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運海洋 / 王 尚

上帝創造了地球,而我們創造了火星。

海很平靜,遠遠看去沒有什麽起伏。隻有當海浪輕輕地打在腳下的沙灘上時,才能讓人感覺到大海此刻平緩而有力的脈搏。

一位年邁的老人由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攙扶著,拄著拐杖在沙灘上散步。

天空中,一顆隻有橘子大小的橘紅色恒星已經落到了海麵上。

“爺爺,您去過地球嗎?”小男孩突然問道。

“嗯,去過幾次。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老人回答,扶著拐杖的右手有些吃力地顫抖。

“地球是什麽樣子的?”

“嗯,和火星差不多。不過氣候更加溫和一些。”老人一麵說著,一麵舉起手,有些滑稽地照著自己的腦袋比畫著,“而且那裏的太陽有這麽大。”

小男孩咧嘴笑了起來。

“不過,從前的火星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從前這裏可荒涼了,全是沙漠,而且人也不能在戶外自由地呼吸……”

“老師都跟我們講過。”

“那你知不知道曳冰和曳氣啊?”

“知道!”小男孩大聲地說。

“是嗎?我們的聰聰知道得真多。”老人微笑著摸了摸孫子的頭。

祖孫倆說笑著,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下來。

“看見天上的那顆星星了沒有?那就是土星。”老人指著天上一顆不大起眼的小星星說道,“我從前去過土星。那是一顆很美麗的星球,有著漂亮的環。”

“但是它看上去好小啊!”小男孩說道,“爸爸說,宇宙是個很無聊的地方。”

“土星可不小,而且宇宙一點也不無聊。不如這樣吧,我講一個關於火星、木星和土星的故事怎麽樣?”

“好啊!”小男孩高興地說。

“那年我隻有十四歲,對一切都半懂不懂。我的爸爸有一艘曳冰船,專門從木星或是土星的衛星那裏拖曳一些冰塊然後扔進火星的大氣層,以增加火星地表的水量。這是政府主持的項目,前後一共進行了九十三年。”

“爺爺,這些我都知道。”小孫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不要急嘛,讓我慢慢地進入狀態。”老人輕輕拍了一下孫子的腦門兒,全然沒有責備的意思。

我爸爸綽號“金二爺”,是曳冰行當中的好手。他不光有自己的船,而且在帕西瓦爾·羅威爾的碼頭還有自己的辦公室。他的船“來福號”和他的辦公室是他第一珍貴和第二珍貴的東西。他第三珍貴的是從地球上原產的雪茄,產地叫古巴——一個很奇怪的名字。所以當他不出航的時候,他總會坐在那間不大的辦公室裏,將雙腿翹在辦公桌上,望著窗外停在船塢中的“來福號”,悠閑自得地抽著雪茄。

至於他還喜歡什麽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最不喜歡的東西就是我。我十一歲就輟學回家,整天隻知道開著自己攢的電動摩托車在羅威爾的大街小巷裏亂竄。我爸爸基本上見我一次就罵我一次,不過我媽媽總是護著我。

我那時候很喜歡去碼頭,因為在那裏能看見摩天大廈一樣的飛船。另外,那裏的船員對我也一向很好。他們喜歡繪聲繪色地向我講他們碰到的海盜、太陽風暴或是神秘的UFO,等等。有時他們還會瞞著我父親偷偷塞給我幾根香煙。我當時好奇,就學著大人的樣子吸了一口——聰聰,你可不能抽煙哦——立刻就被嗆得直咳嗽,然後他們就哄笑起來。

但那段時間我卻不敢去碼頭了。因為我爸爸剛剛完成了一樁生意回來。其實說“完成”並不恰當,“來福號”比合同規定的時間晚到了半天。結果,他們被迫在火星軌道上等了兩個星期。幾百萬方的冰塊被火星的引力撕碎,墜入了大氣層。他們不但沒有拿到酬勞,還要交付一大筆罰款。所以,你太爺爺那兩天心情特別差,我怕遇見他又要挨罵。

那天晚上,我爸爸在餐桌上宣布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下一趟遠航我必須參加。當時的我高興得跳了起來,而我媽媽卻哭了出來。

“你現在是個男子漢了,應該去見見世麵,吃點苦。”爸爸這次的語氣出人意料地和藹。

“小寶今年才十四啊!我聽說這次你要雇老蘿卜來帶隊。他是瘋子啊!你怎麽這麽狠心啊你?”我媽媽哭著向我爸爸埋怨道。

“正因為這樣小寶才更得去。隻有這樣才能表明我對趙虎有信心,也隻有這樣我才能招到船員。本來曳冰就不是坐在辦公室裏麵喝茶看報紙,小寶將來是要繼承‘來福號’的。現在不磨煉磨煉,到時候他怎麽能勝任?這事就這麽定了!你個老娘們兒懂個屁。”

