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隱形的凶手2

12:30

出乎伊藤的意料,三位高管走出會議室的時候,看起來都很正常。社長似乎有些困了,徑直走進了社長室。

伊藤立刻起身。社長雖然在吃過午餐後會享用一杯咖啡,但也時常需要躺下小憩片刻。這時候,伊藤就需要為他蓋上一張毯子。

意外的是,這天就連專務也強忍著哈欠回到專務室。

“啊……我也得去幫這位大爺蓋張毯子了!”忍也站起身。

“這些人不會就是為了來公司睡覺的吧?”沙耶加冷著臉憤憤道。

“大好的周末來公司伺候這些人,真不知道我們到底在做什麽。”

“你忘了我們是什麽公司了?”

“嗯?”

“看護服務啊!”沙耶加一臉厭煩地吐了吐舌頭。

就在這時,副社長從外麵探進頭來,嚇得二人趕緊端坐好。

“我出去一下。一兩個小時後回來。”

向沙耶加交代完,副社長便迅速消失在門外。不多久就聽見電梯停靠十二層的提示音,緊接著便響起電梯下行的馬達聲。

忍走進專務室時,久永專務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忍拿起毯子蓋在他的身上,可是怎麽也蓋不住,一直滑落下來。

忍想起了自己還是空姐時常用的小技巧:將毛毯的邊緣塞進椅背及扶手之間的縫隙。這個做法可以讓毛毯抵禦住身體的輕微扭動。

做好這一切後,忍再次回到秘書室。雖說是周末,還是有些需要處理的公文。三位秘書盡職盡責地拿著文件和備忘錄穿梭於秘書室和三間高管辦公室之間。

“你們先去吃午飯吧!”忍抬頭看了看時鍾後,催著伊藤和沙耶加趕緊去吃飯。這會兒已是十二點三十七分了。

平日裏,三個秘書中定要留下一人看守秘書室。今日雖是周末,大家也依舊自覺地保持著這個習慣。

“那我們先去了。”

“要幫你帶點兒什麽嗎?”

忍默默地取出了便當。

“哇,真難得!”

“今天早起做的。不用管我了,你們慢慢吃吧!”

“既然如此,我們去六本木新城吃吧,我請客,慶祝慶祝!”

伊藤推著沙耶加的後背走了出去。

12:55

“您好,我是澀穀大廈維修公司的。”

正在看著體育報賽馬專欄的澤田抬起頭,隻見小窗外站著一位頭戴白色安全帽、身穿藍色吊帶褲的年輕人。他的手上拎著一個裝有塗水器和玻璃刮的桶,肩上的背包似乎頗有重量。

澤田喝了一口冷茶後站起來,打開牆上的鑰匙箱,取出分別對應屋頂鐵門、配電箱以及擦窗機的三把鑰匙。平時一般隻用一把萬能鑰匙就夠了,基本用不到其他鑰匙。

六本木中央大廈位於首都高速公路旁,所以每天都泡在汽車尾氣和道路塵埃裏。雖然禁止柴油車進入東京都的政策出台後,大廈的衛生狀況略有改善,但這整棟樓都被設計成了降噪固定式玻璃窗,所以清潔頻率也比一般的大樓更高,需要大約每月打掃一次。

澤田隔著小窗,將三把鑰匙遞給清潔窗戶的年輕人。

原則上,保安是需要一起上屋頂監督擦窗機的。隻不過這種季節要是站在四麵透風的屋頂上,刺骨的寒風可是真讓人吃不消。更何況自己也沒什麽可做的,隻是站在一旁幹等著,就更難熬了。

不過節假日隻有一個人值班,所以隻要把這些鑰匙交給清潔人員就可以。對此,自己是有一個好借口的?——?若是跟著上了屋頂,小門就沒人看守了。

“有勞了。咦,今天就你一個人?”

