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實驗室
“這麽說吧,我繼承的知識以高度壓縮的形式儲存在我的遺傳晶體陣列裏,我一出生唯一掌握的知識是製造解壓模塊,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占據了我大半生的時間,現在我仍處在解壓過程中。
“這得從西利卡人的遺傳方式說起—你理解得很正確,因為我們西利卡人的遺傳帶寬—遺傳信息量有限,為了把知識成果繼承下去,石亭實驗室的成員設計了一套壓縮遺傳的方法。壓縮後的信息仍然擠占了大部分正常的存儲空間,所以你討厭之前的我……
“不,我們不能寄希望於外儲式的繼承,西利卡人的生命太短暫了,來不及學習多少知識,而且外儲的知識沒有穩定的繼承渠道,你撿到石亭筆記是一個偶然……對,但是它像一粒種子,這就是我們不放棄這種繼承方式的原因。”
碟載著碑在茫茫的大海裏航行,海色由亮紅色恢複了赤紅,並將不可挽留地黯淡下去。激流季進入尾聲,海洋裏的生命都趕在凝結季到來之前盡情地暢遊。
碑用殘存的四隻觸手緊緊纏住碟的肩膀,感受海流從身上流過的感覺,這是它從未享受過的大海,這一生它犧牲了太多甚至差點犧牲生命。它已經解壓出石亭實驗室的航海圖,此時它們正循著磁場和洋流的指引,去尋找那個存在於記憶中卻從未見過的地方。
西利卡紀年第三十六年,出發的一年後,它們來到一片海流複雜的海域,碟發現了硿放置的一個航標。硿還活著,而且也來到了這裏,它又是為了什麽?
再往前遊了幾天,碑叫碟停下。
“前麵是超稀性岩漿流上湧的稀流區,這種岩漿的浮力很小,如果我們誤入了湧流中就會沉下海底。這是一個天然迷宮,保護著石亭實驗室。”
碟不再噴進,它們使用觸手來劃行,小心翼翼地前進,並需要時時判斷海流和磁場。
十二天後,它們通過了稀流區。
一天清晨,當它們重新開始啟程,返回的探測電波不再是一片白茫茫,而是前方出現了一個小點。它們已經有多久的時間沒見到別的實體,那個小點就像幻覺一樣不真實。
小點移近了,是一個中型營地大小的建築。從碑顫抖的觸手可以看出這就是石亭。建築包裹著侵蝕嚴重的岩石,沒有任何標識,甚至比蠻荒世界中的建築更加破敗。它們緩緩停靠上去,磷蝦紛紛在石縫中縮回腦袋,又探出眼睛來打量來客。
碑搖動門上的一個石杆,門上移除了一塊石頭,露出一張臉。
“報上身份。”守門人用沙啞的聲音說。
“碑,生物學繼承者,礎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