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前仆後繼
周新疆攤開左手，一個微型注射器從指間滑落，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身體失去了控製，抱著柳若涵一同癱軟在地上。
過了幾秒鍾，他恢複了意識，低頭看著昏迷中的女孩兒，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傷痛，那一刻他悔恨交加，萬念俱休。
視網膜屏幕上顯示出幾十個紅色光點在快速向酒店靠攏，那是前來抓捕匿名登錄者的行動組成員，由於擔心被察覺，此前都潛伏在酒店外圍，周新疆也是紅點中的一個，隻不過靜止在酒店房間位置，與他緊挨著的是代表柳若涵的藍點，這是係統個人終端的定位顯示功能，包括遊客在內的登錄者都會標記出來，但是在此前的接觸中，從來沒有柳若涵的數據，現在，她清晰地顯示出來。
敲門聲傳來，帶著特殊的節奏，是製定好的暗號，但是周新疆仿佛沒有聽到，過了幾秒，敲門聲再次響起，周新疆仍然一動不動，再過了幾秒，砰地一聲，門被撞開了，一群身著黑衣，帶著頭盔的人擁進來。
李征戰衝在最前麵，他看也沒看周新疆，從腰間迅速摘下幾個圓環，分別套在柳若涵的脖頸、手腕和腳腕上，那圓環一經扣合，立刻散發出乳黃色的光芒。至此，周圍的人似乎鬆了一口氣，李征戰揮了下手，兩個行動隊員展開一副折疊擔架，另外兩個隊員試圖從周新疆手中接過柳若涵。但是周新疆好像突然驚醒了一般，猛地緊緊抱住柳若涵。“周新疆！”李征戰低聲喝道，周新疆如遭電擊，下意識鬆了手，柳若涵被放到擔架上，又連續扣上四道鎖鏈，然後被兩個隊員抬著，迅速向外麵走去。其他人環繞周圍，一同離開，沒有人再看周新疆一眼。
然而，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一個遊客擋在了門口，是孫二強，他就住在隔壁。
“你們在幹什麽？”孫二強睡眼惺忪，有些吃驚地問道。
“我們是雲上西域管理局的，正在執行公務，請讓開。”一個隊員說道。
“哦，對不起，”孫二強向後退了兩步，但馬上又重新堵住門口，“那不是雲姑娘嗎，她怎麽啦，病了嗎？”
“你這是在妨害公務，我們對你提出警告，立刻退到十米之外！”行動隊員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對不起，我沒這意思，”孫二強弓著腰，賠笑道，但是腳下卻沒動，“您看，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您的證件。”
行動隊員沒再廢話，靠近孫二強，猛地一個大背跨將其摔倒在地然後死死按在地上，後麵的人抬著柳若涵迅速走出房門，但是剛出來，又碰到兩個遊客。
“幹什麽，幹什麽，你們是什麽人，公共場所公然搶劫嗎？”陳茉慧掐著腰站在眾人麵前，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李紹坤從老婆身後冒出頭，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茉慧你別急，這恐怕有什麽誤會吧。”
行動隊員對李紹坤點頭道：“我們是西域管理局的，正在執行重要公務，還請不要妨礙。”
“好的，好的，”李紹坤客氣道，“你們和周導也是同事吧，這是他的房間，怎麽不見他出來？”
“別聽他們的，瞧這些人的裝扮，怕不是網絡黑社會。”陳茉慧大義凜然道。
事態緊急，管理局的工作人員都知道匿名登錄者的網絡能力極端強大，雖然現在被病毒壓製住了，並且看起來柳若涵仍舊昏迷不醒，毫無抵抗能力，但是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掃除一切障礙，不得停留，確保完成任務”，呂劍鋒局長直接發來了信息。不再猶豫，兩名隊員分別衝向李紹坤和陳茉慧。
