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惹的禍
文/ 益蟲
“是誰惹的禍？”
克林姆市長粗氣直喘，鼓著腮幫，連下巴都擠出了皺紋。他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膽敢在工作會議上打電話騷擾他。
“不知道。”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充滿焦急與緊張，“梅克朗小鎮已經一片大亂了，還有——轟隆——”
“那是什麽聲音？”克林姆市長的電話裏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他不耐煩地問道。
“到處——到處是火！快！消防員……”
接著就是嘈雜的聲音。
克林姆沒想到才離開幾天，自己所管轄的梅克朗小鎮就出事了。他折起馬上要在“俄羅斯關於引進時空機”的新聞發布會上的演講，徑直向自己的轎車走去。
此時，會議室裏正在召開會議：“……所以說，無論從愛因斯坦狹義相對論來說，還是從霍金黑洞猜想，我們不應該相信時空穿越這個說法，更不能相信美國的這台時空機器，而且堅決不同意利用活人作為實驗對象。對此，我們邀請克林姆市長講話。”
台下記者們都拭目以待，等了兩分鍾仍不見克林姆的身影。掌聲漸漸稀落下來，主持人打算跑到後台詢問情況，這時從門口衝進來一個人，他說：“克林姆市長有急事回去了，我來替他演講。”說罷揮了揮手中的演講稿。
那人是克林姆的私人秘書戴文，一位高度近視的文弱書生。戴文第一次麵對這麽多科學家與領導，甚至還有從美國專程趕來的技術人員。他竟忘了自我介紹。
台下一片寂靜，隻有喇叭裏傳來戴文一個人的聲音。
“我認為這並不是非分之想。”戴文清了清嗓子，把頭靠近紙片。克林姆寫得可真糟糕，戴文想。他努力地希望看懂每個字，可卻隻看明白第一句話。糟了！下麵寫的什麽呢？
台下還是默默地等待著，所有人都準備好了筆記本和一支滿墨的水筆，他們很多人都知道克林姆是個關於時空旅行的癡迷者，他一發話肯定是長篇大論。
真的看不懂市長寫的啥，怎麽辦？戴文偷偷望了底下一眼，所有人表情嚴肅。他已經急出了冷汗。算了，豁出去了，現編吧，戴文想。
“咳咳。”戴文推了推眼鏡，學起了克林姆的語氣……
克林姆本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梅克朗小鎮。如果不是官方的車，恐怕交警就要以超速百分之五十為由，吊銷駕照了。如果以光速哪怕超光速前進就可以了，克林姆在回去的路上是這麽想的。
他才走到一半路就發現位於東方的梅克朗小鎮上空一片火紅。於是，他一腳將油門轟到了底。
很快，一片狼藉的梅克朗鎮出現在眼前。一位警官跑到克林姆身旁：“市長，您看。”
“馬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克林姆指了指熊熊烈火中的梅克朗鎮問。
馬克警官撓了撓頭：“這個，據一位農場主說，是一架來曆不明的飛行物擊中他家的養雞場，一隻燃燒的雞飛進了一家化工廠。”
“然後呢？”克林姆焦急地問。
“化工廠失火了，可旁邊是一家火柴廠。”
“哦，該死的。”克林姆嘟囔了一句。
“火柴廠前麵是家鞭炮廠。”
“什麽？”
“鞭炮廠爆炸點燃了左方的一片樹林。”
“救火車呢？”
“已經到位了。但市長，您很清楚，”馬克艱難地說道，“佐伊雙胞胎的加油站就在樹林裏。火焰已沿著一片枯萎的玉米田，燒到了小鎮的市區。”
“哦，不！”克林姆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焦急萬分。
“到現在為止，大火已經燒了三個街區。”
克林姆幾乎暈厥過去。
“隻是個新聞發布會而已。”戴文不斷在心裏默默支持自己。他對美國來的科學家們並沒有好感，也根本不對物理感興趣，他隻是個文科生。
“時間旅行可能有捷徑。呃，相對論表明，如果一個人的運動速度趨近於光速，對他來說，時間就會趨於停滯。如果運動速度超過光速，時間會不會倒轉？人能否回到過去呢？”
演講一開始，坐在前排的美國科學家開始注意起戴文，因為他是迄今為止第一個支持他們研究項目的俄羅斯人。
“我們的時空結構很有可能不是單連通的，而是多連通的複雜結構。就像蘋果表麵上的兩點，除了通過表麵的一個途徑連接起來外，有可能在蘋果內部通過一個‘蟲洞’連接起來，這可能是通往不同時空位置的捷徑。”
戴文努力回憶著他高中學過的知識。
“為了在未來時光中旅行，就需要利用那些強度遠高於地球重力的引力場，比如中子星。或者可以把一顆行星壓縮到隻有原子核那麽小……”
突然，坐在前排的科學家開始坐立不安，臉上寫滿驚愕。他們沒想到那個叫克林姆的家夥居然猜想到了這台時空機器的基本原理。
而戴文沒有在意，繼續著自己的胡編亂造。
“我並不知道時間旅行怎麽克服祖母悖論，但我認為時間旅行與殺死自己的祖先，這之間並不矛盾。世界上不隻我們這一層宇宙，也許還存在第二層、第三層宇宙，乃至更多層。而我們回去的也不是現在的宇宙，而是另一個宇宙——時間在我們之前的宇宙，所以對我們現在並沒有影響。然後第一重宇宙會影響第二宇宙，第二宇宙影響第三重宇宙，一直這樣進行下去，類似多米諾骨牌。”
