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等到120和警察來到,確定死亡原因,采取錄像、口供。好在除我之外還有其他目擊證人,這一套在我這兒完成得算快的。

一切結束已經是傍晚。冬天冷得快也暗得急,彈弓造型的高大路燈一盞盞依次點亮,大商場都亮起了各自招牌,巨大的手機、服裝logo和廣告視頻一遍遍滾動播放—裏頭還有我曾經公司的標示。街道中央全是來去匆匆的車輛,頭尾銜接,急切地想在紅燈亮起前衝破這一個路口。

我看了看手機,八點三十二,時間已經過了我往常晚餐的時段。除此之外上頭還有一個蓉蓉的電話。

她是我的女友譚蓉,我們相戀八年,距離結婚隻缺一個契機。現在我們住在一起,正在為婚後的生活做著相互的磨合和嚐試。她是個好姑娘,體貼,容納我的任性,沒有對我要求太多。這一點我無數次感謝過上天,她總是笑我笨。

當一個家裏蹲男人的老婆,蓉蓉壓力其實也很大。每次旁人問及我是做什麽工作的,她都能夠以傳媒或者娛樂業掩過,刻意露出的笑容每每讓我自愧。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堅定地拉住我的手,她是我的天使。

我正準備給她回個電話,為之前的話抱歉,事關人命,大概她會理解。

這時候彭坦突然給我打電話。

“許安,你聽我說。”

他聲音有些喘,似乎才進行過劇烈運動。

“去買防毒麵具吧,最高配的那種。快去,快去!”

我一時摸不著頭腦,說:“你慢點慢點,怎麽了,怎麽了?慢慢說,說清楚啊。”

那頭彭坦仿佛終於停下了步子,聲音總算平穩下來。

“你說對了,病毒有問題!他媽的李安琦。”他少有地爆了句粗,“……我回去翻閱了李安琦的測謊病毒資料,仔細查閱了幾遍終於發現了一些細小問題。追著這些問題,我去實驗室看他的樣本。發現根本不對,他描述的是一種東西,樣本又是另一種東西。簡單來說,李安琦騙過了我們,狸貓換太子,研究的是一種隻有他一人知道的病毒。

“我查到了他的共享文獻痕跡,一番跟蹤發現,他對所謂測謊病毒的要求有三個反複查閱強調的特性:及時性,傳播性,繁殖性。不用其他,光是從這三個詞我就判斷這絕不是什麽用於測謊的病毒。

“隨後我調用了他的數據庫,結合了一個小實驗。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是一種殺人的病毒。它的觸發機理恰好就是利用人體的指標作為觸發器,一旦達到它所要求的平衡數據,病毒就會開始破壞機體,迅速將人毀掉。

“觸發器就是說謊。說謊造成的生理波動恰好都處於這種病毒的觸發區間內,極為精確。我幾乎可以肯定,麒麟就是一種為了屠殺謊言者的病毒!”

我整個人愣在當場。

說謊,也會害死人了嗎?為什麽會有這麽可笑的事情發生,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彭坦繼續在梳理:“今天那個男人的死也是如此。你打電話時我聽到了,大概意思是那男人騙了妻子外出什麽的,其實是和情人約會吧。恰好和麒麟病毒契合,他的特征都完全符合,隻是李安琦的報告上將致人死亡這一點完全刪掉了。

“理由我隻能想到一個,主任和夏蟬的事情對他的打擊。所謂天才大多數都是些偏執狂,因為不會理會世俗人的幹擾,他們能夠最大限度地將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感興趣的領域裏。加上他們本身的高智力與狂熱,才能夠誕生出無數改變世界的東西。

“一旦天才認定一個方向,幾乎說得上沒有人能夠將他逆轉回來。

“也許這麽做早了一點,不過早作準備總是沒錯的。去吧,快去給自己和譚蓉買防毒麵具。找你最近的地方,快去。這個消息封鎖不了多久,很快都會陷入恐慌,快去!遲了就來不及了。”

我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朝最近的藍色海王星辰招牌跑去。

我變成一頭誤入城市的犀牛,在各色霓虹中飛奔,推開閑聊的年輕情侶,跳過嬰兒車,踢開橫攔在路上的自行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