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院士和他的太太

夏江理工大學坐落於滬海市南部,占地數千畝,算是國內高水平211、雙一流院校,部分學科在國內領先。校內風景怡人,還有一個巨大的淺水湖,湖邊隨處可見大片草坪,已近冬季,草微微有些泛黃。

紀佳程在校外停好車,跟沙靚靚走進校園,看著身邊走過的學生,想起了自己的大學時代。在被社會這個“怪獸”毒打之前,他也如同這些學生一樣充滿青春、活力、朝氣,充滿對事業、愛情、前途的向往。從湖邊走過時,他看到湖邊停靠著四五艘龍舟,不由得感到一陣親切。

“大學生活是多麽青春熱血和充滿活力啊!”他向沙靚靚感歎道,“看到龍舟沒有?當年你師父是滬海市律協龍舟賽兩屆冠軍隊的主力!”

沙靚靚撇撇嘴,覺得律師之間的龍舟比賽水準高不到哪兒去。最近一次的龍舟賽她也去看了,司法局引入了兩個監獄的獄警組隊“共同參與”,那些身強力壯的警察吹著哨子,把八支律師龍舟隊甩出了兩個船身。賽後帶隊的兩名所長抱著獎杯一臉奸笑,熱情讚揚律師們水平高超,給他們造成了很大壓力,聽得各區律協帶隊領導的臉直抽搐。

“你老回頭看什麽?”紀佳程問。

“沒事,感覺有點怪怪的。”沙靚靚說,“好像有人在看我。”

紀佳程回頭望去,隻看到路上三三兩兩的學生,看不出任何人有異狀。於是他笑道:“大概是有男生在看你吧。”

他們一路打聽著向辦公樓走去。進入辦公大樓,紀佳程向門衛打聽信息科學學院在幾樓,門衛老頭子一本正經,眯縫著眼睛問:“儂尋撒寧?沒有預約不好進去的。”

從七樓電梯一出來就看到牆上掛著“信息科學學院”的銅牌,旁邊還有幾排其他的牌子,比如“國家建設高水平大學公派研究生項目成員”“高等學校創新能力提升計劃成員”“國家大學生創新性實驗基地”“高水平行業特色大學優質資源共享聯盟成員”等。牆上還有一個簡介表,表明這層樓包括院長室、副院長室、院辦、學辦等。下麵還有紅色的字體介紹著這個院係的光榮:

夏江理工大學信息科學學院最早的曆史可以追溯到1956年……1984年,工業自動化專業獲國務院批準具有博士和碩士學位授予權,1994年,信息科學與工程學科整合構建成為信息科學學院。學院設有4個係,開設8個本科專業,包括人工智能、機器人工程、電氣工程及自動化、自動化、信息工程、軟件工程、計算機科學與技術、智能科學與技術專業。現有1個博士後科流動站,1個一級博士學位授予點,4個二級博士學位授予點,2個一級碩士學位授予點,8個二級碩士學位授予點。現有教職員工189名,其中教授30名,副教授64名。

“這裏教授好多!”沙靚靚小聲驚歎說。

“人家這教授的含金量可是實打實的。”紀佳程說。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這麽多博士授予點,師資力量怎麽可能不雄厚?他和沙靚靚往裏走,在走廊遇到了一位教授模樣的女人,便打聽道:“老師您好,請問方式寧教授的辦公室是哪一間?”

女教授打量了一下紀佳程和沙靚靚,問:“請問兩位找方副院長做什麽?”

“我們是律師。”紀佳程自我介紹道,“今天找方教授是為了一些事。”

“你們以前沒來過嗎?”女教授問。

“今天是第一次來。”

“哦……”女教授沉吟一下,突然露齒一笑說,“方副院長就在走廊盡頭第二間辦公室,他今天正好在,你們去找他吧。”

紀佳程和沙靚靚道了謝,剛要向前走,女教授卻叫住他們。她顯得熱情了許多,說:“兩位律師打民事官司嗎?能不能留個名片?我家裏最近也遇到點事,可能想找律師。”

“好啊。”對於這種走路遇客戶的好事,紀佳程自然不會拒絕。他從名片夾裏掏出一張名片,禮貌地雙手遞給女教授。那位女教授單手接過去,看了看上麵的名字,說:“謝謝,有需要了我會找你。”

“沒問題。”

紀佳程和沙靚靚向走廊盡頭走去,完全沒注意女教授在身後望著他們,她臉上笑容全無,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走廊兩側的門大都緊閉著,唯有學辦的大門開著,紀佳程經過時聽見一位老師在咆哮:“什麽拿了別人的耳機?這就是偷!這樣的學生怎麽能不給處分?”沙靚靚想看看是什麽事,紀佳程瞪了她一眼,快步走過。來到走廊盡頭第二間辦公室,看了看上麵的副院長名牌,紀佳程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了,卻是一位年輕的女生,紀佳程愣了一下,問:“請問方式寧教授在嗎?”

