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邊界
眼前是一片和煦的陽光，清風徐徐吹進房間，揚起了潔白的窗紗。楊天睡眼惺忪地望著似曾相識的一切：對麵牆壁上嵌著一塊電視屏，牆角有一架電子琴，床邊有個床頭櫃，靠窗的位置上還有個沙發，沙發邊有個桌子。
楊天猛地清醒過來，他記起這是北京西六環邊的航天時代大樓，他正在第28層自己的公寓裏。他翻身起床，快步走到窗前，對麵大廈的玻璃幕牆將城市反射成一副抽象的鑲嵌畫，在蔚藍天空下熠熠生輝。下邊車流如織，不遠處的公園裏有許多嬉鬧的遊人，一條彎曲的人工河穿過公園往東南蜿蜒而去。
楊天立即想起了那個噩夢，他摸了摸自己的身子，一切都顯得如此真實，以至於他開始懷疑所發生的一切了。
楊天掃視了一眼房間，發現桌上有個電子台曆，便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它拿了起來。他記得這種石墨烯台曆能夠每天自動翻頁。
台曆上顯示的日期是2031年9月20日，旁邊標注著一行字，上邊寫著：“下午買水果，回家吃晚飯。”
楊天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日期，旁邊的秒針正在不斷轉動，提示他時間正毫不停息地流逝著。難道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現在自己正在地球上度假嗎？
楊天一屁股跌坐進旁邊的沙發裏，細細回想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2031年9月20日——那是自己開始三個月地球假期的時間。那年聖誕節前自己去了國際八號空間站，隨後進入蜂巢號，進行了一個月的培訓。楊天記得，在八號空間站他還曾接受過記者張萌的采訪。一個星期後，自己作為鯨魚號的領航員去了火星。差不多一年三個月後，當他在火星基地安裝淨化循環裝置時，接到了返回地球的指令。回到近地軌道後楊天了解到，被稱為“大花生”的小行星2033KA1正往地球飛來。而蜂巢號被委以重任，不但要運送2 000名移民和3 000噸物資到火星，而且要執行“大花生”改軌任務。
楊天慢慢回憶起了所有細節：在任務最開始，一切都非常順利，鯨魚號的工位在“大花生”103區，馬鞍麵靠前0.22公裏的位置。執行了岩層掃描之後，他在那裏打了個樁位，吸附器執行了吸附指令，鯨魚號飛行係統由蜂巢號閉鎖，改軌指令得到執行。楊天記得事故發生在挖掘者匯報信號異常之後，引力觀測單元啟動探測激光束。不久後鯨魚號電子設備出現故障，與蜂巢號失去聯係，船隊不幸被隕石群擊中……
記憶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麽……現在的一切就是虛假的！楊天拿起旁邊桌上的電話，這是一種帶著顯示屏和攝像頭的老式電話。楊天試著往蜂巢號中國基地撥打，裏邊傳來了熟悉的歡迎語。他接著轉接到自己的辦公室，電話居然接通了！
“喂，你好！請問楊天在嗎？”楊天小心翼翼地問道。
“喂，你好！請問楊天在嗎？”對方同樣小心翼翼地反問。
楊天聽到對方的聲音後無比驚駭，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是楊天。請問你是……。”
“我……我是楊天。請問你是……
對方居然操著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聲調，聲音就像被鏡像了一般。
“你為什麽這麽說？”楊天忍不住大喊道。
“你為什麽這麽說？”對方也大聲喊道。
楊天迷茫地放下電話。看來，這一切真的是虛擬世界！他仍不死心，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這次電話仍然接通了！
“喂，爸爸。”
“喂，楊天啊，你媽燉了些雞湯給你喝。”
“啊……
“你什麽時候到家？”
