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再次見麵已是六年之後。

在初夏時節的加州海港,蘭伯特正在專注於修補“兔子洞號”破舊的船體,當他不經意間抬起頭,左小月竟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穿著白色襯衣與天藍色碎花裙,於一方明媚的陽光中,微笑著向他揮手。

他不禁一陣恍惚,這真是左小月嗎?那纖秀的五官輪廓、清澈明亮的眼睛,分明就是她,隻是相比記憶裏的樣子,她如今的麵容顯得更加清瘦,體型愈發單薄,或許是上次見麵她穿著羽絨服的緣故。

“蘭伯特—”左小月輕聲喚道。

“左小月,真的是你?”蘭伯特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她仿佛穿越了時光隧道來到自己的麵前。

“蘭伯特,很高興你還記得我的樣子。”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在你的Glitter上留過言啊。”

“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哪裏,你知道‘木衛二計劃’陷入了停頓,於是我有了一個悠長的休假。我想著出來散散心。於是通過網站找到了你的位置。”

蘭伯特愣愣地點了點頭,事實上,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關注著木衛二探測的動態,他甚至購買了NASA推出的最新VR頭盔,跟隨著核動能微型探測器的視野進入到木衛二的冰層以下……

“船長,能邀請我上船,帶著我在大海上航行一程嗎?”左小月的話打斷了蘭伯特的思緒。

“當然,當然,非常有幸能與大天文學家同行。”蘭伯特回答道,他盡力壓抑著自己喜出望外的情緒。

黃昏時分,“兔子洞號”再次揚帆起航,離開美國西海岸。

然而,這一次“兔子洞號”並沒有明確的目的地。

因為Alice在過去的三個月裏都沒有再歌唱,“兔子洞號”隻能繼續遊**在Alice最後歌聲消失的海域。

蘭伯特將船設置為自動航行模式,然後走出駕駛艙,來到甲板上。

此刻,左小月正斜倚在舷欄,出神地眺望著大海,隻見遠處有幾隻海豚不時地躍出海麵,歡快地嬉戲。

“這裏是寬吻海豚經常出沒的海域。”蘭伯特開口道。

“這些海豚真是可愛,”左小月回頭望著他,“不過我已經沒有太多力氣欣賞它們的表演了,趕了一天的路,快餓壞了,船上有什麽食物嗎?”

蘭伯特帶她來到廚房,為她盛了滿滿一盤冷冰冰的水煮土豆塊,又從一個罐頭裏倒出一些沙丁魚醬拌在土豆上。

“你在船上常年就吃這樣的東西?”左小月微微皺了皺眉頭。

“一個人吃得比較簡單。”蘭伯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將食物放到了甲板的圓桌上,又從儲物間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紅酒。

“左,這幾年過得怎麽樣?”蘭伯特為左小月斟了杯紅酒。

“還行吧,經過了一次失敗的婚姻。”左小月就著紅酒艱難下咽著土豆塊,並沒有抬頭。

蘭伯特點了點頭,事實上,他時常關注Glitter,對她這幾年的生活狀態還算了解。

“你的‘木衛二計劃’呢,還會重啟嗎?”蘭伯特繼續關心道。

“當然,不過新的探測器還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飛抵木衛二,這一次我們準備了一艘‘大塊頭’,它會直接潛入海底,足以抵擋狂暴的洋流。”

蘭伯特沒有再說什麽,他默默地注視著左小月用餐,事實上,她也不再年輕,眉宇間透著幾分倦意,眼角有了幾絲明顯的皺紋。這一刻,他有了一種奇怪的錯覺,左小月這些年仿佛是在冰天雪地的木衛二度過,來到這裏前剛乘宇宙飛船返回地球表麵。他的腦中回想起了自己通過VR眼鏡觀察到的木衛二海底幻景的那些奇妙記憶—曾經有一大段日子自己就是靠著這個眼鏡打發掉一個個無所事事的夜晚。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極具衝擊力,在劇烈晃動的視角中,攜帶著能捕捉各種生命信號的探測器就如同一粒墜入幽暗深淵的石子。在這一過程中,蘭伯特的心一直緊繃著,探測器迸發出的微光隻能照出異常微小的區域,他始終預感有著駭人外形的怪獸會從光亮未抵達的黑暗中突然躥出,然而他所期待的刺激一幕始終沒有發生。隨著探測器不斷地深入,海水的溫度逐漸升高,在某一點突然變得動**起來,四下的湍流像是在不斷累積著能量,一轉眼,漩渦演變成了一場海嘯。探測器被狂暴的洋流裹挾著,逆轉了方向,衝向了木衛二表麵被撞開的缺口,之後的畫麵被飛速快進了,探測器周圍的海水被飛速凍結,最終視野凝固在一片晶瑩的冰雪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攫取了他的心。就在這一刻,他耳畔響起了一陣解說詞,解說員以無比遺憾的口吻告訴他,就在剛才,木衛二表麵被人類撞開的洞口已經重新被結冰的海水填滿,所有的探測器都被封進了冰層之中。

