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屬於他們 美國科幻圈的誕生

文/楊楓

雨果·根斯巴克說:要有光

談及科幻的起源,人們的第一反應往往是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或赫伯特·喬治·威爾斯與儒勒·凡爾納這兩位“世界科幻之父”。這種唯作品論的觀點自有其道理,然而,科幻作為一種亞文化走上曆史舞台,卻比科幻小說的誕生晚了整整一個世紀。

一切始於20世紀20年代,始於大洋對岸的美國。受凡爾納、威爾斯等作家的影響,《大商船》和《故事會》等美國雜誌都開始零零散散地發表科幻小說。凡爾納將“科學冒險小說”和“失落的世界”融合在一起,由此產生的驚險刺激的異域探險故事為後來的紙漿冒險小說奠定了基礎;威爾斯在創造了許多科幻故事原型的同時,在作品中融入了對社會和政治的關懷;埃德加·賴斯·巴勒斯則通過《火星公主》和《人猿泰山》喚起了年輕人對異星和密林的憧憬……這些科幻巨匠初步塑造了20世紀初科幻迷對科幻的印象。但是受到作者少、作品少等原因的限製,科幻尚且不成氣候,沒有產業,更沒有文化氛圍。

打破局麵的是一本名叫《詭麗幻譚》的雜誌。《詭麗幻譚》雖然主營怪譚故事,但是為其供稿的作者卻是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克拉克·阿什頓·史密斯、奧古斯特·德雷斯和羅伯特·霍華德等作家。他們向驚悚恐怖故事裏注入了超自然元素和科學元素。洛夫克拉夫特開創的“宇宙恐怖”和“克蘇魯神話”更是憑借“超越性的不可知”而影響了科幻、奇幻和恐怖領域。憑借這種早期類型跨界,《詭麗幻譚》同時將科幻迷、奇幻迷和恐怖迷匯集到了它的旗下。

不過,科幻迷和其他類型文學的愛好者卻有著一項本質區別,即科幻迷更看重作品中的科學和技術元素的真實性。而《詭麗幻譚》的定位勢必讓它無法永遠隻滿足科幻迷的興趣。雨果·根斯巴克,這位被後世譽為“科幻雜誌之父”的科幻編輯,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開辟出科幻的新天地的。

同《詭麗幻譚》的政策不同,根斯巴克信奉“科技哺育科幻,科幻推動科技發展”的原則,具體而言,即“科幻小說必須以堅實可信甚至有可行性的科學事實為基礎”。本著這樣的原則。他先後推出了《電學實驗者》和《科學與發明》等科普雜誌,並最終憑借《驚奇故事》和《奇異故事》兩本純科幻雜誌,讓科幻正式成為了一項文化產業。在20世紀30年代前後,根斯巴克的信條非常成功。《驚奇故事》的銷量峰值更是高達15萬冊,根斯巴克在該雜誌破產以後創辦的《奇異故事》也擁有2.5萬冊的不俗銷量。銷量上的成功又進一步鼓舞了其他出版公司涉足科幻領域。但是即便如此,科幻讀物卻依然供不應求。

根斯巴克的雜誌改變了許多人的一生。在20年代末,科幻小說的讀者們大多是被人孤立或擁有童年陰影的孩子。雷·布拉德伯裏高度近視,不善運動;朱迪斯·梅麗爾的父親不堪病痛,選擇了自殺;艾薩克·阿西莫夫每天忙於幫家人照看糖果店;唐納德·沃爾海姆和弗吉尼亞·基德因小兒麻痹症而癱瘓在床;弗雷德裏克·波爾因百日咳和猩紅熱而退學……對這些與同齡人格格不入的年輕人來說,根斯巴克的雜誌就像火箭的條條尾焰點亮了他們心中的夜晚,在大蕭條橫行的時代,為他們指明了一條脫離困境的出路,並且讓許多科幻愛好者開始相信:科幻擁有推動科技進步,推動人類文明前進的力量。

為了貫徹這份信念,科幻迷們開始采取行動。起初,他們的行動不過是收集科幻雜誌和出版物,但是漸漸地,有些科幻迷開始嚐試創作科幻小說,有些科幻迷開始從事科學實驗,還有些科幻迷試圖發行業餘雜誌,甚至與專業雜誌分庭抗禮。傑瑞·西格爾、傑羅姆·舒斯特、莫蒂默·魏辛格、朱利葉斯·施瓦茨、斯坦利·溫鮑姆等後來聞名於世的科幻先驅,便是在這一時期開始投身科幻事業的。

然而單槍匹馬終歸勢單力薄。電話尚未普及,遠距離交通費用高昂。不論在幻想世界如何馳騁遨遊,在現實世界中,這些年輕人的活動範圍都很難離開自己棲居的城鎮。科幻迷對彼此的存在通常一無所知。

1927年1月,改變一切的時刻降臨了。《驚奇故事》在當月發行的月刊上正式設立了“討論”專欄,用於刊登讀者寫給編輯部的信件。雜誌隨信公開信件作者的名字和通信地址。通過該欄目,分散在全國各地的科幻迷首次知曉了彼此的存在。他們起初隻是給編輯部寫信,但很快便開始在專欄上和其他科幻迷你來我往,並通過書信、電報等方式建立私交。

不僅如此,同城的科幻迷們還在線下舉行聚會,集體活動不再是天方夜譚。

1929年12月11日,一群通過《奇異故事》互相結交的紐約市筆友們在哈萊姆的一棟公寓樓裏齊聚一堂,宣告了科學人俱樂部的誕生。俱樂部誕生後的第一場會議在1930年1月4日召開,官方雜誌《行星》在同年7月問世。清晰的組織結構,定期發行的愛好者雜誌,付費會員製度以及例行召開的線下會麵讓科學人俱樂部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全美首個科幻愛好者組織。自此,美國的科幻圈正式登上曆史舞台,並進入了科幻史學家傑克·斯皮爾所定義的“古生代”。

探索與發現:從古生代到第一世代

在傑克·斯皮爾的比喻中,古生代的科幻迷和科幻組織就像剛剛離開水麵的海底怪形,貪婪地從地表植被—為數不多的科幻小說—中吸取生命。在科幻圈進入第一世代(1933—1936)前,科幻迷一直在摸索前行。其間發生的重大事件對後世科幻圈的風貌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1930年中下旬,雨果·根斯巴克在《奇異故事》上發起了一場征文比賽,主題是“為了推廣科幻,我正在做些什麽”。科學人俱樂部的圖書管理員艾倫·格拉瑟在投稿中提到了他在俱樂部的工作。俱樂部的理念打動了根斯巴克。於是,他在紐約市自然曆史博物館安排了一場科幻迷與職業人的見麵會,並邀請俱樂部成員免費參加。

根斯巴克的這一舉措讓科幻迷歡欣鼓舞。不僅如此,9月27日,35名俱樂部成員亦興高采烈地參加了這場見麵會。然而根斯巴克會後卻言而無信,致使科學人俱樂部不得不親自支付場地租賃費用。嚴重的財務危機不僅讓科幻迷對根斯巴克十分失望,也讓俱樂部內部產生了嚴重的意見分歧,並最終造成了俱樂部的分裂。雪上加霜的是,同年4月,科學人俱樂部的主席沃倫·菲茨傑拉德離開了俱樂部,投身於火箭科學,徹底退出了科幻圈。