“爸爸，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哦，四點左右。好的，我跟你媽說一聲。”
“爸爸，我是楊天，你能聽到嗎？”
“好的，那我先掛了。”
楊天突然想起，這正是2031年9月20日自己跟父親通話的情景！他頹然地放下電話。看來，這種模擬場景已經精確到了每一個音節。他轉念一想，如果做那天未曾發生的事會怎樣呢？他試著撥打李子安的手機，出乎意料的是電話又接通了。
“喂，楊天，你在哪裏？”
“李子安，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楊天急切地問道。
“哦，剛接到基地通知，下午的體能訓練取消了。”李子安不緊不慢地說道。
“喂，我是楊天。”
“是的，已經取消了，我剛接到通知。”
“李子安，什麽訓練？”楊天試著加入到會話情景裏去。
“不過晚上的會議照舊，時間地點都沒變。”李子安依然不徐不疾地說著。
“什麽會議？”
“好的，就這樣，晚上見。”對方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
楊天想起，這個通話場景發生在2031年9月21日，也就是明天！看來這些場景並不按時間進行排列，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行動發生任何改變。這個“虛擬世界”與自己完全分離。
他摸著沙發扶手上細膩的皮革紋路，陷入了深思之中。如果MACU構建了這個世界，他們的依據是什麽？來自於他的記憶，還是來自於其他信息？那種鏡像式的通話過程到底是怎麽產生的呢？
楊天感到自己的手無意中觸摸到了一件物體，他摸索著把它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個老式的電視遙控器。他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於是摁下了遙控器開關，於是掛在前方牆壁上的電視打開了。在幾秒鍾的宇宙輻射信號噪點後，一個畫麵出現在屏幕上。
楊天驚訝地看著畫麵，那是一個極其抽象的影像，盡管有人物在畫麵裏活動，但麵目難辨。楊天從輪廓上判斷那兩人應該是一男一女，兩人並排坐在一條長椅上，似乎在側頭交談著什麽。整個畫麵風格看起來有點像石版畫，但背景極其模糊，很難看清兩人所處的環境。
楊天剛看了一會兒，畫麵就突然中斷了，屏幕裏隻剩下了信號噪點。過了數秒鍾後，剛才的畫麵重又出現，兩人此時似乎已經站起了身，向著楊天走了過來。畫麵緊接著又中斷了，這次楊天等待了十幾秒，畫麵才重新出現。不過這時鏡頭已經轉向了兩人的背影，他們正走向遠方，畫麵跳動了幾下後又變成了噪點。楊天等了數分鍾，剛才的畫麵沒再出現。他嚐試著切換了幾個頻道，但剛才的情形不再發生，所有頻道都沒有信號了。
楊天放下遙控器，站起身來，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思考著自己現在麵臨的局麵。他忽然走到門口，決定到外邊一探究竟。
門很順利地打開了。外邊是熟悉的走廊，電梯間就在前方10米處。楊天走了過去，摁下電梯按鈕。電梯門打開了，裏邊居然有一男一女兩位乘客。楊天記得這兩人住在樓上，是一對夫妻，男的斯斯文文，戴著眼鏡，女的長相秀氣，身材苗條。因為同住一個樓裏，楊天見過他們好幾次，但彼此並不熟悉。
楊天衝兩人笑笑，但他們並沒有回應，隻是自顧自談論著天氣，仿佛沒看見楊天一樣。
“今天天氣真不錯啊。”楊天插話道。
對方仍然沒有理會。
當電梯門打開時，那對夫妻徑直走了出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楊天走出航天時代大樓，外邊的陽光有點刺眼，但氣候宜人，和風習習。對麵是一個航天主題公園，屬於小區的配套娛樂場所。楊天徑直走進公園裏，他看見不遠處有一群孩子正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幾個大人站在一旁交流著什麽。楊天漸漸回想起來，自己度假的那段時間裏常來公園散步，因此這些場景似曾相識。在記憶裏，那幾個小孩似乎在玩“蜂巢號占領火星”的遊戲。
