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挽回

這是一個生滿了鐵鏽的世界。

秦風緩緩走著,大片大片的紅砂逐漸退出他視野。他知道,在這無邊無際的礫石荒原中,就算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地走下去,也走不到盡頭。橘紅的太陽炙烤著砂石,橙色的天空中,偶爾快速飄過幾團象牙白的雲朵,給沉悶的荒原增添一絲亮色。

薩芬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這個意誌堅定的俄羅斯人茫然四顧,眼前橘霧彌漫,顯然他也沒找到確切的方位——薩芬不是向導,這支科考隊也沒有向導。

他們的身邊,密布著無數大小不一、邊角鋒利的碎石,碎石在陽光照射下閃爍出神秘的光芒,仿佛在陰險的低聲嗤笑,笑這一隊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到此億萬年不毛之地撒野。

莫羅高舉望遠鏡,在通話器裏不住地咕噥,“見鬼,難道它長了腿兒了?”

飛船的電子追蹤地圖上,隊伍就像一條白色的多足蟲,正緩緩向荒漠深處遊動。眼見多足蟲即將走出淺色區域,駐守飛船的中川美子抄起通話器喊道:“穆勒隊長,你們已經超出了搜索範圍。請馬上返回,建議重新搜索,金屬建築應該離你們不太遠。”

七人同時在公共頻道裏收到信息,回頭一望,還是那片無際的荒原。莫羅啐了一口,喊道:“我們的眼睛全瞎了嗎?十四隻眼睛,卻沒有一隻看到哪怕一厘米高的建築物!”

埃迪亞雙手合掌,低聲祈禱道:“願毗濕奴神庇佑,願一切不善及厄運遠離。”

莫瑞茲拍拍印度人的肩膀,隔著輕薄的宇航服,埃迪亞依然感受到金發美女的熱情,倏然說道:“老兄,你的神如果足夠聰明,肯定不會賜給你任何東西的。我們隻當來這兒旅遊好不好?最好什麽也別發現。”

秦風一怔,原來有此看法的不止他一個,的確,這趟億萬公裏的旅程最好什麽也別發現。

塔伊薩不滿地盯著他們,觀察鏡裏透出她古銅色的臉龐,“什麽也別發現?我冒著生命危險從科帕卡巴納海灘來到這兒,難道是和你們度假啊。”

一直沉默不語的隊長穆勒駐足環視,遠處似乎綿延著灰色的山丘,“向十點鍾方向走。中川,改變計劃,馬上探測隊伍前方那片山丘。”

中川美子將天空中隨時待命的探測衛星對準目標,那裏不僅有山丘,還橫亙著一條四壁陡峭的山穀,山穀一路蜿蜒,直接與水手號大峽穀相連,分光計讀數顯示,這裏鐵含量驚人,和地球初次發現火星文明痕跡時的數據吻合。秦風看著顯示在眼鏡上的分析數據,不禁讚歎道:“又讓穆勒說對了?看來多先進的設備也比不上成熟睿智的大腦啊。”

“中國馬屁手。”薩芬不屑的在前方擺擺手,“如果真的有文明遺址,可能在荒漠中突兀地矗立億萬年嗎?光是風沙就能把它磨平。既然億萬年後還能發現蛛絲馬跡,那麽它肯定藏在複雜的山地中。”

“俄羅斯馬後炮。” 塔伊薩略帶譏諷地回了一句,“知道為什麽不早說嗎?”

“巴西舞娘。”薩芬寸步不讓的回敬道,“這是經驗,但經驗敵不過規則,地球那邊窩在辦公室裏的宇航家定的規則。他們說必須要在荒漠上尋找的,因為探測器反饋信號說荒漠上金屬含量異常高,那裏會有高聳入雲的金字塔。”說完大笑起來。

“這一點我不反對。”塔伊薩說完這句話也跟著笑了。

科考隊伍一路蜿蜒走到無名山穀的邊緣,他們腳下就是直立的懸崖。秦風探了一下頭,陡峭的崖壁怪石嶙峋,山穀底部紅砂遍布,仿佛衝天張開的血盆大口。

穆勒蹲下身用力推腳下的岩石,岩石紋絲不動,他於是說道:“莫羅、埃迪亞,你們先下去看看吧。”

薩芬伸手阻止道:“他們的經驗不足,還是我先去吧,要知道,有火星行走經驗的,隻有我們兩個。”

“不必了,我相信每一個人。”穆勒沉聲回答,“薩芬,我們資曆最老,把機會留給他們吧。”

見薩芬沒有再阻止,莫羅和埃迪亞才扯出下降器,佩戴安全帶。與此同時,秦風從背後卸下繩索,塔伊薩選定下降點,熟練地做好固定。幾個人如同機器上的零件,配合得天衣無縫。穆勒還是有點不放心,囑咐兩人道:“如果出現意外情況,必須馬上撤回。”

莫羅信心滿滿地說道:“放心吧,隊長,我們會及時報告的。”

