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身份不明
千佛洞大酒店423房間。
周新疆坐在靠近窗戶的椅子上，目光落在**，身份不明的白衣女子側躺在**，黑發遮住了她的臉頰。
房間裏的燈都開著，頂燈、射燈、台燈，甚至衛生間的衛浴燈，讓不大的房間顯得金碧輝煌，不過周新疆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不是因為這次莫名其妙的任務，也不是因為突兀出現的千佛洞第四層，當然也不是因為壁畫上雲小宛的故事，而是因為……因為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心裏不斷問自己，心裏麵那個期望了很多年的女子，就這樣出現在眼前了嗎？這，是夢嗎？
“我找到她了，現在她就在我的房間。”周新疆在視網膜屏幕上投射出一行字，然後又刪去了，他已經猶豫了很長時間，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過，他想讓眼前的情景一直持續下去嗎？
忽然，屏幕上收到幾個字：“怎麽樣了，沒事吧，也不吭個聲。”是李征戰發來的。
“沒事，還在開會嗎？”
“早下班了，我在家，要睡了，關心你一下。”
“我這裏沒人支援了呀。”
“大概網絡安全處的人還在關注吧，你在雲上，又沒什麽要命的，別咋呼，對了，找到不明登錄者了嗎？”
“找到了，就在我**。”
“……女的？”
“嗯，是女的。”
“你這個齷齪鬼，白瞎老姐還擔心你。”哢嗒一聲，李征戰掐了線。
周新疆一驚，才明白自己話裏的漏洞，恐怕讓李征戰誤會不輕，正準備回撥過去，躺在**的女子發出一聲呻吟，然後緩緩坐了起來。
“我……這是在哪？”
“在賓館，這是我的房間，你沒事吧？”周新疆站起來說道。
女子下了床，身形有些搖晃。“對不起，不知怎麽忽然就沒有了知覺。”
“你沒事就好，你就在這裏休息吧，我再開間房。”
“不，我還是回自己房間吧，謝謝你。”
周新疆想上前扶一下，卻猶豫了一下，這時女子已經拉開了房門。“你真的還好吧？”周新疆在身後問，女子沒有回頭，揮了揮手，出了房間，周新疆跟上幾步，打開門，看見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廳的拐角處。
這一夜，周新疆幾乎沒睡著，做了許多紛亂的夢，最後夢見那個白衣女子向自己微笑，卻突然露出慘白的獠牙，周新疆驚醒，發現天已大亮。
他連忙起來，發了一份任務簡報給行動六組，然後讓個人終端搜索賓館的住宿情況，視網膜屏幕顯示的信息中，符合白衣女子特征的有六個人，但是看照片卻都不是.真不愧是技術高超的不明登錄者，要麽篡改了個人信息，要麽就根本就沒住在賓館。
過了一會兒，行動組回信：“網絡安全科仍在偵查，尚無新的進展，繼續導遊任務。”
好吧，繼續，安排大家吃過早飯，上午的日程是參觀千佛洞，景區並不大，不到兩個小時就結束了。周新疆發現通向第四層的台階消失了，看來昨晚的洞窟也是白衣女子在雲上西域世界裏單獨構建出來的，不禁對她的能力驚歎不已，他連忙向組裏做了補充匯報。
之後旅遊團應該前往古墓群和高昌故城遊覽，但是沒有成行，因為四個遊客不見了，找遍景區也沒蹤影，個人終端呼叫也沒有應答，最後不得不借助行動六組的係統定位，發現其中三個竟然從後山爬到了前麵的火焰山景區，另外一個不知為何竟然下到了洞窟下方的河穀。
找到孫二強的時候，他正在懸崖下麵挖洞，挖洞的位置恰好接近昨晚的第四層洞窟，看見周新疆找來，孫二強很是詫異，一再詢問怎麽找到他的，一再唉聲歎氣：要是警察有這效率……
周新疆帶著旅遊車重新返回火焰山景區，接上蘇丁丁和李紹坤夫妻倆，一問之下，原來他們對那高聳入雲的紅色山體感了興趣，昨晚就相約比賽爬山，陳茉慧負責裁判，周新疆對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進行了嚴厲批評。
返回千佛洞之後，太陽已經西斜了，在賓館裏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重申了旅遊紀律，宣布旅遊團隻好原地休息一晚，次日再繼續行程，看得出團員們都沒什麽不滿，似乎比起西域景色，他們更喜歡自由自在。
周新疆又回到了423房間，這一天奔波勞累加操心，很是辛苦，一下子躺在**，一動也不想動。
不知是怎麽睡著的，蒙矓中聽到了敲門聲，迷迷糊糊打開門，周新疆一下子精神起來，白天不見蹤影的白衣女子正站在門前。
“抱歉，打擾你了。”
“沒，沒有啊，”周新疆指了指穿戴整齊的衣服，連忙道，“你瞧，我還沒睡呢。”
女子淺淺一笑，說道：“想著你那麽喜歡壁畫，不知道……你還想不想再去石窟？”
“好呀！”
