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加強你的注意力

這麽多資訊轟炸著我們的感官,這麽龐雜的思緒在我們腦海中翻攪,導致我們發展出自動防護罩,保護自己不被“資訊超載”壓得喘不過氣來。閱讀之際,你是否感覺到自己現在坐著的椅子?你是否見到窗外正在發生的事?你是否聽見周遭的聲音?你八成毫無知覺,這正是基於這些防護罩所致。你的意識注意力不僅是一盞聚光燈,聚在你所觀注的事物上,也是一扇門,負責將資訊擋在門外或放行。它過濾你的意念,防止雜念入侵你的主要思路。

然而,這樣的過濾是要付出代價的:你無法記得它擋住的資訊。所以,記憶毛病(不論魔幻記憶或一般性記憶)是最常見的後果之一,就是基於未加注意而造成的資訊排除;你的防護罩讓這些資訊不得其門而入。

牛頓是個偉大的科學家。他非常注意觀察、善於思考。

牛頓一生中的絕大部分時間是在實驗室度過的。每次做實驗時,牛頓總是通宵達旦,注意力非常集中,有時一連幾個星期都在實驗室工作,不分白天和黑夜,直到把實驗做完為止。

有一天,他請一個朋友吃飯。朋友來了,牛頓還在實驗室裏工作。朋友等了很長時間,肚子很餓,還不見牛頓從實驗室裏出來,於是就自己到餐廳裏把煮好的雞吃了。

過了一會,牛頓出來了,他看到碗裏有很多雞骨頭,不覺驚奇地說:“原來我已經吃過飯了。”於是,牛頓又回到了實驗室工作。

牛頓的注意力集中得令人吃驚,除了工作,他無暇顧及其他。希臘文學家艾斯·強森說:“真正的記憶術就是注意術。”集中注意力,能使大腦最敏捷、最準確、最清晰地記憶被關注的知識與經驗。

因此,集中注意力意味著在必要的時刻專注,並抗拒導致分心的一切事物。借由集中注意力,你得以凝聚魔幻記憶的力量,進而同時強化你的意識性注意力(conscious attention)以及自動性注意力(automatic attention)。

集中全副腦力

注意力的凝聚,讓你將全副腦力投注於眼前工作,這是腦係統讓記憶永久保存的一種自然方式。若非透過注意力的集中與記憶的鞏固,一般性記憶將脆弱而短暫。其中的差異懸殊。在一項關於注意力的研究當中,學生接受指示閱讀文章段落,有些人事先得知學校將根據文章內容舉行測驗,其他人則毫不知情。那些未被告知事後將進行測驗的人,記不到一成的內容,而那些事先得知測驗的人,則記得超過九成的內容。

在許多狀況下,人們幾乎不可能集中注意力。當你初識某個人時,你很難集中注意力,因為當時往往有太多資訊蜂擁而至。你當下得試著記住此人與諸如“妮娜”或“勞夫”等隨意的標簽、摸清此人跟你的關聯,然後決定你是否應在意他,或看在某位朋友的情麵上露出興趣濃厚的模樣。與此同時,你也可能左顧右盼,尋找屋內的其他人,或者心裏想著等會兒要做的事。這一切思緒讓你心中的聚光燈遊移不定,離開眼前站著的人名叫妮娜的這檔子事了。難怪你沒辦法記住……她叫什麽名字來著?坦白說,遺忘是可預期的,因為你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妮娜其人其事。

集中注意力的好處,遠超過光記住名字或特定事項。集中精神所使用的神經元能量也會激發聯想、固化記憶,將相關記憶存入記憶網路中,成為魔幻記憶的一部分。舉例而言,經介紹認識妮娜並在談話中數次念到她的名字之後(“我先生談到許多關於你的事,妮娜”),你迫使你的意識性注意力喚醒關於你先生之前談話(“她在地下室裏搭了間暗房”)以及一篇關於知名女性攝影家的文章的記憶,從而靈光乍現,想到她或許知道哪兒可以找到一幅你一直想搜羅的攝影作品。如此一來,日後當你想到攝影方麵的事情時,“妮娜”這個名字就會閃進你的腦海中。