“另一個人去取工具了……我們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好的。年底還這麽拚命啊。”這句話又何嚐不是對自己說的呢。

“嗯。和以前一樣,一小時左右能結束。”

這個年輕人約二十歲的模樣,看起來是個踏實肯幹的人,一嘴關西腔倒是有幾分搞笑藝人的感覺。不管怎麽說,至少比石井那些人看起來像樣多了。

“那你做完後,幫我把鑰匙送回來吧。”

看著年輕人轉身離開後,正準備關上小窗的澤田突然發現了一件東西。

小窗外有個小台子,上麵放著進出登記表和一個寫著“失物招領”的紙箱。此刻,紙箱中躺著一張看似信封的東西。

澤田很確定,早上來的時候並沒有這個信封。他捏起來看了看正反兩麵,就是一張十分普通的B5號辦公用咖啡色信封,也沒有寫明是哪家公司的。

或許是哪個公司的員工昨天落在這裏的。如果寫了公司名,自己還能幫忙送過去,興許還會給人留下好印象。

澤田隨手打開信封口,用力吹了口氣後,隻見信封的底部塞著一遝紙片。

他驚訝地張大了嘴,隨即就轉變成了苦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啊?天上掉餡兒餅的事怎麽會輪到自己呢?肯定是沒中獎的馬票!

他將信封倒過來後,一遝馬票落在手掌上。

看到文字的瞬間,他差點兒尖叫出聲,心髒更是跳得飛快。澤田迅速看了看四周,立刻鑽進保安室鎖上門,然後躲進從小窗外看不到的地方。

他顫抖著再次檢查了一番“戰利品”。

真的,這真的是今天的馬票,粗看之下有十幾張,掉了這些馬票的人應該要氣瘋了吧!

隻不過,就算那個人現在來找也沒用了,哪有人會傻到還給他啊?反正我就一口咬定失物招領箱裏一直都是空的,我什麽也沒看見,反正對方也找不到任何證據。不管誰來找我,我都是一問三不知。

這一瞬間,澤田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和馬票失主爭辯的場景,就連情緒都開始有些激動了。

不過一看到電視畫麵,他立刻平靜了下來,看樣子今天可以好好享受這場賽馬比賽了。要是能中一次大獎,自己就能過上一陣富裕的生活,這不是天上掉餡兒餅嗎?

好了,我先看看他到底買了哪些馬票吧!

澤田翻閱著這遝如新幹線車票般的紙片。很快,他皺起了眉頭。這都買的什麽啊?雖然馬票的總金額超過了兩萬日元,自己喜歡的有馬紀念馬票卻是一張都沒有,清一色的第六賽事。

他從賽馬報上得知,下午一點十分開賽的中山第六的賽事屬於希望錦標賽,馬場全長兩千米,這對兩歲賽馬的公開賽而言,算是長距離賽道了。雖然比賽內容遠不如賽事名稱聽著那麽高級,但也出現過名馬,例如德比馬“勝利獎券”,以及斬獲過皋月獎及**獎的“空中神宮”等。

澤田對這場比賽並非完全沒有興趣,他隻是不能理解,放著那麽盛大的有馬紀念不買,怎麽就偏偏買了希望錦標賽呢?

澤田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畫麵,比賽即將開始,這會兒正在介紹賽馬。

這次參賽的共有十匹馬,但澤田叫得出名字的,隻有在一千六百米新馬賽中以四馬身優勢獲勝的一匹丹山名駒。當時這匹“蘭斯特”是全場最熱門的賽馬,隻不過澤田沒有為它下注過一分錢。

雖然這匹馬擁有極為健碩的腹部,但頸部太粗,腰身更是格外粗壯。頭部雖若白鶴般向內彎曲,但性情暴躁,所以澤田非常不看好它。這種強勢、好勝的賽馬,應該堅持不到兩千米。

能力與其不相上下的那匹“廷伯康特裏”的後代“愛爾蘭穆恩”,也曾在一千八百米沙土跑道未冠賽中一舉奪冠。隻不過它一臉呆滯,似乎完全是靠廄務員拉著走的。這匹馬不僅步履遲緩,眼神還十分渙散無光,讓澤田看著不禁搖頭。

雖然從小小的電視畫麵中隻能看個大概,但通體黝黑、油光發亮的“羅切斯特”還是成功引起了澤田的注意。美中不足的是,這匹馬前陣子剛因腳傷而休養了三個月,所以也不能對它抱有太大的期望。

接下來就剩下體重四百三十千克的牡馬新兵“綠眼鏡蛇”了吧。這匹馬曾在前一次一千兩百米中山草地賽中一鳴驚人,在第四個彎道上從最後一名一躍衝到了第二名。

但不管怎麽說,這十匹馬都算不上優秀。

要是自己也有兩萬日元賭資,肯定會全押在有馬紀念上,成敗就在此一舉。而且今年GI級名駒雲集,一定會比往年更讓人熱血沸騰。雖然在勝負的預測上可能比以往更有難度,但與此相對的,不管怎麽押都更容易獲得高彩金。