這樣的結果讓所有人始料未及,但很快,科學家們根據已有的探測數據建模得到了一個結論,木衛二的公轉周期是三天半。當木衛二運行到軌道某一點上,木星巨大無比的引力加之熾熱的海底熱流共同作用,海水會被劇烈地攪動,並向著表麵存在裂縫的區域湧去,最終被凍結。

也就是說,過去“朱諾”所探測到的隕坑凸起的神奇現象,不過是木衛二天生能量循環過程造成的必然結果,木衛二就像是一個具有自我修複能力的巨型生命體,而在她體內波譎雲詭的海洋中,人類還未探索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蘭伯特,你呢?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左小月的詢問將蘭伯特的思緒一下子從木衛二拉回到了地球,重新回到了日複一日渾渾噩噩的生活中。他喃喃地開口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我還是老樣子—”事實上,他此時的樣子一定比起六年前更加邋遢,更加衰老。

“你為什麽不找一個助手,跟著你一起出海?”吃完土豆塊的左小月望著他的眼睛說。

蘭伯特避開了她的目光,艱難地回答道:“你知道,這幾年Alice的熱度在消退,我所提供的有關Alice周邊產品:鈴聲、插畫、視頻,願意下單的人越來越少,我的經費很難再負擔一位助手—”

“事實上,今天美國政府的海洋探測係統監控著太平洋上所有鯨魚的歌聲,你為什麽不待在家裏,借助這套係統與高分辨率的衛星尋找Alice?”

“可是……這樣我就無法第一時間與Alice見麵。”蘭伯特沉吟道。

“這不是實情,”左小月搖了搖頭,“如今交通工具是如此便捷,你完全可以即刻奔赴它現身之地。”

蘭伯特木然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猜你害怕回到陸地上,Alice就像是一個萬能的理由,讓你能夠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個人的孤獨。”左小月定定地注視著他。

蘭伯特苦澀一笑,這又有什麽可否認的。“或許是吧,習慣了海麵上廣闊的天空,當我短時間內回到城市,那裏被建築物分割的天空總是顯得太過局促,讓我心神不安……”蘭伯特喃喃地說道。而此刻他的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幕畫麵,那是六年前一個悠長的冬日黃昏,在那片薄霧消退的北極海灘,她就像一位翩然降臨的精靈,給自己一成不變的生活注入了一絲亮色,自己冰封已久的心海中激**起了一絲難以平複的漣漪。那一段時間裏,他甚至第一次對自己宿命般的海上漂泊生活產生了一絲動搖……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永遠失去了Alice,你會如何生活?”左小月突然意味深長地發問。

“永遠失去?我並不是太懂你的意思。”

“比如說,當然,我隻是打個比方,比如有一天Alice的歌聲永遠地消失,意味著Alice最終離開了我們的世界……”左小月壓低了聲音說道。

蘭伯特被這個問題嚇住了,他思索了好一會兒:“如果真的有一天Alice停止了歌唱,我還是會繼續尋找下去,哪怕最後隻是尋找到Alice已經死亡、墜沉在海底的軀體,至少證明它真正在這個世界存在過,我的一生以及所有‘52赫茲星人’的努力並不是虛幻的……”

“然後呢?那時你會離開‘兔子洞號’,回到陸地上生活嗎?”

蘭伯特又思考了一會兒,“當然,這有什麽可說的,不過我應該還是會經常回到大海,造訪Alice安息的海域,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與它聊聊天。”

“我想你或許會對陸地上的生活感到不適的。”

“是嗎……左,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麽?”這一刻,蘭伯特意識到左小月話語中的異樣,他困惑地凝視著她,她為什麽會對自己說這番話,她的突然出現或許並不隻是老友敘舊那麽簡單。

她依然麵容平靜地凝視著他的眼睛,“蘭伯特,Alice的身世遠比你想象的複雜。”

“你的意思是—”

“Alice或許並不是一隻鯨魚—”

“不是一隻鯨魚?”蘭伯特打了一個寒戰,“那又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Alice究竟是什麽,但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事實上Alice不是鯨魚,它也並不孤單,我們在這個世界另外的一個地方發現了它的同伴,它們應該屬於一個全新的種族。”