塔伊薩做好安全檢查後甩出個一切正常的手勢,莫羅和埃迪亞俯身順著繩索靈巧地向山穀滑去,兩條人影迅速變成黑點消失在穀底。

“到達穀底,一切正常,申請進行區域搜索。”莫羅濃重的南美口音在通話器裏響起來。

“同意搜索。”穆勒趴在崖邊,若有所思。過了五分鍾,穆勒忍不住呼喚道,“莫羅、埃迪亞,請回話。”

通話器裏一片嘈雜,卻沒有他們的回音。

又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回音,計時器顯示,時間已經過去58分31秒,隔著觀察鏡,可以看到穆勒隊長的眉頭已經簇成了一個大疙瘩,他命令道:“塔伊薩和薩芬,你們留在上麵。”

薩芬搖搖頭,“如果你剛才聽我的,現在一切就都會順利。你一意孤行,才造成這樣的不利局麵。我應該先下去!”

“你最好收回剛才的話,並向我道歉。”穆勒邊說邊抄起繩索,“等我回來要親耳聽到。秦,莫瑞茲,跟上。”說完俯身滑下了山穀。

莫瑞茲向山穀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秦風順手扶住她,調侃道:“看得出你也是半路出家,沒關係,再看第二眼的時候,就不會這麽緊張了。”莫瑞茲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緩緩走到崖邊,卻不敢再看深穀,隻是緊緊抓住繩索,小心翼翼的順著崖壁向下滑去。

老實說,秦風也很緊張,讓人眼暈的高度倒在其次,火星表麵重力約為地球的25%,因此下墜過程中手握下降器的力道並不是很大,也不會感到太費力;要命的問題是,崖壁上參差著無數尖刀一樣的利石,稍不小心就可能劃破宇航服或氧氣袋,這裏的氣溫極低,空氣也不能用來直接呼吸,要是真有不幸發生就隻能憑天由命了;更要命的問題是,沒人知道穀底有什麽,更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很有可能,每下墜一米,距離死亡就更近一步,也許,穀底就是命運的終點。一想到此,秦風感到毛骨悚然,臨行時領導的交代也被他拋到腦後,沒多久,他就汗流浹背。秦風默念著自己的名字,調整著呼吸,嚐試著讓大腦放鬆下來。腳下忽然一實,他的心終於放回了原處。

穀底和火星表麵的景象大不相同,秦風仿佛看到一個紅褐色的石林,到處都是形態猙獰的峭岩和高低不平的山石,形成一幅景色壯觀的斷壁殘垣,散發出亙古蒼涼的氣息。原來,隻隔著這一層視野,卻已恍然隔世。

穆勒表情嚴峻,帶領小組小心翼翼地向山穀內搜索著。前麵人影一晃,秦風興奮地大喊:“莫羅!你還活著!”

前麵的人確是莫羅,他正在崖壁上敲擊,聽到喊聲,他回頭一看,問題:“你們怎麽才下來?”

穆勒衝上前當胸就是一拳,莫羅一個趔趄靠在崖壁上,“和你的國家一樣,你沒有資格參與這次活動。”

莫羅忍住疼,大聲嚷道:“隊長,我犯了什麽錯?”

“聽到呼喚為什麽不反饋?”穆勒咆哮道。

莫羅有點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及時反饋?你的每句話我都做出了回應。還有,發現這些金屬後我呼喚你們立刻下來,你們卻並沒有及時趕到啊。”說著,他指了指崖壁,偌大的崖壁上,有一大塊崖壁是黑褐色的。穆勒走到近前,撿起石塊敲了敲,岩壁發出鏗鏗的金屬之聲,果真是金屬!

秦風順著金屬岩壁摸索著,來到和天然石壁的結合處,用特製工具將岩石鑿出一個大洞,金屬深深地嵌在岩石裏,雖然暴露在外麵的金屬崖壁凹凸不平,但裏麵的部分卻平滑如鏡,這絕對不是天然形成的。他走到金屬牆的另一端,又鑿了一個洞,發現仍是如此——這塊金屬完全被嵌在岩石裏,而且不知道嵌了有多深。

穆勒扔掉石塊,高聲說道:“這次科考非比尋常,大家都是聰明人,除了聯合國給的公開身份外,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身份。有一點請記住,不管回到地球上怎樣爭鬥,在火星,我們就是一個整體,必須齊心協力,否則都會葬身火星,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莫羅,你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隊長,你還是不相信我,我真的做出了所有回應,埃迪亞可以做證!”莫羅激動地說。

“埃迪亞?那麽,埃迪亞呢?”穆勒冷笑著問。

“你們沒看見嗎?他已經獨自返回了。”莫羅的眼睛睜大了,解釋道:“我可以向上帝發誓,他回去了。發現金屬體後,我打算用工具破壞它一下,印度小夥說這是聖物,不能隨便動,勸我馬上回去報告。我沒理他,他就賭氣回去了。”