“方老師在的。”

女生拉開門請他們進去,紀佳程和沙靚靚走進這間辦公室,發現裏麵有好幾個人。辦公室中央有一張碩大的辦公桌,上麵放著電腦和一些紙張,辦公桌後麵坐著一位微胖的中老年男子,穿著西裝和雪白的襯衫,打著領帶,正是方式寧教授。他詫異地望著兩位訪客,問:“你們找誰?”

桌子對麵擺了三把椅子,最外麵那把椅子是空的,顯然屬於剛才幫他們開門的女生,另外兩把椅子坐了一位男生和一位女生,似乎在和方教授討論什麽,這個討論被紀佳程的突然來訪打斷了。

“方老師您好,我是紀佳程律師,這是我的名片。”紀佳程微微向方教授鞠了個躬,走上前拿出名片雙手遞過去,方教授皺著眉頭接過去,顯得並不友好,問道:“律師?找我什麽事?”

“是這樣的,我們有個案子上的事……”

“有案子需要出專家意見是吧?”方教授打斷說,“我不做這業務,你去找曲副院長吧。”

“不是,是有案子上的事需要向您了解,我們想耽誤您十分鍾……”

“對不起,我這裏時間都是排滿的。你們沒有預約。”方教授皺著眉頭說,“我還要給學生們講評,請回吧。”

紀佳程苦笑一聲,方教授明顯很排斥他們,三位學生用不友好的目光看著這對不速之客。被院士指點的每個機會都是彌足珍貴的,紀佳程占用的每一秒都是在幹擾他們的學習。問題是紀律師臉皮極厚,對這些不友善的目光渾然不覺,而是繼續說道:“是有關您以前的學生何利鋒的事。”

方教授愣了一下,他扶了扶眼鏡,認真地打量著紀佳程和沙靚靚,問:“何利鋒?你們為什麽會提到他?”

“是何利鋒讓我們來找您的。”紀佳程說,“我們是他的律師,他現在因為一些事……”他看了一眼那幾名學生,“有了點麻煩,人身自由上的,所以他讓我們向您求助,我們想向您……”

“等一下。”方教授低沉地說。他轉向學生,說:“陳煜,興越,你們倆先回去吧,明天這個時間再來一趟,我們繼續今天的講評。文君,我和律師有事需要談一談,你幫著泡一下茶。”

“這事比較重要,能單獨和您談嗎?”紀佳程問。

方教授對那個叫文君的女生說道:“泡好茶後你也回去。”

叫陳煜和興越的男生女生拿著桌上的材料,站起來向方教授告辭,那個叫文君的女生則起身收拾房間另一邊的沙發和茶幾。方教授站起來將手向沙發那邊一讓,三個人都走過去坐下。那名叫文君的學生泡了三杯茶,放在每個人麵前,不言聲地退了出去。

在她泡茶過程中,紀佳程打量了一下這間辦公室。有一整麵牆都是書架,中間的書架上陳列著一些獎狀、獎杯和工藝品,兩邊的書架裏堆滿了書。

“利鋒叫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方式寧等文君關上門,問,“他為什麽不自己聯係我?”

“是這樣的,”紀佳程決定直奔主題,“我們是何利鋒的辯護律師。何利鋒因為涉嫌侵犯商業秘密,已經被經偵拘留了,這個案子可能存在隱情,因為何利鋒說——”

“你說什麽?何利鋒被抓了?”方教授吃了一驚。

“是。”

“什麽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

方教授懷疑地看著紀佳程,問:“怎麽回事?”

“有一家公司報案說何利鋒侵犯了他們的商業秘密,他申請專利的技術圖紙應該屬於那家公司。”紀佳程介紹,“不過何利鋒說那些圖紙是他自己設計的,他還申請了專利。”

“他自己設計的,還有專利,怎麽叫侵犯商業秘密呢?”方教授皺起眉頭說,“哪家公司報案的?”

“是一家叫作江浦實業的公司。”

方教授的表情在聽到“江浦實業”四個字後明顯一僵,他疑惑地看著紀佳程,問:“江浦實業?你沒弄錯吧?江浦實業會報案抓何利鋒?這可是一家人啊!”

