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有動靜嗎?”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蝸牛的腿。

蝸牛明顯還在想著老迪克的事,呆呆地出神,結果被我嚇了一跳。他趕忙朝樓下看了看:“沒什麽特別的,還是很多人。”

“你小子說說,河馬們今天要是來的話,會從天上來還是從地下來?”我想把話題岔開,畢竟是我先勾起了蝸牛的傷心事。

“天上吧。”蝸牛還是有點心不在焉。

“我說是地下。”

“不會吧,李頭兒。”蝸牛低頭看看我,“他們要是從地下來你幹嗎還帶著我親自來守樓頂,反而把警察都派到樓底下去了?”

“我就說你笨嘛!樓底下那麽多出入口,咱們兩個人能守住幾個?再者說,他們最後還是得從樓頂索降下去,才能破壞樓外麵的二維碼。難道你讓他們從大廈外麵往上爬啊?”

“可是,傘降到天台上不是更容易嗎?他們又不是沒這麽幹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賣起了關子。

蝸牛果然來了興趣。“李頭兒,又有內幕消息?快快快,別折磨我了!你知道我最忍不了這個了。”

“成,就給你說說吧。”反正這次行動結束,他早晚也會知道的。我故意壓低了聲音,增加點神秘感:“你也知道,抓河馬最困難的在於不知道他們是誰。但如果能鎖定他們的DCL唯一識別碼不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嘛。上次他們從天上傘降到樓頂之後,技術部門想了一個招兒:把所有的樓頂都刷上特殊的二維碼。我聽說這事讓外維部忙了好幾天。”

“噢……這樣一來,當他們在空中看到目標樓頂時,DCL就會把特殊二維碼的圖像發到CuMG雲上。一旦這些特殊二維碼被係統判讀出來,立刻就知道哪隻DCL屬於河馬了,是不是?”蝸牛的確很機靈。我滿意地衝他點了點頭。

得到了鼓勵的蝸牛很是興奮,高昂的情緒又回來了:“我就說嘛,不記得華都樓頂上以前有二維碼啊。今天上來看見,我還奇怪呢。”但是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麽,“不對不對,河馬來搞破壞時,每個人的頭上都戴著老式的電子義眼裝置,同時也遮擋了DCL,根本就拍不到二維碼啊。他們一直以來不就是用這個辦法來躲避我們的追蹤定位嗎?”

“在空中不能用義眼。那玩意兒直接與視神經對接,成像質量很糟。現在又是夜裏,戴著它跳傘等於自殺。”

“還是不對啊!”蝸牛眉頭皺得更緊了,“我都不知道這件事,荷馬組織怎麽可能知道呢?所以啊,他們還是會走天上的。”

聽了這話,我心裏“咯噔”一下子。當然,荷馬組織能夠知道這次的樓頂陷阱,全是我提前給妹妹通風報信的結果。要不是剛才為了岔開話題,我也不會跟蝸牛說這事。這下可好,引火燒身了。

“對啊,他們又不知道。是我想多了。”我隻好就坡下驢,順著蝸牛的想法說。

“哎,李頭兒,你得老實交代啊—”蝸牛拖長了聲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道他想明白了?我更加緊張了。“快說,你是從哪兒得到消息的?”蝸牛這一問,總算讓我鬆了口氣。“是不是從莫總監那兒啊?你們倆是不是……”蝸牛不敢往下說了,一臉壞笑地看著我。

在整個CuMG集團,除了已經去世的老迪克,大概隻有天天跟著我的蝸牛能看出些端倪吧。不過,我不可能向他承認:自己與集團高管,大名鼎鼎的安保總監莫愁莫愁有任何工作之外的瓜葛話又說回來,就算我想承認,我又該怎麽形容自己與莫愁之間的關係呢?

最初的一次,發生在我升職之後不久。

當時正趕上CuMG成立五十周年,集團舉行了一係列隆重的慶祝活動,其中的重頭戲之一就是在華都娛樂中心宴會大廳舉辦的盛大酒會。集團所有管理人員都受邀參加了,當然也包括莫愁以及我這個小小的分隊長。

那天晚上,快樂就像一種病毒一樣在會場上迅速擴散,無孔不入。從高管到中管再到我這種小管,每一個人都在不停地喝酒大聲講著低俗笑話,然後像瘋了一樣狂笑不止—比老迪克看到新人“暈二”的時候笑得還瘋。

我和莫愁也在“中毒”之列。酒會剛一開始,我們倆就湊到一起海聊起來。自從升職之後,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彼此了。我從來不知道,我們之間竟然有說不完的話。