科學人的上述遭遇不僅勾勒出了科幻迷渴望得到專業人士認可的心理,也暗示了科幻迷組織所麵臨的主要問題:意見分歧嚴重內部核心人員的流動,資金的匱乏等。

由此種種,使得科學人俱樂部分裂為兩派,其領袖分別是莫蒂默·魏辛格和艾倫·格拉瑟。魏辛格後來和新加入俱樂部的朱利葉斯·施瓦茨結為搭檔,開始從事嚴肅科幻編輯與出版代理工作。格拉瑟派則迎來了一位名叫威廉·西克拉的年輕人。此人熱忱地信奉著根斯巴克的理念,行動力也很強。1935年秋,他在紐約長島試射了兩枚自製火箭。火箭內各裝有255封信,每封信的信封上蓋有一枚綠色郵戳,上書“出自美國首次火箭飛行”。

科學人俱樂部雖一分為二,但是俱樂部的成員卻引領著科幻圈走進了第一世代。在這一階段,科幻迷始終嚴肅對待科學和科幻。諸如火箭學先驅威利·雷開始在一本名叫《宇宙學》的雜誌上發表科普文章;弗雷斯特·阿克曼開始撰寫海量的書信與評論,由此拉開了他“頭號科幻迷”人生的序幕。除此之外,魏辛格和施瓦茨則與已分道揚鏢的格拉瑟聯合發行了《時間旅人》,並在一位名叫康拉德·魯珀特的出版人的慷慨幫助下,發行了《科幻文摘》(該雜誌後來發展成了《奇幻雜誌》)。不僅如此,科幻迷還自己撰稿投遞給這些雜誌,以期專業人士能夠發表他們的作品。參與其中的很多科幻迷後來都成為了著名的科幻大家,例如世界科幻大師傑克·威廉森、超人締造者傑瑞·西格爾與喬·舒斯特、科幻編輯雷蒙德·帕爾默、著名科幻作家斯坦利·溫鮑姆等。

1933年夏,施瓦茨前往位於紐約市皇後區的牙買加住宅區,幫助康拉德·魯珀特校對並裝訂雜誌。與他同行的還有一位17歲的科幻迷,名叫查爾斯·霍尼格。等待他們的是250本雜誌,每本12頁。這位科幻迷在施瓦茨的鼓勵和幫助下於1933年初開始籌備為《奇幻愛好者》的雜誌。該雜誌實現了霍尼格的夢想。該雜誌發表了包括洛夫克拉夫特在內的許多知名怪譚作家的作品,包括洛夫克拉夫特的論文《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不過,在暢享魯珀特的母親準備的德式土豆沙拉時,不論是霍尼格還是施瓦茨,他們都沒有預料到,他們正在製作的這本雜誌,改變了霍尼格的一生。

《奇幻愛好者》第一期問世以後,興高采烈的霍尼格向所有他知道的科幻界人士寄出了自己的雜誌,其中一本雜誌出現在了雨果·根斯巴克的辦公桌上。根斯巴克對這本雜誌印象深刻,當即邀請霍尼格到他的辦公室麵談。此時,根斯巴克的副手大衛·拉瑟沉迷社會運動,對編輯工作興致缺乏。根斯巴克自己則又一次深陷財務危機。於是,在會見過霍尼格後,他做出了一項順理成章的決定。1933年11月,霍尼格被根斯巴克破格錄用,取代了拉瑟,成為了《奇異故事》的主編,也成為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職業科幻編輯,薪水為每周20美元(拉瑟的工資為每周75美元)。

家住紐約的另一位科幻迷卻遠沒有霍尼格這般走運。唐納德·沃爾海姆,1914年10月1日出生,5歲時同時染上了小兒麻痹症與流感,以致半身癱瘓,大病痊愈以後,又因反應遲鈍而被同齡人孤立,日夜與奇幻故事和玩具士兵相伴。1927年,一本《驚奇故事》雜誌深深吸引了13歲的沃爾海姆。7年後,他給根斯巴克寄去了他自己的一篇名叫《來自白羊座的人》的科幻小說,並成功發表在《驚奇故事》1934年1月刊上。然而,根斯巴克卻並沒有向沃爾海姆支付稿費。同年,沃爾海姆和阿拉巴馬州的威爾遜·謝帕德共同創辦了環球幻科會,組織的主要工作是打擊科幻出版物交易中的惡意抬價行為。針對拖欠稿費一事,沃爾海姆聯合其他擁有相同遭遇的作家,在環球幻科會的會報上公布了此事,還聘請了律師,準備訴諸法律。糾紛最終以庭外和解的方式收場。根斯巴克支付了75美元的賠款,其中10美元被用作律師費。

沃爾海姆發起的這場運動得到了國際宇宙科學俱樂部的支持。該組織的領袖不是別人,正是信奉根斯巴克理念的西克拉。國際宇宙科學俱樂部的前身是1932年成立的愛迪生科學俱樂部,理念與根斯巴克的信仰一脈相承,即所有科幻迷都應該是科學愛好者。西克拉在俱樂部改組後注冊成為會員。此前,他已經憑借《一項科學悖論》等科普文章屢次獲獎,並立誌要繼承一個名叫國際科學協會的早期科幻組織的遺誌,靠社群和愛好者雜誌來貫徹根斯巴克的理想。

國際宇宙科學俱樂部的運營理念完全符合西克拉的胃口,但是在成為會員以後,他卻發現該組織死氣沉沉,不僅雜誌停止發行,招新也進展遲緩。於是,他立刻開始試圖接管整個俱樂部,並取得了成功,不僅成為了俱樂部的管理委員會的成員,還擔任了重獲新生的俱樂部官方雜誌《國際觀察者》的出版人。

在此過程中,西克拉得到了一位名叫約翰·B.米切爾的科幻迷的幫助。米切爾出生於1917年,是這一時期最重要的科幻迷之一。童年時期,他因白喉而癱瘓在床。他從他父親那裏繼承了對藝術的熱愛,並在14歲時入圍了《奇異故事》的故事大綱競賽(故事終稿由雷蒙德·加侖完成,發表在《奇異故事季刊》夏季號上)。米切爾參與推動了愛迪生俱樂部的改組,是西克拉加入俱樂部的媒人,也是他掌權的最大推手之一。《國際觀察者》的首期雜誌封麵也由他設計。

國際宇宙科學俱樂部同環球幻科會的合作讓西克拉、米切爾和沃爾海姆三人走到了一起。他們很快便將成為科幻圈最具影響力的重要人物,在行業內掀起一場驚濤駭浪。風波由三個名字組成,分別是科幻聯盟、國際科學協會以及美國國家科幻大會,又名東部地區科幻大會。

全美利堅的科幻迷,聯合起來!