當然,如果是一直待在賽馬場內或是場外投注站的人,可能會舍不得錯過任何一場比賽,也會忍不住陸續下注。但手上的這些馬票,顯然是事先選定了賽事和賽馬的。

居然舍棄有馬紀念,把賭注全部押在希望錦標賽上,看樣子這個人早就瞄準了特定目標啊。或許他通過一些神秘渠道拿到了內部消息,或用了所謂的玄學必勝法,畢竟賽馬圈裏一直都流傳著許多關於日本中央競馬會暗號的都市傳說,傳播度比共濟會[6]陰謀都廣。

可這幾張馬票的投注方式卻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絲毫看不出買主鎖定了哪個目標。投注方式上,既有以奪冠大熱門“蘭斯特”和“愛爾蘭穆恩”為主的兩兩搭配,又有對馬匹進行排列組合的三連複勝。不過看樣子,他對複勝的期待似乎更大一些。

所謂複勝,就是選一匹馬,隻要它的成績進入前三名,就能獲得獎金。這顯然比其他類型的馬票都更容易中獎,隻不過獎金也同樣少得可憐。所以澤田一向看不上這種馬票,也從來不曾買過。

而這個人居然在複勝馬票上押了三分之一的賭資,還從人氣最高的賽馬開始依次買到人氣第五位。即便押對了“蘭斯特”等幾匹馬,到手的彩金也不過一百日元左右。買這種馬票的人一定是瘋了。

不過,既然是白撿的便宜,也就沒什麽資格抱怨別人的投注方式了。

馬上就要起跑了,澤田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緊張過。要是沒有這些馬票,自己肯定不會這麽關注第六賽事的。

澤田拉過椅子坐下,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畫麵。

13:04

忍一邊喝著飯後咖啡,一邊翻著招聘信息雜誌。突然,一陣細微、低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什麽動靜?像是硬物撞擊後發出的沉悶響聲。她抬起頭,正要仔細分辨時,聲音卻停止了。

大概是外麵傳來的聲音吧。忍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招聘信息上。

13:10

閘門打開了,十匹馬都衝出了賽道,隻有“蘭斯特”在起跑上稍微有些延遲。

一直被忽視的“夏日鯖魚”飛速衝出,跑到前方觀眾席位置時就已形成了三馬身的優勢。緊隨其後的是“足球芬奇”和“羅切斯特”,“風滾草”則在一馬身的後方疾馳。可能是為了保存體力,“愛爾蘭穆恩”正在後方待機。

突然,場內沸騰了起來。一直落在後方的人氣選手“蘭斯特”奮起直追,瞬間逼近了領先方陣,看起來很是拚命。

進入第三彎道後,一直保持領先優勢的“夏日鯖魚”速度急劇下降,“蘭斯特”一躍而上,占據第一,位於第二位的“足球芬奇”衝進內道,“羅切斯特”也不甘示弱地緊跟其後,“風滾草”則慢慢退出了領先方陣。

即將進入第四彎道時,後方隊伍突然追了上來。“足球芬奇”與“羅切斯特”追上了“蘭斯特”,並立即將它甩在了身後。

“紙吹雪”猛然加速,朝著“羅切斯特”追來,一直大幅落後的“綠眼鏡蛇”晃動著長長的脖子快速追了上來。

澤田緊握著滿是汗水的雙手,眼也不眨地盯著電視畫麵,連過去觀看GI賽事的時候,他都不曾狂熱至此。馬票的買主下注十分隨意,澤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為哪匹馬加油。

最後,“足球芬奇”一路保持著領先優勢直至終點,“綠眼鏡蛇”位居第二,“紙吹雪”則獲得了季軍。

澤田被手裏的馬票驚呆了。

真中了!而且還是穩賺的萬馬券[7]!隻是這個操作著實讓人無法理解,這個人居然在這種冷門的三連複勝上押了一千日元。

真是被天上掉的餡兒餅砸中了,這比馬頭觀音的正月大紅包來得還早。

澤田迫不及待地開始計劃該怎麽花這筆彩金了。反正都是意外之財,幹脆就一把花光,徹底享受一次人生好了。不過家裏的家電什麽的也都該換換了,尤其是冰箱,夏天就算把罐裝啤酒塞進冷凍室也沒什麽製冷效果——可能是壓縮機馬上就要壽終正寢的緣故。

