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墜冰原

薩荊和米蘭用五天時間翻越了寂靜嶺。

在一段陡峭的懸崖上,薩荊捕獲了一隻獨自徘徊的岩羚。岩羚從來都是成群結隊的,這一隻卻獨自出現在險峻的峰頂,看來是在尋找同伴。望著岩羚的眼神,薩荊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觸。他放掉了岩羚,看著它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山的另一側。

抵達寂靜嶺峰頂的時候,夜幕降臨。經曆了天嘯林海的暗無天日,寂靜嶺的夜色是異常美麗的。站在峰頂,他們仿佛處在天與地的交界處。大地是黑沉沉的,遠遠地陷落下去。幾條冰河散發著微弱的銀色光芒,在黑暗中蜿蜒。夜空是透明的暗藍色,空靈而明澈,群星不再朦朧,而是像一顆顆五顏六色的寶石,布滿了天空……

旅程在繼續,寂靜嶺之後,薩荊和米蘭又翻越了兩座山脈,穿過了三道冰河和兩片草原……

天空是那麽的繁忙,太陽與星鬥交替變換,滿天的雲彩飛快地幻化成各種各樣的圖案。

旅程是那麽的單調,短暫的休息和進餐後,仍舊是漫無止境的旅程。

是什麽支持著他們?薩荊看上去是輕鬆愉快的,似乎希望永遠就這樣走下去。米蘭呢?她好像並不快樂,但腳下的方向堅定、執著。

追趕他們的敵人始終沒有出現,他們的緊迫感漸漸鬆懈下來。於是,不覺間,兩人行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他們又接近了一道無名山脈。比起他們曾經翻越的山脈,這道山脈低矮了許多。但是,他們麵對的卻是如刀削般陡直的峭壁,根本無法攀登。

於是,他們不得不改變方向,沿著山腳下的一道冰河前行。

薩荊記得有一條河穀可以穿越山脈。但是,他們走出了很遠,綿延的山脈依然沒有盡頭。

薩荊開始懷疑是自己記錯了。

忽然阿麟興奮起來,它漸漸加快了腳步,四蹄在冰河上敲擊出富有律動的歡快節奏。它徑自偏離了方向,走出冰河,向山脈走去。

在一道冰瀑前,阿麟停住了腳步,不斷刨擊著地麵。

薩荊恍然大悟,今年的夏季比往年寒冷,冰河沒有解凍,而一場意外的雪崩又恰恰遮蓋了狹窄的河穀。

他取下長矛猛力鑿擊冰瀑,沒幾下,一小片冰壁破碎開來,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

河穀變成了一條橫穿山體的冰洞。

薩荊點燃了火把,領著阿麟步入洞中。他們前進得十分緩慢,洞內崎嶇曲折、凹凸不平。洞頂時而低矮得必須拓寬才能通過,時而又陡直地向上插著冰層,有一段甚至能隱約看到明亮的天空。

這個冰洞是十分危險的,它的結構極不穩定,一點響動都有可能引發災難性的雪崩。

他們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響動,當走出冰洞時,衣襟已被汗浸透。

湛藍的天空再次出現時,眼前的大地已經變化為一片遼闊無比、白雪皚皚的冰原。

這時,如果引發一次雪崩來封住冰洞,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阻擋敵人,但是薩荊隻顧帶著米蘭走向冰原,卻忘記了身後的危險。不久的將來,他將為這個失誤付出沉重的代價。

星墜冰原是雪藏高原上最特別的一塊盆地。它處在莽莽群山的環抱之中,緊靠著天柱山脈,麵積不大,呈極規則的橢圓形。

幾百萬年以前,一顆不知名的小行星脫離了環繞星係的小行星帶,在恒星引力的牽引下,逐漸靠近星係內緣。這顆小行星原本與古陸不會有交集,但宇宙間複雜、神秘的力量使它一次次改變軌道,並最終與古陸的軌道相交。

