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從原始星球回到月亮上,貝金賽爾看到吳剛警官還在百折不撓地折騰魔鬼藻。她冷靜地和對方接通:“吳警官,我已想到了證明魔鬼藻的方法。”

兔子哈桑小聲嘀咕說:“旅遊果然有用。”

從姬宮湦和其他曆屆前男友身上,貝金賽爾發現了一個共同點。任何不解與誤會都是從雙方拒絕交流開始的。在很多人看來姬宮湦是個失敗的帝王,然而他作為個體很有趣。單方麵評價很難公正,要了解魔鬼藻到底是什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它說話。將翻譯和信號轉換裝置安置在魔鬼藻的一根觸角上,貝金賽爾嚐試接通信號。

“你好,能聽見嗎?”

那頭回複信號非常慢:“睡……睡覺。”

竟然成功了!這讓貝金賽爾意外的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

“我們能夠問你幾個問題嗎?”

魔鬼藻繼續嘟囔:“睡覺,睡覺。”

“好的。”貝金賽爾裝作沒聽到對方抱怨,“問完就睡,不然外麵的那位武士先生又要砍你了。”

吳剛糾正說:“你涉嫌襲警,請跟我走一趟,你有權利保持沉默……”

貝金賽爾將他的頻道屏蔽,繼續溝通說:“怎麽樣,問完話你就睡到天荒地老。”

那頭終於答應了下來。

首先貝金賽爾問起那些不斷斷裂又長出來的觸手。

魔鬼藻的回答讓她哭笑不得。那是魔鬼藻的體毛,探出來是在攝取月球表麵塵埃之中的二氧化碳等碳源。

在魔鬼藻懵懂意識中有兩個欲望最為強烈,一是吞噬,二是睡覺。它幸運地降落在這顆星球上,鑽到地底準備大睡一覺。外麵卻有個家夥吵個不停,不斷發送高噪度信息過來,還阻撓它進食。魔鬼藻陷入想睡睡不著的痛苦之中。

測試了三組標準模板後,貝金賽爾完成了魔鬼藻智力不足的任務,整個人神清氣爽。

貝金賽爾問了一個包括老師在內的生物學界人士最想知道的問題:“你一直擴張下去會將星球、也就是這個寄居體撐破嗎?”

魔鬼藻發來的語音轉換信號中有嗞嗞電流聲,似乎是它表達某種不滿情緒的方式。

“我能感應到在我旁邊就有一個成熟體的大家夥,距離大概38萬千米左右,我正是受它指引過來的,那顆星球破裂了嗎?”

貝金賽爾看向那顆深藍色的巨大星球,陷入沉思。

此時代替她一直待在實驗室的兔子哈桑突然急急地說:“貝金,大發現,大發現。這家夥的肢體自動分解之後會變成生存能力極強的微生物……這家夥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生命播種機!天,怎麽會有這樣的生物存在!”

她急忙將藍星土著的數據通過信號發給魔鬼藻。

那頭的辨別似乎很是費勁:“這些有四根觸手的奇怪個體,和我有不少相似。應該是大家夥的後裔之一。我說大家夥怎麽一直沒有反應,原來是分裂了……”

貝金賽爾睜大眼。藍星人原來是這麽來的……

自己將研究原始人類作為幌子,沒想他們本就和魔鬼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生命真是一個奇妙的循環。

“要麽生長,要麽收縮,陷入永恒沉睡。原來如此。”

說完這句,魔鬼藻將體毛收入地下,再也聯係不上。

女友放下手裏的咖啡杯,用小勺子在裏頭輕輕攪拌。

我在電腦上飛快打字,急切地問:“後來呢,吳剛和貝金賽爾後來呢?”

“吳剛依舊在月球地底某個地方,他還在嚐試順著體毛逮捕襲警生物,貝金賽爾繼續記錄新種族的變遷史,他們兩人分別那一天就被稱為中秋節。貝金賽爾偶爾也會到地球上來看看,沒有人能夠發現她。”女友輕輕說。

“從幼年到成熟就是一個不斷封閉自己的過程,哪怕隔得再近也無法真正溝通,嫦娥和吳剛,兩個魔鬼藻,嫦娥和後羿,周幽王和臣子,真棒啊……”我忍不住由衷讚歎,“如果你寫故事,會比我厲害很多。”

女友笑著說:“不搶你飯碗。放一放你的電腦好嗎?”

我打字的手都在發顫,我必須將這個故事以我最快的速度打出來,才能夠保證不會忘記。署名會加上我的女友名字,魏蓓靜。我已經忍不住想要將這個故事電郵給我的編輯們。當然其中需要修改一下,比如可以讓故事更複雜,給嫦娥和吳剛加入曲折的感情線,月兔也可以設置為隱藏的反麵大Boss,將魔鬼藻製作為一個假反派,這樣衝突更劇烈更有看頭……

女友站起來準備離開。

“明天見。如果明天沒有看到我,說不定我是學貝金賽爾一樣離開地球了。”

她開玩笑地說,留給我一個纖細背影。

第二天是中秋節,她構思的故事過了稿,我高興地想要跑去通知她這個好消息。女友手機關機,社交網絡停止了更新,搬了家,QQ灰白,人仿佛憑空消失。我找她時才發現,好像我一點也不了解這個女孩。她住在一個租來的一居室,她養了一隻兔子,她會烹飪,她給我很多充滿想象力的科幻梗,她知識豐富,她很忙,她的工作一直換來換去……她會突然停下腳步在手機上寫什麽,我問她,她總愛保密。可我不問,她好像又失落。她懂我很多,我對她卻所知甚少。

我的生活隻有寫稿寫稿,為了靈感我做了太多荒唐事情,忽略不少,忘記得更多。

這個中秋,我的故事失去了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