穆勒冷眼端詳著莫羅,生氣地說:“剛才讓埃迪亞做證,現在他卻蹤跡全無,換位思考一下,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埃迪亞!”秦風在通話器中呼喚,依然沒有反饋,一種奇怪的感覺彌漫在心頭,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也許,印度小夥把方向走錯了,一會兒會回來的。”莫瑞斯安慰道。

眼見穆勒強壯的胸膛一起一伏,氣氛越來越緊張,秦風趕緊打圓場,“隊長,也許穀底有我們還不了解的運行機製,正像您所說,我們應該先齊心協力研究這塊金屬,然後再討論紀律問題。請不要忘記科考隊存在的意義。”

穆勒點點頭,狠狠地剜了莫羅一眼,無奈地說道,“好吧。”他打開公共頻道,“搜索小組在穀底發現一個巨大的金屬體,露在外麵的部分呈正方形,邊長約100米。初步判斷,這東西自然界絕對不會創造,我們要找的東西可能就是它。”

通話器裏一陣寂靜,隻有粗重的呼吸聲,顯然大家興奮之餘還有些緊張,誰也不知道金屬體代表著什麽,也不知道科考隊正在麵臨著怎樣的命運。在秦風眼中,這塊金屬是詭異的火焰,科考隊將變成撲火的飛蛾,接近它享受著快感的同時,卻又不得不咽下步步走向生命邊緣的苦果。

“如果金屬體是一個封印,裏麵封著億萬年前的異形,那時就要看我們誰跑得快了。萬幸的是,我還在崖上。”薩芬玩世不恭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嚇人,既然呈現正方形,還是金屬,很明顯,這是人工製造的。它很可能就是火星文明遺留的金屬塊,就像地球上遠古生物的化石一樣,雖然有價值,卻未必有什麽大的用途。”中川美子的聲音有點緊張,可能她並不希望裏麵是怪獸。

“也可能它是一塊‘獨石’,就像《2001:太空奧德賽》裏麵那樣,你們把它挖出來看看吧。莫瑞茲,麻煩給我傳個照片。”塔伊薩急不可待。

“穆勒,剛才在崖上我有些衝動,現在向你道歉。商量一下,能不能換個崗,我要去撕開封印,釋放巨獸,吼吼——”薩芬興奮地發出巨獸的吼聲。

莫瑞茲輕撫著金屬體粗糲的表麵,指著一個凹處說道:“既然金屬體已經被火星風沙磨損,那麽從它的凸起部分采集樣本也應該是無害的。”

穆勒點點頭,用隨身攜還的工具拚裝成一個簡易電弧切割機,藍色的弧光閃過,讓所有人驚異的是,貌似腐朽一掰即折的金屬凸起依然聳立著,隻是根部多了一道淺淺的印痕。穆勒加到最大功率,足足五分鍾後,選定的凸起才被切下,初步分析顯示,它是目前地球上不能生產的一種鈦合金。

“我們發財啦!”看到檢測報告後,薩芬吹了一聲口哨,激動的喊道。

“不,金屬體屬於全人類,至少屬於今天登陸火星的八個國家。”莫羅一本正色說道。

“不要討論這個問題。”穆勒厲聲製止道,“不要忘記我的話。如果想平安回到地球,就不要為這事兒操心。記住,我們的任務隻是找到它,將樣本送回地球——在場的每個人都沒有資格關心其他的事情。”

“話雖如此,我們回去都要有所交代啊,至少要切八塊樣品,否則,我不會離開。”塔伊薩在通話器中嘟囔著說。

“離開?”莫羅輕蔑地笑出了聲,“我們曆盡辛苦才到這裏,怎麽能看一眼就走呢?這麽一大塊金屬,它很可能是一麵牆,裏麵可能藏著更多遺跡。我們必須打開它。”

“我同意。”薩芬起哄道。

“如果它就是一個鐵塊呢?怎麽打開?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愚公移山的故事在火星行不通。”中川美子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惡劣的環境隻給了他們三天時間。

“烈性炸藥,‘嘭’的一聲。”莫羅說著做了一個誇張的爆炸動作。

“可如果裏麵真有其他物品,你這一下,也就全完啦。”莫瑞茲有點心疼,阻止道。

“不破不立,如果一點兒炸藥它們都經受不住,還算什麽火星文明遺物,炸了也不可惜。”莫羅嘿嘿冷笑著說。

“寧可空手而回,也不能損毀它。”莫瑞茲堅持道。

火星的空氣雖然稀薄,秦風卻感覺到它們正在凝固,他指了指穆勒,告誡道:“相信隊長吧,他會給我們明確指令的。”

穆勒麵無表情,“埃迪亞,埃迪亞請回答。你已經失去聯係兩個小時了。”

埃迪亞依然沒有回音。

穆勒示意大家集合,“和這塊金屬相比,埃迪亞更值得我們去尋找。”

“埃迪亞!”莫羅也大聲呼喚起來,他更著急,畢竟印度人的失蹤,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魔鬼們,不要找我了。”通話器裏突然傳出埃迪亞神經質般的嚎叫,“我受夠了,你們得罪眾神,褻瀆聖物,我和你們一刀兩斷!”

