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錢壯人膽 膽大妄為

十七時四十分,在外麵飽餐一頓,吃得滿嘴流油直撫肚子的田園催著帥朗去中環酒店,跑了趟銀行,那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又換了身衣服,那叫要見人了,得光鮮點。逛了會街吃了飯,一直等平果電話來了,才一起到中環酒店,對於二哥所說的百妞爭豔田園還真是意**非非,車上不時的請教帥朗,最大的一個疑問自然是:剛才我光顧高興了,你說這事咱行不?

田園愣了愣,呸了口。出租車司機聽懂了,哈哈笑著,這兩貨倒不好意思再談論這個話題了,不一會兒到中環路中環大酒店,帥朗和田園下了車,就見得羅少剛攜女友來助陣了。話說身價一高,尊崇是自然就來,這一對現在對帥朗也是仰慕得緊,一見麵女友麗麗直誇帥朗這身西裝筆挺,人甭精神,帥朗可沒時間跟小娘們瞎扯,直問著羅少剛:“到齊了。”

“齊了,康輝、陽光、金鳳凰、太行、世紀、國旅,凡是今天沒活的導遊,我全給你請來了,到了八十多位啊,標準是一天三百,車費別算,不管吃住……”羅少剛道,不知道帥朗花這閑錢請這麽多導遊幹嘛,還強調要女的,田園一聽火了,拽著帥朗火大地問:“怎麽是導遊呢?”

“嘿嘿,是導遊……而且是美女導遊,那你想是什麽涅?”帥朗促狹地問。

“不是說什麽百……百妞……”田園一愣,上當了,不過偏偏羅少剛女人在跟前,不好意思說,悻悻然給了帥朗個豎中指的動作,尼馬的這兄弟是靠不住。

帥朗笑著又問老黃來了沒有,羅少反手一指:“看吧,黑車隊全拉這兒來了……院子裏早停滿了。”

一瞅,田園忍不住哦了一聲,剛剛還沒注意,沿著賓館兩側的停車位、街道、路邊,明顯的車輛比其他地方都稠密,小麵包、小夏利、小五菱,甚至於還有年頭不短的兩頭平轎車,幾十輛車組個黑車別動隊一點問題沒有,這些常年廝混在火車站汽車站的爺們一聽包車,那自然是應著雲從,瞧瞧,說說笑笑走來了幾位,正是黃國強、皮定方、皮軍軍,以及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大牛,一路鼓吹著過來了,不時地有司機打招呼。

帥朗倒是關心著大牛,直上前問著這貨怎麽來了,這貨一撇嘴得意道:“這麽熱鬧少了我怎麽行?”

“傷好了?”帥朗關切道。

“好咧,你瞅瞅……就這傷,我叔說了,給我申請個見義勇為,勇鬥歹徒先進人物,放我仨月假……”大牛說話就要摟起衣服顯擺槍傷,這可不是一般都有的。帥朗趕緊攔著怕這貨當眾脫褲,招手一起上樓,再說黃國強來了多少車,黃國強說四十多輛,這些黑車,隻要有包活,找四百輛都沒問題。

一路說說笑笑,有人問到底幹什麽,帥朗直說馬上就知道了,上了六層,包租的大型商務會議室,嘩聲一開門,一下子把諸位哥們驚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妞,妞,全是妞,精肥燕瘦鶯鶯燕燕一屋子,嘰嘰喳喳的說話,脆脆朗朗的笑聲,四百多平的大會議室快坐滿了,羅少剛的女友麗麗看樣是行裏人,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直指著帥朗介紹著:“這就是今天雇咱們的老板,大家鼓掌歡迎……”

於是馬上掌聲雷動,那叫一個熱烈,那叫一個經久不息,本來臉皮頗厚的帥朗這當會也有點不好意思,好像記憶中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受歡迎過,站到了主首位置,拱了半天手這掌聲才停下來,麵對這麽多雙忽靈靈的大眼睛,突然有一種大眾情人的怪異感覺,笑了笑道感歎著:“哇,來了這麽多美女……大開眼界啊。”

哄哈一場皆笑,本以為個什麽大老板,敢情也是個小色哥,在座的姑娘們倒也見多識廣,小聲竊竊地小話起來了,不少人在問這究竟是誰,這麽大手筆,一雇就是這麽多導遊。就一個人幾百塊,加起來好像也不是個小數目。

“大家不用猜測,幫我辦件事,之所以找你們呀,是因為大家對中州很熟悉,沒有比你們更熟悉的了……平果,發單子……各位姐姐妹妹,拜托了啊。”帥朗一招手一指揮,每人一張,發下去了。

人群裏又是訝聲四起,不少人詫異地舉著還散發著油墨香味的銅版紙,那上麵,四十幾幅女人的照片,很漂亮,即便是女人看也覺得很漂亮。即便是年紀顯得稍大,也覺得很漂亮。與照片同時下發的還有兩張複印紙,一看卻是標注著中州美容院的名稱,不少耳熟能詳的高檔會所也在其中。什麽鳳儀軒、琪雅、天使,公主園、風格廊、美麗妝園……林林總總,霎時間嘰嘰喳喳都討論起美容來了。