雖然與科幻迷之間存在種種過節,但是雨果·根斯巴克依然十分信任科幻迷的力量。早在他創辦《電學實驗者》等雜誌時,他就試圖通過成立讀者聯盟來推動雜誌的發展。

在前文中,他聘用了霍尼格擔任《奇異故事》雜誌的主編。霍尼格的《奇幻愛好者》雜誌讓根斯巴克印象深刻,但是這不過是當時眾多愛好者雜誌中的一本。《奇幻雜誌》《時間旅人》《國際觀察者》等雜誌雖然未能獲得同等待遇,卻也擁有相當規模的讀者群體,其內容也足夠有趣。這些雜誌的繁榮和《奇異故事》雜誌本身出色的銷量讓根斯巴克開始相信美國已經擁有了很多科幻迷,而這些科幻迷也擁有足夠強的創作能力。於是,在他的建議下,霍尼格和根斯巴克在《奇異故事》的1934年4月刊上聯名發表了創辦“科幻聯盟”的宣言。聯盟的野心極大—讓“所有對科幻感興趣的人聯合在一個國際組織裏”,以“促進科幻藝術的發展和進步”。

科幻聯盟的組織結構與此前出現的民間科幻組織極為不同:民間組織以愛好者雜誌為核心,其會員即雜誌的編輯部成員和訂閱該雜誌的讀者們。而科幻聯盟卻是一個專業雜誌方麵出資讚助的鬆散的社團聯盟,以霍尼格為唯一的最高領袖。聯盟的每個地方分部隻要會員人數不低於三人,即可聯名寫信給《奇異故事》編輯部,申請正式建部。編輯部批準建部請求後,會回寄授權書和組織章程。此後,分部成員便可以遵照章程在當地運營社團,發行自己的雜誌。《奇異故事》上則專設了“科幻聯盟”專版,以發表聯盟的最新動向。創建分部的門檻極低,因此,自從聯盟成立的消息公布以後,分部便開始在全美範圍內如雨後春筍般野蠻生長起來。科幻聯盟的觸手伸向路易斯頓、伊利、洛杉磯,伸向芝加哥、林肯、費城、丹佛……最終伸向大洋彼岸,在英國和澳大利亞紮根。在這隻龐然巨獸的中心紐約市,聯盟甚至創辦了多個分部,包括皇後區分部、布魯克林分部、華盛頓高地分部、紐約市分部……以《奇異故事》為中心,鬆散的分部讓科幻迷的勢力遍及全國。借此,科幻聯盟不僅拉動了《奇異故事》雜誌的銷量,還讓科幻圈中的人意識到了一個統一且版圖遼闊的圈子的存在。

科幻聯盟改變了數以千計的科幻迷的人生軌跡,成為了美國科幻圈的重要基石。但是聯盟卻迅速遭遇了挫折,不僅因為很多地方性分部迅速走向沉寂,也因為霍尼格的一係列錯誤決策讓另一個國家級的民間科幻社團—國際科學協會—走到了聯盟的對立麵。兩個組織的碰撞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美國科幻圈發生過的最大派係衝突,在這場衝突中,許多科幻迷反目成仇。一些科幻迷甚至對整個圈子失望透頂,徹底隱退。

科幻聯盟誕生後,紐約的大量科幻迷都匯聚到了聯盟旗下,卻並沒有停止他們各自的科幻活動,更沒有解散他們曾經創辦的雜誌或社團。沃爾海姆、西克拉和米切爾便是如此。沃爾海姆在1935年參與了兩場大規模社群運動,首先同另一位頗為幽默的科幻迷威爾遜·塔克打了一場字母協會戰爭,接著創辦了科幻圈第一個娛樂性質的宗教—咕咕教。西克拉則和米切爾繼續發展國際宇宙科學俱樂部。他們做了兩項努力,其中一項將俱樂部同雷蒙德·帕爾默的國際科學協會合並,繼承了後者的名字和“光輝曆史”,另一項則是希望霍尼格能夠在《奇異故事》上為新的國際科學協會做宣傳。

不幸的是,國際科學協會的第二項努力失敗了—霍尼格斷然拒絕了他們的請求,發表了如下聲明:

鑒於我們的讀者已經能通過科幻聯盟獲得所有所需資源,我們將不會推薦他們加入另一個科幻組織—更何況科幻聯盟對一切愛好者開放,也包括那些負擔不起某組織高達1.5美元的會費的讀者。

與科幻聯盟相比,我們看不到你們的組織有任何優越之處,如果真的有,請不吝賜教,我們將很樂意進一步合作。

此事讓國際科學協會的成員們倍感沮喪與惱火。1935年2月13日,西克拉當選協會主席。協會從此開始和環球幻科會通力合作。沃爾海姆在《環球幻科會公報》的1935年4月刊上重新提起根斯巴克拖欠稿費的事,並借自家協會的民主章程攻擊科幻聯盟,稱它是一家獨裁組織。他們給《奇異故事》上的小說寫負麵評論,還把科幻聯盟稱作“蘇維埃的性感科幻跟班”。忍無可忍的霍尼格最終在《奇異故事》的1935年9月刊上公開宣布將沃爾海姆、西克拉和米切爾三人逐出科幻聯盟。雙方的敵對關係就此確立。三人組正式走上了“摧毀科幻聯盟”的道路。

國際科學協會本應不堪一擊,但是三件事讓該協會有力地向科幻聯盟發起了反擊。其一是《奇異故事》的對手雜誌《驚異科學故事》的編輯F.奧林·特萊梅因對國際科學協會的工作表示讚許,在自家雜誌上公開為其做起了廣告;其二是美國的許多科幻迷此時都處在腳踩兩隻船的狀態,同時是兩家組織的會員;其三是1935年,國際科學協會發射了四枚火箭,邀請了許多科幻聯盟分部的代表前來參觀,還出色地完成了紀錄片的拍攝和報道的撰寫。三件事讓國際科學協會獲得了很大的影響力。於是,在你來我往的互相攻擊中,兩個組織的矛盾不斷激化,最終從紙麵上轉移到了現實中。國際科學協會的領袖們在科幻聯盟紐約市分部第二次會議上帶著一群年輕人控製了會場,壓製了霍尼格的話語權,列數科幻聯盟的罪狀:商業化、獨裁、拖欠稿費,聲稱科幻聯盟已經完蛋了,國際科學協會才是新的希望。此事撼動了科幻迷對科幻聯盟的信心,造成了紐約市科幻聯盟的解散和獨立科幻聯盟的誕生。霍尼格本應有足夠的時間應對此事,但是隨著根斯巴克的經濟狀況的惡化和《奇異故事》雜誌銷量的下滑,根斯巴克在1936年2月21日被迫將《奇異故事》賣給了標準出版社。霍尼格的編輯職位被魏辛格取代,科幻聯盟的事務遭到了新東家的無視,致使許多分部迅速自行瓦解,隻有洛杉磯和費城兩地的分部仍然屹立不倒。至此,科幻聯盟徹底垮台,國際科學協會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解體的科幻聯盟的部分成員自立門戶,成立了獨立科幻聯盟。新聯盟和國際科學協會的會員重合度非常高,於是,國際科學協會的成員集體退出了獨立科幻聯盟,強製解散了後者,成為了全國範圍內影響力最大的社團。此時,協會的成員除了西克拉、沃爾海姆和米切爾外,還有弗雷德裏克·波爾、大衛·凱爾和赫伯特·歌德凱特等人。受協會領袖的影響,國際科學協會的意識形態與科幻聯盟截然相反,強調科幻迷的獨立性,對職業界抱有敵意,甚至曾抨擊《奇幻雜誌》,理由是該雜誌和職業界走得太近了。