人們通常因為催促、無聊或分心而不專注,他們覺得自己沒有時間。然而,如果需要記住的事情至關緊要,漫不經心才是浪費時間。醫學院出了名的要求是要學生記住大量關於人體的無趣且無關聯的事實。好比說,一般性記憶大量運用的腦部部位稱為海馬回(hippocampus),其名稱由來是因為它狀似神話中的海馬(前半段像馬〔hippos〕,後半段像魚)。現在,想像一下記住上千條此類拉丁學名組合以及它們的意義與部位,會是什麽滋味。

當我還就讀醫學院,試著將這些事實生吞活剝地塞進記憶中時,我的成績不如預期理想。然而我的室友不僅讀書時間比我短,考試成績也超出我許多。我最後放下自尊,求教他的秘訣,他說他不想花不必要的時間讀書,因此強迫自己聚精會神。借由將全副注意力投注在必須學習的功課上,日後才能以空閑時間犒賞自己。這套方法在他身上非常靈驗,待我運用相同的策略之後,也為我帶來了豐碩成果。

熟悉有助於記憶

如果你能從曾經見過或聽過的事物中,找到跟你試著記住的新素材吻合的部分,就能更輕易地集中精神。要注意一件原本在你腦海某處就存有類似資訊的事物,的確比較容易些。

專家能迅速而透徹地吸收資訊,因為他們在新資訊與原已具備的相關記憶之間找到聯係點。任何領域的專家——西洋棋、橋牌、舞蹈、打字、音樂、運動或搜集酒標——都已培養出純熟而敏銳的注意力,與直覺相差無幾。

1973年的一場著名實驗,針對西洋棋大師與新手進行研究,突顯出專家注意力的能耐。棋盤上擺了24顆棋,棋子的布局,彷佛某場棋賽正走到了一半。兩方棋手各花五秒鍾凝視棋局,然後被要求依照記憶重建每顆棋子的確切位置。此外,實驗者也要求大師與新手注視另一盤隨意擺放24顆棋子的棋局。對於任意擺放的棋局,專家和新手的記憶程度不分軒輊,然而當棋局擺設與實際棋賽相仿時,專家記憶即遠勝過新手記憶。專家記得16顆棋子的確切位置,而新手隻能記得其中4顆。

兩方的差異,歸諸於專家透過他們原已非常熟悉的布局模式記住棋子位置。資曆較淺的新手,腦中則沒有這些“參考”模式可以提供協助。然而在任意擺放的棋局上,關於布局模式的記憶幫不上忙,透露出專家天生的記憶能力並不比一般人高強。

魂不守舍的後果

許多記憶問題的根源不在於健忘,而在於注意力不集中。由於不專心或偶爾心不在焉,你隻能記住事情的部分環節。事實上,你現在很可能就走神兒了,說不定一邊閱讀一邊想著晚餐該煮些什麽。人人都有魂不守舍或精神渙散的時候;疲倦、饑餓、睡意,對我們的專注能力尤其具有殺傷效果。有些人甚至整天都魂不守舍。

做白日夢或許很有趣,通常比你眼前的事好玩多了。假如你是位藝術家,讓思緒神遊九霄雲外或許是工作的一部分。然而對多數人而言,這是浪費時間,因為我們未盡應盡的職責或記下應記的事項,於是就得從頭再來,否則事情沒有做對的一天。

我們的思緒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容易神遊。

芝加哥高中的學生提供了一個範例。有一門課是專為資優的高年級生開設的,負責的老師因為講課生動而深受學生歡迎。那天的課程內容關於中國曆史,描述成吉思汗大軍如何穿越中國西部,擊潰沿長城駐紮的敵軍,然後繼續揮師北上攻占燕京。課堂期間,講台上一隻攜帶型呼叫器每隔一會兒就發出嘩嘩聲,此時,老師便要求學生寫下他們當下在想些什麽。

學生們的心神壓根兒不在課堂上。班上27名學生當中,隻有2名學生的念頭還可以跟中國扯得上邊。大多數學生心裏想著午餐、周末、男朋友或女朋友,以及體育活動。至於那兩名想著中國的學生,一人回想上星期和家人在中國餐館享用的大餐,另一人則百思不得其解,中國男人為什麽要紮發辮。40分鍾的課堂裏,被記下或學習到的中國曆史寥寥無幾。

