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動物園

那人站在巨大的鐵青色老虎雕像前麵,晃動著手機,似乎是要找個合適的角度把老虎照下來。鐵青色的滑雪帽,藏藍色羽絨夾克,石磨藍牛仔褲,軍綠色網球鞋,看上去很有活力的樣子,不大像終日坐在計算機前的辦公族。

但老梁斷定那人所謂照相隻是個幌子,其實是在等他,說不上什麽道理,男人的直覺嘛。

老梁走到那人身邊,舉起相機,擋住了對方的手機。那人一愣,抬頭看看,老梁比他高出一個半頭去。

“飛輪?”老梁問。

“不,我是吳皓。”那人微笑,露出的牙齒上有淡淡煙草的痕跡,“飛輪是我同事。”

“哦,”老梁點頭,“第一個注冊那遊戲的,就是你。”

“在中國服務器。”吳皓說著,把手機放進衣袋,順便補充:“這手機沒電池。”

“嗯,我根本沒帶手機。”老梁把一隊活潑的中學生收入鏡頭,按下快門後說:“這地方不錯。”

吳皓吹聲尖利的口哨。周邊匆忙的旅行者、散步的市民、玩鬧的孩子、賣玩具和小吃的售貨員,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刺耳的聲音,都我行我素。二○一一年的最後一天,人人臉上都笑著。

“我們走走吧。動物園裏應該有不少熱鬧地方。”老梁說。

“是。”吳皓點著一支煙,“你覺得這樣談好就這樣談吧。”

“的確需要如此,這種地方很難監視……”老梁停頓下來,讓一個中年婦女推輛嬰兒車從他和吳皓間穿過,才繼續他的解釋:“對於它,我們必須有點隱私。”

吳皓向半空中吐出一口煙,理解對方所說的“隱私”其實是“提防”的意思,他的腎上腺素又開始加快分泌了,有種莫名的興奮躥過他的身體,在他的各個神經末梢跳動,就像當初進入“2012”的遊戲的感覺。他聽到自己包含無奈和拒絕的聲音:“我隻是個編輯。”但這聲音虛弱無力,和那沒電池的手機一樣隻是個幌子。

因而老梁根本不理睬吳皓的辯解,指指前方:“大象館怎麽樣?我喜歡這些非洲來的大家夥。”

吳皓便與老梁並排向大象館走。一群明顯是聚會團餐後心滿意足的中年人差點把他們衝散,這群人大腹便便,高聲談笑著學生時代的趣事,簡直像一個坦克群樣呼嘯而過。

吳皓和老梁被擠到路邊。吳皓把吸完的香煙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忽然有點小感慨:“人類世界會消亡?電腦憂天啊!”

老梁眼鏡片後的小眼睛一閃,“說說,你是怎麽發現,哦,參與進來的?”

“2012?”吳皓苦笑,“剛開始它對我就是一個遊戲,而我,你知道的,我是遊戲雜誌的編輯。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一個新遊戲就是一種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