天哪，戴文是個天才！
興奮中的戴文迎來了台下所有人的熱烈掌聲。
“這到底是誰幹的？”克林姆氣憤地來回踱步。
“是那個不明飛行物。”馬克解釋道。
“恐怖分子？還是場意外？或者……”
“聽農場主說，那個東西從天而降出現得非常突然。”
“不明飛行物？該死的，你們想讓我失業嗎？”克林姆看著已是熊熊火焰的梅克朗鎮搖搖頭。他知道那個不明飛行物的碎片早已掩埋在火焰中了。
如果能回到過去看個清楚，這樣在寫匯報材料時才有足夠的證據，克林姆想。
“回到過去？”克林姆忽然雙眼放光，“對！就是這個。”
馬克不明白克林姆為何變得如此激動，他好像有了什麽主意。
克林姆立馬撥通了私人秘書戴文的電話。
電話裏首先是熱烈的掌聲，然後是戴文洋洋得意的聲音。
“市長，您找我？”
“沒錯，告訴那些美國科學家，說我要成為時空機器的第一位實驗對象……”
克林姆沒想到坐時空機器也能這麽享受：一張真皮座椅，玫瑰色的頂燈，隻是周圍一些紅色的開關看起來那麽不協調。
“克林姆先生，我們已經準備就緒，您準備好了嗎？”美國科學家問。“可以了。”克林姆說。
載人艙的大門緊緊地合上，隻有門上一扇橢圓的透明小窗可以看到外麵。隻見美國科學家們在機器外四處比畫了一番，各家媒體都緊張地站在安全線外，忘記了拍照。
接著是引擎啟動的聲音，像架波音飛機正要起飛。克林姆捂上耳朵。周圍的小燈泡排隊似的一一亮起，克林姆隻是一眨眼，小窗戶外就完全暗了下來。他甚至能體會到完全失重的感覺。
難道我已經在回到過去的路上了？克林姆想把窗外看個清楚。他正準備從椅子上站起，載人艙突然發生巨大的顫抖，窗外，無數個紅色火星飛過。
“我一定要把縱火犯抓起來！”克林姆憤憤地說。可載人艙看起來更加不穩定了，綠色的燈光逐漸被代表警告的紅色燈光取代。
窗外的紅色瞬間變成了夢幻般的淡藍色。這就是時間的長河？克林姆想。這時，克林姆的耳邊聽不到絲毫聲音。更嚇人的是，克林姆竟在載人艙裏漂浮起來。
就在克林姆享受著回到過去旅程的時候，一道重重的力量瞬間把他拉回到了座椅上。他又回到了地球，較之前更早的地球。
窗外透進來城市的燈光，那是夜晚中安詳的梅克朗小鎮。
克林姆一下子撲到窗戶前，小鎮，剛獲得豐收的玉米田，那片小樹林，佐伊雙胞胎的加油站——自己曾到那裏買過雜誌，再往北是一大片工廠。克林姆知道，這些都將在不久後毀滅於一場大火之中。我必須阻止這場火災，否則我就不配做市長。克林姆下定了決心。可惜的是，這次載人傳送並不成功。克林姆發現自己被一圈紅色的警告燈包圍了。是的，時間機器把載人艙傳送到了梅克朗的上空。
正上空。
“這些雞真不聽話。”小男孩牽著他爸爸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能是小雞仔們怕天黑吧。”農場主開玩笑地對兒子說。
小男孩下意識地抬頭望了眼漆黑的天空，他有了新的發現，一團會飛的光亮：“爸爸，你看，那是什麽？”小男孩拉拉農場主的衣角。
“是飛機吧。”
那不明飛行物像是頭迷失方向的野獸，橫衝直撞地從自己頭頂劃過，衝著自家的養雞場飛去。
“哦，糟了！”
隻聽見不遠處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還沒等父子倆反應過來，養雞場已經升起火焰以及滾滾濃煙。
毫無疑問，那不明飛行物正是另一個時空的“機器”對這個地球的訪問。不過，科學家忘了給載人艙設計一對翅膀。
農場主丟下兒子，瘋狂地奔向自己的養雞場。一隻羽毛沾著火星的公雞被燙得飛過了圍欄，鑽進了不遠處的化工廠。化工廠工人早已下班，誰會想到有隻冒失的“火雞”點燃了他們的可燃物。化工廠開始燃燒起來，火焰沿著管道又燒到了隔壁的火柴廠。那是家老廠子，安全措施根本沒做到位。很快，這家工廠也被火焰吞噬。
農場主眼中都是火光，他惶急之中撥打火警電話。
今天風向不好，大火很快把另一家廠房點燃，真糟，這是一家快要倒閉的鞭炮廠。伴隨著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救火車很快趕到現場。
“馬克警官，火燒到樹林了。”一位消防員對馬克說。
“可惡！快派三輛車過去。”這個時空的馬克警官指揮著，這場火災來得太突然了，而且已經到了沒辦法控製的地步。他必須在第一時間轉告在外開會的市長先生。
於是，馬克撥通了市長的手機號。
忽然，“轟”的一聲巨響，一個超大的火球從小樹林中央升起。馬克驟然反應過來，林子裏有個不小的加油站。
“喂，市長先生，上帝，終於打通了。”馬克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市長先生，不好了，梅克朗鎮已是一片火海了！”
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克林姆氣惱的聲音：
“是誰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