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賽馬前夕

整個星期六,邦德都是在阿斯特飯店開著冷氣的客房中度過的。一方麵是他想睡個覺,消消暑,但更重要的還是為了草擬一份要上呈M局長的電報稿。這份電報稿他起草了一百多字,收報人是倫敦國際進出口貿易公司的總經理。當天的日期就是密碼的基本字碼,那天是八月四日星期六,所以密碼便是八四六。

在電報的最後,他指出,傑克?斯潘那裏是鑽石走私集團的起點,經過魯弗斯?塞伊經理,最後到達終點塞拉菲姆?斯潘那裏。沙迪?特瑞的辦公室是這條線路的重要中轉站,主要接收走私貨並送交加工,最後的經銷可能是由“鑽石之家”負責。

邦德希望倫敦方麵馬上對塞伊經理實行監控,他還報告說,似乎所有的走私行動都是由一個代號為ABC的人在暗中指揮著。不過ABC究竟是什麽人還不能確定,隻知此人住在倫敦。隻要能找到ABC,就能知道走私的起點在非洲的什麽地方。

邦德表示要把凱絲當作突破口,繼續追查直至摸清塞拉菲姆?斯潘的整個體係。

電報中也略微提了一下凱絲的曆史。邦德親自去西聯電訊公司發電報,並要求加急拍發。回來後他衝了個澡,然後來到餐廳要了兩杯伏特加酒和一杯摻馬提尼的雞尾酒,吃了些芙蓉蛋和草莓鮮果,他邊吃邊看薩拉托加本年度的賽馬簡報。

對於大賽中奪標呼聲很高的那些名馬,他格外注意。一匹是惠特尼先生的名叫“再來”的馬,一匹是威廉?伍德沃德先生的名叫“祈求”的馬,但報上沒有提到“赧顏”。

用完餐,邦德步行回到了飯店,倒頭就睡了。

星期日上午九點整,邦德站在了飯店門外的人行道上,手裏提著手提箱,一輛黑色的跑車“嘎”的一聲停在了他的麵前。他把箱子扔在了車後座,自己則坐在了前排的萊特旁邊。萊特伸手拉了一下風擋上方的控製柄,又按了一下儀表上的電鈕,帆布頂篷便緩緩地向後伸展,罩在了車的後部。車子從中央公園地區迅速地駛過。

“薩拉托加離這兒大約有兩百英裏,”萊特開始開口說話了,此時汽車開始沿著哈德遜河濱大道向北駛去,“哈得遜北部,屬於紐約州,正好位於阿迪朗克山南部,離美加邊境不遠。我們沿著塔克尼克公路走,不需要開得太快,反正也沒什麽急事。我可不願意吃罰單。紐約州的限速是每小時五十英裏。而且這裏的糾察又特別較真兒。不過如果真有急事的話,我們也可以不理他們那套。隻要別讓他們逮著,自然也就不會被罰。如果出庭時承認他們的摩托車竟然趕不上別的車輛,他們自己也會覺得麵上無光。”

“不過我估計,那些摩托車每小時怎麽也能跑九十多英裏。”一說公路飛車,邦德來勁了。他沒想到這位缺胳膊斷腳的老友居然在公路上大出風頭。於是恭維說:“我竟然看不出這輛破車能跑這麽快。”

前麵的道路非常平坦。萊特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後麵,然後把車加到了第二擋,同時右腳向前蹬去。邦德立刻覺得頭部緊貼著肩胛骨,脊椎骨使勁兒地抵住了靠墊。他瞟了一眼計速器——八十英裏。萊特又用鋼鉤把車速推到最高擋位,車速越來越快。九十英裏,九十五英裏,九十六英裏,九十七英裏。前方橫臥著一座大橋,橋的前麵有一段是環狀引橋。萊特的右腳踩刹車,放鬆了油門踏板,車速降了下來,到了七十英裏,車子穩穩地駛向環狀坡道。

萊特側過臉衝邦德笑道:“我大概還可以再加速三十英裏。不久前,我花五元錢試了車,最高時速可達一百二十六英裏。”邦德帶著懷疑的語氣說:“我實在看不出來你這是什麽牌子的車,是不是出自司徒貝克廠?”

