芯片紛飛的傷口。灰色的血液,黏糊糊的,濡濕了人偶美麗的衣服。

“灰色的血……”周琴想起了曆史博物館中見過的地球聯邦末期視頻資料,流露出恐懼的眼神。在那些古老的畫麵中,人偶娃娃受傷後流出的血迅速吞噬周圍,鋪天蓋地的灰潮漫過荒野、吞噬城市,年輕的地球聯邦軍人在灰潮中掙紮、慘號,被灰潮活生生溶解消化。

人偶娃娃誕生的初衷,是作為善解人類心意的小孩子玩具,擁有極高的人工智能,走入千家萬戶。在經曆了六次大規模的機器人叛亂之後,人類對幾乎所有類型的機器人都心懷恐懼,嚴防死守以防發生災難。外形精美的人偶娃娃卻一改人類對機器人的抵觸,極受市場歡迎。

沒有人知道,誰是第一個在人偶娃娃體內加注飛船用的納米維修液的“天才”。這種**會自動分解身邊可以利用的物質,維修損壞的機器。這個小小的改動,讓精密易壞的人偶娃娃擁有了非常強大的自我修複功能,哪怕是被頑皮的小孩子丟到公路中間被車軋扁,也總能緩慢地修複軀體,鋥亮如新。

跟那些發生過大大小小的安全事故,甚至引發了六次機器人叛亂的“前輩”相比,人偶娃娃隻發生過一次事故,但這次事故就是毀滅地球聯邦的最後一根稻草—第七次機器人叛亂。

當這些用於家庭的機器人偶背叛人類,當人偶娃娃身上的灰血落在地上,迅速增殖繁衍成鋪天蓋地的灰潮,人類的末日就到來了。跟前麵六次叛亂的前輩們完全不同,她們深諳人類的思維模式,人類對付老一輩機器人的戰術在她們麵前很難起作用。

古鐵雷斯坐在周琴麵前,慢慢說:“炎帝陵前的大戰,我們遇上了跟祖先們相似的困境,除了核彈和對地戰略激光炮,沒有多少武器能真正傷害這些小惡魔。為了避免破壞文物古跡,我們不能使用毀滅性的重武器,戰鬥力並不比地球古代的聯邦軍隊強多少。灰潮吞噬了我們很多戰友,鏈鋸刀劃破人偶的外殼,切碎她們的高能電池引發爆炸,她們的殘骸在灰潮中重組,我們卻被炸得人仰馬翻。在我被爆炸掀翻,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隻看到弓督拄著鏈鋸刀,頑強地站在灰潮中……”

周琴問:“這麽說,你也沒看到雨晴姐和薑炎衣的血戰?”

古鐵雷斯把手指埋在自己短短的頭發中:“見過的人,都死了。老實說,我不相信人類的血肉之軀能和人偶對抗。”

周琴沒有再問下去,隻看見弓雨晴慢慢走上警察局二樓。她還是那一身寬鬆的休閑服,長發紮成斜馬尾,像是鄰家小姐姐,根本看不出是在戰場上和可怕的人偶廝殺過的老兵。

在普通人眼中,科學審判庭的戰士向來是神秘又強大的,他們來自星艦聯盟最神秘的三艘巨星艦,那是最高科學院的本部所在地:蓬萊星艦、建木星艦、瑤山星艦。

“那些人,準備搞事情。”弓雨晴站在窗邊看著東區那些聚集在路燈下的古代人,對古鐵雷斯說,“我打過電話給鄭清音,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我不知道她在打什麽算盤。”

古鐵雷斯問:“總督察那頭有消息嗎?”他指的是弓雨晴的頂頭上司,掌握整個離朱星艦科技審判權的行星級總督察。

弓雨晴說:“他讓我好好養傷,別操心工作。”換言之,掌握市級審判權的弓雨晴被架空了,上頭直接越級指揮小鎮的警察局長古鐵雷斯。在行星級總督察和市級督察之間,原本還有負責整片大陸的洲督察,但由於離朱星艦人煙稀少,僅有五座小城市和七十多個小鎮,洲督察這個級別就被省去了。

廣場小酒館外牆的電視機在播放新聞,星艦聯盟試圖和前地球聯邦太陽係外各殖民星建立聯係,但得到的隻有各種敵視的目光。每個殖民星政府都自詡為地球文明的正統繼承人,排斥身為流放犯後裔的星艦聯盟。

