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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小時後,於平寧已到達美國得克薩斯州的旁帕。他租了一輛奔馳700型轎車,出城向西疾行,在當地時間12點鍾找到莫爾的鄉間別墅。

“喬治?莫爾,70歲,聲名卓著的生物工程學家。妻子珍妮?莫爾,68歲。老派的美國人,注重家庭生活。”

這是紙上對莫爾的介紹。

他戴上紅外夜視鏡,戴上薄手套,輕捷地越過柵欄。這是一幢半地下式的建築,平房顯得很低矮,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院內有一個遊泳池,池水映著星光。透過紅外夜視鏡,他看到草坪上有幾道稀疏的紅線,這是普通的紅外線防盜設備,對他毫無威懾。

他貓腰提著激光槍,輕輕跨過那幾道紅線,一邊還心不在焉想著其他事。他記得中學時曾讀到過,法國一位科學家曾從一例罕見的血友病中,考證出很多姓莫爾的歐洲人原來是地中海黑皮膚摩爾人後裔。幾百年的同化使他們忘記了自己的祖先,僅留下莫爾這個姓氏,但遺傳密碼中還頑強地保留著摩爾人的特征。

一個消亡的民族。地球人會不會也消亡在K星文明中?

忽然他的眼角餘光瞥見草叢中豎立起的一條黑影,是蛇頭,微風中傳來輕微的環尾碰擊聲。蛇頭輕靈地點動著,令它看起來像是兩個腦袋。他沒有想到經常修剪的人工草坪中竟然還有凶惡的響尾蛇,幸虧及時發現,他的隨身物品中可沒帶蛇藥。

他舉起激光槍瞄準響尾蛇,準備開槍,忽然瞥見不遠處有一棵樹,略為猶豫後,他輕步挪過去折下一根樹枝,試了試,枝條很柔韌。他把手槍放到左手,手持樹條微笑著向響尾蛇逼近。響尾蛇用它頰窩中靈敏的紅外線傳感器,感受到一個大動物的36℃的體溫。它凶狠地弓起身子準備撲過去,就在它撲出的瞬間,於平寧猛力一抽,幹淨利索地把蛇頭抽飛。

蛇身在草叢中扭動著。於平寧欣喜地想,我還記得少年時的絕技。

他摸近房舍,聽聽屋內沒有動靜,就把激光槍調到低功率擋,在走廊門的玻璃上劃了一個洞,伸手進去輕輕把門打開。

莫爾夫婦睡在一張巨大的水**,於平寧輕輕摸到莫爾夫人那邊,用高效麻醉劑向她的鼻孔噴了一下,隨後他繞過去,把莫爾拍醒。

莫爾睜大眼睛,恐懼地盯著麵前的槍口。於平寧簡短地說:“跟我來,我不想殺死你的妻子。”

老人扭頭看看熟睡的妻子,盡量輕手輕腳地下床,他不知道妻子已被麻醉,害怕水床的振**會把妻子驚醒。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留戀地看看妻子,神情悲傷。

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於平寧冷冷地看著老人,心想:“我要盡量加以甄別,但我實際上已經知道了這個老人的下場。”他問:“你是在053實驗室工作?”

老莫爾已從最初的恐懼中鎮靜下來,從參加053實驗室起他就為今天做了心理準備。他憤恨地罵道:“動手吧,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你是個K星畜生!”

於平寧冷笑道:“我是K星人?”

“你這條狗!你這條K星人的臭走狗!”

於平寧擺擺槍口:“聽著,莫爾先生,我不願在這兒多費時間,我也不希望你的妻子醒來,使我不得不多殺一個人。如果你能用可靠的方法證明你是地球人,我會很高興同你喝一杯的,否則我隻好得罪了。”

老人沉默一會兒,問道:“誰派你來的?是不是053實驗室的什麽人?我想你對一個死人不妨說實話。”

於平寧略為沉吟後回答:“李力明。”

“這條毒蛇!”老人憤恨地罵道,“他昨天突然命令停止實驗,我已經覺得奇怪了,可惜我沒把他揭露。”

於平寧疲倦地想:又多了一個K星間諜,K星間諜下令讓K星間諜去殺K星間諜,一個怪圈,蛇頭咬住了蛇尾。

“不要玩遊戲了。我最後一次問你,有沒有辦法證明?”

老人冷笑道:“我當然有辦法證明。不過,你有什麽辦法證明你自己是地球人?在你沒有自我證明之前,我絕不會向一個K星間諜泄露這個秘密。”

又一個怪圈。他知道證明的方法,但隻有在你自我證明之後才能說出來,可是你又不知道自我證明的方法。

好了,於平寧想,我已經盡力甄別了,可以心安理得地開槍了。他聲音低沉地說:“開槍前我想告訴你,你們四個人乘坐的直升機曾在時空隧道中消失14分鍾,你們中至少一人被K星人調包。如果不能從四隻核桃中挑出一隻黑仁的,我隻有把四隻全砸開。將來要是證明你是冤枉的,我會到你墓前謝罪。”

老人目光中閃出一絲猶豫。他開始懷疑了,於平寧想,在沒有證明之前,他已對自己是誰產生了懷疑。作為053基地的專家,他肯定知道那個秘密:在潛意識未浮現以前,複製人的心理是對原件的認同。

他無法證明自己是自己。他無法揪著頭發把自己揪離地麵。

老莫爾的嘴張了張,也許他是想說出他的證明方法。不過他最終走到門前,對著暗藍色的夜空傲然揚起雪白的頭顱:“開槍吧,你這條狗!”

在開槍時,於平寧黯然地想,幾乎可以肯定自己錯殺了一個地球人。他無法排解自己的負罪感,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如此。

莫爾夫人醒來時已是陽光燦爛,丈夫不在**。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了丈夫的屍體,胸前放著一朵小白花。她手指顫抖地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

警車呼嘯著開來,湯姆警官詳細地勘察了現場。老莫爾是激光槍致死的,麵容很平靜,死亡時間約為淩晨1點。胸前的小白花是在院裏采摘的。從腳印看,作案者有30多歲,身高1 .8米左右,中等體重。沒有留下指紋和其他痕跡。

莫爾夫人悲慟欲絕,從她那兒沒有了解到有價值的線索。他們僅得知莫爾剛從中國回來度假,這是他在家的頭一晚,誰料死亡也接踵而至。

湯姆把小白花小心地收在塑料袋中。這朵小白花是什麽用意?是對死人的嘲笑,還是哀悼?他覺得小白花上附有凶手的人格,或者他是絕對冷血的野獸,或者他有濃厚的人性。

一名警察拎著一條蛇和沾有血跡的樹枝過來:“是在草叢中發現的,凶手看來很厲害,動作敏捷準確。不過他為什麽不用激光槍來對付蛇呢?”

湯姆也想不通,一般來說,職業殺手就像一架精確走動的機器,他們不會在小事上無謂地冒險。他反複把玩這根枝條,總覺得上麵有凶手的影子。

回到警車上,湯姆警官對部下說:“幾乎可以肯定是政治性謀殺。在電腦裏著重查詢近兩天進入美國的外國人,尤其是從中國來的。”

回到警察局,他們看到了查詢結果。湯姆在一長串嫌疑者名單中盯著一個中國人的名字:唐天青,35歲,身高1 .81米,頭天從中國乘飛機來,案發當天淩晨5點離開美國去日本。他的護照倒是毫無破綻,但時間與身材太吻合了。湯姆警官把上述情況向世界刑警組織做了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