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烏賊、抹香鯨、盲鰻

我們隻在一種情況下會把對方從頭到腳對剖成兩半兒，那就是當出海的人歸來，漁獲裏有烏賊的時候。

對剖開的烏賊方便晾曬，風幹的烏賊皮可以用來製作一種叫作“嗚朗”的樂器。它發出的聲音有點像木棍打在一堆濕衣服上。

烏賊還有一個用處，就是用來喂養抹香鯨。抹香鯨是海裏的大塊頭。它們有時候會吃下烏賊這樣不好消化的東西，肚子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它們會分泌出一種像蠟的東西，最後變成名貴的香料：龍涎香。並不是每一頭野生抹香鯨肚子裏都有龍涎香，所以風之皮爾城的香水製造師會把買來的抹香鯨圈養在靠近岸邊的海水圍場之中，用烏賊來飼養它們。饑餓的抹香鯨總是會吃一肚子烏賊，卻無法消化它們的鸚嘴。這樣，它們就分泌了一肚子的龍涎香。

圍場裏還養著一些盲鰻。盲鰻是一種沒有頜的醜東西，有些像海蛇。

我不知道烏賊、抹香鯨、盲鰻最後怎麽變出了香水，但是我見過一些**在沙灘上的巨型骨架，那是被盲鰻啃噬得幹幹淨淨的抹香鯨骨架。

其中一次，鯨魚那巨大的眼窩裏還殘留著一些帶血的肉絲。一隻食腐鳥從空中落下，準確地落在了那個悲傷的空洞裏，開始優雅地享用一頓美餐。

馬修說盲鰻是一種沒有感情的生物。它們鑽進抹香鯨的肚子，吃光這些大塊頭的內髒—其實抹香鯨吃起來就像木屑的味道，隻有盲鰻願意吃木屑。它們一生中除了在和自己**之外，就是吃、吃、吃。

但是它們不會碰龍涎香。所以香水製造師隻需要每個夏季去他的海水圍場撒網就行了，這樣他就能從渾濁的海水中拉上來好幾百公斤的龍涎香。

當一個海水圍場裏的抹香鯨被盲鰻啃得精光，香水製造師就會撤掉圍欄，讓這裏荒廢掉，然後沿著海岸線建一個新的圍場。舊圍場裏的巨大骨架總是在退潮之後顯露出來，幾十甚至上百具陰森森的白骨散落在沙灘上。它們的近旁是再也回不去的、藍得發亮的大海。

而那些圈養在新圍場裏的灰色皮膚的大塊頭，它們靜默著待在水中，連一絲細微的哀號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