這種狀況在大專院校內也不陌生。如今,許多講堂都配置了網際網路連線設施,教授可以查探學生究竟在複習筆記還是留連其他網站。在一受訪班級中,超過半數的學生馳心旁騖。

當從事一成不變的例行事務時(即那些已做過千百遍、認定自己閉著眼睛都可以完成的工作),更容易分心走神。執行這些活動時,除非時時檢查自己的注意力,否則習慣成自然,不用多久,我們的心智又要開小差了。飛行員每趟飛行前檢驗各項儀器功能,皆須注意自己專注與否。盡管他演練這套流程已不下多次,但仍有條不紊地避免自己落入習慣,凝神執行每一道步驟。

粗心可能害我們惹上大麻煩。內行的駕駛人——好比賽車手——透過先見、練習與經驗,練就遭遇緊急狀況時的反射動作,所以即便沒有出於意識地投入注意力,迷你心智會在察覺需要時,頃刻進入作戰狀態。熟練的駕駛人可以在一瞬間做出讓車子側滑的決策,盡管這樣的動作完全違反直覺。然而,駕駛技術稍差的大眾,不具備這些特殊迷你心智。遇到緊急狀況時,我們不純熟的迷你心智指示我們拉回打滑的車子,反而使情況變得更糟。聚精會神和深思熟慮可以推翻不純熟的迷你心智,提醒我們以更好的方式應付緊急事件。

注意力的瓶頸

就算全神貫注也無法克服先天的根本限製:意識性注意力一次隻能應付一件事;任何時刻,心智的聚光燈下隻能保存一個意念。雖然我們似乎可以同時處理許多事情,但其實隻是在它們之間穿梭罷了。我們將一件事情簡短地放在聚光燈下,然後換下一件,輪流不斷,直到第一項意念又回到腦中。電腦的運作,也不是真正的多工處理,隻是因為速度太快而看似如此罷了。我們的大腦裝置大概比電腦慢一億倍,而我們“一次一件事”的注意力又更慢吞吞了。一邊講電話一邊做物理作業的女學生,或許以為自己可以一麵聆聽姊妹淘的疑難,一麵計算公式,但在任何一刻中,其中一項活動其實被推到次要地位,等候輪到它的機會。

多工處理會引發兩項成本。其一是直接成本:簡單地說,任何一串意識能取得的心智時間相形較少。另外是間接成本:推開一個意念、拾起另一個意念是需要時間的,轉換過程中的一丁點遺忘,便會耗損整個意念。聽了電話號碼後記住了數字就忘了前麵的人,可以體會如此健忘的痛苦。我們在多工處理時,每一串意念分得的注意力,遠比我們自以為的少得多。如果你同時處理兩件事,兩件事各分得的腦力,都不到整體腦力的一半。

腦部氧氣耗用量的相關研究,為此提出戲劇化的證明。2001年,卡內基美隆大學的科學家研究一個人同時處理兩件複雜工作時,腦能量(以氧氣衡量)會出現怎樣的變化。他們首先吩咐受試者聆聽複雜文句,例如“金字塔乃墓葬之地,也是古文明七大奇跡之一”,然後判斷這段話是對或是錯。科學家在受試者聆聽與應答之際,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造影技術掃描受試者腦部。其腦部不同部位出現光影,顯示出神經細胞活動。

接下來,科學家出示成對的三維圖像給受試者看,要求他們在腦中旋轉圖像,判斷每對圖像是否相符,同時掃描受試者腦部。這項活動激化的腦部部位,和語言理解測試激化的部位截然不同。然而兩項任務的困難度不相上下,耗用的氧氣量大致相當。

最後,受試者同時旋轉三維圖像並聆聽複雜的文句段落。掃描結果並未顯示腦部耗用雙倍於單一任務的能量;消耗量反而遠低於此。因此,切割注意力無法讓大腦更奮力運轉,隻會分散投注於各項任務的腦力罷了。

切割注意力也會消耗投注於鞏固記憶的時間與力氣。在不同專注點之間遊移的人,思維與記憶跟那些因年紀、酒精或睡眠不足而受損的人一樣糟。一邊開車一邊使用移動電話時,多工處理的危險性尤其顯著。問題根源不在於行動電話本身,而在於駕駛人在他應專心開車時分心講話,還要斟酌自己的措詞。數年前,在社會大眾尚未警覺不專心開車的危險性以前,我和一位知名的認知科學家共乘一輛車,他再三道歉,但拒絕在開車之際與我交談;他太明白聊天對他的開車能力會造成多大的損耗。

