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方塊和前門魯班石

文/李興春

石魯班是北京的建築工程師，在古建築修複方麵經驗豐富。有一天，一個神秘的老頭找上他的門，帶來半截磚頭，寶貝似地亮給他看。

石魯班很奇怪，問：“這是什麽？”

老頭說：“這是前門的‘魯班石’；當年建造前門，一塊塊磚石壘到最後，出現一個空隙，城門不穩，是靠這塊魯班石填上去，才把前門支撐起來的。現在它不知從什麽地方掉下來了，整幢城門樓已經失去了核心支撐點，早晚會倒塌。”

石魯班不信，說：“我看不出這是魯班石，除非你能給個證明。”

老頭笑著說：“你把它先留下吧，事實會替我證明的。”

隻過了不到半年，前門城樓歪斜，城牆出現裂縫，雖然還不至於很快倒塌，但已經有點搖搖欲墜的危樓感覺了。有關部門立即成立專家委員會和專業搶修隊伍，對原因進行調查，製定實施搶修方案。

查來查去查不出原因，前門城樓既沒有地基塌陷，也沒有受震受災，日常維修管理也到位，不知怎麽就成了危樓了？石魯班也參加了專家委員會，他想起了神秘老頭的魯班石，難道前門成為危樓真是因為掉了魯班石？他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把魯班石拿到了專家委員會，專家們看了，也都將信將疑，但不信的居多。

如果能找到魯班石掉下來的空隙，倒也不妨把它重新安上去試試，看能不能修複前門。專家們幾乎是把前門一寸一寸丈量過了，也找不到哪裏有適合魯班石的空隙。

這時來了個外國富商，叫梅森，他一來就應了老北京那句俏皮話：有錢要買前門樓子；他提出把前門買下，自有辦法修複。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就隻有眼睜睜看著前門倒塌，誰都落不了好。

有一些專家就動心了，說與其讓前門倒塌，不如賣給梅森，等他把前門修複，還有機會再出高價把前門買回來。石魯班聽說後氣壞了，他找到專家委員會主任和政府領導，說：“前門是咱的國寶，是老北京甚至全中國的門臉，賣什麽，也不能把臉賣了。我來想個辦法，把前門修好。”

石魯班現在有點相信前門魯班石是真的了，但怎樣找到前門擱魯班石的位置，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他綜合利用X射線等無損檢測技術，對前門進行全麵細致的透射掃描檢測，然後把數據輸入計算機，建立了前門建築群的三維立體透視結構模型，這樣一來，前門魯班石的位置就會暴露無遺。但模型建立起來了，他仍然沒有找到魯班石的位置。

梅森來看了他的模型，冷笑幾聲，什麽也不說就要走。石魯班忍不住了，對他說：“梅森先生是笑我的模型不對吧？我不相信你就有更高明的手段，能建立正確的模型。”

梅森說：“我的手段並不比你高明，也是用X射線等掃描建模，然後用魯班石填補。雖然手段一樣，甚至還不如你先進，但我們的目的不同，所以建立的模型差別也就大了。”

石魯班心想，沒有金剛鑽，他不敢攬細瓷活，莫非他真的身藏獨門絕技？為了搶救國寶，看來不能和他來硬的，要來軟的，於是開始和梅森套近乎，希望打動他幫助修複前門。梅森最後鬆口說：“不買可以，但要答應他短期租用前門。”

上級有關部門被迫同意了。梅森帶來他的團隊著手開始修複工程，他用X射線等掃描建立的模型果然和石魯班的模型大不一樣。石魯班來看了他的模型，大惑不解，因為他的模型完全不符合前門的實際內部結構。但梅森就在這個模型上找出了魯班石的位置，在這個位置把魯班石安上去，修複工程就可大功告成。

石魯班反複推敲著梅森的模型，幾天幾夜沒睡覺。按梅森模型實施他們修複方案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到時候就必須向梅森交出魯班石。交還是不交？石魯班內心糾結著。

終於到了實施修複方案的那一天，梅森得意揚揚地向大家介紹了他的模型和他的方案。原來，梅森發現了前門魯班石的一個秘密，前門是北京整座城的前門，因此它不能脫離北京城的其他古建築單獨存在，隻掃描前門本身不能找出魯班石的位置，必須把前門作為北京古建築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透射掃描北京古建築的整體，才能從整體反推到局部，建立前門的正確模型，這和前門本身的實際內部結構是不一樣的，但卻能從這個模型找出前門魯班石的準確位置。

