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足下:

於足下相交十載,從及笄至於花信年華,知交之久若此,卻終未得一麵之緣。念及此間種種,慨機緣之巧弄,世人如棋任之擺布。

…………

吾一生享盡榮華亦遭盡苦難,已然無憾,唯足下不能放。身雖遙際,心已托付,或恐足下不知,今腆麵告之。此生未相見,唯願來世續前緣。

舒原絕筆 五月廿七

江川出獄那天,是吳夢妍來接他的。

彼時秋天已至,吳夢妍緊了緊衣領,發絲在瑟瑟秋風中流轉。江川走過去,沉默地跟她上了飛的。

在車上,吳夢妍問:“劉凱呢,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出來?”

“他被轉進精神病院了,”江川疲憊地閉上眼睛,“他瘋了,那天被抓時就瘋了。”

“對不起……”吳夢妍低頭踟躕良久,似下定決心般抬頭開口道,“其實,舉報你們做非法研究的人是我。”她臉上滿是愧疚,“我本意並不想讓你們被抓,隻是打算……若你們的研究做不成了,你或許會回到我身邊。”

出乎意料地,江川沒有發脾氣,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無聲地靠在椅背上。他似乎睡著了,但很久之後,他又輕輕開口:“是我的錯,耽誤了你,也害了劉凱。”

回到家,江川發現房間裏麵一塵不染。“我經常來打掃,就是想等你回來時能看到幹淨的屋子。”吳夢妍說。

“謝謝你了。”

“我去廚房給你做飯,你先休息,隨時可以叫我。”吳夢妍歎息一聲。

江川來到書房,發現接收箱不見了。他沒有太驚訝,警察肯定會來搜查他的家,把箱子帶走是意料中事。但讓他心裏一顫的是,那些信還在,一封封被疊好了,放在書桌上。他逐一打開,那些熟悉的字跡在他眼中晃動,紛亂的記憶浮現出來。他鼻子有些酸,揉了揉才繼續看信。

看完後,他把信裝進一個袋子,放到書櫃的頂層,關上櫃門的前一瞬間,他的腿晃了晃,似乎沒有站穩。爾後他鎖上櫃門,把鑰匙丟到了附近的河裏。河麵被鑰匙擊出一圈圈細紋,但細紋很快又消散了。

忙完這些後,他回到書房,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麽事可以做。他的視線落到書架上,泛黃的書脊吸引了他的注意,是那本《姑溪詞》。警察後來處理證物時,把這本古書還給了吳夢妍,然後被她放進了書架。

他把書拿下,坐到皮椅上,翻開書頁。

現在他可以靜下心來看完它了。這個下午,沒有任何人和事來打擾他。在靜謐的時光裏,他緩緩品讀著那位南宋詞人留下來的詞句。

看到書後半段的那首《卜算子》時,他突然停下,怔怔地看著書頁。壓抑許久的淚水終於流下來了,劃過臉頰,滴到了泛黃頁麵上。淚水在紙上洇開,隻能依稀看清上麵的字跡——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