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四周一片忙碌。何亞博後背重傷,趴在病**,用盡全身力氣,拉住了一個護士的手,“去,叫劉醫生,劉子豪醫生,過來。我有話說。”

護士匆匆找到正在包紮手的劉子豪,轉述了何亞博的話。劉子豪急忙來到何亞博身邊。

劉子豪說:“何醫生,不要著急,手術馬上開始。”

何亞博說:“不著急。你剛才真勇敢。”

“小事一樁。”

“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何亞博喘著粗氣,“雖然才認識兩天,可我看出來了。你遊走在善與惡之間,就像細胞裏既有原癌基因也有抑癌基因一樣,既能做善,也能造惡。正常時做善,異變時造惡。至於是做善,還是造惡,取決於環境和你自身的努力。”

“世間的人和事,大多數都是這樣。”

“對。可惜,‘彭祖手術’的資料確實全部銷毀,很遺憾。當時我嚇壞了,彭公子的所作所為讓我對‘彭祖手術’的推廣前景無比恐懼。我所想到的任何一個未來,都比地獄還要可怕。”何亞博喘著粗氣,感慨道,“活到一千二百歲會給我們這個社會帶來些什麽?富人有錢給自己的後代做手術,那窮人怎麽辦?那些能活到一千二百歲的富二代、富三代、富四代又將幹些什麽事情呢?所有的社會資源都掌握在一批老人手裏,年輕一代根本沒有出頭之日!整個人類社會牢牢固化,失去一切活力,也失去了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整個人類可能因此走向滅絕。”

“你太悲觀了。”劉子豪說,“暢想未來,卻隻想到它的陰暗麵。”

“我不是悲觀……”何亞博呼吸急促起來,“然而,從陳富貴身上,我看到了某種希望。資料雖然銷毀了,但我記得我是怎樣找到讓受精卵永遠擁有端粒酶而不會促發癌變機製,並且維持人體的正常發育。”

劉子豪說:“告訴我。”

“我會告訴你的。我也不希望這個秘密跟著我進墳墓。這是我一輩子的驕傲啊。”何亞博艱難地說,“我研究的不是普通癌細胞,而是海拉細胞。”

劉子豪眼睛一亮:“海拉細胞!”

何亞博說:“希望你走的路比我順利。”

急診手術準備好了,護士過來,把何亞博推進手術室。劉子豪目送何亞博離去。

那天晚上,何亞博沒能活著從手術室出來。他與劉子豪的對話,成了他最後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