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譯者 一

我第一次見到龍恒,是在外國語學院和計算機學院的聯誼會上。

小小的房間裏燈紅酒綠,男男女女的身影穿梭在絢麗光彩之中。人很多,但是像往常一樣,我感到了一道牆。那是一道透明的牆,向上、向左、向右,都沒有盡頭。這堵牆隔絕不了喧鬧,反而讓喧鬧更快穿耳而過;隔絕不了光彩,反而讓光彩更加炫目異常。牆外的人,可以講話,但是無法交流;可以合唱,但是無法共鳴。

我經常站在牆裏看著牆外所有的人,告訴自己,保持微笑。

但是那一天,我發現牆裏多了一個人。

同在休息區,隻有他結結實實藏在了黑暗裏,甚至沒有用手機照亮自己。所以,我能看到的,隻不過是一個略微佝僂的身形。

我想和他講話。

雖然我知道,語言是一種很不稱職的工具。

當人們注意到了淺層次的東西,他們就會忽略深層次的東西。

有人說,語言是心靈的外殼。確實,當輕飄飄的幾個音節試圖去表達那一瞬間深厚而縹緲的思想時,恰恰隻能呈現出一個淺而又淺的軀殼。

所以,我該怎樣說,才能讓他理解我?

我該選取哪幾個漢字,才能讓他理解,當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內心翻湧著的情感海洋?我該怎樣組織句子,才能讓他知道,即使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他也走進了那堵堅不可摧的牆?我該用怎樣的語氣和聲調,才能讓他明白,躲在牆裏的那些年月,我免去了多少互相傷害,隻是自己都不曾意識到,我依然渴望真正意義上的交流?

我想和他講話。

我將理性的思維切入這混沌的情感中,去尋找最好的字句,卻無異於在大雨中奔忙,尋找一滴正好滑落的淚水。

我隻好再次望向他。

理解我。求你理解我。

“你好,我叫周可溫。”

“我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