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舊嗎?”我公寓樓下那間餐館的女服務生皮笑肉不笑地問我。“當然。”我不假思索地說,“等等,再加一份醃熏三文魚。”已經轉身走開的女服務生在肩頭比畫了一個“OK”的手勢。

“有什麽事發生嗎?鑒於你會更改你的食譜。”我唯一可以稱得上朋友的熟人、同樣在社會保障局工作的瘦子帶著不討人喜歡的笑容問。瘦子有一種特質,能準確嗅出每個人身上分泌的荷爾蒙味道。“你啊,一定遇到了一個令人心動的姑娘。她是金發,對嗎?”瘦子的灰眼珠閃爍著窺探人隱私的愉悅光芒。

“胡說。我下午碰到了示威遊行,你知道,視頻中那些呼籲給蚯蚓人道主義關懷的小痞子。”我搖搖頭,“謝謝。”我接過女侍遞來的盤子,肉丸三明治配醃黃瓜,萬年不變的晚餐食譜。

“無聊。”瘦子搖搖頭,“說起來,你知道嗎?‘馬鈴薯’這個詞來源於牙買加的阿拉瓦語。”

我恍惚覺得他說後半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奇怪,仿佛嗓子裏哽了塊什麽東西,或許是涼啤酒讓我的耳鳴複發了。“不知道。我也沒興趣學習一種已滅亡的語言。”我把醃黃瓜送進嘴裏。

瘦子有些驚異地睜大灰眼睛:“你沒興趣談這個話題?”

他的聲音正常了,是耳鳴。我得去看看醫生,如果今年醫療保險沒有超額的話。“完全沒興趣。”我嘴裏含著食物嘟噥著。

“好吧。”他失望地低下頭,把玩著啤酒杯。女侍將他的晚餐放在桌上,又將我的醃熏三文魚遞給我,“說真的,你們兩個有空的話得出去玩玩,比如**俱樂部什麽的。”她掃了一眼我們臉上的表情,撇撇嘴,走開了。

我和瘦子扭頭看看街對麵燈紅酒綠的俱樂部,沒作聲。我伸手從他盤子裏拿出兩根薯條塞進嘴裏,將醃熏三文魚向他那邊推了推。“你有沒有覺得我們最近聊天缺乏有趣的話題。”我說。

“你也有這個感覺?”瘦子驚奇道,“除了無聊的能力鑒定之外我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談論的東西了。我也是這一兩年才發現聊天變得沒趣起來。”

“也許是我們都老了?”我不情願地縮回拿薯條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塊顯眼的斑,剛出現沒多久,它就像二十二歲那年長褲上的汙跡,令人難堪。

“我剛四十二歲!西蒙尼斯四十一歲才贏得威爾士公開賽!瘦子叫道,右手的薯條在空中飛舞,“一定是單調的工作讓我們變成這樣,等退休以後一切都會不同,對嗎,老兄?”

“但願如此。”我心不在焉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