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變得奇怪。

見我沒有發話,許安也沒有拒絕,他倒是專心用大餅卷肉,吃得和沒事人一樣,根本沒注意到我的暗示。

倒是李安琦再次主動引起話題:“太陽城的朋友,你知道為什麽月亮城和太陽城之間沒有寶石騎士嗎?”

許安搖搖頭,一臉期待地問:“你知道嗎?”

李安琦苦笑一聲:“我也不懂。”

那你說個屁啊……我心裏很不爽。

反正我對於這些大人物總是不感冒,他們從不上前線,根本不知道我們這些衝鋒陷陣的人會遇到些什麽。隻知道從數據上判斷,折損過多就是失敗,時間到了不管你是什麽情況都得被塞進休眠艙中,好節省能源。

“但我相信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拿起酒瓶仰頭喝了一口,在這個狹窄的洞裏伸了個懶腰,“如果你們能夠找出這個秘密,說不定就可以穿過下一個城市。”

聽到這裏,我也有些奇怪,問:“那麽說來,歌謠裏唱的都是真的,這個世界真的是一層又一層的城市組成的嗎?”

他眼睛注視著還在散發出紅光的熒光棒,一吞一吐的光芒映在他的眼鏡上,一片泛白。

過了一會兒,李安琦笑了聲:“誰知道?”

他看向許安:“你們那裏就沒有這些故事的傳說嗎?”

“有的。”許安回答得很堅決,“在太陽城裏一直都有關於寶石騎士的傳言,老人們都說,寶石騎士體內有一個太陽,不是那些會消散的小太陽,而是真正的,可以誕生出無數小太陽的真正金烏。”

怕倆人不懂,他還解釋了一番。

太陽城的能源來自太陽,不過太陽自身劃分了很多等級,普通的小太陽被抓住後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而小太陽都來自地底深處,那個小太陽之源,它有另一個稱呼,叫金烏。

李安琦饒有興趣地喃喃自語:“金烏嗎?倒也對。”

終於,李安琦離去了。他走就走,還要讓我和他一起。

“我以前也和你一樣。不過我是和太陽城的一個漁業專家一起討論兩個城市的未來,可惜從某次結束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大概是死了。”李安琦一臉緬懷,“從你們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了,那天你們倆在這裏說各自的食物……”

隨著他重述那一天的情況,我覺得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驚恐。

我不怕戰死,也不怕強大的敵人。

可我也害怕被認定為叛徒。

“沒事。月亮城和太陽城本來就沒有什麽了不得的恩怨,戰爭說到底是為了滿足一些人的私欲而已。”李安琦若有所指地說著,“你能夠幫我做一件事嗎?當然,你可以拒絕。不用擔心,我沒有威脅的意思。”

好嘛,這可是你說的。

我問:“我可不可以不幫?”

“當然可以。”

李安琦臉色有些黯然,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又覺得有些自責,於是建議說:“城主和副城主不是都有很多屬下嗎?你找他們就可以了,我是軍團一員,不方便的。”

“不能找他們。”李安琦堅決地說,“他們……我信不過?”

信不過?你不是他們的直屬上司嗎,叫他們做事有人敢不聽嗎?還是軍團好,指揮官發令衝鋒沒有人敢後退的。

“我信得過你!”

他看過來說:“你有自己獨立的思維,這件事隻能夠交給你這樣的人。”

想到他好歹也幫忙遮掩過我和許安的事情,而且他帶來的大餅我們這些大頭兵可沒什麽機會嚐過。我從來不是一個愛欠人情的人。

所以我說,隻要不違背軍團和原則,我幹。

當他把所有的事說完,我隻覺得背上一陣發寒。

我再聲明一次,我不怕誰,從來不怕。

隻是……沒想到我這樣的大頭兵也會卷入巨大的漩渦之中。

接下來幾天,除了照常軍事訓練和保養月刃,我基本沒什麽心情說話。整個人仿佛脖子上被掛了一把巨鎖。我唯一的想法是希望妹妹能夠快點從休眠艙裏蘇醒,看到她的樣子我總是會充滿力量和信心。

突然一條驚人的消息傳來。

太陽城入侵!

本是鎮守主道的我們軍團被調了過去。抵達那裏我才發現,太陽城竟然是通過兩個隱蔽的洞穴對我們發起了偷襲。

巨大的疑問湧上心頭。不是說之前雙方城主都已經將那些可能的小通道填補了嗎?那些負責的巡邏兵是幹什麽吃的!