在國際科學協會南征北戰的背後,1935—1936年間,美國的科幻圈依然在繼續發展。俄克拉荷馬州的丹尼爾·邁克菲爾創辦了《科幻新聞》和俄克拉荷馬州科幻協會,其成員包括著名科幻迷傑克·斯皮爾;科幻聯盟倒台後,費城分部同一個名叫“男孩們的科幻俱樂部”的社團合並,更名為費城科幻協會,收納了羅伯特·馬德爾、約翰·巴爾塔多尼斯等愛好者;在未被紐約的硝煙席卷的西海岸,克萊爾·貝克創辦了《科幻評論家》,並鼓勵一位名叫C.漢密爾頓·布魯默的科幻迷建立了科幻發展協會,發行了愛好者雜誌《超立方體》;該雜誌經常收到一位熱情科幻迷的來稿,這位科幻迷還自己發行了一本名叫《行星人》的雜誌。他叫詹姆斯·布利什。

在這一時期,科幻愛好者雜誌的誌向也逐漸從對標專業雜誌轉向投科幻迷所好。1934年中期,朱利葉斯·施瓦茨和莫蒂默·魏辛格轉行去做文學經紀人,《奇幻雜誌》在經曆了一段時間的低迷後,最終在1937年初停刊;一些相對弱勢的雜誌則因難以支付職業作家的稿費等經濟原因而逐個倒閉,其中便包括布利什的《行星人》。幸存下來或新興的愛好者雜誌的內容則逐漸從發表專業小說轉向發表粉絲小說、評論和八卦。受這種趨勢的影響,熱衷於收藏愛好者雜誌的科幻迷們往往能夠迅速了解整個圈子的動向和生態。

在這樣的背景下,在1936年的某天,米切爾提議:“讓我們出去見見其他地方的科幻迷吧。”

該提議得到了通過。接著,在沃爾海姆的建議下,科幻聯盟紐約市分部派出了代表團去費城和當地的科幻迷們見麵。於是,在1936年10月22日,沃爾海姆、波爾、米切爾、西克拉、凱爾、歌德凱特和一位名叫喬治·R.哈恩的科幻迷組成的代表團抵達了費城,見到了費城科幻協會方麵的米爾頓·羅斯曼、馬德爾和奧斯瓦爾德·特萊因。雖然這場會麵隻有八人出席,但是卻被曆史學家稱作首屆科幻大會。會上決定明年在紐約舉辦一場規模更大的科幻大會,大會主辦方同樣是國際科學協會。

1937年2月21日下午的第二屆東部地區科幻大會規模更大,形式也更加正式。大會在紐約市的波希米亞大廳召開,設立了大會委員會:沃爾海姆擔任主席,米切爾擔任秘書,其他兩名委員會成員是波爾和凱爾。會議議程分七個階段:①開幕式;②主席致歡迎辭;③重要嘉賓演講;④電影放映,包括巴克·羅傑斯動畫和歌德凱特帶隊製作的火箭實驗紀錄片;⑤歌曲表演;⑥自由討論暨自助晚宴;⑦閉幕式。國際科學協會還為大會發行了《國際觀察者》大會特刊。特刊一反科技文章和科幻作品平分秋色的特點,完全投身科幻,其質量堪比專業雜誌,作者幾乎全部是職業作家,除洛夫克拉夫特等人外,還有傑克·威廉森、艾德蒙·漢密爾頓等。

這屆大會為後來的世界科幻大會打下了基礎—講座、討論、音樂會、電影放映和場刊等都是後者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這屆科幻大會也成了科幻迷和好的地方:雖然此前紛爭不斷,但是查爾斯·霍尼格卻依然出席了大會;國際科學協會此前一直攻擊《奇幻雜誌》,但是在會上,沃爾海姆也和《奇幻雜誌》方麵的負責人施瓦茨握手言和了。而最重要的是,在大會上,組委會做出了一項重大決定—在1939年紐約舉辦世界博覽會期間,國際科學協會將主辦首屆世界科幻大會,讓英國和加拿大的科幻迷也加入到世界科幻的大家庭中。

吃瓜紀元:科幻圈內戰

國際科學協會似乎來到了一個黃金時代。西克拉野心勃勃,掌控著幾乎整個科幻圈;沃爾海姆仿佛一個臨近爆炸的火藥桶,四處攻擊協會的敵人,至死方休;同科幻聯盟一樣,協會也以紐約為中心,在全國各地設有分部。在其他協會或愛好者雜誌依然處在朝生暮死的狀態時,國際科學協會的地位幾乎不可撼動。

但是第二屆東部地區科幻大會結束後,國際科學協會卻迎來了它最大的危機:協會業務範圍寬廣,但是許多科幻迷卻並不真誠地認同根斯巴克的信條。科技愛好者和科幻愛好者的理念在大會開始時已經產生了嚴重的分歧,一派認為科幻應當成為更加嚴肅的科研事業的開門磚,另一派卻把科幻視作娛樂活動,把創作科幻本身當成終極目標,日常活動便是討論科幻和討論科幻圈的八卦。兩派的矛盾在吞並獨立科幻聯盟時便初見端倪—彼時,沃爾海姆發文稱布魯克林分部的科學實驗不過是在“玩票”。這無疑是自爆式發言,因為國際科學協會也在做著同樣的科學實驗。

西克拉受到了侮辱,但二人的矛盾直到大會結束才抵達**。《國際觀察者》的編輯權限並不完全在西克拉手中。大會結束後,他本想讓該雜誌恢複舊日的政策,但是科幻小說卻依然持續占據雜誌的大部分版麵,科幻活動也依然是協會活動的主旋律。這讓西克拉感到極度不滿:協會雖然依然在蒸蒸日上,卻變質了。

在多次不成功的努力後,西克拉做出了一項突如其來的決定。在一個星期日,下午兩點,沃爾海姆去西克拉的家中開會時,發現米切爾和波爾被趕出了屋子,理由是他們是協會的敵人。西克拉沒有解釋原因,但是1937年4月中旬,他油印了一份傳單,發給了協會的所有成員。傳單上宣稱“科幻和國際科學協會的宗旨關係薄弱,但是科幻迷卻越發沉浸在紙漿雜誌的製作中。在協會裏,科幻就是一個錯誤”。他對此感到十分失望,決定辭去國際科學協會的主席職務。

西克拉的批評並非沒有道理,但是他批評的對象卻覆蓋了幾乎所有科幻迷。他的所作所為還讓他的好友們感覺遭到了背叛。沃爾海姆恰好是一名極度記仇的人。在多年的科幻活動中,他雖然樹敵頗多,卻同樣收獲了很多友誼,除了米切爾、波爾和凱爾外,還有哈利·多克韋勒、羅伯特·朗茲等。在西克拉辭職以後,憑借人脈和政治手腕,他很快便同時當選主席、副主席、秘書兼財務主管。而剛一當選,他便立刻以“國際科學協會不國際,不科學,也不像協會”為由,宣布協會就地解散。接著便開始聯合他的朋友開始從各種渠道對西克拉展開攻擊,直到西克拉“身敗名裂”,在科幻圈徹底名譽掃地。