幾個人麵麵相覷,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彌漫在了整個山穀。

“怎麽一刀兩斷?你以為自己在印度啊。”薩芬笑著問。

“埃迪亞,你在哪裏,我們接你回去。”莫瑞茲關切地呼喚。

“濕婆發怒,你們全都不得好死。”埃迪亞聲色俱厲,他似乎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

穆勒一揮手,眾人散開隊形向山穀深處搜索起來。

“都停下!我能看見你們,如果再前進一步,我就開槍!”埃迪亞聲嘶力竭地吼道,“滾回去,都滾回去!”

穆勒驚愕地停下腳步,不解地說道:“好吧,埃迪亞,你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有什麽要求你就說吧。”

“你們都變成了魔鬼,都離我遠點兒!”埃迪亞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再也沒有新的內容。

“好吧。”穆勒歎了口氣,示意大家返回,“讓他和自己的神先聊一會兒,我們時間有限。”

莫瑞茲遲疑了一下提醒說:“這樣做不太好吧,埃迪亞的狀態很危險。”

“不能因為他把所有人都搭上。”莫羅語氣中頗有些不屑,“他崩潰了,真不知道印度怎麽挑選的宇航員。哦,對了,這已經是他們的最高水平了。”

四個人回到原地,望著巨大的金屬崖壁發呆。秦風若有所思,“隊長,我認為,它不像牆壁,顯然100米的距離遠遠不夠——”

“繼續說下去。”穆勒敲了敲金屬體,鼓勵道。

“如果人類想留下一麵能夠保存億萬年的豐碑,很可能做一個巨大的鈦合金塊,然後把需要保存的資料封在金屬塊中——也許,火星文明也在這樣做。它應該是空心的。”

“有道理。”穆勒沉吟道。

“所以我想炸開它!”莫羅很興奮,“秦和我想的一樣,我相信裏麵的東西是禁得住衝擊波的。”

“還有一個辦法,如果把飛船上的等離子切割機運過來,稍加改裝,就可以作為金屬挖掘機使用了。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這種合金壁厚有5米厚,足可以抵禦上億年的腐蝕,用等離子切割,兩個小時掘進一米,也就是說,十幾個小時就能完成任務,雖然累一點,但絕對有收獲。”秦風邊說邊把計算結果發給了每個人。

“計算基本沒問題,問題在於我們隻能在火星上活動三天。昨天我們在搜索,今天也過去了大半,還要回去運輸等離子切割機,還要改裝,就算把明天一整天都用上、就算它真的壁厚5米,我們最早也得在明天傍晚才能打開,根本沒有時間研究,甚至連重新封存的時間都沒有。這樣做的本質,我們還是在破壞它,所以,不如做好標記,留給下次任務吧。”莫瑞茲有些害怕,所以他才這樣說,仿佛麵對的是潘多拉盒子。

“我們可以帶走它。”聽著山穀中的討論,塔伊薩不甘寂寞,在公眾頻道裏插嘴道。

“按照體積計算,如果那個鐵塊真是倉庫的話,裏麵足足可以裝下十幾艘飛船,怎麽帶走?誰帶走誰?”莫羅反駁道。

“扔下七個人,可以多帶走一些。”薩芬隨口說了一句。

秦風打個寒戰。通話器裏一片寂靜,薩芬笑了,揶揄起來:“這點玩笑都受不起,你們太孱弱了,俄羅斯是戰鬥的民族。其實我讚成中國馬屁的方案,隻是更激進。為什麽還要回飛船?讓日本女優送過來。為什麽還要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可以。如果連夜施工,明天早起完全可能打開鐵塊,明天的一整天,足夠我們忙活啦。”

穆勒沉思了足足有五分鍾,“這樣吧,我們投票決定。埃迪亞,聽到了嗎?我要求你立即歸隊。”

“我說過,你們不要再尋找我,有誰敢向穀內走一步,我就立刻開槍。”埃迪亞在通話器中瘋狂地叫喊,顯然已經喪失了理智。

薩芬很不耐煩地說道,“印度僧人瘋了,不要管他啦,等有空閑我去收拾這攤泥。現在投票,同意我們連夜掏洞的都有誰?”

穆勒清清嗓子,“薩芬,似乎應該由我主持投票吧。”

“當然。”薩芬幹笑兩聲說,“我們不分彼此嘛,好的,你來主持。我同意連夜掏洞。中國馬屁,你也算一票吧?”

“嗯,我同意,隻是連夜……”秦風有點猶豫,畢竟火星的夜晚危機四伏。

“隻有連夜工作才能騰出時間,你敢保證金屬體隻有5米厚?如果6米、7米怎麽辦?”