很快,出發的日子就到了。媽媽前一天忙到很晚,給我打了一個大得莫名其妙的行李包,裏麵鼓鼓囊囊的,裝滿了零食、換洗的衣服,還有很多我也說不出用途的東西。

“來福號”安靜地矗立在那裏,在它的旁邊是星際運輸公司的巨大廣告牌——上麵寫著“上帝創造了地球,而我們創造了火星”。廣告牌下麵站著幾個人,他們便是此次航行的船員了。在他們中間,我認出了肌肉約翰,他跟隨我爸爸多年。他是個大個子的白種人,兩塊發達的肱二頭肌上還分別文著兩個漢字——“武”和“勇”。剩下的幾個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其中有個很瘦小的男人,三十四五歲。頭頂上幾乎沒有什麽頭發了,幹癟的兩頰緊緊地箍在臉上。我心想,這個人應該就是“老蘿卜”了。在他身邊則站著一個隻有十七八歲的女孩,留著烏黑的齊耳短發,長得非常漂亮。她看見我在盯著她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嚇得我咽了下口水。

那個女孩旁邊還有個又高又胖的黃種人,他友善地向我招了招手。

我爸爸拿出一個飛船模型,樣子是當時很流行的電視劇《快速六號》裏的“快速六號”。他將那個模型朝著“來福號”的方向擺好,然後跪下,對著那個模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大家都來給船老爺磕個頭。”我爸爸又招呼其他人給那個模型磕頭。

幾個人收拾了一下東西,開始往船塢那個方向走去。我媽媽當時就哭了,抓住我的手不放。我當時也想擠出幾滴眼淚,但我腦子裏全是遠航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眼淚來。

“行了!老娘們兒就是麻煩。又不是不回來了,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把船老爺收好,記得要天天拜!”我爸爸又朝我媽媽吼道。

上船後,發現飛船比我想象得還要狹小,船員的休息室和駕駛室緊挨著。在船員休息區的後麵是餐廳和廚房。廚房裏麵的食物很單調,主要是一些容易保存的幹麵包、脫水蔬菜,以及一些處理過的牛肉和豬肉。不過,吧台裏的酒卻種類豐富:各種牌子的啤酒、紅酒、威士忌、白蘭地、中國白酒、日式燒酒等,一應俱全。肌肉約翰把行李一扔就跑到吧台摸出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廚房的後麵則是“來福號”的發動機艙和曳冰操作艙。

放好行李後,我和大家一起來到駕駛室,卻驚奇地發現駕駛室裏還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的肩很寬,脖子卻較短,留著筆直的短發,濃密的眉毛下麵長著一雙有些凶惡的眼睛。他分明是個黃種人,卻有著白種人那樣高挺的鼻梁,淩亂而又濃厚的絡腮胡子布滿了他那大得略顯誇張的下巴。總而言之,這是個很有威懾力的人。他有些傲慢地看了看大家,做出一個讓我們都坐好的手勢。大家落座之後,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二爺抬愛讓我做‘來福號’的船長,那麽從現在開始,船上的事情我說了才算。我知道大家聽說過我老蘿卜的很多傳聞。這些傳聞中的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至於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你們試試就知道了。”

“這麽說,那個大胡子才是‘老蘿卜’?”小孫子突然問道。

“不錯。當時我也很驚奇,一個如此魁梧凶悍的人怎麽會有這樣的綽號?之後那個人也沒有多說什麽,隻讓我們坐在椅子上係好安全帶,準備出發。”

那時候的飛船還是用的舊式引擎,主要靠核聚變反應堆提供動力。“來福號”在顫抖了一段時間後才緩緩地開始爬升。我當時緊張得不行,腦袋裏全是嗡嗡的聲音。我之前從沒有離開過火星,也從沒想到火星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都安靜下來。周圍的人解開了安全帶,在駕駛艙裏橫七豎八地飄著。我也解開身上的安全帶,然後輕輕一推座椅,飄了出來。這時,約翰飄過來對我說:“看外麵!”

我扭頭從舷窗向外張望。一個巨大的橙紅色球體幾乎充滿了所有的地方——那就是火星,我長大的地方。那時它顯得很荒涼,幾乎看不見太大的水體。在靠近北極的地方,火星大氣發出一片片的紅色光亮,仿佛無數流星從那裏墜落。即使現在是向陽麵,那光亮依然非常炫目。

“那是……”我驚訝地看著那壯觀的場麵,有些結巴地問。

“那是人們從遠方拖曳而來的冰在墜入火星。”我爸爸說道。不知怎麽的,我又想起了星際運輸公司的廣告語。

你太爺爺接著說道:“人類先用核彈點燃火星的地核,讓火星重新擁有磁場。然後,我們從遠方拖來冰和氮氣,按照我們的意願改造這個星球。我們要創造一個新世界。”

老人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他出神地仰望著天空,仿佛在看著一位老朋友。

“爺爺?”小孫子拉著他的手,打斷了他的思緒。

“哦,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老人對小孫子說道。

“可故事還沒有講完呢!”

