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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回歸那年的冬天，在哥哥不足二十平方米的辦公室裏，韓小華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這是母親去世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麵。韓大華彼時是個剛剛勉強升上應用數學係副教授的不成功人士，因為一些離經叛道的思想屢遭學界排擠，他嘴臉冰冷，言辭激烈，根本不像別人刻板印象中的農家子弟。

除了一點：他仍然保持遺世獨立般的自信。

說完了，韓小華等著哥哥排山倒海的批駁。可哥哥竟然在屋裏點了根煙，長吸一口，又遞給弟弟，他們年輕潦倒的時候，經常這樣分享好東西。

“這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韓小華尷尬地笑了兩聲。

“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危險，它挑戰了很多東西。”白煙從韓大華口中噴出，“見了鬼了，它跟我一直在做的課題還真的有關係。”

“所以你能做？”韓小華兩眼放光，竟然習慣地把點燃的煙往耳朵上夾，被燙得一驚，落了一身煙灰。

哥哥笑了起來，肆無忌憚，像在嘲諷全世界，和二十年前沒有兩樣，看來這個習慣他也改不了。

“底層算法隻是一方麵，還需要網絡和終端的配合，看看那隻貓，”哥哥手一指，韓小華順著看去，隻有一個“嘎吱”作響的白盒子，並沒有什麽貓，“56k的龜速，什麽也幹不了，至少現在沒戲。”

韓小華用腳踩著地上的煙，煙絲爆了出來，蹍得遍地都是。他一言不發地站起身，揮揮手表示走了，卻被哥哥的一句話拽住了腳步。

“現在沒戲不代表將來也沒戲。”

他回過頭，疑惑地看著哥哥。

“我們現在在山腳下，”韓大華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坐標係和一條陡峭上揚的曲線，在靠近原點的位置敲了敲，“誰也說不好什麽時候技術會爆發，三年？五年？但我知道它就在那裏，它一定會到來。隻是需要時間和錢。”

韓小華又坐了下來：“你拿什麽下注？”

“……我的人生，這是我欠你的，也該還了。”

“你在說什麽？”

片刻沉默之後，哥哥突然一改之前的驕橫，顯得局促不安起來，他在白板上胡亂畫著什麽公式，嘴裏喃喃自語，又突然停下，把筆一扔，像是繳械投降般口氣低軟下來。

“抽長短的時候，我作弊了。”

韓小華愣了幾秒，突然明白過來話裏的意思，臉瞬間漲得通紅。他站起身，攥緊拳頭，又鬆開，渾身篩糠似的抖著，失去了張嘴說話的能力。

“當時我覺得就應該我去上學，這是為了整個家族考慮……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大錯特錯。你本該比我有更高的成就。”

韓小華看著哥哥，就像一個嬰兒衝著鏡子裏的自己發怒，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阿慧眼裏是怎樣一個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哥哥麵前，伸出手。哥哥緊閉上雙眼，準備迎接痛擊。

“我給你錢和時間，不過，我們要簽一份協議。”

哥哥睜開眼，像是第一次認識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