紀佳程很意外,問:“您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當然知道,江浦實業我很熟。當初利鋒和江詩媛結婚,我就是證婚人。”方教授皺著眉頭說,“江家報案抓何利鋒?這不可能啊!我打電話問問是怎麽回事。”他說著就拿起手機。紀佳程趕快阻攔,說:“方老師,您等等。我先把我們的想法說完,您再打電話也不遲。”

老教授放下手機,說:“好,你說說。”

“何利鋒已經被關進看守所了,抓他的那天江詩媛也在場。”紀佳程說,“我們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現在的焦點在一個模塊係統設計圖上,何利鋒說是自己設計的,江浦實業說是屬於他們的。經偵抓人一定會有他們的依據,所以現在情況有點搞不清楚。我們今天來是想向您了解一下何利鋒的學業情況和專業水平。您是他讀碩士時的導師,對他的情況應該非常了解,在您看來,何利鋒在機電設計上的水平如何?他有沒有獨立設計領先國內水平的智能機電設備的能力?”

“這個問題的意義是什麽?”方式寧問。

“這是在背景了解,意義在於:如果何利鋒確實有這樣的水平,那麽他主張自己設計了相關模塊係統就有了可能性。所以我們找您對他的專業水平進行了解,必要的話也想請您為他提供證言,比如他曾參與過什麽項目,表現如何。”

方式寧是否會配合,紀佳程心裏完全沒底。其實要證明何利鋒的專業能力,最直接的辦法是讓何利鋒把其他部分的設計圖畫出來。問題是何利鋒被關押在看守所裏,畫出來的設計圖不排除會流入江浦實業之手的可能性,所以紀佳程隻能采取“證明他有這個能力”的迂回方式。

方式寧靠在沙發上沉思了半晌,沒有表態,紀佳程和沙靚靚靜靜坐在一邊等著。過了一會兒,方式寧皺著眉頭道:“這件事我還得了解一下,現在也不好說幫不幫忙。你說江浦實業報案抓了何利鋒,如果按照你說的,那不成了誣告嗎?江浦實業的江總我認識,不像是這樣的人啊。而且詩媛那孩子就能放任何利鋒被誣陷?不應該啊!他們的孩子都沒滿一歲呢!所以律師你說的這事我聽著很奇怪,我得去問問怎麽回事。”

他的立場好像偏向對方,沙靚靚有點沉不住氣,紀佳程卻帶著笑容道:“這個沒關係,您向江浦實業了解一下就知道真實情況了。方老師,假如我說的是真的,您是否可能幫著證明一下呢?”

“我得了解情況。”老教授堅持道,“我得先知道是怎麽回事。”

“理解。”紀佳程擠著笑容說,他感覺今天來的目的達不成了,但還是想努力爭取,“方老師以前給他們證婚,想必對他們非常了解,不知您怎麽看何利鋒這個人呢?”他接著引導了一句:“應該是認可吧,否則怎麽會給他證婚呢?”

“何利鋒這孩子……學習成績還是不錯的,碩士論文答辯我也給他過了。他去美國後和我聯係不多,後來聽說家裏出了變故,沒畢業就回來了。結婚的時候他們邀請我當證婚人,因為我是他老師嘛,我想想這畢竟是自己的學生……”

方式寧回答仍然是謹慎的,防範意味很濃。紀佳程抓住裏麵的信息,吹捧道:“方老師德高望重,您當證婚人最合適不過了,江家和小何應該都很滿意吧。”

方式寧敷衍地笑兩聲,說:“談不上滿不滿意,大家都認識,我也得賣麵子。”

紀佳程點點頭,隨即嚴肅地表示:“方老師,我們今天來的目的您已經了解了,希望您能慎重考慮。我們剛才的陳述都是屬實的,您可以聯係對方核實。何利鋒在看守所裏跟我說,您是他最敬重的恩師,他相信您一定會說實話,不需要撒謊,說實話就是幫他,隻要真實客觀地對他做出評價就行。”

這番話似乎對老教授有所觸動,他低下頭拿起紀佳程的名片看了看,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些。

“紀律師,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方式寧說,“我是學者,我的習慣就是在了解一切情況後才能得出結論,這是我們工科人的思維方式。如果我偏聽偏信,隨便做證,對任何一方都可能是不公平的。利鋒是我的學生,我怎麽可能不關心他呢?如果能夠幫助他,我一定幫。江家那邊我會聯係一下問問,要是家庭內部關係出了問題,我也可以幫著協調協調,這麽多年的關係,這點麵子應該還是有的。”

“那可太好了,”紀佳程笑著說,“其實我們也是抱著解決問題的態度。當務之急是先把何利鋒從看守所裏放出來,任何協商我們都歡迎。”

“好的,你的名片就放在我這裏。”老教授說,“我想好了就打電話跟你聯係。今天要不我們先這樣?”說著微微欠身,做出要起身的意思。

紀佳程主動起身道:“那我們就先回去等您的電話。今天這麽冒昧過來,還耽誤了您輔導學生,實在是不好意思——您有名片嗎?給我一張可不可以?”