老人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不急。我們明天再接著說。”

這是一座離海灘不遠的別墅,在黑暗中,它發光的流線型屋頂就像一枚美麗的貝殼。盡管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棟別墅的創意是抄襲一座遠在地球上的古老建築,但模仿地球的文化風格永遠是火星的時尚。

走進門是一間明亮的客廳,仿古的大吊燈懸掛在房間的正中發出柔和而又明亮的光。在客廳的遠端是一張長得離譜的餐桌分坐在餐桌兩端的男人和女人也許需要電話才能順利地交流。

“爸,你們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那個男子是老人的兒子,他向父親埋怨道。他平時工作很忙,晚上難得回來吃飯。

“我帶聰聰去看海了。”老人回答。

“現在外麵多冷啊,別把聰聰凍著。”那個女人是老人的兒媳。她平時工作也很忙,也很少回來吃飯。

“聰聰,洗完手再來吃飯。”孩子的媽媽嚴厲地對小男孩說。

晚餐是一份頗為精致的果蔬沙拉,幾片白麵包和一紮不知道是什麽榨成的果汁。

“我不想吃沙拉,我想吃肉!”小孫子有些不滿地說道。

“你應該少吃一些高熱量高脂肪的食品,那些東西會影響你的智力發育的。”孩子的媽媽優雅地吃下一段芹菜,然後對孩子說道。

“就是,多吃蔬菜身體好。我們當年在曳冰船上時可沒有這些新鮮的蔬菜可以吃。”老人一邊說著,一邊誇張地咽下一大口沙拉。可真夠難吃的,老人在心裏想道。

“爺爺今天跟我講他小時候曳冰的故事了。”小孫子向父母匯報道。

“是嗎?”老人的兒子有點心不在焉,他也很討厭妻子的“兔子食譜”,“那你從中學到了什麽?”

“啊?”小男孩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如果你不能從一個故事中學到有益的東西,那麽你聽一個故事還有什麽意義?”老人的兒子盡量讓自己顯得循循善誘。

小孫子吃力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做遠航船員很好玩。他們既可以抽煙又可以喝酒。”

“什麽?”孩子的媽媽猛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也不顧嘴邊沾滿了綠色的泡沫。

“你就學到了這個?”

“不,不是。”小男孩明白自己說錯話了。

“小孩子嘛,他懂什麽,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唄……”老人想護著孫子。

“就是因為他什麽都不懂所以才麻煩啊。暑假結束後他就要去地球上學了。寄宿學校裏的孩子都是出類拔萃的,他現在這個樣子,拿什麽跟那些孩子競爭啊!”老人的兒子有些生氣地對老人說道。

“爸,您也是的。沒事跟孩子說什麽曳冰的事。那都是蠻荒時代的事情了。”孩子的母親此時已經擦掉了嘴角的泡沫,又恢複了平時優雅的姿態。

“可是那些故事很有趣嘛!”小男孩小聲地抗議道。

“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老人的兒子訓斥他自己的兒子。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朝小孩子大喊大叫,這對他的成長不好。”老人的兒媳埋怨自己的丈夫。

“你平時也多花些時間去教育教育孩子。整天待在辦公室裏搞什麽經濟分析,也沒見你預報出這次金融危機!”老人的兒子也開始埋怨自己的妻子。

“那你呢?一周在辦公室七天,天天半夜三更才回家,你怎麽不來管管孩子?”

“我哪裏有時間?星際運輸公司這次要大裁員,甚至中層管理人員也不能幸免。我哪裏有時間來管孩子?”丈夫申辯道。

“你沒時間?難道我就有時間了?你知不知道一個女人在職場上打拚有多麽艱難?”