如果小行星與古陸相撞,那麽整個古陸將徹底毀滅,同時,撕裂的星球碎片會在星係內部重新形成一個小行星帶。但就在小行星接近古陸的時候,無形的力量又使小行星破裂為數塊。大部分碎塊雖沒有落在古陸,但還是有一小塊掉落在古陸。這塊小行星的碎塊劈開了天柱山,撞擊在山前的平原上。

這是一次驚天動地的撞擊,整個古陸都為之顫動。數年後,一個龐大的石坑出現在群山中,這就是星墜冰原的雛形。

滄海變桑田,富饒的古陸也因這次撞擊變得貧瘠而荒蕪,生機勃勃的雪藏高原亦被冰雪覆蓋,歸於沉寂。曾經生命絕跡、寸草不生的星墜冰原反倒因為特殊的環境成為極少數生命的棲息地。

薩荊和米蘭穿過無名山脈,沿著地形緩緩向下,向著冰原的腹地,向著遠遠的天柱山前進,而幻雪峰還在天柱山之後的極其遙遠的地方。

腳下的平原依然被積雪覆蓋,但雪層的厚度逐漸變薄,積雪下的土壤也不再是堅硬的凍土,而是踩上去有了些彈性。空氣也少了些幹澀寒冷,有了一絲濕潤的暖意。

走了兩天,周圍的山脈漸漸升高,天空也仿佛愈加空曠,冰原卻日益向地下沉去。

有幾次,薩荊看到遠處有幾個黑點一會兒露頭,一會兒又消失不見。那是星墜冰原特有的靈鼠,它們謹慎而又小心地觀察著陌生的訪客。

薩荊對這些獵物顯得不屑一顧,在冰原上費盡力氣抓一隻靈鼠還不夠塞牙縫,並且要想品嚐靈鼠的美味還需要特別的辦法,簡直得不償失。

再走下去,冰原上不再單調,偶爾有一兩株龍鬆樹形單影隻地屹立在空曠的雪原上。這些龍鬆樹生長在星墜冰原的邊緣,生性堅忍耐寒,最愛向嚴酷的風雪挑戰。

此時的冰原表麵也有了變化,積雪有了融化的跡象,一些地方露出小塊的黑色土壤,揮發的水汽蒸騰為淡淡的薄霧。仔細看去,有些土壤裏還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綠色。這些不知名的綠色看上去非常脆弱,一場風雪都會將它們吞噬,但它們的生命力又是頑強的,頑強到能夠在嚴酷的雪藏高原上萌芽。薩荊牽著阿麟小心翼翼地躲避,生怕踩到這些無比珍貴的生命。傍晚宿營後,薩荊在一株龍鬆樹下找到了一個隱藏的靈鼠洞,便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十幾隻肥肥的靈鼠。

在用龍鬆樹的樹枝堆就的篝火上,薩荊把剝幹淨的靈鼠串起來燒烤。樹枝燃燒的青煙混合著烤肉的香味,飄出很遠。

烤肉雖少,但已經足夠讓啃了很久凍幹糧的旅人心滿意足。

這一夜,他們睡得很香。

空中沒有一絲風,星光覆蓋在他們身上,仿佛一床柔軟的錦被,而身下的大地溫暖又濕潤。

他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升至半空,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芒。碧藍的天空被陽光擦洗得一塵不染,巍峨的雪山反射著閃閃銀光,仿佛身著銀甲矗立在大地之上的擎天勇士。

晴朗的天氣使薩荊的視線看得更遠。在他們的前方,星墜冰原的腹地,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綠色深處似乎還有一個亮晶晶的湖泊。

昨夜的好眠使他們一掃多天來的勞累。再次踏上路途的時候,他們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尤其是阿麟,還在無名山脈的時候,它的興致就很高。現在,阿麟就像一隻掙脫牢籠重獲自由的小鳥,一路小跑著向那片綠色奔去,把薩荊遠遠地甩在身後。

薩荊理解阿麟,因為星墜冰原是阿麟的故鄉。奇怪的是,自阿麟的祖輩起它們就已經跟隨雪藏族四處漂泊。阿麟出生在遙遠的三江河穀營地,從未到過星墜冰原,也許是根植於生命深處的某些記憶此刻被激活了吧!

