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氣盛的時候,總是想要一個絢爛的瞬間

下班時間是買菜和收快遞的高峰期,周予抱了三五個快遞進門,胡亂地丟在鞋櫃上,正要換鞋,發現地上有一個明信片大小的信封,收件人是他。周予低頭打開信封,發現裏麵是一張黑色的電子卡片,信封右下角寫著一句話。

“逃離善良,就是享受自由。”

“什麽鬼玩意兒。”周予念叨了一句,隨手把卡片丟在了鞋櫃上。

自由這東西,他大概從來就沒有過吧,就像身邊許多人光彩奪目的人生,他也大概一生都不會有。

有些人的人生注定是平庸的,即使你努力擺脫現狀,也總有無形的枷鎖阻礙著你,讓你經過一番拚死掙紮之後,又回到自己平庸的套子裏。

周予覺得自己就是這麽一個人。

他從小就是家長嘴裏懂事兒、溫柔、懂得禮讓的好孩子,可惜這好孩子的分數也“讓”得厲害,從來都在班級的中遊,就沒有一次遊到上麵去過。

他就這麽不好不壞地考了個一般般的大學,大學畢業之後,考進了一家銀行做櫃員,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很普通的工作單位,裏麵的同事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和他的氣質很貼,大家都是一般般,不出挑,也不會很爛。就這樣做了兩年多櫃員,他感到十分厭倦,他不想過這種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活,衝動之下便辭掉了工作,賦閑在家。

剛辭職那會兒,他大肆放縱了一番,後來規劃自己的未來時,卻發現毫無頭緒,內心不由得焦慮起來。這種糟糕的狀態持續了有四五個月,直到母親“碰瓷”事件的發生,他才終於下定決心逼自己一把:我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無論如何不能再啃老了,總之先找點事做吧。

某天的晚飯時,他提出想搬出去住,並且找點兒什麽事情做。

周滕附和了一句:“挺好啊,哥,你想做點兒什麽?”

父親還是老一套:“不管你做什麽,當然千萬不要做違法亂紀的事,爸都支持你,但你要記得注意身體。人這輩子不圖別的什麽,平平安安就好。”

“這輩子?”周滕的語氣略帶嘲諷。

“是啊,這輩子。”父親語重心長,又念叨了一句,“一輩子平平安安多難啊!”

周予沒有說話,父親的教誨他聽了二十多年,他又從來都是與人為善,做事兒不出風頭,平平安安、穩穩當當的。但是現在,他從心底感覺到了壓抑。

他覺得他應該去做點兒什麽來結束自己這沒有波瀾的人生狀態。他鄭重地跟父母商量,他們也慎重地給他安排了一個創業機會——開一家小雜貨鋪。

周予正要崩潰的時候,俞光亞打來了電話,說朋友開了一家培訓機構,想讓她去上課,但是因為忙著出國的事情,她沒有時間,想讓他幫自己在補習班代幾節課,他急忙答應了。

一周後,周予站在那個破舊的教室裏,給一群一聽課就打哈欠的孩子們講著不知所謂的課時,心理落差相當大。

補習班地點比較偏僻,房屋桌椅等硬件設施也差,沒有好生源,好在因為價格低廉,也吸引了一部分家長。

他站在講台上,有些不安,卻又強作鎮定。教室裏昏昏暗暗的,天花板上的LED燈已經到了該換的時候,卻還是執著地掛在上麵,貢獻著時明時暗的光源。牆壁是斑駁的,這倒沒什麽,可怕的是上麵還布滿了亂塗亂畫的文字和畫,其中不乏低俗的罵人的詞匯。桌椅板凳是舊的,有的還有些搖晃。

他認為這個補習班雖然不算很理想,但是對於他和俞光亞的感情來說,好歹算是個轉折點。

誰知道,這不光是他人生的轉折點,也是他三觀的轉折——他遇到了封露宣。那個看起來很漂亮,還有點兒個性的女孩子簡直就是壞學生中的典型——就因為自己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就被潑了一腦袋髒水,沾染上一股子臭味。

他覺得自己身上有味道,不適合坐公交車或者出租車,決定走回去,他又在路邊買了塊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走。

走著走著,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周予?”

周予轉過頭,見俞光亞和一個長相俊朗的男子站在一起。看到他轉頭,俞光亞似乎很開心,急忙跑過來,但是靠近他之後又突然站住了,輕輕地皺了一下鼻子,看到周予一臉尷尬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這是怎麽了?頭發濕淋淋的。”她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包濕紙巾遞給周予,周予想要推辭,俞光亞又推了回來,笑嘻嘻地說道:“這是有香味的哦!”

說完,她轉身走回去挎著那個男子的胳膊走了,也沒有給周予介紹,大概是怕周予難堪。周予低頭打開那包濕紙巾,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散發出來,他擦了擦自己的臉和頭發,感覺好一些了。

但是他的心裏很不舒服,因為俞光亞身邊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