“好的,算我一票。”秦風不願再糾纏下去,隻得同意。

“我反對,應該保存現狀馬上退出。”莫瑞茲的態度很明確。

“連夜掏洞?風險太大,我也反對。”塔伊薩不想用生命去賭博。

“掏洞的事兒我不幹,那是人幹的活兒嗎?炸開它吧,嘭的一聲就滿足我們的願望了。放心,裏麵肯定不是瓷器。”莫羅表態。

“我棄權,我隻在飛船裏,隻為大家提供服務。”中川美子禮貌地說道。

“我的任務:第一是保障大家的安全;第二才是科考,因此我讚成莫瑞茲的方案。”隊長悶聲說道。

薩芬失望地大叫,“這算什麽?我們來一趟就為了瞻仰鐵塊嗎?”

嘈雜的電波中,莫瑞茲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我們隻是先鋒隊,找到神秘物體的準確位置,就算圓滿完成任務了。”

穆勒指揮大家做好標記,組織隊員返回,同時他用私人頻道要求中川給埃迪亞定位,以便尋找。中川搜索了一會兒,“很遺憾,埃迪亞的信號消失了,他很可能主動損壞了定位儀。信號消失前,他位於你們正南方5英裏處。”

穆勒把莫瑞茲和莫羅送到崖壁下,讓兩個人上崖等待,他和秦風則順著山穀向正南方尋找起了印度人。

兩個人走出10英裏,依然沒有見到埃迪亞的蹤影,印度人損壞了通話器,又無法建立聯係,實在沒有辦法,他們隻好原路返回。

回到崖底的時候,崖底空無一人,看來莫羅和莫瑞茲已經攀上去了。穆勒呼叫薩芬,“薩芬,埃迪亞已經徹底失去了聯係,隻能從長計議。現在我們已經回到崖底,請放下繩索。”

“收到,繩索馬上放下了。”薩芬說完,將繩索放到崖底。

穆勒推了一把秦風,秦風抓住繩索,順利爬到崖頂。薩芬再次放下繩索,穆勒開始向上爬,眼看就要爬到崖頂,薩芬伸出手作勢去拉的時候,俄羅斯人忽然笑了,他看著隊長的雙眼,手一鬆,可憐的隊長連同繩索從高不可攀的崖壁上直直摔了下去……

薩芬的手裏空空如也,他是故意的。

薩芬裝腔作勢地朝崖下大聲呼喚,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不會再有回音。“朋友們,繩索的確是我鬆掉的,但我對上帝發誓,這是一場事故,我不得不鬆掉繩索。剛才正拉隊長上來的時候,我忽然在山穀中看到了埃迪亞巨大的臉,雙眼滴著血,然後感覺繩子在被某種神秘力量拚命向下拽,再不鬆手我也會被拽下去的。請相信我!回去後我可以做測謊證明。”俄羅斯人激動地為自己辯白著。

短暫的沉默後,秦風發現了另一件不幸的事情,懸崖上並沒有莫瑞茲,“莫瑞茲呢?”

“隊長不是命令她去接應你們嗎?”莫羅奇怪地問道,“她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

秦風感覺天空在旋轉,忽然之間,一人殞命,兩人失蹤。“隊長和我始終在一起,他根本沒有下令讓莫瑞茲接應,我們也沒有看到她。”

“莫瑞茲!”秦風大聲呼喚起來。

和印度人一樣,莫瑞茲再也沒有了回音。

四個人對視良久,薩芬說道:“事已至此,難過也沒有用了。這個大鐵塊的確邪門,三個人的不幸和它都有關係,我發誓,一定要弄個明白。要不我們再做一次投票?”

秦風心中一動,出事兒的三個人都是反對破壞金屬體的,現在的形式一片明朗。陰謀,這裏麵一定有陰謀!

通信器裏傳來中川帶著哭腔的聲音,“我很難過,也很害怕,薩芬君說的沒錯,我們必須弄明白,否則還會有下一個。我支持薩芬君的決定,稍後,飛船將調成自動模式,我親自用火星車把等離子切割機送過去。我們五個人,一定要同心協力,以慰三人在天之靈。”

“你怎麽確認三個人都犧牲了?”塔伊薩疑惑地問道。

“在火星上失蹤,還能有其他結果嗎?”中川哭了。

黃昏時分,藍汪汪的落日映照在整個天幕上,荒涼的大漠沙丘頓時籠罩在一片悲戚的藍光之中。為了防止事故再次發生,五個人拚盡氣力,在懸崖上開辟出一條簡易天梯通道,然後把切割設備分批運到金屬體附近。

夜幕降臨,群星高懸,帶著幾分冷然和壓抑,漠然注視著這片荒涼之地;疾風呼嘯,整個山穀充斥著一股蕭殺之氣。高聳的石柱冷冷瞪視著這群不速之客,似乎在期待各種不幸的發生,生命要在砂礫上死亡,砂礫覆蓋生命後才會更加荒涼。氣溫已經降到了-90℃,一道道弧光閃爍在詭異冷酷的火星長夜裏。