“潛水者發現火星人，需要剃刀援助。”楊天悄悄走近，見一個小男孩手上拿著蜂巢號模型，稚嫩的童音裏透著殺伐之氣，旁邊有個男孩從模型上取下一個次級船大聲喊道：“剃刀收到！一級攻擊！Biu…Biu…Biu！”話音剛落，那個小男孩就端著那個模型飛船俯衝進地麵的一個大圓環內，頃刻間便將一排玩具兵撞倒了。
楊天呆立著看了會兒，心裏突然感到了陣陣寒意。正準備離開時，見旁邊幾個大人似乎正向他這邊張望，心中一喜，忙向他們揮揮手，但對方似乎視而不見。楊天頗感奇怪地扭頭看了看，見周圍並沒有什麽異樣，想著大概是自己的錯覺而已。他挪著步子慢慢沿著人造河走去，心裏一直縈繞著幾個疑問：現在是公元多少年？自己究竟身在何處？還有，地球現在是什麽模樣？這些人後來遭遇了什麽？
想到這裏，楊天立即返身奔向航天時代的地下車庫，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駕，徑直往父母家駛去。楊天的父親楊高尚是老飛行員，退役之後曾在一家民營公司擔任私人飛機教練，六十歲時退休。現在和老伴住在西七環外的一個小宅子裏，平時喜歡爬爬山，還種了一片菜地打發時光。
車子沿著高速公路自動行駛著，窗外都是熟悉的風景。半小時後車子抵達目的地，這是個獨棟別墅，門前種著一些不高的灌木。楊高尚此時正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楊天從車上飛快地走下來。
楊天端詳著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老人，他看上去精神矍鑠，和2031年楊天離開地球時一模一樣。
“爸。”楊天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哎，快進來，你媽在廚房忙著呢。”楊高尚招手讓楊天進門。楊天走近幾步，仔細端詳著楊高尚，但並沒有發現他也沒什麽異樣。
“小子，還杵著幹啥？快進門。”
“哦。”楊天趕緊閃了進去。他悄悄來到廚房門口，見他媽正在切菜，就立在那裏靜靜看著，待楊母回過頭來才喊了一聲：“媽。”
“嗯，回來啦。看把你瘦得！今個兒回來好好補補身子吧。別跟你爸似的，瘦成猴精了都，還天天嚷著要去爬山。”
“爸那樣挺健康。再說我們飲食有嚴格規定……
“啥規定？宇航員就不食人間煙火了？聽我的，多補充點營養，精神足，不容易犯迷糊。聽說去火星的人容易犯迷糊不是？”
“唔，唔……楊天支吾兩聲，凝神望著他母親的模樣，與幾年前並沒什麽區別。
“媽，你多大年紀了？”楊天試探著問道。
“嘿，你小子，連老媽生日都不記得了？”楊母扭過頭來似怒非怒地訓道。
“哦，我想起來了，六十二歲，沒錯吧？”
“就是嘛……真是越大越沒記性。”楊母又低頭切起菜來。
楊天退了出來，滿臉困惑地坐進沙發裏。2031年母親正好六十二歲。但是，楊天隱隱感到了一些不妥的地方。他仔細回想今天上午的情形，打電話，跟人搭訕，卻始終無法與周圍環境互動。
但是，剛才這樣看不出絲毫破綻的交流到底意味著什麽？難道，MACU此時已經占領了地球，將他的父母也投入到了這個虛擬世界？
想到這裏楊天不僅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冷汗涔涔地從額頭冒了出來。
“你怎麽了？”不知何時楊高尚來到他身邊，關切地問道。
“哦，唔，沒事。”楊天心中驚駭，牙關微顫，故作鎮定地回道。
“你看起來好像生病了啊。”楊父伸出手往楊天的額頭探來。
“唔，我沒事。”楊天連忙往一旁閃去。
“你小子是咋了？”楊高尚一愣，走到對的沙發前慢慢坐下，接著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楊母拎著菜刀也從廚房走了出來，問道：“發生啥事了？”