吃完晚飯,夫妻二人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埋怨對方。而老人和小孫子洗漱之後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老人坐在房間裏看著昏暗的床頭燈,歎了口氣,然後準備關燈睡覺。

沒睡一會兒,突然床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瘦小的身軀爬到了**。

“爺爺,剛才的故事還沒說完呢。”是小孫子的聲音。

“故事很長的。”老人說道。

“那你就先說一部分,剩下的明天再說。”

“真服了你了,去把燈打開。”老人說。

小男孩歡呼了一聲,跳下床把台燈扭開,然後又飛快地鑽進了被窩裏。

老人把枕頭豎起來,讓自己舒服地靠在上麵,開始說起來。

我先簡單介紹一下這幾名船員吧。那個瘦小的男人——還記得嗎?——叫齊偉,不過別人都管他叫大龍。那個很高很胖的人叫弗蘭克,大龍和約翰叫他肥弗。那個女孩叫陶梅,其他人叫她小梅,她都答應,唯獨我要叫她全名,叫“梅姐”都不行。

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土星。在土星周圍有一個巨大的環,實際上是由無數的碎石和冰塊組成的。這些冰塊比那些埋在衛星上的冰要好取得多,所以,大多數的曳冰船都會選擇這裏。其實在小行星帶裏也有很大的冰儲量。但那時,整個小行星帶都被星際運輸公司包下來了,像我們這樣的私人曳冰船隻能去更遠的地方曳冰。當時,星際運輸公司依靠著自己的壟斷優勢和來自政界的支持,故意壓低運冰和運氣的價格。很多個體經營的飛船都破產了。對於那些還在勉強堅持的飛船,他們甚至還會用各種非法的手段來進行打壓和排擠。

“爸爸也在星際運輸公司工作,那爸爸也是壞人嗎?”小男孩有點擔心地問道。

“當然不是。時代已經變了,曾經的恩怨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們繼續。”

老蘿卜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他並不在休息室裏睡覺,而是住在駕駛艙裏。而他又是極不注意個人衛生的,換洗的衣服也不放在袋子裏,結果,駕駛艙裏常常會飄著他穿過的**和襪子什麽的。他抽煙很凶,幾乎煙不離手。有次他抽煙入了神,沒留神從身後飄過來的一隻襪子,由此還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災。

他的第一個命令就很奇怪。他要求“來福號”直接從小行星帶穿過,而不是選擇繞行。小行星帶中的碎石很多,對於高速飛行的飛船來說十分危險。

“小行星帶那裏那麽多碎石,隨便碰上一個我們就玩兒完了。”肥弗說道。

“直接穿過小行星帶可以節省很多時間。”老蘿卜簡單地解釋道。

“我們現在時間還比較充裕,沒有必要趕時間。”肌肉約翰說道。

“這誰都不好說。”老蘿卜說。

“那碰到碎石怎麽辦?”約翰又問道。

“我自有辦法。”

“你能有什麽辦法……”肌肉約翰剛說了一半,見我爸爸盯了他一眼,隻好停了下來。

“你是船長,你說了算。”我爸爸一句話結束了大家的爭論。

回到休息室,約翰依然嘟噥地說個不停。終於他再也憋不住了,掐滅了手裏的煙頭,說道:“不行。我要去跟金二爺說道說道。”

我很好奇約翰會跟我爸爸說什麽,就跟出去聽聽。剛到走廊,就聽見肌肉約翰大聲說話的聲音:“您還沒有看出來嗎?這個人純粹是個瘋子!”

“他是最後的希望了。我們上一趟活兒的時候你也在,什麽樣的結果你也知道。幾百萬方的冰塊掉得到處都是。我們不光沒有賺到一分錢,還被罰了一百多萬。”

“上次不是情況特殊嗎?要不是有內鬼……”

“沒有內鬼,還會有別的事情發生。星際運輸公司遲早會把我們擠垮的。”我爸爸又接著說道,“你以為我不擔心嗎?但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無論如何,我決不能讓‘來福號’在我的手裏關閉。”

我正聚精會神地聽著,突然背後傳來咳嗽聲。扭頭一看,發現陶梅正麵無表情地站在我身後。她穿著一身灰色的工作服,上麵沾滿了油汙,右手還拿著一把扳手。陶梅是船上的機械師,整天扳手、鉗子不離手。

“你好。”我有些緊張地打了聲招呼。

她一雙俏麗的大眼睛上下將我掃了一遍,突然腳下一蹬,整個人便一下子翻到天花板上麵,然後她將天花板當作地麵,緩步離開了。為了節省空間,船上的走道都隻有一人寬。平時大家在走道上遇見時都是一個人走下麵,一個人走上麵。當然,這太空中實際上沒有真正的上下。

“這小丫頭真是漂亮,可惜就是脾氣臭了點。”這時大龍也走了過來,“不過你個小屁孩就不要癡心妄想了。她喜歡的是像我這樣的強壯男人。”大龍雖然長得有點“多災多難”,但他的性格還是很隨和的。我才認識他幾天就敢和他插科打諢。