兩個人肩並肩走入柏孜克裏克千佛洞，通往第四層的階梯再次出現了，他們在洞窟裏待了很久，接近黎明的時候才結束，就像雲小宛的故事一般，兩座洞窟裏的壁畫都是周新疆未曾見過的，又都具有極高的藝術和曆史價值。
周新疆雖然對壁畫喜歡，但也僅是喜歡，遠遠不是個癡迷者，他對壁畫的了解大部分源自母親的教導，如果讓他連續看上一晚上壁畫的話，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幹的，可是這兩次，他感覺對壁畫的喜愛一下子上升到新的高度，一夜過去，竟然短暫得如同過了一分鍾。
賓館大堂裏，周新疆問道：“你也住這裏嗎？”
“可以啊。”女子回答。
周新疆聽出女子回答中的問題，意識到對方的身份。
“唔，不知道方不方便問下……”
“我的名字？”這一次女子的目光不再迷惘，看來她想起自己是誰了，女子笑道，“你可以叫我雲小宛。”
“雲小宛……”周新疆感覺自己被捉弄了，心有不甘，道，“我送你到房間？”
“不，我送你，謝謝你陪了我一夜。”
女子很自然地挽住了周新疆的胳膊，感覺到臂彎間的柔軟，周新疆心跳加速，心裏一片空白。
電梯就停在一樓，進了電梯，周新疆問道：“我們還會見麵的，對吧？”
“或許吧。”女子回答，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
“可以留個聯係方式嗎？”
“好的。”
周新疆個人終端裏多了名為雲小宛的聯係人。
丁零一聲，電梯到了四層，周新疆一個人走下電梯，看著電梯繼續上升，升到了十八層才停下，然而，千佛洞酒店隻有十六層。
躺倒**，天蒙蒙亮了，基本沒有睡覺的時間了，但是周新疆一點也不覺得疲憊，兩隻眼睛望著天花板，神采奕奕，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嘴角露出會心的笑意。
對於每一個男孩兒來說，心底裏都保存著一份對異性的美好回憶，現在的周新疆大概就是如此。
他啟動個人終端，選取聯係人雲小宛，輸入：睡了沒？然後又刪除了，重新寫道：和你在一起的感覺真好；猶豫了一下，又刪除了，就這樣反反複複，直到天亮也沒有發出一條信息。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周新疆起床，洗了個澡，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調整為正常工作狀態，在個人終端裏群發了信息，通知遊客們起床，吃早點。
雲上西域是一個囊括線上線下的統一係統，訪問者需要在浸潤式伺服艙的護理之下才能登錄係統，一旦進入雲上西域，伺服艙將負責護理人體的各項生理需求，使訪問者的身體在登錄期間始終保持健康狀態，在主動模式之下，伺服艙根據檢測到的生理數據來自動完成進食、排泄、模擬運動等工作，不過大多數情況下，伺服艙是在被動模式工作的，即伺服艙與雲上西域係統實時聯動，當登錄者在虛擬世界吃飯時，伺服艙會為身體注入營養劑，睡覺時讓身體進入放鬆狀態，而運動時，伺服艙又會通過震動波等手段使身體的某個部位的肌肉達到運動效果。當然，一旦登錄者在雲上西域世界經曆某種超越肌體極限的狀況，伺服艙也會拒絕執行，至少理論上是這樣的。
實時網絡鏈接溝通了現實與虛擬世界，雖然目前尚有諸多不足，但人類完全生活在虛擬世界已經逐漸成為現實。
吃過早飯，清點了遊客人數，還好，沒人再玩失蹤，看著大家排隊登上旅遊大巴，周新疆鬆了一口氣，旅遊團終於可以出發前往下一站了，不過他的心裏也有些許失望，要離開了，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最後一個登上大巴，周新疆正待向大家介紹接下來的行程，卻突然一怔，旅遊大巴前部，與駕駛席並排並麵向乘客的是兩個導遊席，原本一個是周新疆的位置，另一個則空著，現在上麵坐著一位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
周新疆裝作若無其事，但是他的精神狀態發生了明顯變化，站在自己的座位前，麵對著一車的遊客，他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道：
“各位親愛的遊客，我們即將前往的下一個景點是阿斯塔納古墓群，那裏是西晉至唐代高昌城居民的公共墓地，在中外考古界有地下博物館之稱，墓中出土了數以百計的千年古屍，是研究曆史上新疆居民的種族、民族特征的珍貴人體標本……”
周新疆正說著，那位叫蘇丁丁的遊客插話道：“周導，您這麽辛苦，不如讓您身邊新來的那位導遊給我們介紹吧！”
李紹坤的妻子陳茉慧也笑吟吟地說道：“新來的這位女孩兒好俊俏喲，周導，不是你的女朋友吧。”
這些遊客似乎一個個唯恐天下不亂，車廂裏爆發出一陣哄笑，周新疆的臉一下子變得像紅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