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引發的悲劇
通信剛一接通,阿諾德就迫不及待地朝著那邊喊了起來。
“親愛的貝蒂姨媽,我都在你家等了你好久了!你要辦的事兒到底辦完沒有?你和露絲……你們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啊,我親愛的小阿諾,你還好嗎?”通信機傳來了貝蒂姨媽又驚又喜的聲音。
“好……還算好吧。”阿諾德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上的汗,“你家其實真挺好的,不過,要是姬斯女士能更安分點,那就更好了。”
貝蒂姨媽驚叫起來:“姬斯?天哪!我差點忘了這事兒了。她現在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阿諾德說,“我不知道,但是我總感覺這位女士好像有點怪怪的!”
貝蒂姨媽的聲音聽起來懊悔不已:“前天晚上暴風雨,閃電似乎劈中了我家的房子。你不知道那事兒有多可怕,連我冰箱裏放著的凍雞都已經變成了烤雞!姬斯好像有點短路了,這幾天一直是一陣一陣地不正常。”
姨媽的話讓阿諾德幾乎愣在原地:“你是說,你家房子的腦袋讓雷給劈了?!”
“也沒有那麽嚴重……”貝蒂姨媽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總之,閣樓有些漏雨,似乎對她也造成了一些影響。”
阿諾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她不僅被雷劈了,而且腦子還進水了?”
“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貝蒂姨媽幾乎驚叫了起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母雞,“姬斯是個好姑娘!”
“姬斯是個好姑娘……”阿諾德喃喃地重複,頗為無奈。
“聽著,我的阿諾寶貝兒。”貝蒂姨媽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現在就在露絲家,我們正談得很愉快呢。她也還記得你,很想盡快見上你一麵。所以,不要焦慮,親愛的小阿諾。你知道外麵暴風雪很大,路上也很難走,我們會盡快動身!”
“好吧,好吧。”聽到露絲的名字,阿諾德的心情又漸漸平靜了下來,“其實我待在這兒也沒什麽不好的,就是覺得姬斯有點怪怪的。路上小心,貝蒂姨媽!”
阿諾德掛斷了電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猛然發現姬斯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身邊,渾身顫抖,眼含熱淚。
“我剛才都聽到了。”她盡量抑製著自己的情緒,但是聲音仍然很不平靜。
阿諾德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說啥?”
“我說我都聽到了!”姬斯不滿地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你嫌棄我!”
“呃……沒有吧。”阿諾德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了一張紙巾,兩隻手來回搓著,把它揉成一團。
“您跟我單獨在一起,覺得很不舒服嗎?”
“沒有。”阿諾德嚴肅地說。
“您要求的服務,姬斯有沒有沒去做的?”
“沒有。”
“姬斯讓您餓著了,還是讓您渴著了?”
阿諾德下意識地摸了摸早已空癟癟的肚皮,此時此刻它正委屈地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咕咕”聲。
“有沒有?!”姬斯提高了分貝。
“啊!”阿諾德回過神來,“沒有,沒有!”他心裏小聲地嘀咕:就是既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啊。
姬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獅吼道:“那為什麽要在電話裏向貝蒂姨媽抱怨個不停?從您今天一早來到‘貝蒂之家’到現在我不是一直讓您舒舒服服地坐在這張椅子上嗎?您要吃的,好,我給您做!您要喝的,我也給端!您要音樂,我給您放!您還要我捶腿!”她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你這可恨的家夥!懶蛋!寄生蟲!貝蒂都從來沒讓我做過這些活計!”
阿諾德被姬斯逼問得連連後退,幾乎是整個人縮在了沙發椅的一角。
“您還拉著我跟您一起看電視!還是那麽可怕的節目!姬斯都要被嚇死了!”
