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君要臣死,臣說你他媽找死2
“讓我心跳很快,惦記他惦記到吃不香睡不好,但在一起又很安然的人。”陳桑榆笑。但陶園很難和她一樣,她和父母的關係不算好,從小到大對愛都感到匱乏,習慣了,不強求,“我自己家人待我不過爾爾,何況毫無關聯的人?姐,我不信有人為愛我而生,我對愛這件事也沒多貪婪,不過是想碰到一個經濟條件還可以的男人,讓我安穩地生活,不焦慮,不害怕,可我削尖了腦袋去找,怎麽還是碰不到?”
很多人都有匱乏感,有人對被愛很匱乏,有人對物質很匱乏,陶園是兩者都缺,所以會將感情中一點小甜頭無限放大,卻一再落空。於是她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對情感抱有太多期待,隻專心追求物質,卻始終沒遇到恰到好處的,難免會心浮氣躁。
陳桑榆說:“他有錢出錢,你沒錢出人,共同建設小家庭……聽起來也不太難。但有點錢的男人很難伺候的,這年頭,除非是富二代,或者貴族,大多數人的錢都來之不易。他身邊不缺女人,但他會認為所有女人都是心懷鬼胎,最終勝出的那個女人是最會來事的,你行嗎?”
陶園不行,因此遭到大馬人的淘汰。據說目前的三個入圍者都很了得,其中之一是某大學的碩士,藝術專業畢業,見大馬人第一麵就送了他一幅油畫,表示看了他的照片對他一見鍾情,花了兩周時間,對著照片為他畫了這幅肖像。跟她們一比,陶園也太冷淡了點,敗走麥城實乃活該。
釣不著金龜,那就先賺點兒小錢吧,陳桑榆說:“園園,你明天上維蘭網建個社團,當意見領袖吧。”
維蘭網服飾社區和美容健康社區等等,邀請明星和網絡紅人來當版主、開專欄等等都是發放稿費的。陶園沒名氣,但把社團經營得好了,人氣到了一定的數量,也會有酬勞,搞不好還會有廣告商來找她,不時讓她推介產品,發點兒新品上市的資訊,這也是有錢拿的,在行業內是心照不宣的規矩。
陶園走後,陳桑榆換到後座睡覺,周楊說:“阿姐,你看了社區裏置頂的貼子沒?不知誰發起了維蘭網十大美女的投票貼,吳曼排第六。女人們跟貼說,投票的大多是男人,不公平。”
陳桑榆點頭:“她身材很有料,你們男人都喜歡吧?盤靚條順的性感肉彈。”
“那可未必!阿姐,你排第三呢!並且票數還在漲。部門有人偷拍了你的照片上傳,那天你穿桃紅色,有一條評論很讚,誇你花容月貌,眉梢眼角未語先笑。”
被誇以美色立國,陳桑榆還是很高興的。可是為什麽,會在那措手不及的一瞬間,再一次想起毛豆?五年前,毛豆遠赴瑞典求學,她和一家子人送他到機場,過安檢前拍他的肩膀說:“保重美色,保持節操。”
五年後,毛豆在情書裏寫:“大後天就飛深圳了?小弟,祝未來金山銀山,模樣一直好看,並且永遠和我有關。”不料才過了一周,他就急急忙忙地跟她撇清了,打來越洋長途,隻說了幾個字,“……小弟,我剛給你寫了一封郵件。”
在這句話之前和之後,是讓人窒息的空白。她一言不發地掛掉了電話,痛徹心扉地明白等待她的會是什麽。她是有預感的,前天晚上通話時,她問他在希臘過得是否愉快,他破天荒地支支吾吾,倉促地收了線。她以為是信號不好,徒勞地喂喂了好幾聲,才發現是他主動掛斷了電話。
如果有人對你閉上了耳朵,閉上了心,你就算呼天天也不應。從前他在大連念大學,她卻在上海,他總坐T131來看她,從一個正午到另一個正午,中間停留的時間不超過24小時,還得請上兩天假。
相見亦無事,不來常思君,她心疼他奔波勞累,對他說,又沒什麽大事,下次換我去看你。他卻總說:“我不累,見你就是天大的事。”
他跟她說,見她是天大的事,後來她再遇見何事,都會覺得不過如此。是啊,天大的事她都見過,其餘種種,都是小事。可是,他離開她,是比天還大的事。
在陳桑榆的手機裏,毛豆的名字隻有一個“天”字。夫,是出頭的天,他替她出頭,給她關愛,是她的天。
可她終究呼天天不應。
