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窗邊,一道妖氣化成人形,森羽一身黑袍,隱在燈火下,麵容妖魅而俊俏。他目含冷光,帶著妖虎一族特有的冷厲。
“你是……妖界二皇子?”
森羽入大澤山拜見閑善閑竹時被宴爽攔下,阿音曾遠遠見過他一眼。
見森羽頷首,阿音神色警覺,護在宴爽身前:“你來天宮做什麽?”
阿玖屠戮大澤山,眾仙皆猜測是妖族主使,森羽趁夜悄然潛來,阿音自然敵意頗重。
“你不必驚慌,我並無惡意。”森羽瞧出阿音的敵意,沉聲道:“我是為鴻奕而來。”
阿玖?阿音不為所動,神情更加冷峻:“他屠戮大澤山,仙界已經對他判下九天玄雷之刑,還有什麽好說的。”
“你就不好奇嗎?鴻奕雖然霸道,但秉性純善,他身受閑善閑竹相護之恩,怎麽會做出屠戮大澤山的事?”
“滿界上仙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縱然我不信,又能如何?”
“有時候親眼所見的,未必是真相。”森羽道,“就算你不相信鴻奕,難道身為大澤山的弟子,你就不想知道大澤山被毀的真相?雖你師兄晉為上神,但三界詭譎之事遠非你們所想的那般簡單,大澤山的真相尋不出,就算他貴為真神之子,將來也未必會平安無事。”
一聽大澤山之事另有隱情,且會牽涉到元啟,阿音朝森羽看去:“你話中何意,阿玖屠戮大澤山有什麽隱情?”
見阿音願意放下成見,聽他所述,森羽開口:“有件事,除了妖皇和狐族,直到現在都未被外界所知。”他頓了頓,沉沉道:“狐族族長常沁,數月前被人刺殺於妖界幽冥山。”
“怎麽會,常沁族長妖力深厚……”
阿音神色愕然,數月前她和元啟才在靜幽山見過常沁,怎麽會這麽突然?再者常沁擁有上君巔峰的實力,誰能輕易殺死她?想起慘死的瀾灃,阿音眉頭一皺,失聲道:“難道是……”
“不錯,是魔族。”森羽神色冰冷,“她在幽冥山遇難,待我趕到時,已經……”森羽沒有再說下去,“幽冥山裏有魔族的氣息,能那麽輕易殺了她的也隻有三界中最詭譎的魔族。”
“常沁自兩百年前離開三重天後,一直留守靜幽山,很少離開狐族。她為什麽會突然離山,她要去哪兒?還有她為何會被魔族刺殺於幽冥山,所有的一切都是謎團。我回靜幽山查明真相,發現狐族長老常媚也失蹤了,據狐族長老所言,常沁離山之前,曾有仙界上仙入靜幽山和她見麵密談。我尋找了數月都未查到入靜幽山的上仙究竟是誰,直到鴻奕在大澤山的消息傳來,我才猜測那日去見常沁的很有可能是閑善或者閑竹上尊。他們定是從鴻奕身上發現了什麽奇怪的事,才會去靜幽山見常沁。”
阿音靜靜聽著,眉頭越皺越深。
“所以你才會來大澤山拜見我兩位師兄?”
“是,我想知道他們究竟和常沁說過什麽,又在追查什麽,才會讓常沁慘死、常媚失蹤。隻可惜,沒等我見到兩位上仙,大澤山就出事了。”
“就算你說的這一切屬實,那阿玖呢?他屠戮大澤山、追殺宴爽和青衣是不爭的事實。”
“屠戮大澤山的並不是他。”森羽緩緩開口。
阿音猛地抬頭:“你說什麽?”
“鴻奕是狐族僅剩的九尾妖狐,常沁不在了,他必須回狐族繼承王位。那日知道他晉神,我特意從羅刹地趕來,本來是想告訴他常沁出事,想帶他回狐族。哪知遲了一步,我趕到時,他正被壓在禦風等人的仙網內。我見事態不對,便隱於一旁,眾仙和鴻奕大戰,被分了心神,沒有瞧見鴻奕最後一刻擊破仙網時,一團魔氣從他體內而出從仙網內逃脫。我直覺事有蹊蹺,便一路跟著那魔氣,豈料那魔氣在鴻奕體內受了仙力重創還能發現我,我和它在仙妖結界交手,還是被它逃脫了。後來我再回仙界,才知道大澤山滿門被鴻奕所屠。若我猜得不錯,鴻奕定是被魔氣控製,他在大澤山做的一切情非得已,非他本心。”
見阿音神情震驚,森羽道:“阿音,我知道你和鴻奕交情匪淺,否則當日也不會帶他回大澤山,三日後仙族會在青龍台以九天玄雷之刑懲戒於他。他重傷在身,若是再受天雷,必死無疑。狐族僅剩這一脈,還請你看在你們往日的交情上,助我救他。”
“若我沒有心懷慈悲,帶他回大澤山,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阿音長吸一口氣,雖神色有所動,卻不肯信他,“常沁妖君死於魔族之手你口說無憑,阿玖體內有魔氣也是你一麵之詞,仙妖素有舊怨,我又怎知不是你和魔族勾結,故意殘害我仙族?”