“楊牧亦呢?”周琴問弓雨晴。

弓雨晴說:“睡了,在他的房間。”她看見餘伊正揮舞著她的鏈.鋸刀。

古鐵雷斯看著夜空中出現的飛船說:“飛船降落了。”但是沒有上頭的許可,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古代人搞事情。這次沒有西區居民迎接來自古代的同胞,隻有東區自封“地球聯邦臨時政府”的官員站在飛船前接待。

久別重逢,自然是喜悅的,七十多名古代人惶恐不安地走出飛船,迎接他們的卻是熟悉的同胞。這些人在新熙雍市裏,大多是普通的技術工人和中低層平民,其中不少人在絕望之際也拿起槍抵抗過機器人叛軍。當他們在陌生的世界裏看見斯迪克、托馬斯這種平時隻能在電視上看到的大人物時,竟然喜極而泣,有種孤立無援時找到隊伍的依賴感。

臨時總統斯迪克站了出來,拄著木頭削成的拐杖,白發白胡子像鐵絲般威嚴。他麵對這些初來乍到的人,聲音洪亮地發表演講:“……我們被扣押在太空海盜流放者兄弟會的後裔們組建的星艦聯盟裏,他們偷走了地球聯邦的科技、財富和一切我們引以為豪的榮耀……”

周琴對著手機的自拍鏡頭說:“地球聯邦從來沒有這麽先進的科技,原來是被我們偷走了?”

斯迪克大聲下令:“我們弄到了一批武器,但是缺少勇敢的年輕人。讓我們勇敢反抗!推翻星艦聯盟!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無人響應,這些年輕人麻木得像行屍走肉。斯迪克再次呐喊,瘋狂地舞動手中的拐杖,用煽動性的言語試圖喚醒他們。終於有幾個人小聲回應了,斯迪克備受鼓舞,演講聲慷慨激昂,讓人著魔,這一次,全員如夢初醒般大聲回應。

一個瘦小的女孩卻躲在最後麵,她是舒小妘,似乎是本能地害怕這種狂熱的場麵。

水虹鎮隻有四名警察,卻要麵對近八十名武裝暴徒。六十多歲的酒店老板提著獵槍,帶著一群同樣年邁的酒友,自告奮勇地站在警察身邊,說要幫忙抵禦這幫來自古代的瘋子。

弓雨晴走出警察局,古鐵雷斯跟在身後,周琴躲在警察局二樓偷偷拍攝即將發生衝突的畫麵。直播古代人在新時代的生活給她帶來了不少網絡點擊量,她已經告別了吃泡麵的貧困生活,成了小有名氣的網絡女主播。

不等談判專家從東葉市趕來,不聽古鐵雷斯的任何喊話,第一聲槍響,來自古代人手裏的陣亡戰友雷澤爾中尉的電磁突擊步槍!

弓雨晴猝然出手,閃電般的速度撕破空氣,人群根本沒反應過來,她一個人就放倒了八十個古代人。古鐵雷斯在戰場上無數次見過弓雨晴這鬼魅般的速度,他一直以為那是科學審判庭高科技的黑色緊身型.動力鎧甲提供的速度,現在才愕然發現,這竟然是弓雨晴本身的速度!

人類的血肉之軀原本不可能這麽快。在地球生物中,也僅有少數幾種能短暫地達到這突破音障的速度。

不少古代人落荒而逃。弓雨晴走回己方陣營,古鐵雷斯正要說些什麽,她卻猝然倒下,嘴角慢慢滲出鮮血。

古鐵雷斯扶著她,大聲喊:“快!快叫醫生!”他知道她是舊傷複發。地球戰場上和薑炎衣大戰留在體內的碎片竟然在這種時候發作。

舒小妘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她夢魘般的記憶裏,毀滅新熙雍市的“青眸白狼”,就是這種驚人的速度。

同樣躲在另一條小巷裏瑟瑟發抖的,還有酒醒後遍尋不著弓雨晴的楊牧亦,他順著喧囂的人聲來到這裏,卻看見了這讓他恐懼的一幕。他也同樣見過毀滅新熙雍市的那頭“青眸白狼”。

逃回東區之後,斯迪克焦慮地來回踱步,他需要找個替罪羊來背這草率發動攻擊的黑鍋。他看到了餘伊,餘伊手中鏈鋸刀上的軍徽此時特別紮眼。老家夥怒吼:“餘伊!我讓你摸清這個鎮的武裝力量,你竟然漏算了這麽危險的敵人!你要為今晚的失敗負全責!”

隻有周琴一個人看著網絡直播平台上飆升的點擊率樂開了花,網絡上很多觀眾都為弓雨晴閃電般的身手大聲叫好。神秘強大的科學審判庭戰士被視為聯盟的中流砥柱,能拍到這些超級戰士出手的畫麵,是很難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