方式寧一愣,估計沒想到紀佳程會厚著臉皮主動要名片。他發現紀佳程的目光盯著桌上的名片夾,於是拿了張名片遞給紀佳程。紀佳程滿臉笑容地道謝,主動和方式寧握手準備告別,就在這時,門被猛地推開了。

“薛老師,方老師有客人……”

“讓開!”

咚!

門用力地撞在牆上,伴隨著突然被推開的房門,一位女士大步走進來,身後是驚慌失措的文君。這位女士看起來大約四十歲,蓬起的棕黑色中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是細長的,眉毛是細長的,眼鏡後麵的雙目也是細長的,薄薄的嘴唇抿著,皺著眉頭,臉色陰沉,一進來就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掃視了一圈。

她穿了件紫色的針織衫,外麵披著格子大圍巾,下身是灰色的毛料裙子,黑色半高跟皮靴。結合剛才文君稱呼她“老師”以及她的打扮,紀佳程覺得她應該也是一位高級知識分子。這位女士很漂亮,而且經曆了歲月的沉澱,加之知識的浸潤,讓她看起來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方式寧一看到她,眉頭便皺了起來,問:“煒瑾,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不應該來嗎?”這位叫薛煒瑾的女士自顧自走到辦公桌後麵坐下,雙腿交叉,看著紀佳程和沙靚靚說道,“方式寧,聽說你已經找了律師來辦公室談事情啊。怎麽,是打算做決定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方式寧說,“我在談事情,你有什麽事?”

“好嘛,方式寧,”薛煒瑾冷笑道,“你的辦公室誰都可以來,就我不行是吧?白文君可以隨便來,張嘉悅可以隨便來,還有江詩媛、王雨婧……她們都可以來,我就得有事才能來,對吧?”

旁邊的紀佳程聞言,眼睛微微一眯,隱約察覺到某種微妙的端倪。

“文君,你出去,把門關上!”老教授衝著那位叫文君的女生喝了一句,然後對薛煒瑾道,“你誤會了!”他接著轉向紀佳程道:“兩位律師,你們就先回去吧!後續我會聯係你們的!”

“別走啊,有什麽不能談的?”薛煒瑾淡淡地說,“律師在這裏不是更方便嗎?還是說,我也需要找個律師,咱們律師對律師談?”

“胡說八道!”方式寧怒聲道。

紀佳程很想站在那裏看八卦,可是他有求於方式寧,自然知曉這時應該快點離開,免得讓方式寧不快。於是他打招呼道:“方老師,這樣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小何的事請務必費心。後續電話聯係。”

“行,你不想談的話,我也找律師談。”薛煒瑾冷笑道。

“你找啊!你去找!”方式寧怒道,“咱們就讓律師之間說話!”

紀佳程和沙靚靚趕緊開門出去,那位叫文君的姑娘站在走廊裏,臉色發白,走廊兩邊的辦公室不少人在探頭出來張望。他們出門時聽到薛煒瑾說:“方式寧,來都來了,我今天要你一句話,浩天的論文答辯你到底給不給說話?”

“現在是談這事的時候嗎?”方式寧低聲吼道。

門哢嗒一聲關上,隔絕了他們的聲音。紀佳程對著文君笑了笑,就帶著沙靚靚離開了。坐電梯走到樓下,紀佳程從口袋裏掏出方式寧的名片丟給沙靚靚,說:“扔到案卷裏去。”

他對這次會麵感覺很差,對方式寧的印象也很差。紀佳程在方式寧麵前笑容可掬,現在臉色陰得能滴下墨汁。沙靚靚不敢吭聲,跟在他身後往校外走著,返程經過湖邊那幾艘龍舟時,紀律師的評價變成了:“現在的學生心思不放在學習上,成天搞這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還有前途嗎!”