阿諾德心想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他小聲地抵抗說:“電視,是你……”
沙發椅猛地彈起,把阿諾德重重掀翻在地上。爆米花劈頭蓋臉地倒在了他的頭上。
姬斯梨花帶雨:“您竟然還跑去告狀!姬斯簡直太委屈啦!嗚嗚嗚……”
阿諾德艱難地翻了個身,把一條胳膊從沙發椅下麵抽出來,然後是另外一隻。他有些狼狽地把自己收拾好,卻再也不敢坐下了。頭發上還沾著不少爆米花,他尷尬地摘掉幾顆,順手塞在嘴裏。唔,好純的墨西哥辣椒。
姬斯小姐還在哭個不停。她自己哭著還不過癮,又把房間裏的音響都打開了,電視也投射出她的形象,於是阿諾德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哭泣的女孩,而是全方位、立體聲的驚天動地的哭聲!壁爐裏的火也跟著越燒越大了,似乎也在迎合著她的這種情緒。
“是我不好。”阿諾德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嚷道,“我不該在電話裏說你的壞話,請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心想,如果不趕緊讓這電子腦袋停止宣泄“情緒”,自己的耳膜震破隻是時間問題了。
謝天謝地,姬斯的哭聲變小了一點兒。
阿諾德決定再接再厲。“其實你真的是一個好姑娘,姬斯。”他暗自咬咬牙,“你可能是我見過的最貼心的姑娘啦。”
“真的?”姬斯小聲問道。
“絕對是真的!”阿諾德信誓旦旦地說,“你瞧,你又機靈又能幹,還特別會體貼人!還有你做菜的手藝也是……萬中無一的!我真想不出還有誰會比你更完美!”
“您是個壞人。”姬斯定定地看著他,似乎下了結論。
“啊?”
“您害得我很傷心。”姬斯認真地說,“您看見那邊那個壁爐了嗎?我剛才差一點就想用那個把整個房子都燒掉,跟您同歸於盡,讓您帶著您的罪惡去下地獄。”
阿諾德聽得心驚肉跳。
“還有壁爐旁邊的鏈鋸,我用它也用得很好。以前天冷的時候,我常常幫著貝蒂姨媽分割木柴,所以,我也可以很好地使用它,”她頓了頓,“來對付您。”
阿諾德渾身都在發抖:幸好剛才自己當機立斷,要不然這會兒可能已經被切成了雞排!
“不過,我已經原諒您了。”姬斯大度地說,“我接受您的道歉。”
“萬分感謝!”阿諾德感動得差點掉下熱淚,“如果你能把壁爐裏的火稍微調小一點點兒,我就會覺得你更加貼心的!”他在心裏說:應該是更加安心。
姬斯照做了。她又恢複了正常的微笑的表情。
“太好了,謝謝你。”阿諾德邊說邊解開上衣的扣子,他開始琢磨著怎麽離開這間房子了,此起彼伏的危機實在讓他難以招架。大門被姬斯鎖得緊緊的,看來在貝蒂姨媽回來之前自己是別想從那兒出去了,那麽現在唯一可行的出口就隻能是窗戶。
他故作輕鬆地踱步到窗前,一邊把雙手搭上了窗台,一邊說:“今天天氣真是不錯,我想開開窗戶透透氣可以嗎?”
姬斯的臉上頓時又掛滿了陰雲:“不行。”
“為什麽呢?”阿諾德問。
“因為今天實在不適合開窗透氣。”姬斯雙手叉腰,歎了口氣,“PM2.5已經爆表了。”
阿諾德竟一時語塞。但他不想輕言放棄,於是堅持說:“我想打開窗戶。請為我打開窗戶吧,姬斯。”他動手擰了擰窗戶上的把手,後者紋絲不動。
姬斯警惕地問:“您想幹什麽?”
“這個……”阿諾德說,“沒什麽。”
“您是不是想溜走?”姬斯緊緊盯著他問,“跟姬斯在一起這麽不愉快嗎?”壁爐裏的火一下子又躥了起來。
阿諾德急得想跺腳,到底是哪個不靠譜的家夥想到要給計算機加上什麽“情緒”模塊的!這家夥真該自己嚐嚐被關在房子裏的滋味。“聽著,親愛的姬斯。”阿諾德撓著頭說,“我隻是想打開窗戶。”
“您想逃走!”姬斯開始尖叫!
“我……我……”阿諾德支支吾吾地說,“我想透透氣。”
壁爐裏的火越來越旺!更要命的是,壁爐旁邊的鏈鋸也開始工作了!
姬斯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笑:“阿諾德先生,您能把您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嗎?”
阿諾德被鎮住了,他緊盯著熊熊的火焰和鋃鐺作響的鏈鋸,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
“再說一遍?”姬斯走得更近了。
阿諾德突然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攥緊雙拳一聲大吼:“老子想說,老子已經受夠你了!老子現在就要走,你趕緊給我把大門打開,再不打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