“小心她用鉗子把你的嘴給擰歪了。”我一把抓住大龍的“小蠻腰”,將他舉起來,然後從他身下鑽過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大家在平靜和不安之中度過了最初的兩天。我們終於就要接近小行星帶了。雖然僅憑肉眼觀察,你幾乎看不出來小行星帶和其他地方有什麽區別。但如果你去看雷達的話,就會覺得觸目驚心。前方和“來福號”大小相仿的巨石比比皆是,它們分別以不同的速度漫遊著。飛船現在的速度是二十萬公裏每小時。在這樣的速度下,隻要一塊大龍腦袋大小的石頭就可以讓我們完蛋。

“向左轉十度二十秒,我們從星際運輸公司開辟的通道裏穿過去。”老蘿卜向導航員肥弗說道。

“什麽?”大家又是大吃一驚。

星際運輸公司為了提高星際旅行的速度,在小行星帶離火星較近的位置開辟了一個大約一萬公裏寬的通道。在那裏他們派出了將近一千艘裝備著強勁激光炮的飛船,專門負責截擊流石。不過,其他船經過這裏要支付高昂的過路費,利潤微薄的曳冰船很少會選擇從這條通道穿過。

“那裏收費那麽高,要是走那裏,我們這趟就等於白跑了。你腦袋是不是有問題?”肌肉約翰質問道。

老蘿卜的眼睛裏閃出了一絲怒意,“我是船長,執行我的命令,不然你現在就下船。”

“你敢!”約翰不服氣地喊道。

“約翰,閉嘴!”我爸爸向肌肉約翰吼道。

這時,大龍走到約翰身邊小聲地說:“別以為他在嚇唬人。他真的把人扔出去過,我就是例子。”

老蘿卜也沒有再去理會約翰,仍舊是淡淡地說:“我們偽裝成星際運輸公司的曳冰船,這樣就不需要支付過路費了。”

“但是通行是需要交換密碼的。我們沒有密碼啊!”我爸爸說道,看得出他也很著急。

“我有他們的密碼生成器。”說著,老蘿卜從亂七八糟的**找出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這東西你哪裏搞來的?”肥弗驚訝地叫起來,“如今這東西不好找了。風聲太緊,黑客們都不敢搞這個東西了。”

“我自有辦法。你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老蘿卜熟練地將那個盒子接在“來福號”的主機上。隻見那個盒子發出了“嘀”的一聲,然後是磁盤高速運轉的聲音。

沒過多久,我們都可以在飛船的前窗裏看見快速通道的入口了。

“前方船隻請出示通行密碼或按照規定繳納過路費。”前方的繳費站放起了廣播。

“收到密碼請求,正在計算中。”肥弗緊張地看著那個盒子,向其他人解釋道。而老蘿卜正眯著眼睛盯著那個盒子,看不出在想什麽。其他人則都很緊張地看著前視窗裏越來越大的收費站。在收費站的周圍建有強磁場,如果強行通過的話,整個飛船的導航係統就會癱瘓。

“前方船隻請出示通行密碼或按照規定繳納過路費。”收費站再一次響起了廣播。

“還在計算中。距離收費站八千公裏。”肥弗說道。

大家一齊屏住了呼吸,好像我們就要撞上一堵無形的牆。

“距離收費站四千公裏,還在計算中。”肥弗說話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此時,收費站的外輪廓已經初見端倪了,而且它還在不斷變大,變大……

“好了,我們今天就講到這裏吧。你該回去睡覺了。”老人說到這裏,突然伸了個懶腰,將背後的枕頭拿出來拍了拍,然後放在床頭,做出要睡覺的樣子。

“不行!你還沒講完呢!”小孫子不滿地叫起來。

“不是跟你說過這個故事很長,今天說不完的嗎?”

“那也不能說到這裏就停啊!”

老人沒有回答,隻是有些得意地笑起來。

“最後你們衝過去了沒有?”小孫子還是不甘心。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們一定成功了。”小孫子回答。

“明天再告訴你。去睡吧。”

小孫子不舍地爬下床,離開了老人的房間。

小孫子走後,老人自己又笑了一會兒才關上燈準備睡覺。可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就沒有了困意。老人站起身,拉開窗簾。窗外是稀疏的星光。火星沒有衛星,也就沒有清涼的月光。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最美好的時光都是在這無盡夜空裏度過的。“每個人都曾是粒粒星塵,所以太空才是我們真正的家園。”老人又想起當年一個人對他說的話。

火星上的清晨非常溫柔。陽光花了許久才照亮地麵。大海依然平靜,因為沒有衛星,又離太陽比較遠,這裏的潮汐很弱。

老人很早就起床了,他正站在臥室的窗口眺望著遠處的大海。此時,外麵傳來兒媳說話的聲音:“聰聰,抓緊時間起床了。你和爺爺的早飯都放在桌子上了。一定要吃完。你今天上午還要練兩個小時的鋼琴,晚上回家我一定檢查。在家要聽爺爺的話,聽見沒有?”這時候,門外傳來不耐煩的鳴笛聲。