帥朗拍著手示意的安靜,一舉畫像道著:“你們的任務是啊,兩人一組,分別到這些美容院,想辦法和他們經理拉上關係,最好呢,能直接接觸到直接管事的,更好的是呢,能和一線的美容師攀上交情,把這張銅版送到她們手裏,打聽一下照片上這位女人,誰見過。”

喲,這可有難度了,一位圓臉的妞問著:“老板,這個未必好辦呀,我們導遊和人家美容院可沒什麽業務往來。”

“對呀,現在都勢利著呢,沒好處人家根本不招待。”另一位高個的妞接道。

“就是啊,我們也就在旅遊區和商店吃香,又不是給人家拉客,人家不理我們怎麽辦?”又冒出一位短發妞來置疑了。

還有人爭著要說,帥朗趕緊地揮手打斷置疑,懸賞出來了:“聽我說完……咱也是做生意的,既然讓大家幹,這些事我都考慮過了,你們就這樣說,這個女人肯定在某家美容院出現過,他們隻要在監控裏找到模樣七八成像的,我就認可,給他們五千塊……這個女人身上有一個部位有特殊標記,美體美容師裏說不定見過,誰能說出來,給他兩萬塊……誰要還有更確切的消息,我直接給她五萬塊……還有,不管那家美容院,隻要有消息出來,我直接出資買他們五萬塊錢的消費卡,這個出價,他應該當回事了吧?”

出價,夠高了,最起碼導遊們覺得不低了,有這個底牌,好歹能坐下來和對方談了,隻要有消息就有錢賺,那美容院肯定當回事了,一說到此處,都交換著眼神,這幹憑嘴吃飯的導遊果真比普通人要強上一籌,沒有再提困難了,唯一的一個困難被個貌似帶頭的姐們提出來了,笑著問帥朗:“老板,那兌現沒問題吧?可別光說不練啊。”

帥朗沒說話,很拽地打個響指,提包的田園顛兒顛兒把包送上了,一個鼓囊囊的包,帥朗一拉拉鏈,倒過來一倒,嘩拉拉拉一桌子整摞整摞的錢,從來沒有這麽拽過的帥朗看著眾女俱是發亮的眼光,頗為受用地說道:“我取了五十萬,準備今天花完……明天再花五十萬,就等著他們來拿呢。”

哇!好帥……有個圓臉蛋的妞絲毫不掩飾對帥朗的傾慕,引得眾女一陣哄笑。

“不光如此,大家的報酬我再說一下。”帥朗笑著說著,又轉回士氣激勵上了,掰著指頭數著:“少剛說大家的出勤標準是每天不低於三百,今天還剩半天不到,就按三百算,明天全天算五百、要是明天還沒消息,後天繼續每人五百,虧不了大家,除了報酬,再給大家每人每天增加一百塊的誤餐補助,怎麽樣?”

哇,**啦,這些都是在各大旅行社的景區廝混的導遊,不少還是羅少剛介紹的黑導,雖然這錢嘛不算多,可相比磨破腳板的導遊活可輕鬆多了,各人都咬著耳朵喜色一臉,就找不著人也有錢可賺,這生意倒是劃算得緊。

“還有,隻要找到了消息,我買回來的美容消費卡,全部發給大家,讓大家替我消費怎麽樣?”帥朗又拋了個包袱,妞兒更樂嗬了。喜色又深了幾分,羅少剛那妞正要說話的功夫,帥朗又來了句更生猛的:“等等,我還沒說完,還有呢……”

一個加重語氣的還有,把姑娘們的興致全挑起來了,就聽帥朗鼓動著:“咱們這麽多巾幗英雌出去,絕對能找到消息,那些獎勵不單單對知情人,隻要找到消息,誰找到的,和找到的人同等獎勵,也就是說,知情人五千,你們也得五千,知情人兩萬,你們也拿兩萬……錢就擱這兒,找到了我馬上兌現。”

哇哦,一眾姑娘這才齊到**了,喜色一臉,掌聲雷動,又來了個經久不息,把個會議室搞得熱鬧非凡,又有更多妞兒毫不掩飾對帥朗的傾慕了,媚眼和飛吻亂飛,這麽二個帥哥還真不容易碰到。

接下來才是羅少剛女友麗麗分配著任務,兩人一組,各去那一家圈好,按城區的分布和熟悉的程度安排好,一簽名倒先把當日的報酬給發了,領著錢高高興興下樓的姑娘們又得到了黃國強、老皮、小皮這幹人的招待,次弟坐著車,四麵八方的撒出去了。

這會涅,帥朗就成了甩手掌櫃了,發錢時,總覺得不少妞兒投向自己的眼光那叫一個秋波盈盈,有些膽大的還上來搭訕幾句,不一會兒帥朗這手裏倒收了一把名片,這些妞兒也不傻,而且當導遊的膽大,沒準尋思著釣這個很二的帥哥呢。帥朗來者不拒,一副逛窯子大爺的得性,大馬金刀地坐著,說啥也敢答應。

人快走完了,帥朗的心情也放鬆了,這招猛的恐怕誰想不到,老爸想不到、而躲起來的徐鳳飛和端木更想不到,要是真能找到點蛛絲馬跡,不但使勁拽一把,而且把心頭之患一刀抹得幹幹淨淨,那以後,咱可就高枕無憂,然後可能享受像今天這樣樂在其中的生活了。