某些活動不需要高度的心智監督,或者說,就算有什麽差池,也不會釀成嚴重後果。你可以一邊煮飯一邊講電話,隻要你不介意偶爾煮得太老了即可。況且,以新鮮事打破無聊的例行工作,有助於讓心思停留在整件差事上。但多工處理會提高出紕漏的機會,你的注意力可能無法及時回到正題上。所以,同時展開多項任務之前,先反躬自問:要是出了差錯,如此多工進行真的劃得來嗎?如果隻是烤焦吐司,或許還值得;若是出了車禍,恐怕就得不償失了。

當然,沒有人打算改掉多工處理或分散注意力。所以最實際的做法,是判斷哪個任務需要較高的專注力,並接受在次要任務上不盡完美的表現。同樣的,明白轉移注意力是一件費力氣的事,而且會減低你所運用的整體腦力。多工處理比專心致誌更費精神,有鑒於此,你投注於多工處理的時間,可能無法像專心做一件事情那般持久。

人們應付某一件事的經驗愈豐富(例如開車),就能愈輕易地負荷另一項心智工作。你會發現,在隻需低腦力的熟悉任務之間轉移,比穿梭於新奇的工作之間有效率。有些專家建議設定特定任務的時限,然後利用鬧鍾提醒自己轉換另一項任務。如果你一邊在線上整理電子郵件,一邊拿紙筆書寫一份備忘錄,你或許可以將計時器設定為每隔幾分鍾響一次,借此幫助你移轉注意力。太空人傑瑞·林能格爾(Jerry Linenger)在和平號太空站執勤時,任務繁重,他身上攜著三四隻設定不同鬧鈴時間的表,提醒他在各項任務之間切換。

自動注意力

在意識性注意力的既定限製之下,我們很幸運地擁有另一套更完整的注意力:自動注意力。自動注意力監督著持續轟炸我們的景觀、聲音、觸感、氣味、口味及各種內在感受,它是魔幻記憶的一部分,在意識察覺之前便以驚人的速度運作。遠在你察覺自己的動作,發現廚房長螞蟻之前,自動化注意力便指揮你的視線朝向地板上移動的小黑點。它監視我們周遭的一切,也監視我們的意念。自動化注意力完全不花腦力;它是個完備而獨立的附屬係統,為我們的意念與記憶服務。

我們大體上對自動注意力提供的訊息毫無察覺;它所伴隨的意念一般是淺薄而粗略的,而它所產生的記憶則往往如浮光掠影——猶如短片中的橋段或新聞插播那般浮泛。此類注意力可以在未提供細節或填補空缺的情況下,傳遞一股熟悉感或了悟感。一些若有若無的感覺,像是預感、直覺或朦朦朧朧的恐懼感,往往源自於此。雖然自動注意力的付出幾乎了無痕跡,但它不停地默默運作,隨時留神可能對我們產生重大意義的事件。至於它如何判斷事件的重要性,就取決於我們的魔幻記憶了。

老練的駕駛人幾乎凡事倚賴自動化注意力;他不假思索地在停止標誌前止步、避開坑洞、做出一切必要的細微修正以維持車行。我們剛學習開車上路時,可以敏銳地察覺專心做這一切動作所費的腦力,以及如此警覺竟然還左支右絀手忙腳亂。我們不知如何同時間應付路上的坑洞、滾到街上的球、行人穿越道上的孩童、停止標誌和其他駕駛人。這是因為我們尚未形成能產生自動化注意力的魔幻記憶,因此陷入自己那經常被一切任務壓得喘不過氣的意識性注意力。

然而,一遍遍留心駕駛信號之後,記憶開始固化、迷你心智逐漸發展,而無意識的自動化注意力著手主掌大局。你的心智一旦學會安全駕駛所需的種種,你投注於駕駛的注意力,便可大體從意識性注意力承交給自動化注意力。經驗老道的駕駛人將開車的瑣碎任務交由自動化注意力及魔幻記憶處理,後者自有應付一般狀況的全盤計劃。舉例而言,自動化注意力負責例行的駕駛雜務,並通知你前方閃過一隻貓。意識性注意力緊接著接管局麵,它先透過後照鏡檢查後方來車是否緊貼車尾,然後才允許你的魔幻記憶猛踩煞車。你的心智並非完全進入自動狀態——它仍預備迎接突如其來的狀況,並凝神觀察,確保凡事平安無差錯。這就是不專心開車之所以如此危險的原因。