天亮的時候,金屬體已經被掏出一條6米深的大洞,讓大家失望的是,裏麵並沒有預想的儲藏空間,操作者的麵前仍是閃爍著神秘光澤的鈦合金。

塔伊薩在失望地哭泣。

莫羅在冷嘲熱諷地譏笑道:“知道我們在做什麽嗎?我們在給一塊金屬鑽孔,妄想著裏麵有蟲子。”

薩芬狂躁地一把抓住他,瞪著通紅的雙眼警告道:“南美佬,說話客氣一點,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如果想找人打架的話,不用找太遠。”

中川美子捧著改造的挖掘機,專心致誌地在切割,一片片閃亮的碎片傾瀉在她身後;秦風忙著把碎屑裝在小車上,匍匐著將車拉到山穀裏。

薩芬和莫羅已經扭打在一起,秦風趕緊站起身撲過去奮力將兩人分開,“莫羅,我們既然選擇了這一方案就沒有退路了,你應該協助完成,畢竟,委內瑞拉在這次科考中貢獻的力量並不是很大。你能來,也隻是世界各國博弈的結果。”

薩芬一挑大拇哥,說道:“中國馬屁手說的好。”

莫羅丟下薩芬,指著秦風大聲罵道:“不要侮辱我的祖國!如果你想打架,我隨時奉陪!”

秦風輕輕摁下他的手臂,“莫羅,你反應過度了。我說的是事實,如果想給自己的祖國增光,就請證明你自己吧。”

“怎麽證明,比誰掏洞的速度更快嗎?”莫羅大笑著說,“也就你們所謂的大國能想出這麽愚蠢的主意。”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不要提爆破,其實你清楚,誰都不允許那樣做的。”秦風反駁道。

“的確,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但你們的做法沒有任何希望,簡直就是自掘墳墓!不要忘記,飛船的能量供給是有限的,你們將所有資源都放到這裏,這是孤注一擲,我們還要靠著那些能源返航。”莫羅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們一開始說合金壁厚5米,現在,已經掘進了6米,卻一無所獲,知道嗎,你們在用所有人的生命做賭注,如果繼續掘進,勢必要動用後備能源了,那是我們回家的必需品。”

塔伊薩擦擦眼淚,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她偷偷瞥了一眼薩芬,卻沒敢說什麽。

秦風一時語塞。

薩芬拍拍秦風的肩膀,安慰道:“看我的。”他走到莫羅麵前,一字一句地說道,“坦白告訴你,這趟旅行本來就是單程的,我就沒打算回去。現在該你替換日本女優挖掘了,去不去?”他摸了摸腰間的武器,眼神中透出殺氣。

莫羅一怔,想起了穆勒的慘死,隻好起身拍拍塵土,“好吧,既然你們決心已下,我隻好奉陪了。”

莫羅衝塔伊薩一打手勢,兩個人鑽到金屬洞中,把中川替換出來。

50分鍾後,通話器中傳出莫羅興奮地喊聲,“薩芬,我們打通了。”

薩芬一個箭步竄進洞裏,塔伊薩驚叫一聲,顯然是薩芬粗暴地擠過她身邊時,讓她疼痛難忍。

另一種不尋常的聲音也傳了出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擠滿了金屬洞,緊接著是一聲慘叫,痛入骨髓的慘叫。

鮮血從金屬洞中汩汩流出……

秦風呆了,他拔出腰間的手槍,槍口對準了金屬洞。

踩著鮮紅的**,從洞中探出一個頭來,是塔伊薩!她顫抖著鑽出洞,後麵的車上,是薩芬斷為兩截的身體……

莫羅也緊跟著鑽出來,被鮮血染紅的宇航服,在火星大氣中紅色塵埃的映襯下,更加顯得猙獰恐怖。

莫羅晃了晃等離子切割機,“這玩意兒真是鋒利無比啊,隻那麽一下,大塊頭就變成了兩段。秦風,我不是魔鬼,放下手槍。現在該我們好好談談了。”

秦風此時感覺大腦嗡嗡作響,他將槍口對準了莫羅,“你殺了薩芬,已經犯下死罪,我們還有什麽好談的?”

“死罪?哈哈……”莫羅狂笑起來,不屑一顧地說道,“多麽義正言辭的語言。薩芬摔死穆勒的時候你怎麽不說?穆勒支走莫瑞茲,讓她拋屍荒野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至於印度人,我現在還沒想明白是誰害的,也許就是你,或者是日本妞。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有罪的,都在為自己的國家爭奪利益,你,不承認嗎?”