現在抱怨已經無用。

我們開赴前線時得到的消息是,鎮守在該處的軍團因為突襲遭受重創,連軍團長也戰死,生者僅剩幾個拚命帶回信息的傳令兵。現太陽城入侵軍已經暫時撤退,留下一地殘骸。好些兄弟們的臉上都還保持著驚愕的表情,不少人都是背部受傷,在那帶我聞到一股硫黃味,他們是動用了煙霧戰術混淆視線,然後突然殺出。最讓人憤怒的是,不少戰死戰士的身上找到了月刃的金屬箭矢。太陽城根本不可能短時間內自己研發出月刃技術,隻有一種可能—有叛徒將月刃販賣了出去。

我夥同戰友們用擔架將這些屍體一個個運送到指定地點,等待這些英勇戰士的是分解……他們將成為月亮城的一部分,或許會在農田裏,或許會成為研究中的材料,繼續保護這裏。

就在這時我聽到“嗖”的一聲。

我側身趴下,接著我看到一起抬擔架的戰友胸口被月刃射成了馬蜂窩,溫熱血液飛濺在我臉上。

我迅速將屍體擋在麵前,左臂盾牌擋在頭部,用盡全身力氣大喊:“敵襲!敵襲!”

與此同時,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似乎聽到指揮官在高聲大喊,就地臥倒,盾牌部隊結陣!

用力將眼上血液擦掉,我鼻子裏、嘴裏還殘留著那位和我一同抬擔架的戰友的血腥味。耳邊嗖嗖的飛箭不絕於耳,我罵了一聲,吃力地挪到了一顆大石頭後麵,也拉開月刃的保險栓。不管不顧將十二根箭矢對準敵人方向全部射出。

和以往的交火不同,此次太陽城行動統一迅速,整齊隱蔽,根本毫無征兆。我甚至都沒有找到他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是不是就連我們的救援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部分?

戰場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均處於劣勢。

不過我並不擔心他們直接包圍城市。月亮城的其他衛戍軍團會立即趕來,一直以來太陽城的戰士數量都不如我們,靠的是單體的強悍身體素質。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聲哨響。這是援軍抵達,反攻開始的宣告。

我深吸一口氣,盾牌在前,拔出戰刀,大喊一聲就要衝鋒。

眼前空無一人。

仿佛他們從沒來過一樣。

留在地上的隻有我們戰友的屍體,還有那一股刺鼻的硫黃味。我這才明白,那是他們用來撤退的手段。

敵軍掐準了我們的援軍抵達時間,提前離去。不止我們這裏,好幾個區域都遭受了同樣程度的襲擊。都是來如影去如風的速戰,造成規模傷亡後立刻離去。這讓大家都心中不安。太陽城布局已久,那麽還有多少隱蔽通道他們沒有揭開蓋子?我們內部叛徒到底有多少?為什麽他們擁有我們的招牌武器?

很快我就知道,這些不過都是為了後麵做準備。

正麵通道半天時間就被太陽城攻破。得到這個消息後,我所在軍團又被調集到城市邊沿進行收縮防禦戰。我看到大家臉上都是木然,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次如此巨大的轉折戰。敵人的戰術意圖終於完全暴露出來。首先是趁我們不備各處偷襲,造成軍力不斷被拉扯以至於薄弱,接著猛攻正麵通道,迅速擊破。

這個戰術並不難學。

難的是其中的具體把握,最重要就是時間。如果能夠給我們足夠時間,他們一點機會也沒有。雖然單體戰力不如,可是我們的配合遠比太陽城要好。對方指揮官恰恰就掐住了我們這一點,總能夠在援軍抵達之前撤退,不斷造成區域優勢。我們疲於奔命,通道守不住也是理所當然。

關於誰是叛徒的爭論越演越烈。

有人甚至說,不如將新得到的煤層還回去獲得太陽城的諒解。他們肯定就是衝著這一點來的。

也有人說,當務之急是商量怎麽把他們重新擊退。應該將資源勘察隊也召回,絕地反擊。

當然還是有樂觀的人,他們覺得太陽城不過是短時間氣勢正旺,對於太陽城來說,他們的資源根本不足以支持長久戰爭,戰線太長,補給不利。我們隻需要防禦過這一段時間他們就會自動退走。

副城主李安琦一身戎裝在前線的出現讓所有人都憋著一口氣。

他舉起劍說,我們絕不允許任何人入侵我們城市!戰士們,將他們趕出去!

看來終於到了反擊時。

他們都在興奮,我卻感覺風雨將至。

李安琦的話又回響在耳邊,彭坦,我要死了的話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