我們可以訓練自動化注意力接管各式各樣的任務。有些人不必多加思索就可以打字;有些人不必考慮各項動作就可以操作計算機。熟悉路況的行人不必多費神,就可以毫無阻礙地穿梭在緩慢移動的車陣中。當我們任由自動化注意力指引時,也不斷地在增強魔幻記憶,後者進而提高了我們的效率。技術純熟的駕駛人遷居明尼蘇達州之後,學習在黑冰(black ice.,夜晚氣溫驟降,使路麵露水結成一層薄冰,由於清澈不可辨,透著柏油路麵的黑色,故稱為黑冰,是駕駛人的隱形殺手)上開車,即取得一組新的記憶,使他一生的駕駛技術更加精進。隨著你成為某一行的專家之際,你的記憶變得益發聰明。福爾摩斯初識華生時就對他做出了迅速評價,即展現了受魔幻記憶推動的自動化注意力之典型。

幾年以前,瑪莎打算買輛二手車,心中鍾意於一輛紅色的斜背式雙門小轎車。這是她第一次踏入二手車世界探險,心知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重要細節,因而邀請她的朋友丹(一位業餘賽車手)幫忙驗車。丹開始進行檢驗,方法與瑪莎之前的檢驗無異:檢查裏程表、仔細察看引擎的磨損現象、鑽到底盤下尋找車體整修的蛛絲馬跡。不過,丹的偵查手法可比瑪莎深入許多。他檢查油門和煞車踏板,看看輪胎表皮狀況是否與裏程表上的裏程數吻合。瑪莎的自動注意力隻搜尋到座椅布套的狀況而已,而丹則在墊子和地毯上徹底搜查,找到了一些玻璃碎屑。他解釋,這些碎屑來自於一麵破裂的窗,意味著這輛車曾出過車禍;因此,她必須留意車上任何劣等的修複工作。

丹受過良好的無意識注意力訓練,讓他對心智掃描器抓到的一鱗半爪保持警覺。他並未刻意搜索,之所以見到這些細枝末葉,乃是他的知識與經驗訓練,他的目光尋找它們所致。這些玻璃碎屑也是瑪莎“目所能及”的,但她的注意力卻沒有聚集在它們及其重要性身上。既然找到玻璃片,丹就更專注於尋找其他撞擊損毀的痕跡了。由於丹的二手車閱曆豐富,他的魔幻記憶充塞著許多重要案例,因此在他檢查舊車時,能派得上用場。

自動化注意力具有長足的進步空間;美國海軍陸戰狙擊手的整訓過程就是一例。在曆時三月的狙擊學校中,海陸作戰隊員學習觀察微末的細節,銘刻於記憶中。他們學會不隻注意到一隻廢棄錫罐,還要聯想它可能蘊含的意義——它透露出敵軍的糧食補給狀況,或敵方士氣與軍力的梗概。訓練從意識階層開始,但這份技巧最終將在潛意識和自動化注意力裏根深蒂固。

狙擊學校的講師經常玩一個叫做“記下來,狙擊手”的遊戲,玩法是在房間地板上散置10件物品,然後岔開學員的注意力(其實是對他們大吼大叫)。學生應在遊戲過程中凝神專注,再受命畫出地板上的各個物件,並敘述其功能、尺寸、形狀、顏色及狀況;十個裏麵對了八個才算及格。至於另一項操練,則是稍微改變學生所處的周遭環境——走廊上懸掛的相片中,可能有一張與另一張對調了位置——學生將被詢問注意到什麽變化。磨練之下,觀察力與注意力逐漸根植於學生腦中,其運作已成無意識的自發性行為。這些海軍陸戰隊員不論身處何處,都會自動啟動他們的無意識注意力。

自動注意力的培養,不見得是件乏味的工作。讀者試著從漫畫家阿爾·赫斯菲爾德(Al Hirschfeld)在《紐約時報》刊載的漫畫中尋找“妮娜”這個隱藏的名字時(妮娜是他的女兒),感到樂趣橫生。據說,美國空軍也利用搜尋“妮娜”,鍛煉飛行員辨認目標的眼力。

