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找到我時,我正在為讀研的學費發愁。

“巴別塔計劃?”

“對,我想來想去,學生裏還在堅持做翻譯的就隻有你了,一定要幫幫老師。”

聽完王老的話,我明白了:在AI席卷一切的浪潮下,王老也要拉著我,幫助計算機在翻譯領域取代人腦。

“這個項目如果做好了,就可以拿到國際語言聯盟的科研資金—很大的一筆。”

“老師,這是不是就意味著,以後世界上就不需要翻譯這個職業存在了。”

王老望了我一眼,又將目光轉向別處。

“小周,我知道你喜歡翻譯,可是,也不能不考慮考慮曆史的進程啊……而且,拿下了這個項目,你們幾個做翻譯的難兄難弟,至少這輩子就不愁了……”

既然職業生涯遲早要葬送,那麽葬送在自己手裏,好像也不錯。

“好吧,老師,我做。”

走進王老的實驗室時,我仿佛走進了群星。

充滿整個房間的,是銀河係形狀的全息影像。不過,即使是我也能看出來,星星的密度要比真正的銀河稀疏太多。

遵照老師的示意,我揮一揮手,將一顆“星星”拉到眼前。

我這才看清,所謂的“星星”是一個透明的小圓球,七八個發光的單詞在它表麵上環繞遊走。

“蘋果,Apple,リンゴ,Pomme,??。”

我念出了認識的單詞,還有幾個從來沒有見過。

“老師,這是……”

“純語言。”

我想起來了,王老當年是研究赫爾德林理論的。赫爾德林認為,人類語言具有一種普遍性的根源,每一種自然語言都是一種“純語言”的體現,而翻譯,是通過兩種語言間共有的純語言部分得以實現的。

“你看,這些形形色色的單詞,不過是體現了這看不到摸不著的純語言的一麵。”

“而當表達同一種概念的語言集合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能越來越接近純語言,也就是……”

“上帝的語言。”

我看著不遠處那閃閃發光的銀河,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概念。在人類文明孤立發展的那些漫長歲月裏,我們發明了各種各樣的語言,從不同的角度去描述同一種東西。現在,在大數據的支持下,是時候將它們萬宗歸一,築起全新的巴別塔,去展現語言最純真的原貌了。

我的指尖越過了各色表達蘋果的單詞,摸到了虛空。

又過了一會兒我才看清,銀河之後,有一個少年在衝我微笑。

“可溫,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