相識了那樣久,久到所有人都視他們為模範情侶,連兩家父母都在走動了,時不時打一桌小麻將,逢年過節禮數周全。或者,她該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撒嬌耍賴以死相逼地央求他、挽留他,最不濟也該質問他、討伐他,可她隻衝他撂了句刻薄話,就頹然掛了電話。
相戀十一年,她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知道他去意已決。她不是聖母,她曉得那沒用。他在郵件裏說得明白無誤,那十九歲的少女是他還未發生的情節,他對別人動了心,先堂堂正正地和她講清楚了,做了了斷後,再去追逐他的奇跡。
太多人慣於左右搖擺,優柔寡斷,他不是。他自小迷戀船模,從十八歲起就在學習海事知識,他深諳腳踏兩隻船,一輩子都上不了岸。這的確是在尊重她的感受,但誰說不是理直氣壯的殘忍。
周楊見陳桑榆久久不接腔,抬頭借後視鏡一看,這女人又在睡覺,怪不得人送雅號陳考拉。他把音樂聲調小些,真奇怪,認識她兩年,她搞定的大小事件無數,但每次碰到事一樣會擔心她,總忍不住。
不多時,陳桑榆在後座上出聲:“前麵興華賓館停一停,我要去買機票。”
“去哪?幹嘛不在網上訂?”
“突然想去看望小明,等不及回公司再訂。”說起他時,陳桑榆笑得很幸福。不知情的人若見了,一定以為她是去會情郎。但周楊知道,小明是她最好的朋友,每年她都會去看他幾次,從不間斷。
在人生最險要的關口,她想念小明至深。高三那年,她、毛豆和小明約好都考到上海,然而陰錯陽差,毛豆被調劑到第二誌願大連。消息出來後,他沮喪得把自己鎖進臥室不出來,在家悶了三天。陳桑榆沒轍,搬來小明給他出主意:“又不是沒火車,你跑得勤點就行了。”
陳桑榆也說:“小明在同濟,我和他互相照應,你不用擔心。你來上海,我們陪你玩,我們去大連,你當向導,多好!”
小明打圓場:“咱在東三省有勢力,說出去多有麵子!”
“好啦好啦,我破涕為笑還不行嘛。”
——多年後的陳桑榆想起往事,難過得無以複加。他曾經一刻都不想跟她分開,但世事蒼茫,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昨日已死。
車停在路旁,陳桑榆掏錢去買票,周楊道:“你啊,沒睡?”
“沒睡。”
眼睛閉著,心卻是醒的。帶團隊太操心,她要閉目養神,把思路理一理,就像以前每次拍賣會前,她都會在腦海裏完整地將拍賣品的資料過一遍。拍賣師對個人素質要求很高,不僅要博聞強記、口才卓越,有煽動力,還得沉著冷靜,隨機應變,有強大的現場掌控和指揮能力,妥善地對付各種突**況。
剛入行時,她是跟班,在台下用心琢磨師傅的一言一行,體會著師傅說的:“拍賣師同時也是優秀的營銷高手,在拍賣會開始之前,他就應該對全部拍品有個準確地預測,能大致估算其成交價,並對拍品們的潛在買家有精準的分析。”
在她坐在台下的那些時日,她總在暗處觀察買家,通過其表情和舉止的細微變化揣度其心態,默然眼底,全然洞悉。第二年底她就獲得了執業資格,但第三年才正式執錘。從那時起,她的紙上談兵才落到了實處,像武將世家的幼子,對兵法耳濡目染是一回事,縱馬殺敵則是另一回事。
師傅說得對,當你主錘,你就是商人,要爭取利潤最大化,要把握節奏,渲染氣氛,對參與者循循善誘,引導他們掏出盡可能多的錢來。回公司後,陳桑榆到內容部所在的二樓去找高銳,他和團隊已將徐圖的專題文字部分處理完畢,正在和設計部門溝通製作頁麵,最後交給重構部門添入代碼,就能實現線上瀏覽了。
高銳的團隊很強大,做出來的頁麵古風烈烈,如和氏璧,從圖冊裏掃描下來的圖片也被處理得很美觀,陳桑榆一行行地看完,打電話約了張懷天再入徐府。
如她所料,徐圖看完專題,很感動:“桑榆小姐,你們做事很認真,而且把我的想法表達得很到位。”從酒架裏拿過一支香檳遞給她,“我一位小友昨天送來的,味道不錯,嚐嚐看。”
是一款法國產的香檳,很適合淨飲。瓶身很纖長,陳桑榆拿在手裏晃著,徐圖說:“你們能想到用上工匠們工作時的圖片,很有心。配圖說明也很生動,說得好啊,如今大部分人更相信價格,一隻通身印滿LOGO的帆布包躺進專櫃就能賣出好價錢,誰還肯在設計上動腦子,追求精益求精呢?”