能找到嗎?帥朗撇嘴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女人愛美,老女人更愛美,像徐鳳飛這號吃過青春飯的女人恐怕比誰都愛惜自己,這麽大年紀還這麽漂亮,估計有一多半是錢的功勞,光在家打扮打扮還成,要做麵膜,補水、去黑頭、美體、美甲、染發、SPA……不管那一樣,她總得去美容院遛達一半次吧?帥朗這個瞎貓總覺得應該在這個地方能逮隻死耗子。

能嗎?剩下的就是拭目以待了。

……

人走完了,這事羅少剛指揮辦的,他帶過導遊,帥朗知道這貨比自己強;老黃和大牛呢,又有點見色忘義,回來的平果說這倆撩拔著倆導遊一起坐車走了,隻剩下仨人了,田園一坐下來,有點哎聲歎氣,實在離料想差了太遠,平果涅倒無所謂,帥朗這會倒覺得誌得意滿,欠著身子拽了句:“怎麽樣,兄弟們……哥這下有水平吧……剛才多熱鬧?”

“啊……呸!”田園伸著脖子啐了口,極度不滿加不屑。

“二哥你搞清楚,妞愛的是桌上的鈔票,不是你的嘴巧啊……這到底誰呀?花這麽多錢找?”平果提醒道。田園一聽也來勁著,凜然道:“就是啊,有這麽多錢,上剛才這麽一屋子妞都夠了。”

“倆傻逼。一個財迷,一個色迷。”帥朗一指,罵了句,拍著桌子訓著:“我說你們倆有點追求行不行,人的理想和抱負,不能都在褲襠裏吧?美好的人生不能隻是下半身呀?”

田園和平果被訓得大眼瞪小眼,旋即又是呲呲笑著,就二哥這水平,思想教育也隻能到這個檔次上,扯淡話先按下,田園正色說道:“二哥,不是兄弟潑涼水,你這可是有點太糟塌錢了啊,連雇人帶雇車,這得多少錢,全中州多少家美容院?能找到偶而去過一次的女人嗎?”

這倒也對,說得帥朗皺眉頭了,擔心就在這兒,不過就有擔心有些事也得狠下心來幹,否則頭上老懸著這麽一把劍你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更難受,這段時間老在陰暗角落裏打轉,現在反倒覺得和這幫爛兄爛弟們在一起更有安全感,想了想,起身踱著步,若有所思地說著:“有工商注冊的我查過了,一共五百多家,剛才簽字領錢的一共87個人,分成四十二三個組,每組平均十四家左右,應該在幾個小時內完成……注意事項我都擬好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呀,這要找不到,我就沒其他辦法了……隻能讓這塊心病長著了。”

“二哥,什麽心病?”平果問。帥朗搖搖頭,沒多說,偏偏以前哥幾個是無話不說,平果追問著:“二哥,這到底為什麽呀?這段時間我怎麽覺得你變得厲害。”

“變了嗎?”帥朗愕然道,一愕然,那倆點點頭,都認可:變了!

“哪兒變了?還不和以前一個屌樣?”帥朗來了個粗口,哥倆一笑置之,以前那種粗不離口總覺得親切,而現在,有點覺得帥朗在刻意為之了,看著哥倆有所感觸,帥朗換著話題道:“別想了,確實有點變了……比以前自私了,比以前功利了,原來是活得不如人,現在是活得不像人了。不過你們放心,我正在努力改變自己,今天這事就是改變的開始,不是我不告訴你們原因,而是我說了你們都不信,現在我就告訴你們……我說這事是在幫警察,也是幫我爸,同時也在幫我自己,你們信不?”

兩人一聽,幫自己絕對是,幫老爸可能是,幫別人嘛,恐怕就扯了,都搖搖頭,不信,以為帥朗找借口了。

“那不得了,我要告訴你們,這個女人是個通緝要犯,她身邊還有一個通緝犯,你們不是更不信嗎?”帥朗問。

這更扯了,倆人把頭側過一邊了。帥朗一攤手:“看看,說什麽來著,說了你們都不信。”

“少來了,絕對是你的相好。”平果噎了句。

“就是,沒準一夜情相好,不會是讓你欲仙欲死欲罷不能了吧?”田園惡意揣度上了。

帥朗被這哥們左一句右一句嗆著,半天沒有解釋的機會,一大兒才悻然而座,看著這倆自作聰明,自鳴得意的貨,頹然道著:“哎,人誠實一次,怎麽這麽難涅?不跟你們爭了……不管相好不相好,幫哥找回來,給你們倆一次提無理要求的機會怎麽樣?”

