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入學的第一天,全院師生就認識了我的舍友顏寒。

好像是在全院的新生大會,輔導員講解完入學流程,提出每個人要上交一百元人民幣作為班費。那時還不流行線上支付,父母給的零花錢也不多,我在包裏翻找了半天才湊齊。突然,我注意到身邊的姑娘坐直身子,手高高舉在半空。

“這位同學,有問題?”

“請問收這個錢有依據嗎?入學通知裏沒有這一條。”

姑娘話音未落,大教室裏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勾勾盯著她。剛度過嚴酷的高中生活,大多數人還在奉老師的話為圭臬,她怎麽……?

“呃,你是……”

“顏寒。顏色的顏,寒冷的寒。2013級計算物理專業。”

姑娘長發及腰,保養得當,很多從“高考工廠”升上來的女生想都不敢想。

“好,顏寒同學,我們私下裏溝通。”輔導員點點頭,表示記下了這個名字。

“如果理由充分,那麽為什麽不現在說呢?”

“這是……這是你們今後班級活動的經費。”

“班級活動是強製參加嗎?不想加入的同學是否還要交錢?這筆錢該如何管理?別的學院也有這個規定嗎?家庭困難的同學怎麽辦?”

顏寒連珠炮似的發問,台上的老師冷汗連連。

至於當時怎麽收的場,我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後來學院書記出麵和顏寒談了談,接著學院便出台了詳細的班費管理製度。開學強製征收的事再也沒有了,顏寒一戰成名。

之後,她依然是令學校頭疼的存在。大到臨時改變績點計算方式、隱瞞校內惡性事件信息,小到放假時間公布太晚、班幹部推舉票數作廢,大多數人會忍氣吞聲,而她一定會站出來討說法。以至後來輔導員一見她氣勢洶洶衝進辦公室就頭疼不已。

這樣的事情多了,學校裏也難免有些風言風語。有人說她家境殷實,一早就定了出國讀研,和我們這些想靠績點保送的人不一樣。也有人說她精神有問題,將來沒法適應社會。

“就知道出風頭,蹦躂不了多久的。”偶然聽到同專業的李鴿這麽說,我心裏竄起一股無名火:你們這些人躲在顏寒後麵得了好處,就沒有一點感激之情嗎?

但我沒說出口,一次也沒有。

回到宿舍,顏寒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些。她坐在上鋪,雙腿穿過欄杆垂下來危險地前後搖晃,手上拿著一張粉紅色的薄紙在研究。我認出那是開學時發的宿舍管理規定—不知道她又想惹什麽麻煩了。

“瑤瑾,”見我回來,她趴在欄杆上一個字一個字說,“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