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是在宇宙的另一端，一個叫擷英的星球。”

這是故事煙花劇本的第一句，坐在桌前漫長的時間裏，伊蓮娜一直在看著這句話發呆。她的思緒還停留在昨天深夜，關於一個神秘客人對她破舊小泥屋的來訪。

“怎麽了，地圖師？”蓋修走過來，“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沒有！”伊蓮娜跳起來，“什麽都沒有！”

“嗯……這樣啊……”蓋修用手指撫著下巴，“那好吧，你先把劇本給我。”

蓋修轉身離開，伊蓮娜看著他幹瘦的背影，又一次想起了昨晚來找她的人。

那時伊蓮娜正縮在被子裏睡得正香。雷霆般的敲門聲把她從美夢中驚醒，睜開眼的瞬間，她幾乎以為傳說中巨大的海怪找上門來。就在她縮進牆角不敢出聲時，一個巨大而強壯的身軀硬是推開緊鎖的木門擠了進來。即使現在想到這裏，伊蓮娜還是忍不住想要發抖。

“換這個給你吧，地圖師。”蓋修平和的聲音很好地緩解了她的恐懼，他拿來了另一本劇本，是陳舊的牛皮紙封麵。伊蓮娜翻開來看，發現裏麵沒有文字，都是複雜的符號和公式。她感到頭一下子昏了：“我都看不懂……”

“不要擔心，地圖師。”蓋修把熱氣騰騰的青草茶倒入她前麵的杯子裏，“我會給你幾個起始數字。要知道，公式都是有生命的。你要學會在計算時想象出畫麵，這樣才會有趣。”

“可是……”伊蓮娜翻著密密麻麻的公式，“火箭季節就在今晚，來得及嗎？”

“當然。”蓋修拿起茶杯，優哉地呷了一口，“你忘了潮汐公式的事？”

“好。我試試。”伊蓮娜低下頭，幾乎把臉埋到公式裏。蓋修似乎沒有發現她心裏有事，或者發現了沒說出來，總之，他拿起茶杯，重新走到了房間的另一端，不會打擾到伊蓮娜的地方。伊蓮娜這才鬆了口氣，她得以繼續去想訪客的事情。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她最討厭，或者也是最討厭她的人—船長。

和平時宏大的聲勢不同，他是獨自一個人來的。他就在門口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牆角的伊蓮娜，雖然他在微笑，可黑暗中他那乖戾的氣息讓伊蓮娜感到了本能的害怕。兩人僵持了漫長的時間，最後，還是船長先說了話：“聽說那個星際旅者雇了你？”

“嗯。”伊蓮娜拚命擠出一個字。

“不錯嘛。”他笑得臉上傷疤都在抖動，“那我們也來做一筆生意吧！”

“啊—”一聲慘叫，把伊蓮娜從想象世界裏嚇出來。她趕緊看向聲音的方向，發現蓋修手拿一把刀，豎著流血的大拇指發呆。看見伊蓮娜詢問的眼光，他抱歉地笑笑：“我沒想到這把刀還那麽鋒利！給，思明，你小心點兒用。”

“思明？”伊蓮娜呆呆地看向他，“組裝煙花要用到刀嗎？”

“你算你的！”不知為什麽思明他滿臉通紅，“不用管我們這邊！”

發生了什麽事？伊蓮娜感到莫名其妙，她看向蓋修，後者卻隻是看著他們兩人微笑，笑容裏帶著懷念的味道。看到這樣，伊蓮娜有點不忍心問他了，所以她逼迫自己趕快拿起筆，翻開那個新劇本，開始計算公式。

可即使這樣，船長說的話還在她腦中回響—

“聽著，這筆生意，如果你幹得好的話，下一次逃跑，我會放你走，讓你去找你那一樣不安分的媽。”船長說，“盯著那個星際旅者，如果他鼓搗什麽路塔公式，你馬上告訴我—幹嗎這麽看我？你不會真的笨到相信一個外地人吧？你們才見過幾麵？”

現在應該答應他嗎？伊蓮娜想，還是堅決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