尼馬這麽說才是兄弟,田園和平果一聽,來勁了,一左一右伺候著,這麽親熱地拍馬屁,看來這無理要求的檔次低不了……

話說賣保險的嘴、當導遊的腿、做買賣的奸似鬼,這幾樣可都是現代社會神兵利器一般地存在,端得小覷不得,從下午五點多把這幫導遊姐放出去開始,那樂子呀,叫一個層出不窮……

迎接第一位導遊的是琪雅美容院,倆導遊采取了一個溫和的營銷辦法,幹脆公事私辦,先進美容院給自己做了個麵膜,等待的功夫裏,倆女人來回拉呱懸賞找女人的故事,先是小服務員聽,後來美容師豎著耳朵聽,再之後把尋人廣告拿出來時,一聽有5萬卡售,連經理也動心了。

詩莉花美容,來的兩位氣質導遊,很有範兒遞張名片要見經理,打聽過了,經理是男滴,這女人、特別是美女,在和男人交往有天生的優勢,很簡單,三分鍾搞定,連經理的名片都得到了,下一刻,這經理把美容師聚集起來開始訓話了。

羅少剛女友麗麗幹這活也不是蓋的,幹脆沒分組,一行七八個小姐妹,基本采用導遊上門聯團的辦法,熟人托熟人還真就托得拐彎抹角認識了幾家,先說給你推銷美容卡,再說請你給幫點小忙,反正是互利互惠肯定不讓你吃虧,有的是因利動心,有點礙不過熟人的麵子,還有的幹脆讓這些小導遊自己去跟美容師聊,這小姐妹們牙尖嘴利,見麵遞上廣告畫第一句就是:見過這女人嗎?見過的話最少掙五千塊!

還有更聰明的辦法,從認識的一家打聽不認識的那家的美容師,然後再扮個熟人去和這些美容師閑聊,小故事一講,興趣就來了。更或者簡單一點,打著“某某旅行社”搞一個指定導遊化妝點由頭,先勾引得美容院經理蠢蠢欲動,然後再把尋人的委托擺出來,條件就簡單了:這個人說不準就來過你們這兒,我們旅社接了這麽個尋人委托,要你們這真有消息,我們不但定點你們這兒,而且直接給你預付五萬塊的消費卡。

打入之後呢,自然是坐下來細談了,其實都是進門難,但這個難不住成天介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導遊姐們,遇上油鹽不進說不上話還真不多見,就是嘛,誰好意思為難這些嬌滴滴的小姑娘們涅?再說,沒準還真能給美容院創點收益呢。

於是乎,第一步輕輕鬆鬆邁出去了。

不過往後的事就脫離軌道了,你尋人總得有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吧?

不過這個照樣難不住深諳噱頭製造的導遊姐們,本來帥朗編了個尋親的由頭,不過那些導遊嫌這些理由不搶眼球,太沒創意了。於是沒過一個小時,被群眾的想像力給演繹了若幹版本,比如通俗版的:某老板砸了一百萬重金賞格尋找一位舊情人;比如柔情版的,某老板發跡之後回中州尋找昔年的戀人;比如狗血版的,中州一草根女和海外一多金爺偶然相遇,來了段廊橋遺精,誰知這多金爺爽得念念不忘,矢誌不渝追來咧……還有更玄乎的國劇版,話說當年知青一段孽緣苦果難咽,而今良心發現,發財的爹派兒子回來尋他親媽來啦……還有更更玄乎的韓劇版的,照片上這位美女,甭看在中州,其實是私自離家的大富姐,而且是某國際大公司老董事長的女兒,特別強調:獨生女。最牛B的還不算這些,要數得著充滿奇幻的**版,據說此女嫁給國外的富老頭,不過遺憾的是她卻愛上了富老頭的兒子,於是在愛與欲的掙紮中無法自處,隻能選擇逃避,這不,那富兒子回來了,要不顧一切地找她了……

閃爍著群眾智慧的故事在導遊那張利嘴的吧嗒下迅速蜂傳,就跟編造這兒景點有啥名人來過,發生過什麽軼事一樣,說得那叫一個活靈活現,不但美容院的知道了,同樣的幾十位司機也知道了,再往後帥朗那群狐朋狗友也知道了,這幾位哥們倒知道帥朗的身世,千言萬語匯成一個電話打回來了:

帥朗,這女的是不是你親媽呀?你親媽是不是發財回來了?

“去你媽的啊,老皮你跟著他們瞎扯什麽?什麽我親媽?你問是誰呀?找著不就知道了?別再討論這個問題啊,再討論我跟你急!”

吧聲掛了電話,忿忿地把手機扔到桌上,消息都傳到老皮耳朵裏,老皮這半拉老頭沒啥好處,就是熱心,這不,熱心地加入到給帥朗找媽的行列了,問得帥朗哭笑不得。

一旁田園和平果吃吃奸笑著,笑啥呢,還不光笑這個,這兩個小時可好玩了,那幫葷素不忌的導遊真不是蓋的,愣是給淘回若幹疑似的消息。關鍵在那個女人的特征上,有的說,腳踝上紋了條蛇的是不是?有的問,肚臍上刺了朵梅花的算不算,偏偏這些雷人特征還是從這些年紀不大的導遊姐嘴裏迸出的,可不把人雷個外焦裏嫩,半晌省不過來,反正找不找著人另說,通過這事最起碼對女人前衛以及後現代的美容方式加深了一層絕對難忘的印像。

時間過得越多,帥朗從篤定變得有點焦灼了,現在體會到老爸那種焦慮了,你覺得自己思路正確,可事情的發展偏偏不往你認為正確的方向走,而且思維和現實的差距是,你直線的思維在現實中總能走出無數個岔道來,比如現在,就有點失控了,再往下走,非把徐鳳飛整成自己的親媽。

難道我錯了?我還有什麽地方遺漏了?這樣下去會不會有結果?