還有手表,自己早就想換個新的了!現在戴的這塊還是別人從中國香港帶回來送他的假勞力士,表麵都開始褪色了。每天都要走慢五分鍾不說,自己從事的可是一份對誠信要求極高的工作,戴個假表總歸是不太合適的。

這麽一想,這筆區區十五萬日元的彩金其實根本不經花。要不索性用這筆錢當本金,再賭一把好了。

不行、不行,自己發過誓不再賭馬了。

可是,這馬票是主動飛進自己懷裏的啊!這是不是代表自己要轉運了?自己的運氣在穀底遊**了這麽多年,應該到要上升的時候了吧!

等等!怎麽回事?代表申訴的藍燈亮了。

澤田緊盯著畫麵。

“排名公布前請勿丟棄彩券”的廣播聲響了,好像是“紙吹雪”在換道的時候影響到了其他選手。

啊……老天保佑啊!澤田抱著頭。

很快,結果出來了。原先處於第三名的“紙吹雪”因違規換道而被降為第四名,最終獲勝者依次為“足球芬奇”“綠眼鏡蛇”和“歐索蘭”,分別對應馬票上的九號、六號和十號。

澤田猶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他又看了看馬票,最終隻有以“綠眼鏡蛇”為主的複勝獲得了彩金。

算了,別人出錢讓自己開心了一把,也算是賺了……

澤田正想著,小窗外似乎閃過了一個人影。可在他幾秒鍾後打開窗戶環視時,外麵已是空無一人。

13:26

“請你吃的!”伊藤把蛋糕盒放到桌上。

“啊!太不好意思了。其實你們可以慢慢吃的!”忍起身準備衝咖啡。

“不行啊,操心的事可太多了。而且六本木新城的每間店裏都是人滿為患,哪兒有能好好吃飯的地方啊。”

“對呀,今天是星期日嘛!”

“在BURDIGALA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蛋糕呢。今天就喝點兒好咖啡吧?”沙耶加的這句話,簡直就是惡魔的低語。

“說起來,中午給社長泡的藍山一號還剩了一點兒,就在咖啡壺裏。”

“倒掉太可惜了,”伊藤果斷回應道,“反正社長也不會再喝了!”

13:50

電梯上行聲響起,嚇得正要合上LV包的沙耶加手足無措,拉鏈都卡住了。

副社長站在秘書室的門口問道:“社長呢?”

“正在休息。”伊藤回答。

“還沒醒?”副社長不由得皺眉道。

忍看了看手表,社長今天的確睡得比較久。不過大家都知道社長的起床氣特別大,誰也不敢去叫醒他。

“有找我的電話嗎?”這次問的是沙耶加。

“沒有。”

副社長轉身走出沒幾步後,忽然回頭:“那是什麽?”

眾人一看,沙耶加的背包裏居然露出了幾根假發。

糟了!三位秘書都被嚇得大氣不敢出。

“對不起。”

“我問你那是什麽。”

“是假發。”

“來公司需要帶假發?”

“對不起。”

忍和伊藤屏住呼吸,不敢吭聲。好在副社長並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可能是考慮到畢竟是周末加班吧。

“社長醒了通知我一聲。還有,泡杯咖啡過來。”

“好的。”

副社長回了辦公室。大約兩分鍾後,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13:51

正在擦窗的年輕人按下吊車操控麵板上的移動按鍵。

“不舒服嗎?”屋頂上那位比自己晚進公司的同事問。

“沒事……我還好!就是昨天多喝了幾杯。”

“還是要注意點兒身體!”

“注意什麽啊?我還不至於喝死的!”

“真搭上命了怎麽辦?話說……你的臉色真的很差啊!”

