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記

文/ 酸堿度

要說這方圓百裏內最殘忍的人，非我莫屬。為啥？因為我以許多不同的方式送過許多生命上天堂。其中深受其害的，是我家陽台上的一窩螞蟻。

我再次用一根水管，往螞蟻洞裏灌水。水從幾個洞口噴出來，一同噴出來的還有幾隻螞蟻。我抓住了它們，放在一個小瓶子裏。螞蟻在瓶子裏四處亂竄，驚恐地想逃出去。我“嘻嘻”地笑著，從瓶子裏捏出了一隻螞蟻，將它的頭用小刀切了下來。無頭螞蟻到處亂跑，我驚歎道：“這螞蟻真堅強，身首異處竟然沒有死！”我再次將手指伸進瓶子裏，一隻螞蟻被我抓住了，它拚命掙紮，用大齶咬了我一口，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不省人事。

“喂喂，快醒醒！”我被一個聲音叫醒了。我睜開眼睛，看見周圍又黑又潮濕的樣子。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我向發出聲音的方向一看，那裏居然站著一隻黝黑的巨大螞蟻！它的觸角一動一動的，鋒利的大齶閃著光澤。

“啊啊啊啊——”我發出一陣尖叫，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那隻螞蟻，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咦，我的跑步方式好像不太對——是用六條腿跑的！我往旁邊的水窪一照：一個黑乎乎的腦袋上長著兩條觸角，六條腿揮舞著，還有一個肥大的肚子掛在身後！這不是隻有螞蟻才有的特征嗎？我快崩潰了。

“你幹什麽大叫啊？腦子進水了嗎？”那隻螞蟻走過來。

“你，你是誰？這是哪裏？”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是阿昆，這裏是我們的螞蟻王國。你怎麽連這個都忘了，腦子進水了嗎？”阿昆說道。

我變成了螞蟻，怎麽回事？我的頭腦裏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回想：抓螞蟻然後被螞蟻咬了一口，昏了過去，醒來就在螞蟻的巢穴！

阿昆見我在發愣，喃喃地說：“果然是被魔鬼淹壞了腦子。”

“魔鬼，是誰？”我試探性地問了問。

阿昆咬牙切齒地說：“魔鬼是外麵那個人類，它壞透了。它拿我們的同胞去做實驗，切下頭或肚子，用火燒用重物壓，殺了我們不知多少兄弟。被救回來的兄弟很快在痛苦中死了，慘不忍睹。魔鬼還用水淹我們的家園，許多兄弟腦子進了水成了傻子。”

我慚愧地聽著，說：“對不起。”

阿昆疑惑地問：“錯的人又不是你，幹嗎要道歉，果然腦子進水了。”

我聽了阿昆的話，更加慚愧了。

這時洞口走來一隻螞蟻，它大聲叫著：“能幹活的都出去把水排幹淨，不要偷懶！”

阿昆對我說：“去幹活吧，不然又要餓肚子了。”

我木訥地跟著阿昆走出了這個洞穴。

阿昆帶我走在路上，我東望望，西瞧瞧，不禁讚歎螞蟻的智慧，一切都那麽井然有序。路上走著一排排進進出出的螞蟻，一些拖著食物，還有一些腦子進水的螞蟻被拉到隔離區。阿昆帶我走進一個洞口，裏麵有數不清的螞蟻在馬不停蹄地排水。它們用嘴從食物裏吸出水，吐在一片荷葉上，然後拖出去倒了。真惡心，螞蟻這麽不講衛生，我心想。

“這裏是食物儲藏室，如果不快點排水，食物就會發黴不能吃了。”阿昆說完也跟著其他螞蟻一起排水。

我向四周看了看，發現一塊棕色的類似肉的東西，問：“阿昆，這是什麽？”

阿昆看了看，說：“應該是螳螂肉吧。”

我吐了。

阿昆見我吐了，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出去走走？”

這倒是逃走的好機會。我“嗯”了一聲，飛快地跑出了洞。可是我走了好久也找不到出口。

“轟轟轟——”我突然聽到一聲不亞於海嘯的巨響。正當我納悶的時候，一股巨大的水流把我衝走了。我暈頭轉向，“砰”的被水流衝了出來。

“哈哈哈，又有戰俘了。”一個雷鳴般的聲音響起。

我不禁往頭頂上一看，捏著我的是我的同胞——人類，但他竟然長有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傻眼了。

他抓起一把直尺，口裏喃喃地說：“今天研究螞蟻的抗壓性。”說完，他便用直尺壓在我身上。

我感覺非常沉重，手腳都抬不起來，隻能用兩根觸角胡亂擺動。他不知哪裏弄來了一盒砝碼，從中取出了一個壓在了直尺上。我連觸角也動不了了，胸口喘不過氣，內髒受到壓迫痛極了。他又拿出一個砝碼，繼續壓在直尺上，啊，我的肚子被壓爆了，髒器和體液流了出來，外骨骼碎裂了，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是我的死亡之音。

“才15克的重量就死了，真不禁壓。”那個巨大的聲音響起，然而我的意識卻逐漸渙散，雙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啊——”我尖叫著醒來，滿頭大汗。我發覺我又變回了人形。我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搖了搖頭，起身拿了一把麵包屑，灑在螞蟻巢穴前。

“第1 625 749號實驗體蘇醒，身體機能正常，並進行了反思行為。”一個充滿金屬感的聲音響起。

“很好，看來淨化思想的計劃很成功，繼續尋找目標。”一位老者看了看剛剛空出來的實驗艙。

“是。”

一個閃著銀色光澤的圓形飛行器衝天而起，消失在了蒼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