秦風的槍輕微晃動了一下,的確,在飛上天空的前夕,領導專門囑咐他,如果火星真的有文明遺跡,要盡可能多的拿到資料,為了這個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莫羅君,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標,你為什麽還阻止薩芬呢,薩芬的表現最積極,他的方法也最有可能成功。”中川不解地問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手段。”莫羅冷笑一聲,“你們兩個去取炸藥吧,我們炸毀這裏,然後返航。”

塔伊薩處理完薩芬的遺體,聽到莫羅的命令激動地反駁道:“莫羅,可我們的協議可不是這樣的。你說合作殺掉薩芬後就封存金屬體,拿上標本返程,我們不能炸毀它,它對每個國家都還有用。”

“除了桑巴舞,真不知道你腦袋裏還裝了什麽。”莫羅敲敲她的頭盔,“別問那麽多了,執行命令就可以了。”

“不!絕對不能炸掉,巴西至少擁有金屬體的一部分。”塔伊薩義正詞嚴,她把身體靠在洞口,試圖阻止莫羅進入。

莫羅急了,“就是一個大鐵塊,你也看到了,裏麵什麽也沒有,值得你這樣保護嗎?”

“既然什麽也沒有,你為什麽非要毀掉它。”塔伊薩冷笑道,“哦,我明白了……”

微弱的槍聲就在這一刻響起,塔伊薩驚愕地看著自己噴血的前胸,緩緩地倒在了洞口前。莫羅調轉槍口,將槍口對準秦風,獰笑著說,“就剩兩個亞洲人了,你們不傻,也知道我的想法了吧。”

“穩住他,一定要穩住他。”秦風通話器的私人頻道中傳來中川的聲音,“等一會兒他發狂後你趁機射擊,一定要抓住機會,否則我們都會死的。”

公共頻道裏,中川用發顫的聲音說道:“莫羅君,我不太清楚您的想法。但,您的命令我們一定去做。請您放過我們,我們還想回家。您也知道,飛船一個人是駕馭不了的。”

秦風忽然感覺被扔到了空曠無人的山穀,耳畔一片死寂,一種不寒而栗的涼意從他腳下慢慢爬上了身體,原來,表麵柔弱的中川是最堅強的。

“別裝了,你什麽都明白。我就是想毀掉那個大鐵塊,平分有什麽用?你們的科研水平高,我們國力弱小,還不如誰都得不到。”莫羅的槍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把武器都放到地上!聽我的話,我保證你們都活著回去”

“南美佬,你的報應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通話器中響起。

莫羅大驚失色,回頭觀看,見身後並沒有人。

“我還在洞中。有本事,咱們再打一架試試?”是薩芬!真的是薩芬,他沒有死,他還在山洞中。

莫羅驚恐地調轉槍頭,不顧一切地對著洞口射擊,“你出來,你敢出來!”

秦風知道,機會稍縱即逝,還沒等他開槍,中川的槍就響了,莫羅應聲倒地。

薩芬沒有走出來,他並沒有複活。

秦風呆若木雞,八個人錯綜複雜的恩仇關係,兩天來非比尋常的詭異事件,將他的大腦牢牢捆成了一團,讓他不能思考,艱於呼吸;更讓人難受的是,迷茫中,似乎總有一絲線索在角落裏飄搖,讓他抓不到,卻又無法忽視。

“秦風君,不要再想了,我們都是聰明人。”中川看看橘色天空,“時至中午,繼續工作吧,其實我相信金屬體是空心的。”

中川還要繼續工作,她也相信金屬體是空的!秦風感覺腦中一扇大門轟然打開,一下子全都明白了。怪不得中川主動申請待在飛船裏,那裏可以控製通訊。她在通話器中做了手腳,既能屏蔽別人的說話,還能用技術手段模擬每個人的聲音,她用這個辦法調走了埃迪亞和莫瑞茲,因為他們反對研究。

看到秦風豁然開朗的眼神,中川微微一笑,“都明白了吧,明白了更好,我們要合作,不要爭鬥。”

“他們兩個現在在哪?你不怕他們回來找你拚命嗎?”

“應該都沒有呼吸了吧。”中川彬彬有禮地回答,“我不但能模擬聲音,還在你們的氧氣袋上裝了點小東西,能在遙控的狀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開它,而你們的裝置並不會報警——你身上那個,我也可以讓它泄露。”

“夠陰險的。”秦風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要用中國腐朽的仁義道德譴責我,我相信你也接受了某些特殊的指令。”

“但沒有一個指令是讓我殺人的。”秦風的回答等於默認了特殊指令的存在,“更沒有指令讓我連殺六人。”

中川搖搖頭解釋說:“你親眼看到,隊長是薩芬下的手;薩芬是莫羅和塔伊薩合謀殺的;塔伊薩也的確是莫羅開的槍,這三人不能記到我頭上。我隻是模擬隊長的話讓埃迪亞順著山穀向北搜索相同的金屬壁,印度人順從地就走下去了;然後再通過隊長的聲音命令莫瑞茲向北尋找印度人,其實莫瑞茲真的找到了他,雖然,那時印度人已經窒息而死。”她話鋒一轉,“不要提陳年舊事了,如果剛才不模仿薩芬說話,現在我們還有命在嗎?繼續工作吧,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飛船升空的刹那,已經注定我們的歸宿是火星了。唯一的問題,誰能活到最後,誰能把外星遺跡送給國家。難道你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嗎?不要怕,飛船裏有足夠的食物,我們可以堅持幾個月。”中川溫柔地說,仿佛在和情侶討論郊遊的路線似的。

“我——”秦風承認,他有思想準備,但沒有料到現實竟會如此殘酷,“為一個金屬塊,值得嗎?”