帥朗狠狠地抿了抿嘴,有點懷疑自己了,現在懂老爸額頭上那層疊的褶子是怎麽來的,那是常年累月在這些不確定的因素之間斟酌憋出來的,可咱沒經過這事呀?帥朗覺得自己有點像小屁孩玩大車的意思,開動了,上道了,然後把握不住方向,傻眼了。

這一傻眼,那倆貨就看笑話了,田園逗著:“喲,二哥,燒錢燒得有點肉疼啦?”平果呢卻是好奇地問著:“二哥,還說沒奸情,絕對有。”

“你倆貨別亂猜行不行?這個女人快五十了,我和她能有什麽奸情?”帥朗苦口婆心解釋著,越解釋越亂,不解釋吧,還更亂。這不,田園馬上反駁道:“少來了,你一向是重口味,我給那母女控的片子你不看得津津有味……”

“我操……”帥朗拿著一摞錢就砸,田園不迭地躲,卻不料帥朗又收回來了,怕這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幹脆找了點事做,收拾起了桌上擺的錢,本來準備燒出去的,看來恐怕沒人拿得走了。正收拾著,電話又來了,平果卻是懶得接了,沒準又是給個雷人特征回來了,田園嘻笑著一接電話,一聽是大牛的電話,問還在不在中環,田園回了句掛了電話,對帥朗說著:“二哥,大牛說找到了個知情人。”

“不可能吧?他要去美容院,那馬上就是負麵廣告,誰敢接待?”帥朗愣了下。

“他說是個司機,出租車司機。”田園道,一說,帥朗靈光一現想起什麽來了,想了想自言自語道著:“對呀,出租車司機很可能見過她,大老遠來中州,總有坐出租車的機會吧?……對呀,怎麽把這茬忘了,時間長了不一定記得,要是昨天今天,說不定還能記這麽個美人胎子……嘿喲,這真邪門啊,費盡心思去美容院找,結果在路上撿著啦?”

又樂了,是不是個意外之喜呢,帥朗倒是很期待了。

不一會兒,裹著鐵路製服大棉衣的牛必強領著一位矮個子的中年人進來了,戴個白手套、兩眼兩邊瞟,一看就是的哥的得性,那眼光隨時隨地準備拉客,剛進來,老黃也回來了,直介紹著這位司機說無意中停下閑聊,還說能認出銅版畫上的女人來。

“坐坐……高師傅,您是哪天見到她的?”帥朗興趣上來了,沒想到意外之喜從很意外的地方出來,招呼著平果給倒水,那司機笑了笑,很憨厚地道著:“十幾年前見過,不知道是不是,看著像。”

“啊?”帥朗大張嘴,愣了,這時間可真夠意外的。

帥朗一愣,那司機倒局促了,好像怕說錯似的不敢開口,帥朗眼骨碌一轉,對比著徐鳳飛當年的身份,再看眼前這位油汙點點的衣服和一臉胡茬的司機大叔,忍不住心裏嘀咕倆人就有關係說不定是嫖與被嫖的關係,定了定心神,笑著道:“高師傅,沒事……我還以為您這兩天見過?那你要是十幾年前見過,你一定認識她嘍,是不是還很熟悉?”

那司機明顯屬於老實巴交三棍打不出悶屁來的類型,隻是點了點頭,帥朗換了個方式問道:“這樣吧,你告訴我她姓什麽,咱們確認一下是不是?不管是不是,車錢都算我了。”

“姓……姓徐。”中年男躊躇了下,吐了個姓氏,帥朗眼睛一滯,然後一回頭,叫著田園:“說對了,田園,數錢……就憑這個姓,給高師傅數一千。”

喲,對了,大牛先樂了,拍著桌子提醒著:“別少了我的啊,高師傅可是我找見的。”

“什麽你找的,隨便遞了張也算?”老黃駁斥著。倆人要爭辨,帥朗趕緊地攔著,錢往高師傅麵前一推,笑吟吟道著:“說說她的情況……”

“你們……”高師傅環視了一下眾人,似乎不習慣這個氛圍,又好像還有點懷疑,疑惑地問帥朗:“你們找她幹什麽?”

“哦……”帥朗眼骨碌一轉,自然不敢說真實情況,一把揪著平果,一指這帥小夥道著:“不是我們找,是給他找……這是她兒子,你瞅瞅,十幾年功夫都長這麽大了……沒娘娃可憐呀,這不,剛掙了點錢,全部花在這上頭,就為一家團圓呢……”

邊忽悠,邊連踢帶掐,把平果的反抗壓製下去了,平果瞪了帥朗兩眼,倒也不敢壞事,默認了便宜兒子了,那高師傅看看年紀不大的小平果,這倒像認可似的道著:“哦,這樣啊……倒不知道徐老板兒子都這麽大了……其實我對她情況也不是很了解,我那時候開出租車,她在環東路上開了家鳳飛飛歌廳,每回隻要我給她們介紹過去個客人,徐老板都給我三打五十的提成……就那樣認識了,後來那片歌廳倒閉了都,就不知道人去哪兒了。”