海陸狙擊手必須隨時張大法眼,凡事保持警覺,因為——尤其在陌生環境中——他們不知道何者重要、何者不重要。他們的注意力進入高度警戒,直到徹底觀察了情勢為止。不過,比較常見的學習之一,是學著辨認你可能忽略的部分。我們的心智不可能涉入周遭的每一件事;我們必須有所選擇,而魔幻記憶負責提醒我們何者為重。舉例而言,試著閱讀以下段落:

許多食品成本過高。假使農地地價未曾如此高昂,食品成本即可降低。此外,拖拉機及其他工具亦所費不貲。政府官員也應降低農產品賦稅,在此類產品課征重稅,為所有人帶來了損失。

你是否記得這段話的要義?或許吧,因為理解文義是多數人的閱讀宗旨。但你是否發現這段話通篇未出現“的”一字?你八成沒留意,因為這種事並不重要,而且大多數時候,你是對的。

分辨何者該仔細觀察、何者不妨忽略,是透過反複練習、從錯誤中摸索,然後指揮我們的意識性注意力緊握日後或許有用的影像、聲音記憶而習得的。你若讀到一段透著蹊蹺的文章,你的警覺心或許會被喚醒,要你找出其中玄機,因而注意到文中古怪之處。舉例來說,你注意到以下字串有什麽稀奇古怪的地方嗎?

The

Red

Impala

Can

Kick

You

你或許覺得這個字串透露著怪誕的意象(整句話的意思是“紅色高角羚會踢人”),也發現每個字的頭一個字母串起來就成了“TRICKY”(詭計多端)一字。假使你是個間諜,正在學暗號,這或許是一種重要的注意力形式。否則,你隻是稍微提高注意力的敏銳度,心知你偵測到的其實無關宏旨。

同樣的,我們學會注意重要事項。廚子注意麵團中的奶油溫度是否夠低,因為這攸關他是否需要檢查火星塞;心理醫師觀察病人的肢體語言,因為這告訴他病人是否心存憤怒。人人都有一套自動化的注意力掃描器,用來偵測特定項目。透過努力與練習,你可以延伸你的注意力技巧(包括自發性及意識性注意力),以便為你的魔幻記憶創造一副敏銳的眼睛與耳朵。

“雞尾酒會效應”為所有部位的合作無間提供一個範例。想像自己站在滿室交頭接耳的人群中,一陣陣對話聲侵入你的耳中。你正和眼前的人交談。盡管談得起勁,但是你的雙耳仍能聽見房間裏的其他聲音,尤其是那些熟悉的字眼,像是你最支持的棒球隊隊名,或是某人提到你的名字。你雖然一心專注於交談的對象,試著將你打算記住的事情存在心裏,但你的無意識注意力仍掃射房間,尋找與熟稔的記憶相符的聲音。這些聲音一旦入耳,你就會試著多了解一點,因而加速轉動心智回路,努力將聲音來源的房間一隅和相關話題消化吸收。

注意力訓練

這些練習讓你在閱讀圖文之際,操練你的意識性注意力與自發性注意力。你所注意或忽略的,顯示出你在文字或視覺注意力上的強項。當然,你還具備其他形式的注意力,例如負責肢體動作或嗅覺的注意力,但本書無法針對它們進行演練。閱讀解答說明之前,請務必做完練習、回答問題。

1、閱讀以下這段話,然後蓋住它並回答問題:

“請接受我的辭榭,我不想加入會接授我為會員的俱樂部。”(語出格羅克·馬克思)

·你發現這段引言的任何錯誤嗎?

說明:其中有兩個錯別字,“辭榭”應作“辭謝”,“接授”應作“接受”。這道題目既鍛煉你的閱讀注意力,也強化你從不相關資訊中挑出重點的能力。你被要求在閱讀後遮蓋引言段落,因而被迫回憶細節,並區分各項細節的重要性。

2、閱讀以下段落,然後蓋住它並回答問題:

你是一位公車司機,車上總共能容納72名乘客(共有36張座椅,每張椅子能坐兩個人)。起站有7個人上車;第二站,3人下車、5人上車;下一站,4人下車、2人上車;接下來兩站中,各有3名乘客下車、2名乘客上車;再下一站,又有5人下車、7人上車。公車行駛到倒數第二站時,有2人上車、5人下車。

·這輛公車總共停了幾站?