陳桑榆也很喜愛高銳等人配的工匠圖片,盡管是無名匠人,仍很有水準:“我更欣賞材質、做工和設計細節,我把徐先生設計的作品圖冊帶回去,連不懂藝術的人都會覺得它們很美,所以我想到要用手工藝人醉心於工作的圖片作為結尾,他們讓人感覺很鄭重,很專注。”
“創造本身,比行銷更配稱為美學,不是嗎?”徐圖和陳桑榆碰了碰瓶子,“桑榆小姐,謝謝。”
“徐先生客氣了,被美打動了,本能地就想為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很多人對美是不以為然的,他們覺得美,是因為知道那是翡翠。我告訴她們,前段時間,英國有位伯爵夫人買走了一條項鏈,價值六百萬英鎊,她們會驚呼,天哪,那一定很美!可我換個說法,我說那串項鏈如‘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意境,她們多半無動於衷,不懂我到底在說什麽。”
徐圖是很好的談話對象,陳桑榆很喜歡和他說話:“我很小的時候,父親買回了一幅明代的雪景圖,那時他還沒開始做古玩。母親知道花了大價錢,跟他吵架,說隻能掛起來看看,不能吃不能穿,鬧得不可開交。我外公來勸架,我也就四五歲吧,卻老記得他對我母親說,哪怕再窮,人們也會向往著美,不然為什麽住茅草屋的人,也會在屋簷下用破臉盆養花呢?家徒四壁,不也要在牆上貼掛曆和海報嗎?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外公過世了好幾年,但他說,人類對美是有追求的,我從沒忘記過。”
張懷天本來是坐在沙發上用手機上網的,聞言插嘴道:“玩物喪誌的事,大家都沒少幹過。”
陳桑榆笑:“對,我母親就是這麽罵我父親的,直到幾年後,外公生病住院,父親迫不得已賣掉那幅畫,裏外賺了三萬塊。那年月的三萬是很值錢的,他們找到了賺錢的路子,做起了古玩生意,我母親現在隻惟願玩物喪誌的人越多越好。過年時她還和我說,真搞不懂藝術品沒啥用,卻有人願意拿出買一套房子的錢來買它。”
徐圖喝光了瓶中酒:“流水線生產有它的受眾群體,藝術品嘛,都是美而無用的,同樣也有受眾。”
“我總認為設計和技藝合二為一的,才配稱為真正的奢侈品,比方說,花費了幾百道工序,隻為追求更完美。”
“是,所以我很欣賞你們專題裏說,有些美令一些人油然生出尊重和理解,想為之歌頌,甚至是敬畏,但另一些人永遠都無法理解這種精神之享。”
陳桑榆晃了晃酒瓶:“美好的東西會讓人情不自禁,這酒也是,我快喝光了。”
徐圖朗然大笑:“喜歡喝,就多拿幾支回去吧。”
張懷天竄過來:“喲,拉菲酒莊的酒!桑榆,徐伯伯對你真是厚愛!”
陳桑榆對酒不熟,愣了一下,翻看著酒身上的英文字母,徐圖說:“我不常來深圳,這處房子的酒窖裏酒不多,緬甸那邊多些。”
張懷天羨慕地說:“那徐伯伯一定收藏了不少好年份的酒。”
叫陳桑榆意外的是,徐圖卻說:“以前我會藏點酒,但這幾年不會了,有酒就喝掉。”
陳桑榆不禁笑了:“比起汽車啊,名表啊,乃至莊園,酒才是真正的奢侈,幾千上萬,喝過就沒了,不比其他,還能當二手賣賣,有的還會增值。”
徐圖頷首,看向她:“我那位小友是做這一行的,和拉菲、柏翠還有奧地利和澳洲的酒園都有業務往來,她人就在深圳,你想喝酒的話,去找她拿。”
“太好了,徐先生,我想很多人都想喝到這麽好味的酒,但市麵上能買到這類老派酒的渠道不夠多。”
“她昨天剛來過,前腳剛走,你們後腳就來了。”徐圖翻出手機裏的號碼報給陳桑榆,“她叫趙鹿,指鹿為馬的鹿,你和她聯係聯係吧。”
“趙鹿?”陳桑榆心念一動,頭天在徐府門口覷見的那個俊秀的白襯衫背影,約莫就是她了,她把趙鹿的電話存下來,這真算是一份大禮。維蘭網的商務部有專門的市場調研組,她拿到的幾份數據都表明,在富豪裏,有15%的人每年在酒上的花費達到一百萬以上,20萬左右的也占到了近60%,千金買醉絕不算是妄言。
征婚活動的海報掛在網上,立刻收到反響,報名郵件如雪片飛來,必須做個初步篩選。雖然維蘭網不是征婚者,海選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報名者硬件太糟糕,年紀太大,相貌太差,還是不便送到億萬富豪麵前的,更何況人數太多他們也挑不過來。
陳桑榆親衛隊裏的大學生們擔任了海選的重任,被砸得一頭包,天天有電話打進網站控訴:“你們憑啥淘汰我?”