楊高尚用手一指楊天道：“他看起來是感冒了，臉上沒血色，冒冷汗，一驚一乍的。問他還說沒事。”
“是嗎？”楊母把菜刀往桌上一擱，他手在圍裙上擦擦，抻手往楊天額頭上搭來，說道：“剛才還好好的，咋一下生病了？”
楊天原想躲閃，心中稍一猶豫，楊母的手已經探到額頭上了，隻好兀自不動，嘴裏道：“沒事，就是有點迷糊。”
“是好好的呀，也不燙。”楊母放下手來，埋怨楊高尚道：“這不好好的嗎？就你一驚一乍，還王牌飛行員呢。”說完順摯從桌子上拿起菜刀回廚房去了。
楊高尚腆著麵皮道：“你小子剛才咋了？臉白得跟塊布似的。”
“唔，可能是……嗯，剛回地球，還不太適應重力。”楊天暗想，MACU會不會知道自己在撒謊呢？
“嘿！虧你還幹了5年宇航員。想當年老爸我飛機上三個，六個筋鬥下來臉不紅、氣不喘，走起路來還虎虎生風。”
楊天想起楊高尚這句話隻在自己很小的時候說過。想到這裏，楊天有了個主意。他站起身來，裝著不經意地走到客廳櫥櫃旁，他記得在玻璃櫥櫃裏有些老照片。楊高尚保留著老一輩人的舊習慣，喜歡把一些照片打印出來嵌在相框裏。
在櫥櫃一層裏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三排照片，楊天逐一看去，有他與父母的合影，也有父母的結婚照和旅遊度假時拍的一些照片，還有父親做飛行員時與他同事的照片。其中有張照片是楊高尚和他兩個飛行員同事在試飛一款新飛機時拍的，三人勾肩搭背站在一架巨大的殲擊機前。那是20年代初期，動力革命還沒有到來，殲擊機還在使用航空內燃發動機的年代。
楊天確定自己不認識那兩個人後，拿起相框回到沙發旁邊，問楊高尚道：“這兩人是誰？”
楊高尚接過相框，呆呆地看著相片，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想不起來嗎？”楊天心裏頗有點幸災樂禍地問道。
楊高尚搖搖頭道：“年代久了，想不起來了。”
楊天心裏鬆了一口氣，隨口說道：“是啊，十多年了。”
經過剛才的一番探試，楊天猜測MACU尚不至於已把他父母的意識投射到這個虛擬世界裏。從他們的言行來看，這兩人應該是MACU根據自己頭腦中的記憶塑造的，或者就是MACU扮演的。這種情形看起來跟在鯨魚號裏李子安的情況差不多，但又稍有不同，至於區別具體在哪裏，楊天一時也沒弄明白。
當天晚上，楊天決定留宿在父母家。他記得真實的2031年9月20日晚上，他是在航天時代大樓的公寓裏度過的。如果改變空間，將會發生些什麽呢？楊高尚夫婦搬來這裏後，仍然給楊天布置了一個房間。楊天以前來住過幾次，房間裏的物品有不少是他以前留下的。此時再目睹這些舊物件，他的心裏竟有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
當天夜裏，楊天在胡思亂想中進入了夢鄉。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他還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很多夢，但所有的夢境皆在他醒來那一刻就全部消失了。
當楊天再次睜開眼時，他又看到了揚起的潔白窗紗，清晨的陽光折射在對麵大廈的玻璃幕牆上熠熠生輝。他又回到了航天時代大廈第二十八層自己的公寓裏。
楊天迅速爬起身來，衝到桌前拿起了電子台曆，日期是2031年9月21日。虛擬世界的時間過去了一天！楊天走到窗前，陽光明媚，公園裏遊人如織，與昨日的情形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他想了想，又走回桌前拿起電視遙控器。
電視裏又出現了與昨日相似的畫麵。楊天仔細看了看，發現畫麵風格略有差異。與昨天石版畫似的畫麵相比，這次看起來就像是流動的**金屬。但楊天仍能從中分辨出內容來：一男一女兩人背對著鏡頭，正走向遠方的地平線。景深處看起來像微微**漾的海麵，遼闊壯觀。其上方是一片灰藍色，仿佛像天空。畫麵這時又中斷了，屏幕上變成了一片雪花點。