“知道了,就來!”小男孩的母親向外麵喊道。

“乖,在家要聽話。記得要練鋼琴。”然後是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跑步的聲音。

等大家都走了,老人來到小孫子的臥室,發現他還在那裏熟睡著。老人躡手躡腳地走出去,輕輕地把門關好,自己一個人來到餐廳。

早餐是兩塊麵包、一枚煮雞蛋、一個生西紅柿,這比他當年在船上吃的都艱苦。

不久,小男孩便揉著惺忪的眼睛,打著哈欠來到了餐桌旁。

“等等。刷牙洗臉了沒有?”老人問。

“啊—”小孫子長大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吃吧。”

“又是這些啊,我不想吃。”小孫子說。

“你知道我當年在船上吃的都是什麽嗎?”

“什麽?”小孫子突然又來了興趣,“對了,爺爺,故事還沒有講完呢。”

“你吃了我就講。”

小男孩一口吞下了雞蛋。

“嗯,那好吧。不過今天我先從吃的說起。在遠航的船上,新鮮蔬菜和水果是比較珍貴的。船員的維生素主要都是靠服用維生素片來補充。通過收費站的那天早上,我隻吃了兩片煮過的脫水蔬菜和一小塊熏肉。那天不知道什麽原因,我吃完飯之後一直胃痛。當大家屏氣凝神地盯著收費站時,我的胃感到格外不舒服。”

“還有一千公裏,還在計算中。”肥弗的聲音已經有點絕望了。

收費站的模樣已經大概可以分辨出來了。在它的背後是一片極為壯觀的石海。

“把錢轉給他們,不然我們的飛船就毀了。”我爸爸也沉不住氣了。

“不,再等等!”老蘿卜堅持道。

“就要碰上去了。”肌肉約翰緊張得握緊拳頭。

我感覺心髒就要跳出來了。而此時,我的胃裏麵也是翻江倒海,說不出地難受。

“前方船隻請出示通行密碼或按照規定繳納過路費。”收費站又一次廣播通知,但那台該死的機器依舊沒有反應。

“完了。”肥弗絕望地說道。

就在這時,那台機器傳出“嘀嘀”的急促響聲。

“密碼已通過,免費船隻。請按次序通過。”廣播聲音剛落,“來福號”已經疾速掠過收費站,駛入了通道之中。

駕駛室裏傳出一陣歡呼聲。而我當時卻感到胃部一陣猛烈地抽搐,然後一下吐了出來。由於反作用力的緣故,我還向後退了幾步。在昏昏沉沉之中,我隱約聽見老蘿卜淡淡地說:“這機器比我想象得要慢了些。”

大龍給我做了大概的檢查,說可能是食物單調再加上失重環境造成胃部的不良反應,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我看是被嚇著了吧。”陶梅說。

“剛才大家不都緊張得要命嗎?他是第一次出航,有些不適的反應也是正常的。”大龍替我辯解道。

我覺得很沒麵子。我在羅威爾城裏也算是個刺兒頭了。打架、飆車、把妹子,我什麽沒幹過。這點小事就把我嚇吐了……

“什麽是‘把妹子’?”小男孩突然插嘴問道。

“嗯,就是一個人……這個問題不重要。你要不要聽故事了?老人一下子被問得措手不及。

小男孩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休息了半天,才覺得身體稍微舒服了一些。等我來到駕駛艙時,“來福號”已經差不多駛出了快速通道。肥弗和我爸爸已經算好了去往土星的最佳航線,剩下的事情就是開足馬力向土星飛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還是比較無聊的。船員們除了每日的例行檢查之外,並沒有別的事情好做。由於我在家的時候常常鼓搗一些機器,所以我爸爸就安排我跟著陶梅一起巡查船艙裏的設備,也讓我跟她學一些技術。我自然是十分樂意的,但是她卻從不搭理我,總是一個人走在前麵。我也不敢說話,隻是厚著臉皮跟在她的身後。

大家沒事的時候喜歡聚在一起聊各種各樣的八卦,老蘿卜毫無懸念地成為我們的中心話題。

“我說大龍,你真的被老蘿卜扔出去過?”肌肉約翰問道。

“那還有假?那次我是第一次跟他一起出航。對他的臭脾氣還不習慣,於是就常常跟他頂嘴。結果他一生氣,竟然把我綁在曳冰索上麵,然後直接扔到太空裏了!五秒鍾之後,他才把我拽回來。現在我想起來還後怕。”

“那你怎麽沒事呢?”我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暴露在太空中,最多可以存活十幾秒鍾。”肥弗解釋道,“他最多也就是皮膚有些凍傷而已。”

“果然夠狠。”約翰說道。

“雖然老蘿卜脾氣不好,但他是這個行當裏最出色的。”大龍說道。

“你很佩服他?”