大學生們都很煩心,你三十七歲離了婚,還帶著兩個娃,月入兩萬的都會對你橫挑鼻子豎挑眼吧,你就篤定人家億萬富翁大人大量?再看這位吧,三角眼,齙牙齒,臉上還有一塊長條茄子形狀的胎記,自我評價裏大剌剌三個字:求包養。
女孩子說:“你確定她們不是來活躍氣氛的?”
“沒有吧,很認真的,你看,藝術照提供了六張,生活照貢獻了三張,自述寫了兩千字,一千九百字都是優點,缺點隻一條:我這個人很真性情,這不太好,因為很忍不住,要不就怒了,要不就哭了,很需要一位大男人來嗬護我。”
男孩子嗷嗷叫:“嗬護一個一百七十斤的三十三歲的剩女!要把她當成掌心的寶,當成公主來疼愛!我去吐一個先。”
女孩子白他一眼:“所以你不是大男人,可以去死了。”
又有女孩子指著電腦屏幕笑:“真的不是來搞笑的?聽聽這位的表白哈:我一貧如洗,隻剩這一身的才華與疲憊,滿滿當當。求一枚有愛的女人,希望她有車有房,並且圈子要廣,我願跟她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男的?”
“嗯,男的。”
大家集體往電腦前一趴,再集體唉一聲:“他可以長得很二,但不能真的很二。”
“才華?他有啥才華,說來聽聽!”
“哦,附件裏有他寫的幾首詩,他說他會為所愛的女人寫幾千首詩,圖書館都裝不下。”女孩子清清嗓子,“我念給你們聽哈:夕陽像個圓麵包/塗滿了番茄醬/我如誇父/向著它一路飛翔/內心湧起了/噴射般的/欲望……”
“哦?這叫詩啊?”眾人嘎嘎笑,接著看下一位,好不容易有個正常人了,長得呢,也還算清秀,一看自述,這位雜誌編輯說,“我許久許久不曾碰到一個讓我覺得很男人的男人了,我想通過活動,找到我理想中的那種,我是說,性命交關處,可托大節。”
女孩子哇的大叫:“太對了啊,我也想找!”
吳曼正好過來了,掃一眼,冷笑道:“就連可以聊一晚上的都碰不到,還想碰到可以交托生死的?這要求太脫離地球了,八成是大齡剩女吧?”
女孩子小聲說:“嗯,三十一歲,沒談過戀愛,她說自己是理想主義者,Mr Right沒來,寧可守身如玉。”
“噢——”吳曼拖長了聲音,“那難怪了,好逸惡勞者的典型想法。”
一幫大學生都不吭聲,吳曼笑得潑辣爽脆:“嫌我太刻薄?指望天上掉金幣,你們嘲笑至死,但換成掉下一個完美老公,就認為是純情?”
陳桑榆辦公室的門輕掩,將她的話都聽在耳裏。吳曼說得很在理,話糙理不糙,是有一撮人,眼界高心氣高,挑三揀四要求高,非讓對方有財有貌有情調不可,自己身高一米六,眼光一米九,脖子得仰酸了嘛這不是。
征婚網站和電視相親節目越火爆越讓人心焦,連23歲的陶園也跟她說:“哎喲,不得了誒,我好老,我剩女了,我要嫁人。”聽得她泣血三升,陶園還振振有辭,“人家窮則思變,我窮則思嫁,嫁,不也是人生的變數嗎?”
“嫁誰?”
“有錢人啊!”陶園翻翻眼睛,“哎,姐,你認識那麽多有錢人,你說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呢,想找怎樣的女人?”