國際科學協會消失以後,美國科幻圈短暫地出現了一個真空期。社群內火熱的氛圍冷卻了。科幻史學家薩姆·莫斯科維茨將這一時期誇張地稱作“科幻圈的黑暗時代”,理由是缺少有影響力的組織,各家愛好者雜誌也紛紛倒閉。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實際上,在這段時間,很多人都在摸索新的出路。在經濟低迷的背景下,約翰·米切爾開始接觸共產主義思想;沃爾海姆也開始考慮從事嚴肅的科幻事業;二人聯合多家科幻俱樂部建立了奇幻愛好者報刊協會,允許協會的成員社團共享印刷設備、稿件和郵寄渠道,以降低各組織的出刊難度。

1937年6月,一名住在紐瓦克市的科幻迷發行了愛好者雜誌《太陽神》。他叫薩姆·莫斯科維茨,是科幻聯盟紐瓦克分部的創辦者之一。他在1938年初做了一件和奇幻愛好者報刊協會類似的事:宣布成立莫斯科維茨手稿管理局,匯總科幻迷來稿,提供給所有有需要的出版人。雖然經驗尚淺,但莫斯科維茨卻具備成為資深科幻迷應有的一切潛質,甚至更為優秀。他體格健碩,擅長拳擊,積極參加科幻活動,以發行雜誌、撰寫評論和活動報道為科幻主業。在後兩年的科幻界,他將成為沃爾海姆的“頭號敵人”。

此時,科幻聯盟僅存的兩家分部都已經完成了轉型,分別更名為洛杉磯科幻協會和費城科幻協會。洛杉磯科幻協會在阿克曼的領導下,開始邀請職業作家參加協會活動。1937年秋,一個名叫雷·布拉德伯裏的中學生在克利夫頓咖啡館加入了協會,不久後在阿克曼的《想象力》雜誌上發表了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說。費城科幻協會則通過一級郵件係統向全國宣布:第三屆東部地區科幻大會將由他們主辦,大會時間定在了1937年10月30日。

這屆大會讓美國科幻圈步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在大會開始前的一個月裏,還發生了另一件影響深遠的事。《驚異科學故事》雜誌的主編特萊梅因聘用了一名新編輯來繼承他的衣缽。編輯名叫小約翰·W.坎貝爾。他很快便會將艾薩克·阿西莫夫、羅伯特·海因萊因、A.E.範·沃格特、雷·布萊凱特、亨利·庫特納和C.L.穆爾等作家匯聚在他的旗下。美國科幻的黃金時代就此拉開了帷幕。

競標!競標!競標!

第三屆東部地區科幻大會在喧囂中開始,在躁動中結束。

10月29日,聲名狼藉的西克拉孤身一人前往費城,次日,在會場漫無目的地遊**時,遇到了在現場販賣雜誌的莫斯科維茨,同他一拍即合,商討起在紐瓦克召開科幻大會的可能性。紐瓦克科幻大會將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國家級科幻盛會。它不僅考驗主辦方的人氣,也考驗美國科幻界的規模和活躍程度。如果大會取得成功,主辦方也將申辦世界科幻大會。西克拉也可借此恢複他在科幻圈的地位。

會場氛圍一片祥和。下午2時37分,大會主席米爾頓·羅斯曼宣布開幕。大會的榮譽嘉賓是《驚異科學故事》的副主編R.V.哈佩爾,他向聽眾介紹了雜誌的新主編坎貝爾,代坎貝爾發表了講話。

接著,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沃爾海姆上台發表講話,講稿由米切爾撰寫,題為《要麽轉變,要麽死亡》。在講話中,他當眾潑下一盆冷水,宣稱“科幻已死”,原因正是科幻迷已經與根斯巴克指出的理念漸行漸遠,科幻也已經

變成了一種兒戲一般的社交娛樂。以科幻為目的的科幻已成為自身的終點。它既不能帶來人性的提升,也無法推動科技的進步,因此,科幻已經“在智識上破產了”。同西克拉一樣,沃爾海姆一派也不認可科幻迷的混圈玩票行為。然而,他們卻沒有皈依科學派,而是繼承威爾斯的政治主張,提出:科幻迷應當致力於實現經典科幻作品中描繪的烏托邦社會,通過政治手段和社會改造,將人類帶向更加美好的未來。而在1937年的美國,實現這一手段的最好方式便是加入共產國際,成為“共產主義的接班人”。

當時的科幻迷把這種主張稱為“米切爾主義”。米切爾主義雖然激進,但是卻並非全無道理。1936年,蘇聯確立了社會主義製度,其計劃經濟體製極大地推動了蘇聯早期經濟的發展。而在大洋彼岸,大蕭條的餘波卻依然掃**全美。在這種背景下,選擇將科幻中的烏托邦付諸實踐,選擇作為一種腐朽資本主義製度的出路的共產主義,確實更加符合那個時代的美國年輕人的精神追求。雖說如此,但是大會現場卻一片嘩然。雖然部分科幻迷認同沃爾海姆和米切爾,但是通過結合了政治手段的科幻來改造社會,與其說是宏圖偉業,倒更像是空洞的泛泛之談。

大會最終以12票反對,8票讚同的結果否決了米切爾主義者的主張。但是正反兩方的票數差距卻並不懸殊。米切爾主義者自此開始在全國甚至全世界範圍內招兵買馬。莫斯科維茨投了讚成票,卻因為在大會的報道中負麵記錄了聽8月,羅伯特·海因萊因發表處女作《生命線》;第三屆費城科眾對米切爾主義的反響而遭到了沃爾海姆的攻擊。唇槍舌劍從就事論事迅速淪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人身攻擊,兩人的矛盾就此確立,並最終演化成了以莫斯科維茨為核心的新科幻圈同沃爾海姆所領導的科幻政治發展委員會的派係之爭。鬥爭一直持續到首屆世界科幻大會結束。

此時,沃爾海姆一派實力雄厚。莫斯科維茨一派若想與之分庭抗禮,就必須成功主辦紐瓦克科幻大會。為了確保大會圓滿成功,莫斯科維茨和西克拉在宣傳上煞費苦心,不僅憑空捏造了許多主辦機構的名字,還為了收回成本,針對狂熱地收藏愛好者雜誌的科幻迷們,提出了雜誌交換企劃:隻要向主辦方郵寄50本自家發行的雜誌,即可免費獲贈一整套主辦方收到的雜誌,一種一本。多出的雜誌則由主辦方自行拍賣。遵照這種策略,如果參會人數夠多,則大會圓滿舉辦,而即便參會人數不足,主辦方至少也不會虧本。

1938年5月29日,大會在斯洛伐克-索科爾大廳順利召開。參會人數高達125人,幾乎是往屆科幻大會參會人數的總和。紐瓦克的地理優勢讓周邊幾個州的科幻迷和職業人士悉數到場,其中不乏L.斯普雷格·德·坎普這樣的大人物。在會上,西克拉順理成章地宣布他們將會在1939年舉辦世界科幻大會,並收獲了職業科幻編輯們的支持。《驚異科學故事》雜誌的主編坎貝爾不僅宣布他們將支持任何有能力舉辦大會的科幻組織,還表示將無償宣傳“核心科幻迷”的雜誌。西克拉還提議成立臨時委員會籌辦世界科幻大會。與國際科學協會最初的構想一樣,大會將借1939年世界博覽會的東風,與之同時召開。