“是個混裝品,說它出自司徒貝克也可以,”萊特說,“底盤是司徒貝克的,發動機是卡迪拉克的。變速齒輪箱、刹車和後軸則是紐約市附近的一家小廠特製的。這種車的年產量很少。底盤是由法國世界級汽車設計師萊蒙羅維設計的。和你那輛老掉牙的本特萊牌跑車比好多了!”說到這裏,萊特笑了起來。他掏出了十個美分,準備付亨利哈德遜河橋的過橋費。

汽車駛過大橋,又開始超速了。邦德說:“難道你非得等把車輪跑飛了,才能知道厲害?這種雜牌貨,也就能蒙一蒙那些買不起名牌車的孩子。”

一路上,他們都在爭論著英國和美國跑車孰好孰壞的問題。他倆一個說英國車好,一個說美國車也不錯。直到汽車到了一個渡口,他們要付過渡費時,爭論才停止。之後,汽車就在草原與叢林中蜿蜒前行。邦德愜意地在椅背上靠著,盡情享受著沿途這一段全球聞名的美麗風光,心裏卻還在想著凱絲小姐。她現在在做什麽?薩拉托加賽馬會後,自己怎樣再與她見麵?

中午十二點半,他們把車停在了貝斯克村,在那裏的一家嫩雞快餐店吃午餐。快餐店的外形是典型的西部木屋,裏麵的設備一應俱全:在長櫃台裏有各種名牌巧克力、棒棒糖、香煙、雪茄煙、雜誌和小說。老式電唱機擦得鋥亮,如同傳奇電影裏的道具。屋子的大廳稀疏地放著十幾張鬆木桌子,桌麵已經被磨得非常光滑,牆邊上還有十幾個開放式的單間。菜單上特別推出了小店的兩道名菜:炸子雞和山澗鮮魚,事實上那種所謂的“鮮魚”在冰箱裏至少已經放了幾個月了,除此之外,店裏還經營幾種快餐。店裏的兩名女招待忙碌地來回奔走著。

這家店上菜的速度很快,炒雞蛋、煎香腸以及烤麵包的味道都還說得過去。他倆吃完飯,又喝了兩杯冰咖啡,然後便匆匆離開了,繼續趕路,去薩拉托加。

“這個賽馬勝地,一年十二個月當中有十一個月都是死氣沉沉的。”萊特邊開車邊說道,“平時,這裏隻是供人們洗溫泉浴和泥漿浴的地方,據說這對治療風濕病和關節炎很管用。在淡季,它隻不過是一個礦泉治療場。這裏的人一到晚上九點,就都睡覺了。白天,在大街上至多也隻能看見兩個老頭子在談論一些諸如聯邦飯店的大理石地麵是黑色還是白色之類的無聊問題。八月,是這兒的黃金季節,一到這時候薩拉托加就會變得熱鬧起來。論規模,這兒的賽馬大會在美國可是屈指可數。像惠特尼和伍德沃德這樣養名馬的人都會來到這裏。所有能出租的公寓全部對外開放,租金會驟增十倍。美國賽馬場有個傳統,賽馬籌委會要給看台刷新的油漆,馬場中央的池塘裏也要放幾隻天鵝和一隻印第安人的獨木舟,並且打開噴泉。”

萊特繼續說:“多年來,薩拉托加溫泉一直被黑社會大老板們控製著,他們是靠手槍和棒球爭來的控製權。場外的馬票經紀人要想有生意可做,就必須向大老板們繳納保護費。它像賭城一樣的汙穢下作。除了像伍德沃德和惠特尼那樣的養馬富翁參加賽馬外,黑幫也養著許多馬匹。為了與伍德沃德和惠特尼較量,斯潘兄弟就經常放出黑馬。如果每年在大賽中有冷門爆出,贏得頭馬,馬主就可以一次性淨賺五萬美金。與馬票經紀人的場外鬥爭相比,這可是要激烈得多。這些年來,薩拉托加的霸主已經更換了好幾撥,就像那兒不斷更換熱泥的泥漿浴一樣。

公路的右側立著一塊大廣告牌,上麵寫著:歡迎入住薩加莫爾飯店。這裏可向您提供空調、電視、席夢思等設備,離薩拉托加僅五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