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以後別這麽幹了。”我把可怕的後果向小雯一一列舉,希望她可以停手。但是,她的關注點似乎在別處。

“阿姐,你深入同步了那位教授的記憶和知識?”

“嗯?”

“唔……其實當時我也不是沒試過調高頻率,可總感覺是在受到另一種意識的侵蝕,根本無法做到像阿姐這樣兩種思維涇渭分明、同時存在。阿姐是怎麽做到的?”

我該怎麽向小雯解釋呢?

楊教授告訴我,在那些慘烈的實驗中唯一幸存下來的人是一位右額葉發育不全者。這樣的人語言功能正常,卻在交際方麵存在特殊障礙—他們很難理解其他會話者的言外之意,因此難以融入任何集體。

他們常常都是無比孤獨的,像我一樣。

大概正是因為青春期那段噬人心肺的孤獨導致了我腦右額葉發育異常,這使得我無法正常與人交際,卻正好保護了我不受他人意識的侵蝕。

我和小雯的大腦不同。她總是輕易地被我影響,我甚至可以站在他者潛意識的深淵之上凝望。

這將帶給小雯更大的打擊,但若能讓她遠離這個危險的技術也好。

可我錯了。

“阿姐,原來這麽簡單啊,”小雯露出了輕鬆的表情,“右額葉?我記住了。”

“你想幹什麽?”

“阿姐,你知道這項技術意味著什麽嗎?我算是明白了,人和人的差距很大程度上都是基於知識和思維。知識就是金錢,思維就是財富。可知識要記,思維要練,想成為人中龍鳳少不了長年的積累。我們這些輸在起跑線上的人,哪有那麽多時間和資源?”

“可你真的不害怕嗎,你不怕大腦被其他意識占據,甚至失去自己嗎?”

小雯笑得更開心了。

“自己?阿姐,到底什麽是自己?大腦?大腦每時每刻都在變化,那到底哪一個時刻是自己?身體?每三個月全身的細胞就會更新一次,是不是一年就要重生四次?記憶?過去的記憶本身就在隨著時間流逝,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還是一個人嗎?”

“這……”

“阿姐,最重要的不就是當下的感受嗎?如果此時能夠幸福,幸福來自何方重要嗎?如果回憶能夠甜蜜,回憶來自何人重要嗎?”

我無言以對。

“阿姐就是膽子太小了。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融入人群嗎?換做是我,早就拿著μ波抑製儀去同步她們的想法了,保證很快能成為人見人愛的交際花。可是,你敢嗎?”

“我……”

“阿姐,我和你不一樣,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輸掉的了。”

望著她的笑臉,我終於看清了二人的差距:麵對堅不可摧的壁壘,我的選擇每每都是逃避,而她,從未放棄打破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