然而,在決定委員會構成一事上,科幻迷之間卻再度產生了分歧。上屆東部地區科幻大會的東道主是沃爾海姆領導的委員會,他們聲稱自己擁有順理成章的世界科幻大會主辦權;西克拉組建的紐瓦克委員會則在首屆國家科幻大會上獲得了公開委任。盡管後者通過國家科幻大會的圓滿成功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但是沃爾海姆的委員會卻不僅經驗豐富,而且其核心理念—米切爾主義—也已經漸趨成熟。相比之下,以莫斯科維茨為核心的新生科幻迷雖然理想遠大,但在行動力上卻依然稍遜一籌,其凝聚力也十分糟糕,甚至一度出現了連續兩次開會都隻有西克拉和莫斯科維茨出席的情況。

雙方的正式交鋒始於一場競標答辯會。答辯委員是坎貝爾和《驚險奇異故事》的編輯利奧·馬格裏斯。沃爾海姆有備而來,提出的成立科幻政治發展委員會的計劃雖然激進,卻具有可行性。情急之下,西克拉隻能靠畫餅來撐場麵,宣稱他能在幾個月內建立一個主辦組織,其規模是沃爾海姆的委員會的兩倍。答辯會以西克拉的失敗告終,但坎貝爾和馬格裏斯表示:如果他能兌現諾言,那麽,他們願意重新考慮人選。

西克拉此時仍然缺乏人望,於是,爭奪主辦權的責任落到了薩姆·莫斯科維茨的肩上。1938年7月17日,在同西克拉和另一位科幻迷詹姆斯·V.圖拉斯的會麵中,他提議成立名為新科幻圈的組織。此時,他同沃爾海姆曠日持久的論戰已經在好友傑克·斯皮爾等人的支持下告一段落。他在科幻圈中也擁有相當的話語權。於是,他采取了一種十分誇張的方法實現了同沃爾海姆的委員會分庭抗禮的目標:兼並。

他首先確立了三人的緊密合作關係和他的領導地位。接著,他動用了強硬的政治手段,先斬後奏地將業已停運的科幻發展協會收入囊中,還將《太陽神》《超立方體》《奇幻評論》雜誌和他自己的手稿局合而為一。至此,新科幻圈擁有了大約125名正式會員,發行了同名官方雜誌,創刊號共計發行200本。借助圖拉斯的《奇幻新聞》雜誌的持續曝光,新科幻圈終於擁有了與米切爾主義者並駕齊驅的資格,其規模甚至更勝一籌。

盡管如此,但是未來派和新科幻圈的矛盾卻並沒有就此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未來派方麵開始一而再,再而三地攻擊新科幻圈的各種行動,甚至以納粹德國做文章,說組委會決定在世界科幻大會上放映的科幻電影《大都會》是從納粹德國的電影公司引進的,屬於通敵叛國。他們甚至還在首屆世界科幻大會的現場發放了名為《一份警告!》的宣傳冊,手冊中公開指控紐瓦克科幻大會的主辦方專行獨斷,攻擊世界科幻大會組委會,稱他們是“殘忍的惡棍,把世界科幻大會當作他們的政治武器”,要所有參會人員對他們心存警惕。協會成員後來的活動表明,這些行為很可能是公報私仇—在1939年的聖誕節,他們給西克拉寄了一張惡毒的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一個切口,從中探出了一截從橡膠手套上截下的手指,旁邊寫著“給你點別的東西來操你的朋友”。

未來派的存在雖然給世界科幻大會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但是此時的歐美科幻世界卻已經進入了新的繁榮期。在小說界,羅伯特·海因萊因、艾薩克·阿西莫夫、雷·布拉德伯裏、詹姆斯·布利什、艾瑞克·弗蘭克·拉塞爾、傑克·威廉森、阿爾弗雷德·貝斯特和大西洋對岸的阿瑟·克拉克等科幻作家均已開始在科幻史上留下自己的足跡。在科幻藝術領域,也出現了弗蘭克·R.保羅等著名科幻畫家。

1938年,安·蘭德出版《一個人》,向烏托邦文學再填一瓦。次年,L.斯普雷格·德·坎普發表了《唯恐黑暗降臨》,自馬克·吐溫以後,再度點亮了或然曆史小說的火花;同年,A.E.範·沃格特發表了《黑色毀滅者》,該作後來成為《異形》的靈感源泉之一……在科幻界大繁榮的背景下,新科幻圈的籌備工作得到了各方的支持,除了引進《大都會》外,還得到了世界博覽會官方的免費場地支持(盡管他們拒絕了世博會官方的條件,理由是擔心大會偏離正題)。《新科幻圈》和《奇幻新聞》持續跟蹤報道大會動向。在主辦方的不懈努力和多方的支持下,時間向著既定的日期不斷前進:1939年7月2日,大會將在紐約市曼哈頓卡拉萬會議廳召開,編號為Nycon I,為期3天。

美國的科幻迷永遠不會忘記1939年的夏天。在世界科幻大會的號角聲中,紐約城幻化成了耶路撒冷,成為了全美科幻迷的應許之地。這趟朝聖之旅將成為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回憶之一。他們向父母籌錢,求朋友借他們旅費,然後登上火車,坐進長途巴士,或結伴出行,或孤身上路。

有些科幻迷無法參加大會,他們的朋友便代他們出席。在北美大陸的另一端,科幻藝術家漢斯·伯克受經濟原因所困。於是,已經向慷慨的阿克曼借到了旅費的雷·布拉德伯裏,便帶著伯克的畫作和自己的便攜式打字機,在6月底坐上大巴,啟程前往紐約。

1939年7月2日,天朗氣清。下午兩點半,首屆世界科幻大會正式拉開帷幕。受獨立日假期的影響和世博會的吸引,共有200餘人出席。來自全美乃至加拿大的科幻人齊聚一堂,場麵堪稱現場版的科幻名人堂。嘉賓陣容華麗,名單包括:弗雷斯特·阿克曼、雷·布拉德伯裏、傑克·威廉森、雷·卡明斯、曼利·韋德·威爾曼、艾德蒙·漢密爾頓、L.斯普拉格·德·坎普、艾薩克·阿西莫夫、恩多·賓德、馬爾科姆·詹姆遜、弗蘭克· R.保羅、查爾斯·施奈曼、小約翰·W.坎貝爾、利奧·馬格裏斯、莫蒂默·魏辛格、查爾斯·霍尼格、法恩斯沃斯·萊特、大衛·裏德、約翰·克拉克、朱利葉斯·施瓦茨……

在這十年間活躍在科幻圈裏的科幻迷代表們也悉數出席了這屆科幻大會,包括羅伊德·艾希巴赫、米爾頓·羅斯曼、奧斯瓦爾德·特萊因、約翰·巴爾塔多尼斯、庫斯蘭兄妹、大衛·凱爾、羅伯特·馬德爾等。科幻迷和職業科幻人還攜家帶口,進一步讓世界科幻大會變成了整個科幻界共享的狂歡節。

身為大會主席,莫斯科維茨首先致開幕詞。他表示:科幻大會印證了科幻圈的凝聚力,因為偵探小說和西部小說的讀者從沒舉行過大型集會,而科幻小說的讀者卻已經舉辦了五場科幻大會了。

西克拉接著反駁了“科幻小說是逃避文學”的觀點,表示新科幻圈希望把科幻帶進生活。這份真誠打動了利奧·馬格裏斯。他在接下來的講話中高度讚揚了科幻迷的熱情。接下來的兩場嘉賓演講一場關於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集出版計劃,另一場由大會榮譽嘉賓弗蘭克·保羅發表,題目是《科幻,青春之魂》,他表示:“科幻正在成長,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讀科幻。”