·公車司機叫什麽名字?

說明:這道題目同樣要求你區分相關與不相關的細節。要得到正確答案,你需要揚棄刻意混淆思想的數字,回想文章一開頭,明明白白地指出公車司機就是“你”。

3、花五秒鍾閱讀以下字串,然後蓋住書本,照你的印象一五一十地寫下它們。

巴黎的的春天

一生隻有

有一回一鳥在

在手

說明:每一段話都有一個字重複出現。你如果沒看到,就表示你不加思索地閱讀。你見到這些句子,覺得很熟悉,心思便神遊到別的地方去。

4、閱讀以下段落,然後回答問題:

借由確保流程計劃之發展與整合的一致性,你將促使各項管理流程發展出其執掌流程的整合計劃。你也將負責營運計劃之模擬,以及規劃方法與流程效能評估法的推廣。身為整合規劃師,你的職位將居於人事、規劃、執行和評估矩陣的樞紐。

·以上描述的職務為何?

說明:這是一則刊登於網際網路的招聘啟事,不過我們不清楚這究竟是怎樣的工作。如果你是少數看得懂這則廣告的人士,你很可能是一位動機強烈的讀者。惟有高涉入的讀者,例如撰寫這篇文案的人,或是從上司文件中瞥見這則啟事的職員,才會花心思破譯它的涵義。

5、注視以下隨意擱置的字母,瀏覽之際,在30秒內畫一條線把“T”串聯起來,串聯的數量愈多愈好。

說明:這道題目中有20個“T”。你為了找到它們,或許讓你的注意力和視力在圖片上迅速移動,隻留下足夠時間判斷每一個字母是否吻合你的尋找目標。當你發現可能配對成功時,便仔細地停駐查看。直到此時,你的注意力濾網才著手判斷所見的是否為“T”。如果你心中略有個譜,知道自己在找什麽,那麽掃描——先大致判斷,再聚焦進行精密區分——便是一種有效的注意力運用方法。

6、閱讀以下段落,記錄下你的反應:

幾秒後,一個溫柔滑嫩的聲音接起電話,我把心裏的念頭告訴了她。“我明白你能幫我安排一小時的愉快對話,”我說。

“當然,親愛的,你有什麽想法?”

“我想談談梅爾維爾。”

“白鯨記還是其他短篇小說?”

“有什麽差別嗎?”

“價錢啦,如此而已。象征主義要額外收費。”

“怎麽算?”

“50塊,白鯨記大概要100塊。你要不要做比較式的討論——梅爾維爾和霍桑?100塊錢就可以辦到。”

“價碼合理,”我這麽對她說,並給了她廣場飯店的房間號碼。

“你要金發的還是褐發的?”

“給我個驚喜吧,”我說,然後掛了電話。剛過一個鍾頭後,門上傳來敲門聲。

“嗨,我是雪莉。”

“他們的確知道如何滿足我的幻想——直瀉的長發、皮製的提包、銀耳環、脂粉未施。”

她燃起一根香煙,立刻切入重點。“我想我們可以拿《比利·巴德》為切入點,那是梅爾維爾對上帝弄人的辯解,n’est-ce pas(不是嗎)?”

“有趣,不過從密爾頓的觀點來看卻非如此。”我在虛張聲勢,想看看她是否會落入圈套。

說明:以上引言摘自伍迪·艾倫的短篇小說《門薩**》(The Whore of Mensa),它可能從多重角度刺激著你的閱讀注意力。如果你略有文學細胞,你的注意力會被“付費式英國文學”這個觀念挑起,居然有人索價100塊錢討論梅爾維爾,這讓你傾倒;另一個有趣的焦點,也就是文中的**易暗示,取代了文學對談的氣氛。不論什麽因素激起你的興趣,都是你的魔幻記憶擦撞的火花使然。

注意力是魔幻記憶成形過程中的第一步,接下來,概念與印象必須加以包裝——或者說組織,然後儲存於長期記憶中。魔幻記憶有賴於一個深沉且永久的記憶寶庫,而建造這樣一個寶庫,需要仰賴許多儲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