一聽歌廳,一聽小姐,還是小姐頭,平果火大了,帥朗推了把把人推過一邊,現在知道來由了,和聲悅色地和這位司機說著:“高師傅,現在我確定徐老板就在中州……這樣,您的車我包了,老黃、大牛,你們跟高師傅一起,再把銅版照片想辦法給我在出租車司機裏傳一下,誰要是近兩三天見過人,等同給導遊的獎勵,最低五千,高師傅呢,這一千算包車錢,除了這一千,我再給兩千,今天晚上到明天晚上,把這個事給我辦辦怎麽樣?這個姓氏別泄露出去啊,可別都來朝我要錢來了……”

給了個豐厚的條件,那司機憑白撿了個漏子頗為高興,自然是滿口應承,和老黃、大牛相跟著出去了,又找到了個可能的突破點,帥朗的興致蠻高,送走人回來時,卻不料留下的那倆哥們變臉色了,進門平果惡狠狠地罵著:“二哥,這事你得給個說法啊,便宜兒子當了罷了,這媽還是個小姐頭,那我不成婊子養的啦?”

“客串、客串一下啊……嘿嘿,甭生氣,哥回頭一定想辦法撫慰你受傷的心。”帥朗摟著平果安慰著,田園此時倒上心了,小聲地問著帥朗道:“二哥,你不會真是找通緝犯吧?”

“不是不是,哥口味一向重,喜歡極具蒼桑感的風塵女子,嘎嘎。”帥朗這會兒把話翻過來了,奸笑著道。這真真假假一大堆,搞得平果和田園依然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該信那一頭。

有一搭沒一搭的消息來著,平果和田園輪番接著電話,報著似是而非的消息,消息網鋪得更大了,不過能得到的消息也更紛雜了,一直到淩晨還有不斷雜蕪的消息傳回來……

還有一個地方和中環酒店這兒一樣,燈火通明,隻不過就沒有這麽熱鬧了,不但不熱鬧,反而冷清的讓人發悶,黯然得讓人蛋疼。

自然是專案組了,開門沒見喜,出師大不利,心情就想好都好不起來。市局的刑警把劉南莊的一鍋給端了,以非法拘禁的名義滯留了那個院落裏七個人加倆輛車,一個是邰博文,其餘六人,經查實警務範疇裏屬於犯罪率較高的一類人:無業遊民。

甭指望這事能和後台老板扯上關係,六個人一口咬定根本不認識邰博文,至於在那院子裏幹嘛嗎?回答是玩呢,你管得著麽?再問到邰博文身上明顯的淤傷,回答是就輕輕拍了他兩下,血都沒見,至於銬這兒來嗎?再往下問,就開始胡說了,張三說李四喊他來的,李四說他沒喊,是王五和他搭伴來的,王五涅,直接推脫自己個喝多了,不記得了。反正因為民間借貸引發的非法拘押,就事主頂多也就是三年徒刑,像這幫拿錢辦事的流氓無產者,你還真嚇不住他,哥幾個和刑警兜圈子,那叫一個根本不在乎。

外出抓捕的專案組指揮和隊員歸隊時,已經過晚上九時了,詢問也過了一遍了,邰博文還被隔離著,進門頭件事便是老範帶著幾人對邰博文進行初審,而重心並不在已既成事實的詐騙上,而是在他背後指揮的那位徐鳳飛身上,擠來擠去擠了兩個多小時,三位初審的也看出來了,這個貨並非有意隱瞞,而是真不知道徐鳳飛的下落,一直以為徐鳳飛和化名王平的端木在境外遠程操縱。

案子轉回到的詐騙案上,老範就把人撂給經偵支隊的人了,徑直出來直把這個情況匯報給了正呆著生悶氣的專案組裏,沈子昂還勉強能接受,跟了接近兩個月的鄭冠群、帥世才、行雙成、方卉婷以及老範本人,都有點渾身力氣無處使的感覺。

現場搜捕失利,沒有找到更多的線索,這群不死心的又來了個重頭翻閱,此時端木界平的行蹤又成了一個謎,自從取消給華銀的支付款後再未聯係,究竟是已經消失還是蜇伏起來那就值得商榷了,後來一商議,幹脆,把花園口黃河大橋的近數日過往車輛的監控以及案發時間段周邊地區有監控的地點,包括加油站全部排查一遍,來了個地毯式搜查看看有無收獲。

這下子工作量大了,即便是一部分工作量交給技偵支隊緊急加班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幹完的。連方卉婷和老範也加入到排查行列了,網警支隊一百多台微機全部用來幹這活了。

但凡有漏網的嫌疑人,出逃24小時是追蹤的黃金時間,一般情況下要在這個時間段裏能找到直觀的線索,對於追蹤和抓捕將是極其有利的,現在呢,都憋足了一股勁,那怕能找到個疑似的線索也值得追蹤一下,在眾腦袋的集體智慧作用下,甚至於行雙成不辭辛苦,除了遊艇的來源,又查了航模的來源,還試圖恢複遠程攝下的嫌疑人體貌特征。

意義嘛,都不大,摩托遊艇在中州有售,隻發現了這個改裝過的摩托艇用的是雙發動機,隻能證明駕駛者改裝技術高超;航模來源也夠嗆,海關進出口根本沒有參照性,別說航模,汽車每年走私進多少來都是個天文數字,僅僅查到這個航模的售價高達七百多美元,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那位在黃河橋下嫌疑人麵部特征未能成功恢複,不過根據和端木的體貌特征相比,身高不符,顯然是另有其人。

