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逝者重現

王宮廣場上的狂歡,周新疆一直像是在夢中一般,由於喝了太多的啤酒,相信一些遊客還在啤酒中偷偷添加了白酒,所以周新疆的記憶極為模糊。他記得自己和雲小宛跳了好幾支舞,後來還和認識的不認識的遊客們一起跳,又拿著酒瓶子和一群年輕遊客比酒量,在酒精和樂曲的發酵之下很快陷入半瘋狂狀態。

周新疆醒來的時候,發現和衣躺在自己房間的**,外麵的天還黑著,他感覺口幹舌燥,頭暈目眩,搖晃著站起身,把杯子裏的涼茶一飲而盡,在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回想著狂歡中的情景,雖然身體難受,心裏卻甜滋滋的。

不合時宜的是,個人終端在視網膜上投射出一隻雄赳赳的大公雞,引頸長鳴起來,這是行動六組的吉祥物,代表組織在召喚。

美夢被打破的周新疆有些搖晃地出現在西域管理局行動六組辦公室,不出所料,這裏座無虛席,空氣格外凝重。

幾乎從來不曾親身出現的呂劍鋒副局長,此刻就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頭,他點了下頭,然後直接問道:“簡報上說你找到了匿名登錄者,並進行了,哦……深入接觸,”房間裏傳出輕笑,呂劍鋒虎目圓睜掃了周圍一眼,笑聲消失,但周新疆能夠感到有些人忍得很是辛苦,“你來介紹一下,盡量詳細一些。”

周新疆還處在醉酒後的眩暈中,他理了一下思路,才把在千佛洞見到白衣女子以及三天來相處的事情一一敘述。

聽周新疆說完,呂局長微微皺了下眉,道:“你喝酒了。”

“哦,喝了,不過現在沒事了。”周新疆回答,眼睛的餘光看見李征戰撇了下嘴,瞪了自己一眼,而旁邊的蘇莫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呂局長沉吟了一下,又道:“既然有了深入接觸,那麽,說說你對匿名登錄者的判斷。”

“我對不明女子有兩點印象深刻,”周新疆說道,“首先是她對雲上西域係統的掌握程度,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千佛洞第四層的一個洞窟內,裏麵的壁畫保存完好,與其他三層經過大規模盜掘的狀況截然不同。我調取了最新的係統資料,證實千佛洞隻有三層,也就是說第四層應該是她憑借一己之力在係統內構建出來的,這個能力無疑需要掌握雲上西域係統的頂級權限和海量算力才可能做到。我本來認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就在今天晚上她竟然在高昌故城上演了一場海市蜃樓般的燈光秀,證明她身上這可怕的能力都是真的。這真的不可思議,還希望網絡安全科來解開這個謎。”周新疆看了看呂劍鋒,發現他還在低頭沉思著,並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便接著說道,“另外一點,是她的考古專業能力和對西域曆史的熟悉程度,在千佛洞她詳細分析了三層壁畫,幾乎涵蓋了西域的多半個曆史時期。以我個人的判斷,至少達到了專家級別,此後在阿斯塔納古墓群和高昌故城的接觸中也證實了我的想法。說實話,我與多位曆史學家有過接觸,但是像她這麽專業的卻是沒有。”他感慨地歎息了一聲,繼續道,“我實在想不通,怎麽會有人在兩個截然不同又極為專業的領域達到如此高深的造詣。”

“你說這個女人叫雲小宛?”李征戰麵無表情地問道。

周新疆點點頭,“是的,”馬上又感覺到陰謀的味道,解釋道,“當然,這是壁畫傳說中一個女孩子的名字,不會是她的真名,不過我不認為她是有意……”

李征戰打斷他,“你想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嗎?”

“真實姓名?”周新疆的眼睛一亮,“當然想知道啦,難道……”

李征戰沒有再看周新疆,而是環視一周後把目光投向呂劍鋒,“根據周新疆任務簡報中的描述,尤其是傳送來的匿名登錄者照片,六組在全國人口檔案中進行了檢索,原本我們沒有對此沒抱什麽希望,畢竟根據匿名者的入侵能力判斷,對方可以輕易改變外貌,甚至一個彪形大漢也可以在虛擬世界變為一位翩躚少女。”說到這裏的時候,周新疆感到李征戰的目光似乎朝自己這邊閃了一下,“不出所料,我們沒有檢索到匹配對象。後來,蘇莫笑提議擴大檢索範圍,結果這一次有了發現……”

李征戰將兩張照片投射到大屏幕上,一張是周新疆拍攝的不明白衣女子的照片,而另一張照片上是一個穿著工作服很是文靜的女孩子,背後是某處考古發掘現場。雖然兩張照片上的女子在衣著和氣質上略有不同,但一下子就可以認出是同一個人。