梅森說：“隻以建築師的眼光來看前門魯班石是不夠的，還要以規劃師的眼光來看前門魯班石。我們想象有這樣一種全新的古代北京城規劃：最外麵是一套城門、城樓、城台和城牆的完整係統，而城裏每家每戶包括故宮紫禁城的房門、院牆都會形成封閉的通道連接到最外麵的城門城樓，相當於每家每戶都並入城市，和城市裏其他人家全部連為一體。這樣，全北京的所有城市建築就成為一個巨大無比的建築群整體，前門才談得上是北京城的前門。這個建築群整體的每一個部分甚至每一塊磚石會隔得很遠互相咬合；而這種互相咬合就相當於‘俄羅斯方塊’遊戲中方塊的嵌套、咬合，不留縫隙，還從平麵的俄羅斯方塊推廣到了三維的‘俄羅斯方塊＋中國榫卯’遊戲，使俄羅斯方塊像中國傳統榫卯結構或者像‘魯班鎖’一樣立體嵌套、咬合，不留縫隙，這樣，巨大無比的建築群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魯班石也就能從中發揮神奇的作用了。”

梅森的這一發現引起了全場轟動，也大大出乎很多專家意外，但當他們仔細思索了梅森模型的原理，隻能點頭歎服。大家一致要求石魯班把魯班石交給梅森，開始實施修複工程。這時，石魯班也已經看出了前門魯班石的一個更大秘密，拿出了他的另一個前門新模型，說這才是最正確的前門模型；在這個模型裏，他也找出了魯班石的準確位置。

兩個模型究竟誰對誰錯？梅森和石魯班一時爭執不下。委員會決定先按梅森模型實施他的修複方案，石魯班把魯班石交給了梅森。

魯班石被重新安回了前門，但修複工程的效果並不理想，前門仍然有一定的傾斜度，沒有完全恢複原狀。

於是，委員會決定用石魯班的模型和修複方案試試，魯班石被再次取下交回石魯班手中，石魯班把它重新安到自己找出的位置，實施自己的修複方案。

修複效果十分理想，前門被校正過來，完全恢複了原狀。

事實說服了所有人包括梅森，梅森心甘情願地終止了租用前門協議，石魯班也向大家徹底說明了自己模型的原理。

石魯班模型就是梅森模型的推廣擴充。前門不但是北京整座城的前門，還可以看作中國整個國家的前門，因此它不能脫離全國其他古建築單獨存在，隻掃描前門本身和北京古建築不能找出魯班石的位置，必須把前門和北京古建築作為全國古建築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透射掃描全國古建築的整體，才能從更大的整體反推到局部，建立前門的正確模型，找出前門魯班石的準確位置。

石魯班最後說：“隻以一般規劃師的眼光來看前門魯班石是不夠的，還要以更遠大的規劃師的眼光來看前門魯班石。我們想象有這樣一種全新的古代城市規劃：每座城市最外麵都是城門、城樓、城台和城牆的完整係統，並且這座城市的城門、城樓、城台和城牆會形成封閉的通道連續延伸到另一座城市，把全國所有城市都連接起來，好比在全國所有城市之間鋪設了一張長城的網，它的規模是現有長城的成千上萬倍，或者說提升了幾個數量級。同時按照梅森模型，城市裏每家每戶的房門、院牆也會形成封閉的通道連接到城市的城門城樓。這樣，全中國的所有城市和所有城市建築就成為一個綿延不絕、巨大無比的建築群整體，前門才談得上是全中國的前門。我們不妨把這個特大建築群稱為‘超長城’或‘入戶長城’，它的每一個部分甚至每一塊磚石都會遠隔千萬裏互相咬合，相當於聯係更為緊密、力量更為強大的‘俄羅斯方塊＋中國榫卯’遊戲，也隻有這樣，才能讓魯班石發揮神奇的作用。”

魯班石是不是真的通過超長城或入戶長城發揮作用呢？北京前門是不是這座超長城或入戶長城的前門？也許隻有帶來魯班石的那個神秘老頭才能給出答案，很多人相信他就是魯班仙師的化身。還有更多人相信，前門魯班石故事裏的“超長城”或“入戶長城”，並不隻是存在於城市規劃建設的新概念之中，也應該存在於人心和民意之中；這種“超長城”或“入戶長城”，就是“眾誌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