“怎麽不值得?它是未知的東西,有可能讓一個國家的技術突飛猛進。”

“可是,我們掘進7米了,它仍是一個實心的金屬塊。”

“那就再挖,直到挖不動為止。你去嗎?”中川柔聲問道,語氣卻不可質疑。

“去,我當然去。”秦風收起手槍,中川說的沒錯,哪怕有一絲機會,也要把資料傳回地球。

兩個人都很清楚,短期內不會再有爭鬥了,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他們要合力穿透金屬。洞中鮮血淋漓,秦風不忍直視,來到切割麵跟前,切割麵上有幾個彈孔,那是莫羅打的。

秦風舉起切割機,中川一揚手,聲音似乎在發抖,她說道:“秦風君,你看到了?切割麵上是彈孔?!”

是彈孔!不是彈痕。

秦風這才反應過來,將切割機對準切麵稍一用力,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顯現出來,秦風左右開弓,將洞口迅速擴到可進出一人大小。

兩個人鑽進洞口,裏麵漆黑一片。中川點起雪亮的照明燈,一個偌大的充滿異星文明氣息的博物館出現在他們眼前,這裏到處都裝飾著一排排菱形圖案,中間摻雜著鋸齒狀花紋,工藝精美細致,整體結構富麗堂皇。雖然曆經億萬年歲月,許多地方已經出現輕微的變形,但各種物體精致的做工足以讓人歎為觀止。

密閉空間中的物體主要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堆砌整齊的巨大金屬卷軸,打開卷軸,上麵印滿各種奇怪的符號,想必是火星字體,上麵記錄著他們輝煌的過去和高超的技術;另一部分是印在金屬牆壁上的清晰圖案,它們或大或小,或飛或跑,還有一些是抽象的幾何符號。空間裏沒有火星人形象的圖案,也許,他們不想用那種方法給後來人留念吧。

牆壁的正中央,一個顯眼的圖案吸引住了秦風,巨大的圓圈中橫著一條筆直的銀線,下方是一串和卷軸中類似的符號。秦風讓中川打開卷軸,和圖案中的字符比對後稍加思考,“我明白了,這是圓周率,是學習火星語言的入口。”圖案的左側,還有許多公理似的圖案,下麵也有符號注解。

這幅卷軸是描述火星文明進程的。火星文明經曆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原始文明,他們必須依賴集體的力量才能生存,生存必需品也主要靠簡單的采集漁獵;第二階段是農業文明,鐵器的出現使他們改變自然的能力發生了質的飛躍,農業技術和農業文化得到了快速發展;第三階段是工業文明,靠著機器生產他們擁有了極為豐富的物質財富,但是,絕大多數財富都是通過開發資源和損害生態環境獲得的。

似曾相識,兩人對視了一眼,原來火星文明和人類的曆史進程差不多。繼續向下看的時候,秦風的嘴巴越張越大,火星人曆史上的大事幾乎和人類曆史重合,從國家的誕生,遊牧民族的大遷徙,地理大發現,工業革命,甚至他們的世界大戰都發生了兩次!當看到火星人飛向太空,發現太陽係第三行星上有其他文明留下的奇異裝置後,兩個人的手都在抖——接下來看到的,應該是人類的未來了。

火星文明的幾個大國都想獨自去探測,為此鬧得不可開交。最終,權衡利弊之後,火星聯合國決定共同組建探險隊遠征第三行星。在第三行星上,為了各自國家的利益,探險隊員發生了內訌,最後,幸存的兩個人分別把資料發給各自的國家。其實,資料裏並沒有高科技內容,隻是那個奇異裝置的測量數據——但沒有國家相信,一致認定這兩個國家拿到了先進文明的技術,並且打破了世界軍事實力均衡。本著先發製人的原則,其他國家對兩國實施了毀滅性的打擊,當然,他們也采取了報複性的措施。

核戰爭的結果可以預料,火星表麵全部化為焦土,他們的文明曇花一現。奄奄一息的火星人自知在劫難逃,才將火星文明的灰燼收集到一起,整理後放到金屬箱中,以供後來文明紀念。卷軸的最後一句話悲傷地寫道:毀滅源於猜忌。

兩個人麵麵相覷,秦風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頭盔,那裏暗藏著信號發射裝置;中川把手放到了胸前,那裏有世界上最先進的微型攝影機。

“中川,你把資料發出去了?”秦風戰戰兢兢地問道。

“嗯,你呢?”中川說話時不住地叩齒,這一次她真的緊張了。

“我?我趁你不注意,兩天前就發送成功了。”

沉默,苦笑,無可挽回。他們遙望著地球的方向,現在他們所能做的,隻能是等待了,等待著億萬公裏之外閃耀出奪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