弗裏茨·朗的《大都會》放映結束後,坎貝爾追溯了科幻自《驚奇故事》至今的發展曆程,並指出:當前階段的科幻由新點子和新人物組成。世界不再是人類眼中的世界,而是非人類視角下的異化世界。

已成為《驚險奇異故事》編輯的魏辛格講述了許多知名作家的成名軼事。西克拉則介紹了科幻圈的風雲人物,向聽眾介紹了許多作家和編輯。

除此之外,大會還奠定了許多其他傳統,其中較為有趣的一項源自弗雷斯特·阿克曼。大會第一天,他穿著女友莫羅喬為他設計的服裝,打扮成時間旅行者出席了大會。據弗雷德裏克·波爾回憶,阿克曼“穿著自製的巴克·羅傑斯戲服出現在了一家餐館裏,衝侍者揮舞著火箭手槍,要求他在他的奶酪三明治裏放豆芽菜和豆腐。”。他的裝束甚至讓在當時參展世界博覽會的通用汽車公司代表們把他誤認為自家的機器人,報了警,要把他捉回會場。戲劇性的參會方式讓阿克曼成為了最早在世界科幻大會上進行Cosplay的先驅者之一。

世界科幻大會的最後一項活動是拍賣,拍賣內容包括愛好者雜誌等。但在這之前,會上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未來派和新科幻圈的鬥爭讓薩姆·莫斯科維茨在大會前夕發布了“驅逐決議”,禁止六名未來派成員進場,以免幹擾科幻大會秩序。被驅逐的未來派成員隻得聚在會場對麵的餐廳裏,聽抽空前來拜訪的科幻迷講述會場內發生的事。並非所有未來派成員都遭到了驅逐。艾薩克·阿西莫夫便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便進入了會場。大衛·凱爾也成功參會,並在拍賣活動開始前提起了異議。驅逐決議遭到了許多科幻迷的反對,他們紛紛表示支持凱爾。但是當晚,西克拉表示本屆科幻大會不包含投票表決活動,以此為理由駁回了請願。

第二天的活動議程與第一天類似。莫斯科維茨講述了愛好者雜誌的曆史。講話始於膠版印刷機,終於愛好者雜誌的未來。西克拉則重新提起他心目中一貫的科幻理念。當天放映了天文學電影《透過全世界最大的望遠鏡看宇宙》,導演盧洛伊·西伯裏在放映結束後發表了相關報告。在獨立日當天,科幻迷還在法拉盛草地公園舉行了一場壘球比賽,由皇後區科幻協會對陣費城科幻協會,雷·布拉德伯裏擔任本場比賽的記分員。

在獨立日夜裏,伴隨著世界博覽會燦爛的煙火表演,為期三天的世界科幻大會落下了帷幕。根據薩姆·米勒的布拉德伯裏傳記,當晚,19歲的布拉德伯裏站在俄羅斯館外,遙望煙火一顆接著一顆射向茫茫黑夜。綻放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睛裏,讓他不禁感到熱淚盈眶。這是他年輕時代的**之一,也是生於大蕭條中的一代科幻迷的人生頂點之一。在科幻世界之外,地球自西向東緩緩旋轉,時代正在邁向一個前所未有的黑暗紀元,但在這個時刻,他們至少能夠暫時忘掉對未來的憂愁,沉浸在壯美的煙火中,沉浸在幻想文學編織的美麗世界裏。

1939年9月1日,納粹德國閃擊波蘭,英法對德宣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

劫後新生:走向黃金時代

戰爭改寫了一切,將人類的共同傷痕寫進了每個人的人生中。

不同科幻迷眼中的二戰意義有所不同。有人把它視作自我實現的舞台,欣然應征入伍;有人將它視作人類文明的地獄,本著和平主義的信條,或被迫參軍,或固執地與政府製度對抗。但是戰爭本身卻不帶任何態度,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人們的命運僅僅取決於他們在什麽時間被投放到戰爭機器的什麽位置。

黃金時代的巨頭們悉數參軍或為軍方工作。阿西莫夫在1941年進入費城海軍造船廠,此前已發表了著名的《日暮》和“我,機器人”係列的第一篇小說《小機》;和他共事的科幻作家還有坎普和海因萊因;大洋彼岸的阿瑟·克拉克則在皇家空軍服役,職位是雷達專家。他們的教育背景讓他們得以在遠離戰區的技術部門工作。即便如此,一些科幻人的人際關係也還是受到了影響。當雷·布拉德伯裏因高度近視而未能參軍時,曾經在洛杉磯教他寫作的海因萊因便和他斷絕了來往。

到了1941年,沃爾海姆等人所組建的未來派協會已經儼然成為了一個小家庭,協會成員從各自的家中搬出,合租一間大屋,並為之冠以“未來派之家”“象牙塔”等名字。他們同吃同住,互相扶持,男女會員甚至會輪流互相結為伴侶。他們互相配合,以成為小說、編輯和出版代理界的專業人士為目標。協會在巔峰時代曾一度掌管美國紙漿雜誌產業的大半江山。這或許是業餘科幻組織所能取得的最高成就了。

不幸的是,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發。據達蒙·奈特回憶,所有人都以各自的方式記下了那晚協會內發生的事。美國參戰以後,除了詹姆斯·布利什和四名未達入伍指標的協會成員外,其餘男性成員都應征入伍(在他們的妻子中,也有兩人參軍)。1942年8月,哈利·多克韋勒參軍,被送往英國;弗雷德裏克·波爾在短暫地從事了一段文學經紀人的工作後,暫停手頭事務,在1943年初參軍,被派往意大利;西裏爾·科恩布魯斯則參加了一個軍方特訓項目。在戰爭開始前,他是個喜歡收集音樂盒的機械師,戰爭爆發後,卻因項目取消而被派往歐洲,端著機槍參加了阿登戰役。

一些科幻迷不願卷入二戰。詹姆斯·布利什在一場協會儀式上燒掉了自己的征兵卡,後來卻還是在一間軍方醫學實驗室裏擔任技術員;霍尼格因拒絕服役鋃鐺入獄,直到1945年才被釋放;布拉德伯裏則不僅身體素質不達標,主觀上也抵觸二戰。一天,他遺落了征兵卡,被關進了看守所,一夜過後才被釋放出來。被捕的經曆讓他感到恐懼萬分,並啟發他創作了《華氏451度》的前身之一:短篇小說《暗夜獨行客》。

戰爭結束後,人們從戰場上回來,卻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戰場上。對末日、戰爭和核武器的描寫開始成為科幻作品的主流話題之一。

一些科幻迷始終未能擺脫戰爭的陰影。哈利·多克韋勒在戰場上罹患脊髓結核病,回國後,於1948年去世;科恩布魯斯這位後來獲得了兩座雨果獎杯的作家,則患上了惡性高血壓,在1957年3月21日死於心髒病,留下了《小黑包》和《鯊舟》等傑作,享年34歲。