不知道剛才是誰在這裏自誇是龍舟高手的。沙靚靚在後麵撇著嘴,跟著這位剛剛被掃了麵子的大爺一直走出夏江理工大學,等他們開車往市區走,沙靚靚覺得一聲不吭也不好,於是試探著說:“這個教授看起來不相信我們,他好像認識江浦實業那邊的人。”

紀佳程說:“當然認識了。而且關係比較近,你聽剛才那女人說的幾個名字裏,有江詩媛啊!”

“我也聽到了,江詩媛肯定沒少來過!”沙靚靚瞪著眼睛說,“剛才那女人像是在吃醋,是不是說方式寧和這些女的……”

“靠譜點,這老家夥差不多能做江詩媛的爺爺。”紀佳程說,“那個女的在進行道德打壓,凡是方式寧身邊的女人,她都會給算進去的。你信不信,如果今天我不在,她肯定會說你和方式寧關起門來私通。”

沙靚靚撇撇嘴,又說:“方式寧的立場好像不在我們這邊。”

“讓他當證婚人,你再想想他的話裏透出來的信息,他對江家的情況門兒清,還說什麽他去跟江家協調,這關係還能差得了?這老家夥隻怕立場是偏對方的。”

“那怎麽辦?那他就不給出證明了,沒準還會幫對方。”

“這不是直接證據,有了的話自然很好,沒有的話對我們也沒有大的損失。”紀佳程憋著氣說。他想起方式寧那副上位者的樣子,心情極為不爽,顧及自己在沙靚靚麵前的“師父”形象,他就在心裏罵罵咧咧。

“師父,”沙靚靚一臉奸笑地從後座往前探著身子,“你現在一定是在肚子裏罵罵咧咧吧?”

“不要隨便揣測你師父。”紀佳程說。

“心裏不痛快就說嘛。”沙靚靚嬉笑道,“師父你也別生氣,其實現在難受的是那老家夥。你沒看我們走的時候,他在跟人吵架呢。他一個副院長跟女人吵架,整個走廊的人都在聽熱鬧。”

一想到這一點,紀佳程的心裏好受多了,猜測道:“你看他那鬼脾氣,估計當副院長沒少得罪人。肯定是他幹了什麽缺德事,搞得人家老娘兒們找上門來吵架了。”

“師父,這一點你就不如我了。”沙靚靚故作神秘地說,“我看啊,那女人是他老婆!兩口子正鬧離婚哪!”

“你還真敢想。”

“很像啊!”沙靚靚說,“師父,你相信我們女人的直覺吧,那個女的咣當一聲衝進來,一點都不怕姓方的,要是個不相幹的人,姓方的肯定要嗬斥了。可是你看他說什麽了?一開始還好聲好氣地解釋,讓他那個學生出去。很明顯,姓方的和這女的關係不一般唄,要麽是夫妻,要麽是情人。”

紀佳程想想剛才的情景,居然感覺“你說得好有道理”。

“要不,師父,咱們打個賭?”沙靚靚奸笑著說,“我要是贏了,你年終獎給我多發一個月工資。”

“你輸了呢?”

“年終獎少發個500塊錢……”

“滾!我才不跟你賭呢。年紀輕輕的這麽會算計!”

“現在物價貴啊,我不算計行嗎?”沙靚靚說,“師父你給我發的工資又不高,你看我的這個包都用了兩年了……”

“嘁。”紀佳程聽出她話裏有話,卻不上當,直接轉移了話題,“說到包包,你最近是不是和程溪去國金中心商場逛過?”

“沒有啊。”沙靚靚托著下巴想了想,“啊,想起來了,前兩周我和柯瑩、珈妮、玥玥一起逛了國金,那天叫了程溪幫我們拎包。”

“上周末我和你師母去逛國金,在路易威登的店裏看到程溪了,他在那裏問一條裙子的價格。”紀佳程說,“那小子平時省吃儉用的,可不像是個會去奢侈品店的主兒。我要是沒猜錯,你們那天進路易威登的店裏逛過了吧?你是不是拿一兩條裙子看過?”

“啊……”沙靚靚吃驚地說,“他自己去了?”

“你們倆現在是怎麽回事?”紀佳程問,“確定關係沒有啊?我覺得你要是不想跟他處就早點跟他說,覺得他可以就幹脆答應他,別老吊著他。那孩子人不錯,但內心其實挺脆弱的,你現在給他的希望越大,將來對他的打擊也就越大。”

“哎呀,師父,你管得真寬!”沙靚靚突然有些煩躁,她縮回後座,不吭聲了。過了半晌,她小聲說:“師父,好像有個車跟著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