走了半天的路程,白色的冰雪消失了。他們已經置身於一個綠色的世界裏。

茂盛蔥鬱的草地從腳下蔓延成了遼闊的草原。草原上間或生長著一片片龍鬆樹林,這些樹林麵積都不大,間隔也很稀疏。

草原上,林地間,岩羚、袋羊和雪鹿東一隻西一群地各自活動,還有一些薩荊叫不出名字的動物。它們有的隻顧自己覓食,有的好奇地抬頭向他們張望,卻沒有一隻因為他們的到來而驚慌或奔逃。

薩荊注意到草原上的動物都是溫順的食草動物,沒有一隻凶惡的食肉動物。他依稀想起族裏老人們說過的話,星墜冰原是銀光騎的領地,它們世代守衛在這裏。無論多麽凶猛的野獸來犯,都會葬身在它們銳利的獨角下。

銀光騎雖然是雪藏族的坐騎,但彼此之間是夥伴關係。每隔數十年,人們在缺少坐騎的時候會來到冰原上。但是,他們並不是來捕捉銀光騎,而是與這些富有靈性的生物在這裏相處一段時間。之後,一些與人類建立了友情,願意走出冰原的銀光騎就會和人類一同離開。它們一旦離開,就不會再回來。

薩荊在一片林邊找到了跑遠的阿麟。它異常興奮,渾身的鬃毛散發著銀色的微光,褐色的獨角因為充血而轉為暗紅色,一雙晶瑩的黑色瞳孔中映著水墨般的草原和修長的樹木。

阿麟時而垂頭在草叢間低嗅,時而昂首向四處張望;時而在草原上撒歡地奔跑,時而在林間駐足站立。不僅如此,阿麟頑皮地追逐著其他動物,但追上後又目不斜視地從它們身旁緩緩走過,一副驕傲矜持的樣子,像極了一位巡視國土的君主。阿麟樂此不疲地在草原上嬉戲、奔跑,在它背上的米蘭沒有感到一點顛簸。但沒多久,阿麟就出了一身汗水。

薩荊叫回了阿麟,撫摸著阿麟被汗水浸濕的長鬃,輕輕拍了拍它的額頭。阿麟懂事地曲下四肢,放米蘭下來,而後望了一眼他們,便又歡快地嘶鳴著跑開了。

薩荊在林間一小片陰涼幹燥的空地上鋪開一塊獸皮,扶著米蘭坐下。不必捕獵,也不用生火,一些樹上結著的碩大的果實,滋味甜美,足以果腹。

一會兒工夫,阿麟已經跑得沒了蹤影。

薩荊等了很久,也不見阿麟回來,便有些心急,不禁苦笑道:“還沒見它這麽開心過呢,這下可玩野了。”

“萬物有靈,動物的靈性不亞於人類,它們選擇的生存方式才真正體現出生命的快樂,”米蘭輕聲歎息,“不像人類,太過複雜,反倒失了生命的真諦。”

直到黃昏,阿麟才出現在一道緩坡後麵。但是,阿麟並不是獨自回來的。在阿麟的身後,跟隨著七八匹銀光騎。它們的毛色跟阿麟一樣雪白,掠過草原的時候就像空中飄浮的白雲。其中,有一匹看上去比阿麟更年輕,更漂亮,隻是少了些許雄壯。它緊緊尾隨著阿麟,不時用頸上的鬃毛蹭蹭阿麟的身體。

阿麟緩步靠近薩荊,在他身邊來回踱步,眼中仍流露著興奮。其他銀光騎紛紛駐足,默默望著他們。那匹年輕的銀光騎低聲清嘯,似乎是在呼喚阿麟。阿麟聞聲,又跑回它的身邊,與它交頸並頭。