“Alice的同伴?在哪裏?”蘭伯特沙啞得近乎失真的聲音在夜空中震顫著飄散。

左小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夜空中的漫天繁星,似乎停留在木星的位置,接著,她低聲說:“Alice的同伴生活在木衛二冰層之下激**的海水中,雖然我們的搜尋工作暫時中斷了,但我們捕捉到了漂**在海水中一絲獨特的聲音,微弱而又不容忽視,聲音的頻率是52赫茲,震動的模式與Alice如出一轍。”

蘭伯特張開嘴,卻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感覺自己整個人恍惚得快要漂離甲板了。自己追逐了二十年的真相終於昭然揭曉,腳下的大海與頭頂上的星辰,竟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隱秘地連接在了一起。

這個世界撲朔迷離的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左小月望著他繼續說道:“NASA也意識到了木衛二海底生命與Alice的聯係,盡管下一輪的探測器需要幾年後才能抵達木衛二,但他們計劃馬上動用各國政府的力量盡快搜尋Alice,相信要不了多久,Alice的真身就將浮出水麵。因此……我第一時間想到了你,急切地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謝謝你—”許久過後,蘭伯特夢囈般顫聲說道。

“蘭伯特,你還好嗎?”左小月的聲音就像是來自某個遙遠維度的召喚,他緩緩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呆立了多久。

“生活還得繼續,隻是……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這個結果。”蘭伯特努力讓自己微笑著說。自己用二十年人生時光做了一場夢,如今終於以這樣的方式走到了夢醒時分。

“你要聽聽Alice同伴的歌聲嗎?”左小月輕聲說。

蘭伯特稍微愣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點了點頭。

左小月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點,一段低沉、厚重的音樂響起。這正是52赫茲的吟唱,一種略高於大號的低音,這來自木衛二的歌聲旋律乍聽上去與Alice如此接近,不過,或許是蘭伯特對於Alice的歌聲太過熟悉的緣故,他能敏銳察覺出二者歌聲中些許細微的不同……

蘭伯特試著閉上眼睛,將自己身體的所有感覺交給音樂跌宕起伏的旋律,他能感受到一個醇厚的靈魂正在述說著什麽,這歌聲似乎與大海一樣古老,與夜空的星辰一般永恒……慢慢的,一種朦朧的感覺升盈在他的心中,相較於Alice略顯粗獷的歌聲,這聲音要更輕盈、舒緩幾分;如果Alice是雄性的話,木衛二的歌者更像是一個溫柔的雌性生命,他們似乎在用如泣如訴的歌聲呼應著……

蘭伯特猛地睜開眼睛,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眼眶中已盈滿了淚水,空靈的鯨歌還繼續飄**在空茫的海麵之上。

“它們在用歌聲尋找著對方—”蘭伯特怔怔地開口道。

“這也是NASA的觀點,可是,看起來他們這樣的舉動完全是徒勞的,地球與木衛二之間浩渺的太空阻隔了它們的呼喚。”

“究竟是……什麽力量將它們阻隔開來?”

“我們暫時還無從知曉,也許海底深處藏匿著一個類似於星門的‘兔子洞’,連通著地球與木衛二,也許,Alice與它的同伴的祖先們本來就生活在同一片海洋中,遠古時代太陽係的一次天體事件讓地球與木衛二的海洋分離開來。”左小月輕聲說道,“不過,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蘭伯特恍然點了點頭,他不由得抬頭將目光投向夜空,在盈滿淚水的視線中,過去所熟悉的星空崩塌了。群星在自己眼中呈現出全然不同的模樣,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神秘感,或許就如原始人類第一次無意間發現星辰年複一年、周而複始的排列變化而被深深震撼時一樣。

此時此刻,他心中依然充溢著沉重的悵然,不過他又感到了一絲欣慰與解脫。自己的一生並沒有虛擲,與Alice有關的所有掙紮與求索,都與宏大的星空之秘密隱隱地聯係在一起,雖然這種宏大,人類暫時還無從領悟……

恍惚間,在悠遠的鯨歌聲中,他又隱約地聆聽到了另一種刺耳聲音,“嘀嘀嘀,嘀嘀嘀。”那是放置在桌上的鯨歌探測儀在鳴叫,他慌忙地拿起了探測儀。

他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屏幕上的數據,自己苦苦追尋的Alice正以箭一般的速度向著“兔子洞號”飛奔而來,所發出的52赫茲的歌聲更是從未有過地激越高亢。

“蘭伯特,發生了什麽?”左小月驚奇地問道。

蘭伯特僵立在原地,愣愣地注視探測器,Alice已經抵達了“兔子洞號”的附近海域。

海麵翻湧起滔天巨浪,甲板劇烈地搖晃起來,蘭伯特與左小月驟然失去了平衡,跌倒在甲板上,所幸,他倆慌亂之間抓住了舷欄,就在兩人跪在甲板上驚魂未定之時,一個龐然大物轟然躍出了海麵,翻騰了半圈,然後幾乎靜止地半懸在空中。