李征戰繼續說道:“照片中的女子叫做柳若涵,說起來和雲上西域的聯係很是緊密,她是國家考古研究所常駐西域的研究院,除了自己的考古研究之外,還為雲上西域基礎構建提供專業谘詢。當然,這並不證明周新疆見到的匿名登錄者就是柳若涵。而且進一步調查之後,我們得到了一個信息,半年前,在柏孜克裏克千佛洞的實地考古現場發生了一場事故,一座正在發掘的洞窟發生了坍塌。是的,就是周新疆提到的第四層洞窟,因為尚未發掘完畢,所以雲上西域係統還沒有進行模型調整,在坍塌事故中,柳若涵被埋在洞窟裏,雖然及時搶救出來,但是成了植物人,此後一直在烏魯木齊第二醫院,卻始終沒有醒來,就在三天前,也就是火燒雲事件之前不久,柳若涵的生命體征消失,醫院宣布死亡……我想說的是,匿名登錄者不可能是柳若涵,有人盜用了她的身份信息,可能還包括她在雲上西域的權限,在實施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罷,李征戰看向周新疆,不是挑釁,目光裏含著某種複雜的意味,周新疆呆若木雞,徹底傻眼。

“網絡安全處這邊也說說。”呂局長道。

“在周新疆與匿名登錄者接觸的同時,我們始終在後台監視,不過為了不驚動對方,並沒有采用主動手段,有一點小周說得非常正確,對方的網絡能力極為強大。可以說,對方在千佛洞和高昌故城的所作所為,即使雲上西域的軟件開發團隊,倉促間也無法做到。此外,當對方出現在雲上西域的時候,我們可以監測到,與正常遊客幾乎沒有區別,可是其如何上線和下線的,卻始終無法鎖定。而且,我們用盡了辦法,還是連一點兒可供順藤摸瓜的線索也搜尋不到。”趙科長有些無奈地說道。

“也就是說,到現在也毫無進展嘍。”呂局長道。

“是這樣的,”趙科長想了一下,點頭承認,“我想提醒呂局和各位同事,我們麵對的絕不是某個網絡黑客,對方的能力超乎我們想象的強大。”

呂局長有些麵露不悅,“這麽說,我們對這位白衣少女就毫無辦法嘍”。

“辦法是有的,而且由於小周能夠與對方近距離,幾乎可以確保成功,”趙科長道,目光自信,“我們為此製定了詳細的計劃,大致步驟是這樣,”趙科長將一張圖片顯示出來,“這個虛擬物品看上去是一個微型注射器,但實際上是一個病毒程序,由網絡安全部自行研發的,其作用是侵染和定位。我們知道,人類在雲上西域係統登錄的都是虛擬仿真形象,但是其中包含大量真實人體的生理信息,一些關鍵信息還需要與真實世界實時鏈接。我們無法跟蹤匿名登錄者的原因就是無法鎖定這條鏈接,每次我們試圖鎖定的時候,它就像煙霧一般消散在係統中了,而這個病毒隻要注入匿名登錄者的體內,就可以將其虛擬形象侵染或者說標記。這樣,無論其逃往哪裏,都會被安全科牢牢鎖定。”

“這個……病毒會對匿名登錄者造成實質傷害嗎?”周新疆有些猶豫地問道。

“不會,很安全,畢竟是係統虛擬形象嘛。”趙科長道,“當然,病毒有可能會造成匿名登錄者的實時生理參數的極端變化。這麽看可能會有一定危險性,不過浸潤式伺服艙有自動程序的嘛。一旦偵測到參數異常,自然會接手調整的。”

“關於你們的計劃,繼續說下去。”呂局長說道。

“計劃的第一步,由周新疆在與匿名登錄者接觸的時候,將病毒注入其體內;一旦完成,第二步跟上,網絡安全科將暫時切斷雲上西域虛擬世界與真實世界的網絡鏈接,將對方困在係統之中,當然這麽做會令虛擬世界內的遊客產生一定程度的混亂,不過對遊客自身並沒有安全風險;第三步,埋伏在周圍的網絡警察即可出動,實施抓捕。”趙科長說道,“考慮到匿名登陸者具有強大的網絡能力,我們準備布下三層抓捕網,內層由行動組進行抓捕工作,第二層由我們網絡安全科架設雲上世界的係統追蹤網,第三層由可可托海計算中心的開發團隊組成硬件防火牆,並隨時對雲上係統進行支援;有這三層天羅地網,相信匿名登錄者插翅難逃;在抓捕成功之後,我們就會從匿名登錄者的虛擬人體中提取到所需關鍵信息,從而反向追查到對方的真實身份。”

“大家覺得這個計劃可行嗎,或者計劃中還有什麽漏洞嗎?”呂局長看了看大家,問道。

“哦……”周新疆舉手說道。

“我認為可行。”李征戰道。

“我同意,不過對方能力強大,甚至超出我們的想象,我建議行動時給予行動組雲上西域最高權限。”蘇莫笑道。

呂局長點了點頭,又看向周新疆:“你有什麽意見?”

“好吧,既然大家沒有意見,我們就按趙科長的計劃進行吧,此次行動代號為‘大掃除’,行動一至八組實施抓捕,網絡安全科負責第二張網,我來聯係可可托海,讓他們組成第三張網,至於病毒注入者,”呂劍鋒道,“當然非周新疆不可,小周,我有種感覺,‘大掃除行動’一旦失敗,這次火燒雲事件就永遠可能成為不解之謎,這是我們西域管理員的恥辱,記住,一定要保證成功,同時注意自身安全。”

“是。”周新疆下意識地挺起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