片刻,阿麟又向薩荊靠近,並不時回頭等待新的同伴。年輕的銀光騎羞澀而又謹慎地緩緩靠近薩荊和米蘭,阿麟用頭輕觸它的脖頸,以示鼓勵。

“阿麟帶新的同伴來接我們了。”薩荊朗聲笑道,“你的這個夥伴就叫麒麒吧。”說著,他伸手去摸麒麒的額頭。麒麒一驚,側頭閃開。須臾,麒麒才勉強讓薩荊摸了摸。

“沒關係,我們會熟悉的。”薩荊開心地道。

說罷,他把米蘭扶上阿麟的背,然後收拾好行囊,剛想躍上麒麒的背,沒承想,麒麒大驚,後腿猛力一蹬,把他甩了出去。

這種情況是薩荊沒有遇到過的。記得剛懂事的時候,父親把自己放到阿麟的背上,阿麟不僅興奮地接納了自己,帶著自己在雪地上小跑,還不時回頭拱著他的小手。這一次,任薩荊使出渾身解數,阿麟怎麽安撫,麒麒都不肯讓他騎在背上。薩荊明白,自己和麒麒之間沒有緣分。也許有一天,會有一個年輕的獵人來到星墜冰原把麒麒帶走,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無奈之下,薩荊隻得像原先那樣,在阿麟的帶領下,徒步向草原深處走去。

薩荊覺得,麒麒雖然對阿麟十分親熱,但不知為什麽,它總是有意避開自己。

也許在生命降生的那一刻,命運就已經注定。此刻,在薩荊暫時帶領下的這隻奇特的隊伍悠閑地漫步於星墜冰原。有誰會知道,十年之後,阿麟和這支隊伍中的許多銀光騎會隨著薩荊和其他雪藏族勇士,馳騁在古陸世界,用鮮血和鐵蹄演繹著生命的悲歌;而米蘭和小武再次來到星墜冰原的時候,麒麒一眼認出了他們,並毅然隨同他們踏上了更為艱險的旅程。

黃昏時分,薩荊一行來到樹木掩映的棲霞湖畔,這裏位於星墜冰原的底端,背靠著高聳入雲的天柱山。

天柱山是古陸十八座萬米高峰之一。它的主峰很特別,是小行星撞擊古陸,劈開天柱山,從而形成的兩座主峰。

薩荊在湖畔意外地發現了一排無人居住的木屋。木屋背靠樹林,麵對湖水,雖然簡陋,卻和周圍的景致十分和諧。

薩荊牽著米蘭走到木屋前,看到木屋裏的地上竟鋪著柔軟幹燥的草,不禁有些疑惑。但他還是牽著米蘭走進木屋,扶米蘭坐下。接著,薩荊走到木屋後麵的樹林摘了一些漿果,便又返回。

一直跟著薩荊的阿麟和其他銀光騎見薩荊和米蘭在木屋休整,便緩步走開,但它們並未走遠。

隨著天邊的最後一抹晚霞消散在空中,天色迅速暗淡下來。

吃過漿果,薩荊安頓米蘭在木屋中睡下後,自己也找了間木屋休息。

今天的晚餐算是多天以來最豐盛的,居住的木屋也十分舒服。加之,外麵又有銀光騎的保護,薩荊本可以安然入睡,可是他遲遲不能入眠,他總感覺今晚會發生事情,而且是與阿麟有關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麽事情呢?薩荊不知道。

在這樣一種困惑中,薩荊昏昏睡去。

睡到半夜的時候,薩荊突然醒來。他覺得心中十分不安,於是抓起身邊的長矛,輕輕推開了房門。

下一刻,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在距離岸邊不遠的湖水中,米蘭正在沐浴。而湖水在滿天的星光映襯下,像鏡子一樣明亮。女孩**在外的肌膚如凝脂般白皙,烏黑的長發漂浮在水中,一圈圈的漣漪隨著指間撩水的動作依次暈開。這一切美好得就像是一幅畫。