陶園的這問題大失水準,陳桑榆打她的手:“一萬個有錢人有一萬種樣子和心態啊,我和你都是窮人,但我們性格不同吧?你想知道某一個有錢人是怎麽想的,隻能見招拆招,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陶園咯咯笑:“姐,你這種富二代也算窮人?”
陳桑榆哈哈笑:“你對‘富二代’的定義太狹隘了,我家最多是小康水平,不算有錢人家。”
嚴格來說,她物色的幾個人也不算富豪,隻算是有錢人。真正的富豪是權貴,但這年頭,連權貴不也沒安全感嗎。她在上海那家拍賣行的大股東就是官員之子,但他口口聲聲稱自己,等我以後成了有錢人……他不認為自己是有錢人。
陶園親親熱熱地靠著陳桑榆坐著,搖著她的手臂問:“姐,我認識了一個人,有錢是有點錢,但好色也是真好色,咋對付他?”
“對付好色男啊,簡單,隻要你夠性感,胸夠大,屁股夠圓,哈哈,最好還能有點小甜小可愛。不過,這基本對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見效了。”陳桑榆換了個姿勢敲膽經,“你足夠有料,就能秒殺一切男人,不是麽?”
陶園的胸和腿都長得好,但女人味沒跟上來,她長歎:“是個男人就喜歡性感肉彈啊,老子看了看自己古怪的身材,痛苦地把臉扭向了一邊。”
“要麽貌美如花,要麽性感風情,最好是兩者合二為一,不容易吧?”
“姐,我要是啥都具備了,我都能把自己混成年薪幾十萬,犯不著委曲求全嘛,哪還肯跟不喜歡的人結婚?”
話是這麽說,但陶園在婚介所上班,常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她撮合了上千對人結婚,是所裏的標兵紅娘之一,可實際情況如何,她心裏也有數。很多夫妻之間沒啥精神交流可言,也談不上深情厚意,經濟上旗鼓相當,看著不討厭,也就結婚了。
不少人是在一種世俗的眼光下找匹配的對象,條件也好,感情也罷,都將就將就就行了。有人就為生個娃,有人就為不被人嘮叨,有人就為沒啥可選擇的,陳桑榆說:“是啊,看得多了,好些夫妻就是經濟共同體。搭伴過日子相當於資產重組,還能節省成本嘛,男人有欲望的時候不用找小姐,對女人來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也不虧。”
陶園說:“嘿,問題是現在男人未必就能解決你的穿衣吃飯。他們希望你也有工作,同時還能照顧好家庭和孩子。這就是剩女越來越多的原因啊,我有工作,能養活自己,憑啥嫁我不喜歡的男人?”
陳桑榆點頭:“對啊,啥女人不愁嫁?女公務員,女教師,都是工作清閑收入高有時間做家務帶小孩的,男人常說女人現實,我看他們比女人功利多了。”
“壓力大大,大多是普通的小男人,內心都不強大。”陶園認認真真地說,“姐,我之所以要找有錢人,也是害怕呀,手裏攥了點東西,就沒那麽慌。”
陳桑榆拍拍她的臉:“想要就去拿,拿不到就認命,放輕鬆點啊。”這會兒她看到征婚郵箱裏各路人馬的言行,深覺陶園還算是清醒的,她看似百無禁忌,但也會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不輕易下水試深淺。
但往大千世界裏一瞧,你方唱罷我登場,有條件好知道自製的,也有條件不怎麽樣亂蹦躂的。竟還有人在自述裏說,最愛看後宮影視劇,特別是穿越題材,因為感覺能從中學到很多東西,智慧、本領和機智……搞得她很想給這位二十九歲的女人回封郵件說:“那不叫智慧,隻能叫精明和狡詐。”
陶園有時回家早,會看看熱播的穿越劇,陳桑榆做麵膜時也看上幾眼。穿越這一設定本身是很有意思的,小明說,以穿越的心態在世間遊**,會快樂得多。她現在就有種穿越感,而且比穿越到某個奇怪的王朝當棄妃見的世麵多多啦,那隻需要鬥過幾個爭風吃醋的女人,如今是群雄逐鹿,跟人鬥,跟妖蛾子鬥,跟小浪蹄子鬥,跟大神鬥,跟小鬼鬥,其樂無窮,哈哈哈哈。
陶園問:“姐,若能選擇,你是想穿越成王爺的小妾,還是朝廷上的大臣?”