“你不信我?”森羽神色微怒。
“大澤山慘狀在目,我如何信你?若真如你所說,妖皇為何不拿出證據,證明阿玖和狐族是被魔族構陷,你妖族從無戕害仙族之心?”
森羽眉頭皺起,他之所以半月後才來天宮,便是趕回妖界將此事告知森鴻,但他拿不出證據,鴻奕屠戮大澤山又是事實,若妖皇出麵強令仙族交出鴻奕,怕是仙妖之爭即刻便會掀起。
鴻奕被禁在禦風的鎖仙塔裏,妖族無法靠近,他隻能來尋求阿音的幫助。
阿音見他神色鬱鬱,沉聲道:“你既然能來鳳棲宮,為何不去景陽宮將這些事告訴元啟?大澤山之難若真另有隱情,他又怎會坐視不管?”
“這便是今夜我來鳳棲宮的原因。”森羽道。
阿音眼底帶了一絲不解。
“景陽宮裏的那位如今不是古晉,而是元啟神君。他的上神之力籠罩景陽宮,我還未靠近,就會被仙族察覺,你覺得,若是現在我貿然出現在天宮,還能有機會救出鴻奕?”
大澤山被毀後,禦風等上仙猜測是妖族蓄意而為,對妖族風聲鶴唳,已在仙妖結界處增援了十萬仙將。怕是森羽隻要一出現在天宮,就被會一眾憤怒的上仙砸得粉碎。
阿音明白了森羽的來意:“你想讓我去勸元啟?”
“元啟神君因為大澤山之難而覺醒,那說明大澤山定對他極為重要,如今他隻怕欲除鴻奕而後快。我沒有證據,他不會相信我,你是他的師妹,或許隻有你的話,他才會聽進去。”
見阿音麵色遲疑,森羽神情鄭重:“阿音,魔族現世,三界必有大亂。如今常沁和大澤山都已被其所害,如果我們不能早些找出幕後之人,將來的禍亂一定會更大,即便元啟是真神之子,如今上古神界關閉,他也難以獨善其身。就算不為鴻奕,為了元啟和大澤山冤死的人,你也應該相信我。”
“不隻是我兩位師兄和大澤山上下,也不隻是為了元啟。”阿音看向森羽,“常沁妖君對我和阿晉有恩,若真是魔族暗中作亂,害她性命,我和阿晉也不會坐視不管。”
她聲音微頓,眼底一派清明:“是對是錯,真相如何,我會和阿晉一起查明。”
森羽頷首:“隻要你能說服元啟神君暫緩三日後的玄雷之刑,給我時間,我一定有辦法查出真相。”
阿音看了一眼天色:“明日一早,我就去景陽宮。”
森羽的身影漸漸隱去:“我會留在鳳棲宮,等你的消息。”
深夜,風靈宮,鎖仙塔。
鴻奕被仙網囚在塔中,渾身是傷,仍然昏迷不醒。明明他才是那個屠戮大澤山的人,但他眉間沉鬱,像是經曆著極大的痛苦。
元啟立在仙網前,沉默地看著他,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長闕跟在他身後,擔憂地看了一眼元啟,沒敢出聲。
“殿下,您為何會來鎖仙塔?”
鴻奕毀了大澤山,按理說元啟除了親眼看著他喪生於玄雷之下外,應該不願再見他才對。
“因為有很多事無法解釋。”
元啟突然開口,長闕更是疑惑:“無法解釋?什麽事?”
“禦風和華姝認定鴻奕是在天宮殺死瀾灃的那隻九尾妖狐,但瀾灃遇害時,鴻奕仍在大澤山。”
“禦風上君不是猜測鴻奕假借晉位之名,實則悄悄出了大澤山,潛去天宮殺了瀾灃上君?”
“不會,當初師兄既然會在眾仙麵前保下鴻奕,那說明師兄很肯定鴻奕那兩日定在長生殿內迎劫,並未離山。是有人刻意殺死瀾灃,然後潛回大澤山,將瀾灃之死嫁禍給鴻奕,把罪責推到他身上。”
“誰會有這種能耐?”長闕麵露驚訝。
“數月之前,大澤山曾有魔族出現,當初我和師兄並不知道那魔物是何來曆,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破開護山陣法,在頃刻間逃之夭夭,不留半點蹤跡。”
“殿下如今……?”
元啟望向仙網陣中昏睡的鴻奕,神色冷沉:“那魔物的魔力早已晉為上神,所以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它一直藏在鴻奕身體裏。”
元啟聲音落定,手上一道銀色神光朝昏睡的鴻奕拂去。
神光下,鴻奕頸間黑色的魔氣若隱若現,露出猙獰森寒的氣息。
九幽煉獄裏,正在獄火中養傷的魔尊猛地睜開眼,露出一抹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