“頭疼,疼了好一會兒了。”

“那肯定疼啊!不過我們真的拖太久了,你還是快著點兒吧!”同事的臉上沒有半分同情。

“還有臉說?也不知道是因為誰遲到才拖到現在的。”擦窗的年輕人抱怨道。

吊車緩緩向右移動,來到北麵外牆從西往東數的第二排窗戶。

蕾絲質地的窗紗雖然被拉上了,不過仍留有一絲縫隙。房內一片昏暗。

北麵外牆正對著首都高速公路,窗戶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年輕人將塗水器浸入裝有清洗劑的水桶,往玻璃窗上塗泡沫。

年輕人強忍著痛楚,一點點地刮掉泡沫,突然右手一鬆,玻璃刮掉了下去。

透過窗簾的縫隙,他看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畫麵。

震驚之餘,他貼近窗戶仔細一看,房間內側居然俯臥著一個人,就在房門的旁邊。

年輕人看不清對方的麵容,但這個人一動不動的,也沒有呼吸的跡象。

這人還活著嗎?

從窗外看根本無法判斷。年輕人想了想,還是用拳頭捶了捶玻璃窗,一陣低沉的聲音響起,不過屋內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短暫的不知所措過後,他抓起了對講機。

“喂,你在嗎?”

麵對如此詭異的場景,他沒想到自己的聲音竟像落語[8]裏出現的名士那樣語調悠閑。

“怎麽了?”片刻後,同事的聲音傳來。

“出現緊急狀況了,馬上聯係保安室。”

“什麽情況?”

“有人倒在地上,在頂層的西北側房間。”

“有人倒在地上?”

“不要再鸚鵡學舌了,趕緊去!”

擦窗的年輕人怒吼了一聲,同事連忙大喊了一句“知道了”,接著傳來腳步聲。他大概連對講機都沒關就跑出去了。

擦窗的年輕人又看了看屋內一動不動的那個人,渾身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怎麽看,那都是一具屍體。

13:54

忍拿起電話聽筒。雖然她能聽得見保安的聲音,但對方語速實在太快了,根本聽不清到底說了什麽。

“喂?那個……您在說什麽?”

“我說,你現在能去看看嗎?好像有人倒在地上了。”

“倒、倒在地上?”

“對啊,倒在房間裏!”

“請問,您說的是哪一位?”

“呃,那個……我覺得,應該是貴司的社長。”

“啊?”保安身在一樓,怎麽會知道這裏的情況呢?

“怎麽了?”看到忍的異樣,伊藤開口詢問,但忍隻是搖了搖頭。

“擦窗戶的人從窗外看到的。”

保安說明後,忍終於弄清了狀況。她用手遮著話筒,把聽到的內容轉述給其他兩個人。

三人從秘書室走到走廊上,副社長室的房門正好開著。

“怎麽了?”

看到秘書們個個麵色有異,手裏抱著一堆資料的副社長不由得皺了皺眉。

“社長他……好像在房間裏暈倒了。”

聽到伊藤的回答,副社長不再追問,而是立即走到社長室前敲了敲門,屋內沒有任何回應。

副社長打開門,看到社長倒在地上。白發、大耳,是社長沒錯。

沙耶加忍不住輕聲尖叫。

副社長走進房間,蹲在社長身旁。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伊藤喊道,沙耶加正準備跑回秘書室。

“不,叫警察吧。”副社長叫住了她,聲音依舊無比鎮定,“社長已經死了。”

確認了脈搏後,他將社長的手腕輕輕放回地上。

“怎麽會這樣……”

忍抬起頭,停在窗外的吊車影子映入眼中。擦窗戶的年輕人正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屋內的景象,眼裏滿是驚恐。

副社長按下遙控器,將窗簾關得不留一絲縫隙。屋內頓時陷入黑暗,伊藤連忙開了燈。

伊藤身後的忍和沙耶加也走近了兩三步,正準備進入房間,卻被副社長攔住了。

“出去。警察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這個房間。”

“啊?為什麽?”忍雖這麽問了一句,不過在副社長把三人趕出房間後,便一言不發地從裏麵關上了門。

三個人呆呆地站在門口。

“這、這可怎麽辦?”沙耶加低聲問忍。

“叫警察,你們也聽到了吧?快去叫警察。”伊藤冷靜地指揮著。沙耶加飛也似的跑走了。一兩分鍾後,房門再次打開。

“警察呢?”副社長麵色冷峻。

“已經在聯係了。那個……社長他怎麽樣了?”伊藤開口後,副社長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不知道。但很可能是被人殺了。”

“被人殺……怎麽會?!沒人進過這個房間啊!”伊藤大驚失色地說道。隨後連忙向忍確認:“是這樣吧?”忍點了點頭。

副社長默默伸出右手,二人看後被嚇得差點兒站不穩?——?他的食指和中指上都沾著一點兒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社長的後腦似乎遭到了撞擊。”副社長拿出手帕一邊擦著血漬,一邊開口道,“應該不是意外,看起來……”

副社長一邊關上房門,一邊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問道:“專務呢?”