科幻圈還在繼續發展,幸存下來的早期科幻迷開始以嚴肅的態度對待科幻和生活。1952年,沃爾海姆在漫長的自由編輯和代理工作後,被雅芳圖書公司聘用,任職期間,開啟了雙麵王牌書係,引進了J·R·R·托爾金的鴻篇巨製《魔戒》;波爾、阿西莫夫、布利什、布拉德伯裏等人則逐漸成為科幻黃金時代的中堅作家;薩姆·莫斯科維茨和傑克·斯皮爾成為了科幻史學家,前者編寫了一部名叫《永恒的風暴》的科幻圈史,後者發起了《幻圈百科全書》項目;弗吉尼亞·基德則在擔任編輯之餘,和奈特與布利什在60年代中期設計了米爾福德評論法,奠定了現代寫作坊的基本工作模式;1972年,在數十年的拖延後,曾在《奇異故事》的科幻聯盟專版上發表文章的科幻迷J·O·貝利出版了一本名叫《穿越時空的朝聖者》的科幻研究開山之作。科幻研究領域的終身成就獎的名字即取自該作標題……

在初代三人行中,除沃爾海姆外的另兩位卻在科幻界暗淡離場。

1953年,西克拉找到沃爾海姆,邀請沃爾海姆和米切爾同他聯手,再次征服科幻圈,卻被沃爾海姆以“科幻圈還年輕……我不相信有誰還能以一人之力征服它”為由婉言謝絕。西克拉接著又去找莫斯科維茨,莫斯科維茨也以同樣的理由將他拒之門外。1975年,當達蒙·奈特找他采訪時,他疲憊地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米切爾則始終沉浸在傑克·凱魯亞克式的頹廢派作風中。他酗酒,自吹自擂,放浪形骸。在未來派,他和沃爾海姆的友誼破滅了,和其他人的關係也瀕臨破產。他沒有在共產主義中實現自我,科幻也沒能滿足他的訴求。他反複找工作,又反複失去工作。在1968年秋天,他生活混亂,精神也不太正常。他的妻子瓊·米切爾把他送進了醫院,但是在11月20日,他擅自出院了。他在一間酒吧買了一瓶葡萄酒,此後便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1969年新年,晚上八點,瓊的朋友找到了他。他死了,像一根原木一樣浸泡在冰凍的溪水裏,水深隻有一英尺左右。

像西克拉或米切爾這樣的科幻迷的悲劇依然偶有發生,但是在愛爾蘭科幻圈奠基人沃爾特·威利斯和鮑勃·肖看來,這些人之所以會以悲劇收場,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對目標一門心思的追求已經讓他們難以享受科幻和科幻社群帶來的樂趣,也讓他們自己所創造的科幻產物失去了趣味和對其他科幻迷的吸引力。科幻的科普化運動和政治化運動便是因此而破產的。

但是不論目的是否單純,不論結局幸福還是悲慘,美國的早期科幻迷都給後人留下了一份寶貴的共同財富,即他們對待科幻的平和但又認真的態度。對許多人來說,他們的時代依然在繼續。在他們的心中,科幻並不是一種純粹的消遣,而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可以是改變世界的狂熱理想,也可以一份值得從事終身的職業。這種認真對待科幻的態度奠定了首屆世界科幻大會前美國科幻圈的文化基礎,並作為一種傳統一直持續至今。

2008年12月4日,弗雷斯特·阿克曼與世長辭,享年92歲。1953年,伴隨著雨果獎的誕生,他為該領域創造了“sci-fi”這個名字,並在同年被授予“頭號科幻迷”的頭銜。在他的一生中,他為科幻發展做出了無數貢獻。他發表了很多著名科幻大師的處女作,出席過五十多場世界科幻大會,接待過日本方麵的世界科幻大會來賓,1997年還在家中接待過《科幻世界》的主編楊瀟。他在1958—1983年間發行了《電影世界的著名怪物》雜誌。斯蒂芬·斯皮爾伯格、蒂姆·波頓、斯蒂芬·金、喬治·盧卡斯和吉爾莫·德爾·托羅等人深受該雜誌啟發,一些人曾一度將他奉為“恩師”。

人們把阿克曼埋在了洛杉磯郊外的森林草坪紀念公園,和他的妻子葬在一起。他的墓誌銘完美地詮釋了這位頭號科幻迷看待科幻的態度,也完美地詮釋了科幻在早期科幻迷心目中的地位。

“科幻是我的人生巔峰。”科幻先生如是說。

拓展閱讀

[1] 薩姆·莫斯科維茨的《永恒的暴風:美國科幻圈發展史》(The Immortal Storm: A History of American Science Fiction Fandom)是有關美國早期科幻圈發展史的最全麵綜述。作品完稿於1951年,講述了美國科幻圈自起源至第二屆世界科幻大會之間的科幻社群發展曆程。需要一提的是,莫斯科維茨和本書的編輯傑克·斯皮爾均為這段曆史的親曆者,故該書部分細節的客觀性與準確性值得商榷。

[3] 本文聚焦在20世紀30年代的初代科幻迷身上,40年代的內容僅作收尾之用,若希望了解1940—1950年間的科幻圈發展史,請參考小哈裏·華納的《我們所有的昨天》(All Our Yesterdays)。

[4] 如今,科幻圈中與社群相關的三項重大獎項分別是薩姆·莫斯科維茨檔案獎(Sam Moskowitz Archive Award)、頭號科幻迷名人堂獎(First Fandom Hall of Fame)和巨心獎(Big Heart Award)。檔案獎用於嘉獎收藏家,名人堂獎獎勵為科幻界做出30年以上傑出貢獻的人,巨心獎用於獎勵在幻想領域做出長期出色貢獻的人。前兩個獎項由頭號科幻迷(First Fandom)協會頒發,最後一項在世界科幻大會上與雨果獎共同頒發。此外,雨果獎也設立了最佳愛好者雜誌(Best Fanzine)、最佳粉絲藝術家(Best Fan Artist)、最佳粉絲作者(Best Fan Writer)和最佳同人電影(Best Fancast)四個子項。

[5] 科幻愛好者雜誌通常很難保存,然而對文化研究者來說,這些雜誌卻又至關重要。近年來,一些組織開始著手構建與愛好者雜誌相關的檔案庫和線上資料庫,較為知名的平台包括 eFanzine(efanzines.com)、F.A.N.A.C(fanac.org)和ZineWiki(zinewiki.com)。前兩個平台專注於掃描古舊愛好者雜誌,最後一個平台專注於為雜誌編目。此外,一些古舊雜誌也可以在時光機(archive.org)和古登堡電子書計劃(gutenberg.org)中找到。[6] 本頁下方的兩條標語的縮寫是科幻圈延續至今的兩句著名“黑話”—FIAWOL和FIJAGH,分別代表了科幻迷看待科幻的兩種不同的價值觀。愛爾蘭科幻迷沃爾特·威利斯和鮑勃·肖在1954年2月發表的小說《魔法印刷機》中包含了大量類似的科幻圈行話,並通過一名科幻迷的科幻圈成長史,介紹了這些術語的語境。在2019年愛爾蘭都柏林世界科幻大會上,改編自該作的舞台劇首映並廣受好評。作品原文及相關介紹請參考http://efanzines.com/TED/。

1818

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說

瑪麗· 雪萊《弗蘭肯斯坦》出版。

1882

美國第一份紙漿雜誌《大商船》創刊。

1884

“科幻雜誌之父”雨果· 根斯巴克出生於盧森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