不是卡住了,就是瞎啦,再不就是意義不大,對於排查沒有直接性的指導,一直從星光滿天忙碌到晨曦微露,一直從晨曦微露又查到日出東方,直到網警支隊長安排的餐車推著直上樓層,熱騰騰的包子和豆漿味道傳來,偌大的器材室這才傳來了一陣啊、哦的喊著,然後是伸懶腰,捂著咕咕叫的肚子,不知不覺一夜就過去了。

八點了,早餐時間到了。

推過會議室,支隊長和政委專門給省廳來人備了幾份豆漿和包子,推開了虛掩的門,撲麵而來濃重的煙味,那仨位倆個抱著頭打盹,還有一位在抽悶煙,看著人來,帥世才枯坐了一夜這才起身,腿酸腳麻絆了個踉蹌,起身開著窗戶換著空氣,那兩位沒休息的也迷迷糊糊睜開眼了,上衛生間草草抹了把臉,凍得臉直哆嗦,進門端著豆漿啃著包子,這才知道餓了。

支隊長和政委沒吭聲,心情正不爽著呢,恐怕話也懶得說,隻是謝了句,輕輕掩上了門走了。屋裏這吃的三位,老鄭看帥世才小口抿著,問了句:“一夜沒合眼呀?”

“嗯,眯了會。”老帥隨意道了句。沈子昂看看這兩位老同誌,多少有點慚愧,原本早可賦閑的鄭冠群是他說服來的,帥世才呢,又是老鄭政下功夫通過省廳借調來的,誰可知道這兩老同誌一個比一個能鑽牛角尖,現在倒愣是咬著不放了。

“鄭老師,帥老師……下一步,我們是不是暫且先把精力放在對邰博文的預審和資金的追繳上。”沈子昂小心翼翼問道。

“那沒有什麽審得,過程我們都知道,包括他的私生活。”帥世才道,低著頭專心吃包子,不知所想。老鄭也無所謂地來了句:“我對他沒興趣,嚴格地說他也是個受害者,辛辛苦苦騙走的錢,現在應該在端木手裏,除非你抓住端木,否則追回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從轉走到現在二十天了,應該是境外某個銀行裏,端木才是這個案子的核心,小沈你回憶一下,是不是覺得我們現在經曆和所有端木犯案的案情類似。”帥世才又道。

“不是類似,而是雷同。”鄭冠群啃著包子,忿忿地說道:“抓住的都是撥橛子的,偷驢的都跑了。”

倆老頭一人一句,俱是直指要害、一針見血,沈子昂聽來聽去,這麽契合的對話倒把他聽笑了,看這兩位的態度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這倒讓沈子昂敬佩之餘,又有點不忍了,再這麽下去,得把倆位老人家憋出病來。笑了笑,不說話了,也低著頭抿著豆漿。

一碗豆漿剛完,一陣急促的高跟鞋的腳步聲門外響起了,跟著是嘭聲,門幾乎是被撞開的,三位一愣,一看是方卉婷,看到人卻是更愣了,她衣服前襟上還灑了一片豆漿,進門就緊張得仿佛白天見鬼似地道著:“鄭處……帥朗跑了……”

“跑啦?”老鄭愣了下,沒當會兒事,帥世才也沒理會,直接道著:“別理他,這孩子從小屁股長刺,就沒個安生勁。”

“不是不是,我是說,有重大情況……”方卉婷焦急地道著。

“嗯,知道了。”老鄭擺擺手,直當匯報這個重大情況,有點小提大做了。

卻不料方卉婷又搖搖手道著:“不是不是……是這樣,把我都急糊塗了,剛才我想去給他送點早飯,誰知道去了兩次沒人,敲門也沒人答應,第三次去的時候,他電話倒打過來了,說昨天下午就跑了……”

“他電話上說,他去找徐鳳飛的線索了。而且他找到了……”方卉婷最後終於來了個聲壓全場,三個人手一停,表情一僵,緊張了半天,對於那個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貨都有領教,半信半疑了,半天老鄭才試探地問:“你確認,他說找到了?還是真找到了。”

“不能吧?”沈子昂聽著心跳加速,實在汗顏了。

“我也不相信,可他說他找到十幾年前給徐鳳飛拉生意的司機,還找到了一位原先在環東路歌廳坐過台的小姐,是徐鳳飛手下的小姐妹,證實八月份徐鳳飛來中州時去看過她……還找到了一個線索是徐曾經在遠勝租車行租過一輛大奔,時間和我們排查梁根邦那段時間吻合……還有,最近一次是一家美容院找到了徐鳳飛出入的監控記錄,時間是15號晚上七點,也就是大前天,那一天正好是省廳原研究員判斷莊家甩貨退場……”方卉婷口如快箭,連出數發,消息噴湧而出。老鄭、帥世才、沈子昂聽得眼瞪得圓溜溜的,透著巨大的愕然和懷疑,之後又是一陣狂喜,三個人幾乎同時迸了句至關緊要的問話:“他人呢?”