薩荊不禁呆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米蘭。此刻,他的心中湧起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用生命去保護米蘭。

不覺間,阿麟出現在湖邊,口中銜著米蘭的衣服,向她走去。

米蘭穿好衣服後,取出一塊手帕打濕,輕輕地為阿麟擦洗著身體。

岸邊又出現了許多銀光騎,它們向著湖中走去,在米蘭和阿麟附近駐足,無聲地注視著他們。

忽然,阿麟仰起了頭,身體發出一團白光,光芒越來越盛,照亮了整個湖麵。隨後,白光又漸漸暗淡,直至消失不見。與白光一同消失的還有阿麟。

薩荊看著眼前類似某種儀式的情景,雖不明白怎麽回事,但他知道這一定對銀光騎極為重要。於是,他又輕輕地合上了門。

一夜過去。

薩荊早早醒來,步出木屋的時候,群星已然褪去,朝陽還被天柱山擋著,天色比午夜時還要昏暗。

他在屋前的一個木墩上坐下,望著毫無波瀾的湖水發呆。昨夜的情景曆曆在目,又恍然如夢。

“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身後響起了米蘭的聲音。

“是啊,”薩荊道,“下麵的路沒有那麽好走了。天柱山的險峻在雪藏高原上是出了名的。”

“阿麟回來了嗎?”

“沒有……”

米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它會回來的。”

“隻是下麵的路?”薩荊擔心地望著米蘭單薄的身子。

“困難隻在人心裏,並不在腳下。”米蘭釋然地笑了笑。

他們收拾好行囊,剛要準備離開木屋,阿麟的身影迎著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從樹林中緩步而來。

阿麟走到米蘭身邊,曲下四肢,示意米蘭上去。薩荊注意到,阿麟身上的鞍轡已經裝備整齊,這些物件都是他親手做的,可今早是誰把這些物件放到阿麟身上呢?不僅如此,薩荊還發現阿麟的眼神、舉止都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威嚴。是什麽讓阿麟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呢?薩荊不知道。

薩荊牽著馱著米蘭的阿麟離開了棲霞湖畔,穿過環繞湖泊的樹林,向天柱山走去。

一路上,薩荊看到附近的銀光騎不斷地從四麵八方走來,默默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阿麟走在薩荊身邊,一定也知道同伴們在為它送行。但是,阿麟隻是垂頭向著雪山的方向前進,始終沒有回頭。

身後聚集的銀光騎越來越多,有幾千匹之眾。薩荊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多的銀光騎。

離開棲霞湖很遠了,已經接近草原的盡頭,前麵白色的雪山隱約可見。成群的銀光騎還沒有回去的意思。

阿麟忽然駐足,昂首發出一聲長嘯。隻見後麵的銀光騎也停下腳步一同長嘯。

在此起彼伏的嘯聲中,阿麟又邁開了腳步。這一次,銀光騎不再跟隨,隻是默默目送著他們。

草原已經看不見了,他們又置身於蒼涼的冰原之上。遠處的天柱山依然很遙遠。

薩荊忽然看到,在他們左側的一道高坡上站立著一匹銀光騎翹首張望,潔白的鬃毛在風中飄**,竟是麒麒。

阿麟一定也注意到了。薩荊感到它的腳步慢了下來,身體也在微微顫抖。終於,阿麟停下了腳步,回首望著麒麒。

它們一動不動,時間似乎在注視中凝固了。

薩荊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他不忍心去打斷它們,同時他的心中也泛起一絲異樣的情感,他不禁抬頭看了看米蘭。米蘭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坐在阿麟背上垂首不語。

而阿麟在看了麒麒最後一眼後,便重新踏上了路途,並逐漸加快了步伐。薩荊看到阿麟的眼睛濕潤了,但是阿麟再也沒有回頭。

又走出了很遠,薩荊回頭望去,隻見一個孤零零的白點佇立在地平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