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紅房子

在我被關進紅房子之前,風之皮爾城一共失去了一個詩人、一個女巫師、兩個屍體化妝師。

治安官說是我殺死了他們。

在我被關進紅房子之後,謀殺案就停止了。

現在所有風之皮爾城的人都說是我殺死了他們。

我一整天都待在空**的房間裏。隻是這一次是個完全陌生的房間。

房間的牆上有灰白、淡藍或者緋紅的汙跡。如果你拿額頭抵在牆上,鼻尖貼著牆麵,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聞到一股腥氣。

這裏曾經關過什麽人?他們去了哪裏?

這樣的氣味讓我想起三個人:蘇、祖父,還有馬修。接著我想起了更多的人。

可是他們大部分都已經死去了。

馬修呢?他在哪裏?他知道我被抓走了嗎?他現在安全嗎?如果他逃走了,治安官會發現船塢嗎?他會來救我嗎?

風之皮爾城終於變成了一座瘋人島。

精確運轉的白色城邦,每隔二十九年發生的離奇死亡,夜裏水手看到大海上的異象—它們不會比我的夢境更離奇了。

香水師說抹香鯨群會跟著一頭雌鯨在深海裏遊弋,它們彼此用鯨歌交談。每一個抹香鯨群都是一個精密的母係氏族。可是,盲鰻還是輕而易舉就讓這些大塊頭肚破腸流。抹香鯨死去的時候,其他成員會為它唱起悲傷的鯨歌。但盲鰻什麽感情也不懂,它沒有眼睛也沒有下頜,連卵蛋都沒有,隻有尖利的牙齒、牙齒、牙齒。

不管圍場裏的抹香鯨多麽聰明,還是會被盲鰻開膛破肚。

其實,我倒很羨慕盲鰻。沒有眼睛,睜眼和閉眼就都一樣了。可我不敢閉眼,因為我一閉眼就會看到詩人和女巫師被絲線穿過的身體,看到祖父和蘇被舀走的背部和內髒。

再也沒有旋轉的星空和黑得如同墨汁一樣的宇宙。我唯一的願望就是離開這座懸掛在三十七個熱氣球下的白色島嶼。

可是我再也離不開了。治安官決定明天一早就把我帶到海水圍場去行刑。到時候風之皮爾城的人們會把那裏圍得人山人海。他們都想看看這座島上的最後一個屍體化妝師是怎麽喂了盲鰻,被啃得一點不剩的。為了目睹這一奇觀,他們甚至暫時放下了對失去屍體化妝師的焦慮。

開膛手已經來了,但我還是不知道他是誰。

如果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又怎麽離開這座瘋狂的島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