蘭伯特睜大眼睛望去,這是一隻通體光滑、鋥亮的奇怪生物,在星光照耀下閃爍著冷峻異常的銀白色金屬光澤,龐大的身軀兩側有著鯊魚鰭一樣的寬大側翼,翅膀般微微顫抖著,像極了某種人造的魚形機甲。

龐然大物挺直身軀,居高臨下地與蘭伯特對視著,盡管對方並沒有像眼睛的器官,但蘭伯特仍能感到Alice正在打量著自己,目光熱切而期盼。

“Alice—”蘭伯特緩緩站起身來,鼓起勇氣輕聲喚道。他注意到機甲的尾部如傷口般**出了殘損的黑色內核,像是在某場激鬥中被對手硬生生地截斷了似的。

蘭伯特的發聲像是刺激到了Alice,Alice的身軀如觸電般猛地一顫,緩緩向蘭伯特移了過來。

“Alice,你能聽懂我的聲音。”蘭伯特欣喜道。

然而,Alice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掠過了他,向著左小月所在的甲板一側遊弋而去。

Alice的目標竟是左小月。

蘭伯特頓時愣住了,但就在這瞬間,他頓悟到了答案。

“扔掉手機!”蘭伯特向著左小月大喊道。

就在這一瞬間,Alice搖晃著龐大的身軀,飛速地衝向了左小月。

麵對氣勢洶洶俯衝而下的Alice,左小月在愣怔了半秒後回過神來,奮力地將手機擲向了黝黑的海麵。

就在這一瞬間,已與左小月近在咫尺的Alice猛地停在空中,如低空回旋的飛機般折轉了方向,向著手機墜落的海麵猛撲了過去。

隨著沉雷般一聲巨響,Alice墜入海裏,然而Alice似乎並沒有離開,他還在海麵之下來回地翻騰著,激起的波浪如同海嘯般拍打著“兔子洞號”。很快,“兔子洞號”的整個船麵傾斜了過來,猛然側翻,蘭伯特與左小月都落入了水中。

蘭伯特在海水中奮力掙紮,終於從驚濤駭浪中冒出頭來,他看見“兔子洞號”已經沉沒,散落的船體物件漂浮在黑魆魆的海麵,視野中不見左小月的身影。

“左—”他嘶聲大喊道。

“蘭伯特,我在這裏—”從遠方傳來了左小月的聲音。

他向著聲音的方向遊去,發現左小月正抱著一個空油桶漂浮在海麵上。

“不用害怕,這裏離西海岸不遠,海岸急救中心應該能接收到沉船的訊息,很快就會趕來營救我們。”蘭伯特大口喘著氣說,他伸手抓住了空油桶的另一邊。

“我一點都不害怕,蘭伯特,是我手機的音樂把Alice召喚過來了。”左小月很是抱歉地說。

“要感謝你的音樂讓我見到了Alice的真容,”蘭伯特認真地說,“Alice並不是我們大自然的生物,至少不是在我們地球能夠進化出的生物,它隻是碰巧擁有了與鯨相近的體型以及交流頻段。”

“這樣的見麵方式讓你感到很失望吧?”

“一點也不,Alice能出現讓我非常感動,”蘭伯特抬眼望著星空說道,“我隻是覺得這樣的結果對於Alice太過殘酷。”

“你是說—”左小月情不自禁地望了眼海麵,此刻,海麵已漸漸平靜了下來,Alice似乎已經離開。

“不管Alice來自哪裏,但在如此漫長的等待過後,獨唱者才第一次收聽到合唱者的聲音,當他滿懷渴望地飛奔到此,尋找到的隻是一隻毫無生氣的硬塊,他將感受到怎樣的一種絕望?”

“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孤獨吧。”左小月輕聲感慨道。

之後的時間裏,兩人都沉默了。就這樣,兩位不再年輕的人緊緊擁著一個空油桶,漂浮在黑魆魆的海麵上。萬籟俱寂,他倆久久地仰望著深邃的夜空,直到一顆顆星逐一暗淡,破曉的曙光慢慢升起在東方的海天盡頭。

當壯美的霞光染紅了整個天際,一艘船出現在了海平線上。

“我們的救援船來了。”左小月激動地喊道。

“是啊,”蘭伯特望著左小月說,“我得開始陸地上的生活了,此刻,我倒希望救援船能慢一點駛過來。”

“你還想在海水裏多泡一段時間啊。”

“這倒不是,我隻是在想,能和你一起看日出也是一次不錯的經曆。”

“你真的這麽想?”左小月莞爾一笑。

很自然的,兩人的手緊緊地牽在了一起。

這是一個令他倆此生最難忘、屬於他倆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