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翩翩
我相信一切能夠聽見甚至預見離散
遇見另一個自己
而有些瞬間無法把握
任憑東走西顧
逝去的必然不返
請看我頭置簪花
一路走來一路盛開
頻頻遺漏一些
又深陷風霜雨雪的感動
水樣年華的少女,如涓涓細流,清秀碧翠,靜細無聲,瀑瀉迂回都顯得那麽清新動人。
三毛說:“即使我是一棵仙人球,也偶爾需要用雨水澆灌,哪怕隻有一滴、二滴、三滴、四滴……至少,讓我有勇氣和信心去企盼那迷人的雨季。”
三毛在十二三歲的時候頭發就白了,所以包括父母在內的家裏人,必須以不一樣的方式對待這個與眾不同的少女。剛好父母都是很寬容、很有耐心和愛心的人,這實在很難得。
三毛十三歲時曾一度想去西班牙嫁給畢加索,並希望畢加索再等她幾年到結婚年齡。她說:“不知怎麽寫信去告訴畢加索,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女孩子急著長到十八歲,請他留住,不要快死,直到我去獻身給他。”
不敢斷言當時有這種想法的三毛是過於成熟還是非常幼稚,隻知道在三毛的心裏,畢加索的形象是很高大的。畢加索,是三毛兒時的一個夢想,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三毛隻能通過欣賞畢加索的作品來慰藉自己了。
因為對課外書太過沉迷,三毛念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各科常常不及格,數學得零分更是常有的事。為了避免留級,三毛在一次數學考試前硬是把習題一道道背下來,結果竟一連得了六個滿分。這引起了老師的懷疑。於是老師就拿另外的習題考她,結果三毛得了零分。老師隨即采用往她臉上畫零分、讓她罰站和繞操場一周的方式來羞辱她,這種做法嚴重傷害了她的自尊心。
受辱事件發生的當天,三毛沒有告訴父母。晚上,她躺在**,拚命地流淚,在黑暗中默默地洗刷心頭的屈辱。天亮了,她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照例穿衣、鋪床、刷牙、吃飯、說再見,坐公車去學校,硬著頭皮在譏笑的目光裏走進教室。她沉默著,不流淚。
但是後來為了躲避老師的羞辱和同學的嘲笑,三毛開始了逃學。她每天背著書包按時離家,去六張犁公墓、陳濟棠先生墓園、陽明山公墓,還有一些沒有名字的墓園,到那裏讀自己喜歡的書。就這樣,她把自己和外麵的世界分割開來,甚至不和姐姐弟弟說話,不和全家人一起吃飯。三毛患上了自閉症。
後來,這種情況愈演愈烈,她看到姐姐和弟弟的成績非常優異,而自己卻如此的無能,自卑心理促使她選擇了割腕自殺。那個數學老師就這樣殘暴地摧毀了三毛的自尊與自信,使她成了一個“軌外”的孩子。無奈之下,三毛隻能暫時休學在家。
三毛當時是在追求每一個少年人自己也說不出到底是在追求什麽的那份情懷,這也許顯得很叛逆,但在生命的探索和生活的價值上,她顯得很執著。
其實上學不是一切,也不是唯一的選擇,在家如能博學多覽,也一樣能成就快樂、成功的人生。所以,人生的關鍵是不能沉溺於玩樂、不學無術。從今天看,當初三毛作出不去學校而在家學習的決定,這在後來轉換成了她生命中的一種力量。
第二年,父母鼓勵女兒拿出勇氣,正視現實。他們再次為女兒注冊,送她上台北第一女子高級中學。然而,事與願違,幾天之後,三毛又開始逃學。這次她不再去墓園,而是到一個更好的去處——台北省立圖書館。
繼續上學是不可能的了。三毛的父母終於丟掉了幻想。他們到學校辦了手續,讓女兒休學在家。這次休學,三毛一下子休了七年。
為了讓女兒走出自閉症的陰影,三毛的父親不僅親自教她古典文學和英語,還請人教她鋼琴,學山水畫。在此期間,三毛閱讀了大量的中外文學以及曆史書籍。
其實,不管何時何地,三毛都沒有放棄過讀書,她在孜孜不倦地汲取養分,充實自己。可以想象這樣的一幅畫麵:午後的花園裏,一個穿著白裙的少女正捧著一本書仔細閱讀,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少女的裙上,就像一朵朵金色的小花;少女偶爾會心微笑,園裏的花草樹木都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時不時有幾聲清脆的鳥叫聲傳來。這該是多美啊!一切都如詩如畫,猶如童話一般。
她讀泰戈爾的詩,銘記住的是這樣的句子:
生命有如渡過一重大海,
我們相遇在同一的狹船裏。
死時,我們同登彼岸,
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取前程。
最使她刻骨銘心的,是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的作品《河童》。這是一部對現世諷刺挖苦和充滿反抗意味的小說,十分投合三毛當時的社會心理。
這時的三毛隻對書感興趣,繪畫與音樂對她而言是枯燥無味的,不能解決她的關於生命意義的問題。後來,三毛在姐姐二十歲的生日會上認識了畫油畫的陳濤,陳濤的一幅表現戰爭的油畫作品給她帶來很大的震撼。
問明了陳濤的老師是顧福生後,三毛馬上決定也要拜顧福生為師學習油畫。也正是顧福生,這個被三毛稱為“一種溫柔而可能了解你的人”“擦亮了我的眼睛,拉開了我的道路,在我已經自願淹沒的少年時代拉了我一把的恩師”,第一個發現三毛文學天賦的人,將頹廢了四年的三毛帶出了自閉的陰影。
多年之後三毛回憶初見顧福生的情景:“許多年過去了,半生流逝之後,才敢講出:初見恩師的第一次,那份‘驚心’,是手裏提著的一大堆東西都會嘩啦啦掉下地的‘動魄’。如果,如果人生有什麽叫作一見鍾情,那一霎那間,的確經曆過。”
再見到顧福生的時候,她不再沉默,而是“說了又說,講了又講,問了又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都在那一霎那間有了曙光”。
對三毛來說,學習美術曾經是一件痛苦的事。因為三毛是一個自由而隨性的女子,像風一般。這種特質,與生俱來。對於完全臨摹繪畫對象這種無創意的事,三毛一向不屑。
“小學的時候,美術老師總是拿方形、圓錐形的石膏放在講台上,叫我們畫。一定要畫得‘像’,才能拿高分。我是畫不像的那種學生,很自卑,也被認為沒有藝術的天分。”三毛在心裏十分怨恨那個迂腐的美術老師,還說他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家夥”。
自從遇到顧福生先生後,三毛開始喜歡上藝術與繪畫,甚至將其稱為“一生的愛”:“藝術卻是我內心極為渴慕的一種信仰,無論戲劇、音樂或舞蹈,其實都是愛的。”
繪畫在三毛心裏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三毛自己也承認過:“後來,藝術課上成了一種迷藏,學校的文哲課都不肯去了,隻借同學的筆記來抄。每天出了宿舍就往美術館走——不坐車……也不理有課沒課,死賴著不買票也就一樣進去……因為美術館是校外的教室,逃了別的課,不過是又進了一幢大教室,內心十分安然,絲毫沒有罪惡感。”
我們經曆了過去,卻不知道將來,因為不知,生命益發顯得神奇而美麗。許多人的一生,所做的其實便是不斷修葺自己的生活,假如我們在修補之外,尚且有機會重新締造自己,生命就更加有趣了。
生活是好的,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前麵總會另有一番不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