不等隊員動手，李紹坤馬上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而對付陳茉慧的隊員原本隻是想將其拉開，卻低估了這位身材嬌小女性的彪悍程度，在其拽住陳茉慧的胳膊同時，雙腿之間被一個從裙擺中抬起的膝蓋撞中，劇痛傳來，隊員應聲倒地。
另外兩位行動隊員連忙上前，一左一右夾住了她，陳茉慧左右掙紮卻掙脫不得，於是她開始使用另外一種效果驚人的武器。
尖叫聲在寂靜的深夜裏驟然響起，經久不息，分貝之高，整座賓館似乎都在微微震動。
“救命啊！搶劫啦！殺人啦！救命啊！”
當陳茉慧張開嘴的時候，李征戰頓感不妙，尖叫聲響徹賓館的時候，李征戰心裏暗道，“糟了”，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她喊道：“不要停留，不惜代價衝出去！”自己這邊畢竟有四十多人，一定要趁遊客們還在沉睡或者驚醒懵懂的時候衝出去。
行動隊自動分成五個小組，一組先頭，一組斷後，一組運送柳若涵，兩組貼身護衛，各組之間相互配合，擺脫幾位遊客的糾纏，快速向電梯廳移動。然而，在通往電梯廳的十幾米走廊中，一扇門打開了，一位女遊客頭發蓬鬆地走了出來，接著對麵的房門也打開了，一對兒二十來歲的雙胞胎兄弟穿著同樣的娃娃熊睡意並排走了出來。然後前麵的一扇房門也打開了，蘇丁丁探出頭看了看，然後敏捷地攔在這隊神秘的黑衣人前麵。
行動隊上下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此這些出現的遊客並沒有擋住他們，女遊客被推回了房間，雙胞胎兄弟被按在牆上，蘇丁丁雖然閃過了兩名隊員的抓捕，但也不得不向後退去。行動隊隻是被遲滯了十幾秒鍾，但是就在這十幾秒的時間裏，酒店整整一層的遊客都被吵醒了。行動隊最終被堵在走廊裏動彈不得，有蘇丁丁或者孫二強之流的好事者還通過個人終端將黑衣人酒店打劫的消息傳送給其他住宿遊客，走廊兩端的遊客越來越密集，形成了兩道密不透風的人牆。
“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好好談談了。”李紹坤在人牆這邊說道。
“到底什麽情況？”蘇丁丁在人牆那邊喊道，“誰被打劫啦，有人受傷沒有？對麵的說一聲。”
孫二強在這邊道：“他們抓了雲小宛姑娘……”
“我說呢，今晚這麽肅靜，啥好玩兒的也沒有。”蘇丁丁捶胸頓足。
“大家安靜，我有話說，”李征戰擠到隊伍前麵，拿出工作證，對著蘇丁丁說道，“我們是雲上西域管理局的執法人員，正在執行關乎雲上西域存亡安全的重要任務。現在我希望大家都回到各自房間，就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好不好，我代表西域管理局謝謝大家，請大家配合一下，好不好。”
蘇丁丁仔細地看了李征戰的工作證，說道：“配合沒問題，不過我們首先要弄清楚你們這些人的真正身份和目的。”
李征戰沒再分辨，而是伸手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長方形，然後這個長方形就變成了一塊兒立體顯示屏幕，呂劍鋒局長身穿製服出現在屏幕裏，他的身後有數十位工作人員正襟危坐，再後麵則是密密麻麻正在運行的電腦屏幕。
“我是呂劍鋒，雲上西域管理局副局長，分管安全保障工作，各位遊客，你們現在圍堵的是管理局行動組的執法人員，我可以證明他們的身份，他們正在抓捕重要犯罪嫌疑人，事關雲上西域世界，甚至真實世界的安全，希望大家給予積極配合。”
遊客們麵麵相覷，竊竊私語起來。
“我對虛擬世界這些東西一竅不通，但是我知道，很多東西都可以假造出來，我想問的是，我怎麽知道這些影像是不是虛構的呢？”