“當然。我跟他出航也不是一趟兩趟了。他的本事我還是很佩服的。比如說這次收費站的事情吧。大家都埋怨他沒有事先告訴我們,其實他是怕有內鬼。”

“那為什麽這麽多人都說他是瘋子?”

“因為他就是瘋子。聽著,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但我們這一行本來就是瘋狂的。愚公移山、精衛填海聽說過沒有?我們比那個還不靠譜呢。所以,老蘿卜這樣的人隻是讓自己的性格適應了這樣特殊的工作而已。”

“傳言說他其實是地球人,是真的嗎?”

“從理論上說,我們全是地球人。”大龍自嘲地說,然後大家都一齊笑起來。

“他是在火星出生、在火星長大的。但是他年輕的時候是在地球上讀的大學。”

“喲,他還留過學呢!”肌肉約翰有點驚訝又有點揶揄地說。

“那他為什麽叫老蘿卜呢?”我又問道。對於這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

“對呀。他怎麽有這樣的外號啊?”看來,其他人對此也早有疑問。

“據說由於營養不良,他年輕時又小又瘦,滿臉的褶子。在地球留學的時候,他的那些生活優渥的地球同學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後來,他就一直堅持讓別人叫他這個外號,算是對他悲慘童年的提醒吧。”

“不明白這有什麽意思。”

“其實這很好明白,這就跟美國留著‘亞利桑那號’做紀念館、中國將圓明園作為景點、寡婦總把自己的兒子放在身邊是一個道理。”

我和其他人都笑了起來,雖然我不太明白大龍的話是什麽意思。

“金小寶,該出去巡查了。”不知什麽時候,陶梅走了進來,對我說完,又轉身走了出去。

“怎麽樣了小寶?還沒有把她搞定?”肌肉約翰向我打趣地說。我有些泄氣地向他擺了擺手。

肥弗也笑著說:“小寶被她搞定了還差不多。這個小丫頭是老蘿卜招進來的,可能是他的什麽親戚吧。別說,這兩人的脾氣倒是比較像……”

“你走不走?”這時陶梅又出來喊了一聲。

“走,馬上就走!”我急忙答道。

我把在一旁壞笑的大龍推倒在約翰的身上,然後跟著陶梅走了出去。

“這兩天我們要重點檢查一下曳冰索和激光切割機是否狀態良好。我們還有幾天就要到了。”她對我說道。

“是,是。”我一個勁兒地點頭,然後又問道,“不過,怎麽檢查?”

陶梅白了我一眼,然後無奈地說:“我先來做,你跟在後麵好好學著怎麽做。”

“好,好。”我連聲答應。

其實檢查的程序並不複雜。我們將曳冰索釋放出去,然後再檢查一下在曳冰索最前端的遙控牽索機是否能正確運行就可以了。操控那些遙控牽索機就像打電子遊戲一樣容易,而激光切割機就更像遊戲了。可惜的是,我們附近沒有冰塊石頭什麽的可以用來試驗一下激光切割機的效果。陶梅見我學得很快,表情也緩和了一些。

“你們幾個剛才在說我什麽?”陶梅將曳冰索收好後,突然問道。

我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支吾地回答:“也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怎麽你們幾個笑得那麽歡呢?”陶梅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硬著頭皮回答:“就是討論為什麽你不愛理人之類的。”

“得出結論了沒有?”

“沒……沒有。”我感覺我的手心開始出汗了。

陶梅又看了我一眼,然後“啪”的一聲將曳冰索控製盒收起來,說:“走吧,我們再到別的地方看看。”

突然,不知道她被舷窗外麵的什麽給吸引住了。她湊到窗前,出神地向外望著。

我伸頭向外麵看去,隻見遠處有一顆隻有拇指大小的球體,發出暗淡的橙色的光。

“那是木星嗎?這麽小?”這是我第一次用肉眼看見木星,卻沒有想到它如此不起眼兒。

“這是因為我們距離它實在是太遠了。即使是這樣,它看上去仍是那麽美麗。”陶梅用少有的柔和的語氣說。

“的確。”我言不由衷地說,“的確很美。”

飛船走到這裏時,我們也開始不斷地遇見其他來到這裏曳冰的飛船。這裏也是海盜經常出沒的地方,星際運輸公司的曳冰船都是成編隊地由政府的軍艦護送。而像我們這樣的私營曳冰船隻能多加小心,自求多福了。