莫愁那天穿了一件寶石藍色的小晚禮服,全身唯一的首飾就是右腕上的亮銀色手鐲。我知道,她戴著這隻三四指寬的手鐲是為了遮蓋當外維工時文在右腕上的二維碼。

那一晚,我太開心了。對於我和莫愁這樣毫無背景的員工來說,升職就是邁向美好未來的第一步。莫愁是活生生的榜樣,證明沒有背景一樣可以爬得更高。在酒精的刺激下,我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幾年之內就能讓父母住上帶定製景觀窗的公寓;讓妹妹去上最好的美術學院;再給自己買一套最高級的DCL交互字處理軟件—高管不是都有很多空閑時間嘛,我就可以好好寫本書了。我和莫愁有充足的理由瘋狂慶祝一番。雖然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可能有點瘋過頭了,但就是不想管住自己,就是想讓自己放縱。

夜深了,歇斯底裏的人群開始三三兩兩地結伴散去。好幾位我不認識的帥氣男士先後過來找莫愁,想要送她回家,但都被她婉拒了。我猜那些都是她升職之後的新同事吧,恐怕也是她的追求者。這想法讓我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最後,莫愁已然喝得爛醉如泥,像一隻樹懶一樣黏在我身上,緩慢地從一邊轉到另一邊,就是不肯離開。我比她清醒一些,怕她摔倒,隻好一直用手扶著她。如果不算初次見麵時的禮節性握手的話,這是我第一次觸碰她的身體。與她有力的雙手不同,莫愁的身體軟綿綿的,很女人,讓我不禁有種本能的衝動。

那晚,我打車把她送回了她獨自一人居住的公寓。她的房間裏談不上裝修,牆壁上、天花板上和地板上都是動態廣告,雖然鬧心,但相當便宜。唯一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是她的落地窗,顯然花了大價錢。

此時外麵本該是月朗星稀的晴夜,而那窗外的新京城卻籠罩在鵝毛大雪之中。那雪花是如此之大,即便在夜色之中也能清楚地看到它們隨著狂風飄舞。我喜歡這樣的定製本地景觀,總感覺比熱帶叢林或是月球火星更有品位。

我把昏睡的莫愁抱到了**,給她蓋好被子。不知道是不是窗外的雪景讓我清醒了一些,某種衝動不知不覺地退去了。但我還是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在她俏麗的麵頰上留下了輕輕的一吻。

然而,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時,牆壁與天花板上的廣告消失了,換成了一種粉色與紅色交織的圖案。許多巨大的透明泡泡帶著七彩的花紋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流動,碰到彼此又會輕盈地彈開房間裏瞬時充盈著氤氳而又曖昧的氣氛。

我吃驚地回身看看莫愁,發現她已經醒了,剛剛蓋好的被子也被踢到了一邊。她一隻手中拿著遙控器,另一隻手正在解開自己晚禮服的拉鏈。那雙美眸之中滿是迷離的欲望,**之中又帶著一點高傲。

“喜歡嗎?”莫愁環顧著周圍跳動的泡泡,“這可是計時付費的我就買了一個小時,夠嗎?”她俏皮地舔了舔嘴唇。

我無數次地幻想過與莫愁的第一次會是什麽樣子—如果能有第一次的話。但眼前的這幅場景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力。我沒有猶豫,也沒有任何值得猶豫的理由……

既然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約會,因為從來沒有過“約”這個動作。往往都是在我下班路上毫無防備的時候,她就會開著她那輛白色越野車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有一次,莫愁截住我的時候,正好老迪克也在。這個老家夥第二天見到我,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微笑,趁周圍沒人的時候對我說:“小子,你可小心點。愛開越野車的女人都有很強的控製欲一心就想把男人壓在身下。”我不得不承認,老迪克至少說對了一半。

每次接上我之後,莫愁會把車開到一些我從沒去過的高檔場所,請我吃點好東西。那可是真正的好東西,是我自己永遠也不會舍得花錢去吃的好東西。不過也有些時候,她會省去吃飯這個環節,直接把越野車開回家,直奔主題。

但是,無論晚上發生什麽,隻要太陽一出來,一切都會不同。或者應該說,一切都沒什麽不同,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在她的同事眼中,她仍然是個可以追求的單身剩女。而我也很配合,從未去要求一個“名分”。我有種預感,那會讓我得不償失的。

當然,我也期盼她能在平時給我打電話聊聊心事,但實際上我們隻有在飯桌上和**才能坦誠相待。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年又一年,我未娶,她未嫁。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在發生改變,但事實證明,那隻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