“孫二強，”呂局長的聲音嚴厲起來，“我們已經接到了你殺人在逃的協查通報。當然，你在雲上西域世界並沒有危險性，所以並沒有對你采取措施，現在你還要質疑我的身份嗎？”
“哦，哦……”孫二強一時語塞，臉色變得慘白。
“我想，二強說的還是有一些道理的，”蘇丁丁說道，“關於個人隱私，其實一些技術高超的網絡黑客也是可以做到的，您所說的這些工作人員，在深夜鬼鬼祟祟潛入酒店，又接連打傷了幾個無辜遊客，然後綁架了我們的導遊，這很難讓我們將其和雲上西域的正規管理人員聯係在一起。”
“對，就是這個意思。”遊客們紛紛迎合道。
呂局長皺起眉頭，李征戰怒視著蘇丁丁，“那你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蘇丁丁回答，“我們需要找可以信任的人確認一下。比如，我們的周導。”
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望向周新疆的房間，李征戰氣惱地跺了下腳，轉身走回周新疆的房間，幾秒鍾之後，架著失魂落魄的周新疆走了出來。
來到眾人麵前，李征戰大聲道：“周新疆，你來告訴他們，我們是什麽人！”
周新疆抬頭四處尋找柳若涵，但是她被行動隊員團團圍在核心，根本看不到。
“若涵怎麽樣了？我想看看她。”周新疆對李征戰說道。
“先讓他們離開！”李征戰瞪著周新疆，指了指周圍的遊客，聲音犀利。
“我要見到她。”周新疆像陌生人一樣看著李征戰，沉聲回答。
李征戰從周新疆的眼神中看到了磐石般的堅定，兩個人共事的這些年裏從未見到過。
兩個人對峙著，一分鍾，兩分鍾，這是一種意誌上的較量，周圍的人群都感受到莫名的壓抑，紛紛沉默下來。
最終，李征戰輕輕揮了下手，行動隊員們分開一道縫隙，周新疆側身擠了過去，然後他就看到了擔架上的柳若涵。
柳若涵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頭正好歪向周新疆一側，眼睛微睜著，但是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而且在胳膊、脖頸、臉頰等**的皮膚表麵竟然閃爍著點點詭異的藍色幽光。
周新疆情急之下向擔架撲去，但是被兩個行動隊員死死攔住了，周新疆奮力掙紮著，聲嘶力竭地喊道：“若涵，你怎麽了，醒醒，醒一醒，若涵，你沒事吧！”
周新疆的聲音在酒店走廊裏回**，聲音淒厲，遊客們一陣**，繼而變得群情激昂起來。
蘇丁丁透過行動隊員們的縫隙看到人事不省的柳若涵，大喊一聲：“他們綁架了雲姑娘，不能放走他們！”
雲小宛的知名度在遊客中可謂盡人皆知，高昌廣場上那曼妙的舞姿印在每個遊客的腦海，蘇丁丁的喊聲一下子引爆了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走廊兩端的遊客頓時與圍在中央的行動隊員擁擠在一起，雖然暫時還沒有發展到群毆階段，但是局勢已極度混亂。
“周新疆，你這混蛋，再不想辦法，就該出事啦。”李征戰與周新疆隔著四五個人的距離，由於人群異常擁擠，根本不可能趕過去。
周新疆充耳未聞，傻傻地看著柳若涵，他眼中再次泛起淚花，就在這時，他恍惚看到柳若涵的胸膛恢複了起伏，接著她睜大了眼睛，但是眼中的目光變得冷冽而陌生。
他一怔，但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柳若涵的眼睛竟然放射出奪目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盛，竟然熾烈如陽光一般。
周新疆驚愕中倒退兩步，然後他看到周圍的景物開始扭曲起來，接著像是萬花筒中的圖案一般碎裂開來，在失去知覺前，他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聽到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