“為什麽不能穿越成王爺呢?”陳桑榆是很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的,譬如會議室燈火通明時,她的部下被訓練得二十四小時隨時應召,他們都在等她,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剛才在洗手間裏,還聽到有人在談論她:“陳總比吳總親和多了,沒啥架子呀。”
“是啊,我最討厭亂發脾氣的領導,還好她不是。”
“瘋狗才亂叫呢,女人得有點涵養嘛。對下屬亂吼最沒意思,她好意思怪我們無能?我們拿多少錢,她拿多少錢啊?”不用問,就曉得是在說吳曼,女孩子們咕咕笑,“群裏剛有人說,她穿得好像要挎著衝鋒槍和子彈匣子拯救地球。”
“我早上在電梯看到她了,直接想跟她打招呼說,大王您親自來巡山嘞?”
陳桑榆又聽了一肚子八卦,滿足地出去了,還有一場會議在等著她。年輕人的樂趣真別致,每天都會對吳曼的穿著評頭論足,說她時髦得心慌意亂,令人結結巴巴不知如何溢美。這對她陳桑榆沒啥壞處,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團隊將空前團結。
商務部的主要職責分為兩大塊,一是招商引進,二是市場推廣。也就是說,讓人來開網上店鋪或投放廣告是前提,而讓他們賣得好,產生盡可能高的經濟價值才是最終目的,所以得舉辦各種活動提高維蘭網的知名度,從而達到門庭若市的效果。
這就像城市裏的購物廣場,客流量是命脈。具體到網上商城,即是訪問量。送張懷天回酒店時,陳桑榆接到了高銳的電話,他向她請示,徐圖的招收學徒專題的推廣工作,是否仍由他和商務部的運營組分頭完成。
內容部每個社區都背負了PV流量、獨立IP流量、停留時長等多項考核指標,編輯們必須不遺餘力將所負責的資訊和專題向外廣而告之。而商務部所承擔的就更多了,得對網站的品牌影響率,曝光率,以及在百度、GOOGLE等主流搜索引擎的排名等等負責。陳桑榆到來之前,高銳等人是和吳曼親自帶隊的運營組進行接洽的,但城頭變換了大王旗,他不得不慎重點:“陳總,您安排幾個人手和我們對接吧?”
陳桑榆來維蘭網有五天了,約了吳曼好幾次,她都不予回應。商務部各小組的工作不能說有多井井有條,但都在吳曼的控製中,陳桑榆撥通她的電話,權責重新劃分不可避免,她得加快步伐。
電話響了好幾聲,吳曼才接起,那端很吵,她說還在見客戶,冷淡地問她有何貴幹。陳桑榆笑笑:“明天上午十一點,我要召開部門全員大會,你手上的事情再忙,請先放一放。”
吳曼沒吭聲,掛掉了電話。這情形在意料當中,但這沒關係。她想起剛剛告別的徐圖,他待她從容如清風,讓她一再想起中學時讀過的《晁錯論》,蘇東坡說:“惟能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概括得真精妙啊,就是這四個字:“徐為之圖”,鎮定自若地規劃解決。周楊總替她抱不平,“阿姐,你才是商務部的正宮,怎麽搞得大權旁落,像是闖進別人領土的外人啊?”
但她很明白,得先集聚了足夠的民心和人才,再思後著,不用急,不必急。回家後,她給商務部所有人都群發了郵件,通知開會,並抄送給了Quentin、Quentin的助理Emily和吳曼。
來到維蘭網第五天,陳桑榆才開始動手收拾大好河山。早幾年,她哪會是沉得住氣之人?在她的思維裏,絕不存在隔夜仇,隻肯現時報,一分鍾都等不了。她對周楊說過:“從‘君要臣死,臣一鐵鍬把你拍死’,到‘君要臣死,臣說你他媽找死’,我用了六年才管住自己不亂來。”
周楊問:“有區別?犯上不都得死嘛。”
“很有進步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對我要求不能太高。”陳桑榆笑嘻嘻,“又過了三年,我學會了‘君要臣死,臣說屬下遵旨’。”
“然後呢?”
陳桑榆輕鬆道:“然後突然暴起,一刀了結了君王;然後扔了刀默默地說,對不住了皇上,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然後號啕大哭著發喪,在群臣的呼擁中扶幼主上位,半推半就成了攝政王。”
“哇,阿姐,原來是走偷襲暗算的下三濫野路子啊。”
“小子,換個好聽的說法,這是虛以委蛇,先謀後動。”陳桑榆說,“水太深,先站穩了,再玩點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