這兩人是誰？楊天腦子裏不斷盤問著，為什麽他們會連續出現在不同的時間裏？這中間一定存在某個秘密。但究竟是什麽秘密，楊天卻毫無頭緒。
他拿起電話，撥打了父母家的號碼。
電話接通了。在接通的瞬間，楊天決定采取另一種策略，他衝著話筒道：“MACU，我想和你聊聊。”
“MACU？”楊母在電話那頭疑惑地問道，“什麽MACU？你在幹什麽？”
“唔……楊天沒有再堅持下去，就說道：“沒什麽。我想跟爸說兩句。”
“你爸爬山去了。”
“哦。”楊天猶豫了一下道：“媽，那您還記不記得，我昨晚什麽時候走的？”
“你這啥記性？你吃完晚飯沒一會兒就回去了啊。”
“嗯，好，我知道了。”
楊天掛上電話後，決定采取一個大膽的行動。他迅速穿好衣服衝出房門。在電梯裏，他又遇到了那對夫妻，不過這次他不再理會對方。
楊天急忙在地下車庫找到自己的車，還是昨天出發前的樣子。他打開車前的引擎蓋，小型聚變堆在正中位置，大約有籃球大小，兩邊都是管道和各種線路。楊天找到GPS導航接收器，那是一個火柴盒大小的裝置，是小車自動駕駛的關鍵部件。他從車廂裏找到一把扳手，狠狠地砸向GPS接收器，直到將其砸得稀巴爛。
完成這項工作後，楊天回到車裏。由於自動導航係統啟動失敗，車子自動切換到了手動模式，這正是楊天所需要的。他很快就駕駛著汽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楊天一路往北行駛，心裏盤算著時間和路程。隻要半個小時，他就會駛入一個他此前從未去過的地帶。他要以此來檢驗在自己記憶之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
二十來分鍾後，車子已經駛出七環。這一區域有較多燕山餘脈的奇峰，山嶺間的一些公路上過往的車輛很少。楊天精心挑選了一個出口，這個出口楊天曾經來過，他記得往前走一小段距離就是一個彎道，一座陡峭的山崖就在彎道上邊，道路隱沒在山崖之後。他上次來這是因為走錯了出口，車沒有駛過彎道就返回了。
楊天來到上次折返的地方，這裏離彎道處的山崖大概200米。楊天減慢了行車速度，車子以20公裏每小時的速度往彎道駛去，然後繞過了山崖。在山崖背後，楊天驚奇地發現，自己又處在了距離山崖200米開外的地方。為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楊天停住車，走下車來前前後後重又仔細看了一遍。
確認就是前次的折返點後，楊天再次啟動車子，這次他以更慢的速度駛去，當通過山崖彎道時，他留意著周圍環境的變化。
車子就像從一個時空突然駛入另一個時空一樣，當車的前半身繞過彎道時，楊天看到了200米開外的山崖。他往後望去，看見車尾正在通過山崖的彎道！
楊天踩住刹車走下車來，在車尾處來回踱了幾步，發現在山崖的彎道處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界麵，當他跨過那道界麵時，界麵兩側的風景仿佛是從不同空間拚接起來的一樣。楊天來回仔細觀察，從旁邊撿了顆小石子，在彎道路麵上劃了一道近似於界麵的投影線。他雙腳跨過那條線，保持身體直立，想象著那麵無形的界麵正從從自己的眉心穿過。這時他發現了更驚人的景象：當他的左眼看著200米開外的山崖時，右眼的目光卻正好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山崖之上。這時的空間就像是被一麵多棱鏡折射了一般，被切割成兩麵！
楊天掏出手機，將攝像頭置於投影線上，連拍了好幾張照片，每張照片都從中線處分成兩部分，就像兩張內容不同的圖片被湊拚在了一起。
此後楊天又試了好幾處地方，發現每一處都與此相似，具有明確的邊界。每當他越過邊界時，就會回到他此前止步的位置。
當楊天忙完一切回到航天時代大樓時已是深夜了。盡管已經疲憊不堪，楊天仍決定熬一個晚上。他要親眼看著晨曦中的太陽在下一個記憶日裏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