正當我們小心翼翼地通過這段區域時,前麵突然傳來緊急呼救的信號。

“遭遇海盜。失去動力,請求援助。”廣播裏傳來一個男子焦急的聲音。

我爸爸迅速地打開了偵察雷達。在我們正前方大約一個小時路程的地方,有一艘型號和我們差不多的曳冰船。

“我們追上這艘船還需要多長時間?”老蘿卜問道。

“這船離我們有十萬公裏左右,目前時速十五萬公裏,並且保持勻速。而我們現在的時速是二十五萬公裏。我們有可能要錯過去了。”

“什麽意思?”我不解地問道。

“很簡單,如果我們想在追上它時降到和它一樣的速度,假設我們是勻減速的話,我們至少要以十四米每平方秒的加速度減速兩個小時。”老蘿卜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給了一個很精確的數字。

這個加速度是火星重力加速度的三倍左右。而且“來福號”還沒有做好迅速減速的準備。

“如果我們不救他們,他們會怎麽樣?”我問道。

“從這艘飛船的飛行航線上來看,他們會被土星俘獲,也許最終會墜入到土星之中。”我爸爸說道。

“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我焦急地說。陶梅似乎比較認可我的話,也點了點頭。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老蘿卜身上。

“弗蘭克和我駕駛飛船,其他人站到駕駛艙後牆處,我們開始減速。”老蘿卜命令道。

隨著飛船引擎發出隆隆的聲音,大家一下子就被吸到了牆上,我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這樣大的加速度。我費力地扶著地板(現在變成牆了),在牆上站了起來。剛一抬頭就被一塊布蒙住了頭。我扯下一看竟是老蘿卜昨天穿的襯衫,上麵還散發著濃重的煙味。再看看四周,撒滿了老蘿卜**的各種衣服。我把衣服扔掉,伸手想把身邊的陶梅扶起來,不過她沒有扶我的手,自己輕鬆地站了起來。

兩個小時之後,我們的飛船終於追上了那艘求助的飛船。突然悄無聲息地,大家又都飄了起來。

“你們船上的核輻射指標正常嗎?”老蘿卜通過廣播問道。

“正常。他們關閉了反應堆,然後取走了所有的燃料。”對方回答道。

“你們有幾個人?”老蘿卜又問道。

“隻有我一個。其他人都被海盜劫走了。我躲在一個暗艙裏麵才僥幸逃脫。”

他是個很不起眼兒的人,顯得很緊張而且精神恍惚,看見我們隻是一個勁兒地點頭,並不說話。

“你叫什麽名字?”老蘿卜問道。

“斯坦。”那個人回答。

“你好,斯坦。我叫趙虎,別人都叫我老蘿卜。歡迎來到‘來福號’。”

斯坦有些吃驚,“你就是老蘿卜?”

“先去休息一會兒吧。小寶,你把斯坦帶到休息室休息一會兒。”老蘿卜又說道,“大龍,打開主雷達。周圍一旦有不明飛船就馬上報告。其他人也提高警惕。陶梅,你再去調試一下激光切割機,必要的時候那就是我們唯一的武器了。我跟海盜的關係可不怎麽好,我可不想落到他們手裏。”

那人顯然是很長時間沒有睡好了。一到休息室,他就像一頭死豬一樣睡著了。

大約過了幾個小時,那個叫斯坦的人才醒來回到了駕駛室,老蘿卜見他來了,問道:“斯坦,你來得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們船上當時有幾個人?”

“加我六個人。海盜登船時我正在操作艙檢修機械,聽見報警聲我就躲在了一個暗艙裏麵。後來等我再出來時,發現船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這麽說,你連海盜的影子都沒有見著?”肌肉約翰有些嘲諷地問道。

“沒……沒有。”

“那他們拿走了什麽東西嗎?”老蘿卜又問道。

“燃料,還有一些生活補給品。其他的就沒有什麽了。”

“這麽說,他是抓人質想要贖金了?”老蘿卜又問道。

“應該是吧,一定是。”斯坦說,語氣中有些諂媚的意思。

“大家都緊張起來!我都快破產了,要是被抓去了,還真的沒錢去贖你們。”我爸爸說道。

“我能幹點什麽?也讓我幫幫忙吧。”斯坦說道。

“你還是躲著吧。這個你比較擅長。”肌肉約翰沒好氣地說。

斯坦蔫兒著頭,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機械師嗎?你跟著小梅和小寶,看看他們有什麽要幫忙的。”我爸爸說道。

“好的,好的。”斯坦趕緊湊到我麵前,緊緊握住我的手,“你好,你好。幸會,幸會。”

陶梅帶著我和斯坦正要離開,老蘿卜突然拉住我,在我耳邊小聲地說:“幫我多留意斯坦。”

“斯坦是壞人嗎?”小孫子突然打斷爺爺的講述。

“為什麽這麽問?”老人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