“在辦公室休息。”忍答道。

副社長走到專務室門口,門也不敲就開了房門,忍連忙跟上。此刻,專務正渾身無力地癱在椅子上,應該是進入深度睡眠了。

副社長沉默著徑直走進房間,粗魯地搖著專務的肩膀,專務身上蓋著的毛毯也因此滑落下來。

“久永先生,快起來!”

專務還在嘟嘟囔囔地說著夢話。

“起來!”副社長用手拍打專務的臉。

“別這樣!”伊藤連忙出言阻止,不過副社長並未因此停下。

專務終於睜開了眼,隻是還有些迷糊。

“你一直都在這裏嗎?”

“怎、怎麽……”

“社長被殺了。你知道些什麽嗎?”

“什麽?社、社長……被、被殺?”專務正準備起身,肩膀卻被副社長重重地按住。

“你先待在這裏。在警察來之前別隨意走動,不然更麻煩。”

“怎、怎麽會?社長他……”專務喘著氣,劇烈地咳嗽著。

忍實在不忍看下去,便轉過頭去。

“你剛才的話,確定嗎?”副社長突然冷峻地看著忍。

“啊?”

“你確定沒人進過這個房間?”

“啊……確定。不……不確定。”忍結結巴巴地答道,“我確定不了,因為我並沒有一直盯著房門。”

副社長的目光轉向了那扇可以從專務室通往副社長室的門——這是一扇沒有鎖的門。同樣,副社長室內也有一扇通往社長室的門。如果從這扇門出入,就可以避過所有人的視線進出社長室。可是,也不能就此斷定……

“副社長請放手!專務的呼吸都……”伊藤大喊道。副社長這才鬆開捏著專務的雙手,專務一臉痛苦地大口喘息著。

“總會弄清楚的。”副社長冷冷地俯視著專務,眼神極為可怕,“隻要調出監控畫麵,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15:18

天哪,真是難以置信。這棟大樓內居然出現了殺人事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坐在保安室椅子上的澤田轉動著身體。大廈停車場內停滿了警車,大批警察進進出出,讓人不免覺得心驚膽戰。

真不知道這些警察到底要問幾次同樣的問題。他們應該不是懷疑自己,隻不過如此一來,都不知道幾點才能回得了家。甚至還有可能被帶回警局,重複一次方才的問話。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啊?短短幾個小時,居然發生了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澤田看了看時鍾,已是下午三時十九分。

哎呀!澤田迅速站起身——有馬紀念馬上要開賽了。

天大的事情也不如這場比賽要緊。就算沒買馬票,這場比賽也是不容錯過的。

澤田正準備打開小電視,一陣敲門聲傳來。他一臉絕望地轉過頭。

“可以來樓上一下嗎?有些事想再和您確認一下。”一名年輕的警察走進房間問道。

你是白癡嗎?澤田在心中暗罵:你是有健忘症嗎?同樣的問題為什麽非得一直問?我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再說,你們也沒道理懷疑我吧!我看你就是故意給人找不痛快吧!

“可以嗎?”看著絲毫不打算挪動身體的澤田,警察的眉頭皺了起來。

“嗯……稍等一會兒。”

“稍等?為什麽?”

“呃,就是,能不能等我兩三分鍾?”

“啊?”警察睜大了眼睛望著澤田,“有什麽事嗎?”警察的臉上一副“能有什麽比殺人案調查更重要的事?你倒是說說看啊”的神情。

“不,沒有。沒什麽。”澤田沮喪地走出保安室。回頭一看,時鍾分毫不差地指向了三時二十分。

遙遠的中山賽馬場內,閘門已經打開,所有的馬匹都迅速衝出跑道,這是無可比擬的年度盛況。

領路的警察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看向磨磨蹭蹭的澤田。

純種馬的美妙身姿,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澤田諂笑著稍微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