“在中環酒店,和找到的目擊證人在一起。”方卉婷道。

吱啞啞幾聲椅子響,三個人同時起身,火急火燎地往外跑,方卉婷一馬當先,領著三人直奔下樓,上了車,二話不說,直驅中環酒店而來了……

鳴響的警笛,飛馳在中州大街上連連超車,甚至於闖了兩次紅燈,方卉婷這麽野的開車方式居然沒有被車裏人非議,心裏急得那叫一個要命,都恨不得這車再長一對翅膀馬上飛到中環酒店。

還不光一個急,既有點著急,又有點心虛,誰也擔心又是一次瞎著急,原因皆在於和眾人都打過交道的這個帥朗實在過於邪門,要是知道梁根邦的消息還情有可原的話,那找到邰博文的操盤窩點就有點讓人意外了,而這次,恐怕是意外二字已無法形容眾人複雜的心情,什麽呢,震驚,絕對是震驚,先震後驚,震驚到沈子昂小心翼翼沒敢通知後續的隊員上來,生怕大隊人馬一調過來出個洋相。在震驚還有很多情緒,從各人互視的眼中就看得出來,愕然、驚訝,都想說句什麽,結果誰也沒說出來,這要是假的,簡直是拿警察開玩笑,不過要是真的,好像,好像警察也成了玩笑了!

“打不通?”老鄭看著帥世才放下電話,問了句,老帥點點頭:“占線。”

“算了,別打了,反正馬上就到了,老帥你說到底真的假的?”鄭冠群焦急地問。

“我那知道真的假的。”帥世才這回實在不敢打包票了。

“耶,你這爹當的,連自己兒子都不了解,不合格啊。”鄭冠群批評道。

副駕上沈子昂笑了笑,沒有摻合進來,反倒是後座和老鄭、帥世才擠一塊的範愛國笑著接道:“你們信不信,我反正相信這孩子有譜。”

“憑什麽?”老鄭又掉頭問上範愛國了。

“憑他比常人邪門唄,好多次了啊,梁根邦雇老槍去抓他,結果被他收拾了個灰頭灰臉;中汽派出所的抓了他,結果所長和指導員被他忽悠得去取錢,撞槍口上了;就和伍軍強那幫收債的呆了一晚上,嗨,還有感情了,昨晚我審得那幫人,你們知道帥朗被抓回去他們一塊幹什麽了,喝酒……這個案子的變數,我看就在應在他身上。”範愛國笑著道,一說這些,帥世才了解自己兒子什麽東西,苦笑了笑沒有接茬,沈子昂聽著倒有點意外,老鄭呢,斟酌了片刻,發了句感概道:“是挺邪門啊,要是真的呀,小帥這水平快趕超老帥了。”

一句皆笑,帥世才被老鄭開了這麽個玩笑,稍稍有點臉紅,撇了撇嘴沒吭聲。

四個街區不到十公裏的路程一會兒便到,風馳電掣的警車在離中環酒店幾百米的距離熄的警報,減速直停到了酒店門口,幾人下車時,正看到台階上打電話的帥朗,一身西裝筆挺,對著電話喊著什麽,稍等了一下停車的方卉婷,幾人準備上台階時,帥朗看到了,笑吟吟迎了下來,老帥上前一步,一攬兒子要先問句什麽,不料帥朗根本不拿自己當外人,瞅瞅這個、瞅瞅那個,這節骨眼上了嘛,反而都像沒事人了一樣,搞得帥朗好不納悶地說著:“喂,都給點震驚的表情行不行,搞得我忙了一夜,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不會你們已經找到了吧?”

這個表情沒有外露出來了,而且都已經習慣了體製內的那種保密慎重態度,老帥顧不上扯,直接追問兒子:“到底怎麽回事?”

說話著,倒停下來了,一問怎麽回事,一看眾人那肅穆表情,八成沒逮著人,帥朗哧笑道:“很簡單嗎,這叫一招先、吃遍天;一招準、吃得狠……隻要又準又狠,弄不住她是假,男人的軟肋都在女人身上,端木的軟肋就在徐鳳飛身上……”

“到底怎麽找到的,你別岔話題?消息哪兒來的。”帥世才虎著臉問,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最最擔心的就怕兒子這出格性子又和案子有什麽牽涉。

不料這回料錯了,帥朗一愣道:“那消息你們知道啊?”

“就那條……這兒,奶上有個痣。”帥朗一摸右胸部位,很得意地道。沈子昂眼睛一愣,沒敢發問,方卉婷臉一紅,遠遠的躲著,老帥和老鄭根本不信,反倒是範愛國饒有興致問:“你……你真找到這個特征了?”

“啊,找到了。”帥朗喜出望外,吐著舌頭,搞得一幹警察那叫一個哭笑不得,僵了片刻,帥朗請著一眾人上樓,看大家半信半疑,這才解釋著:“其實也不難,找不到的原因是因為範圍太大,如果有辦法把人限定到一個特殊的區域或者範圍,那就容易多了,端木這家夥藏得太深,我還真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限定他……不過根據柿子揀軟的捏的原則,我想女人總比男人好對付,徐鳳飛身上的弱點就多了。”

“什麽弱點?”老鄭背著手,跟著帥朗進電梯隨口問道。

“歌廳的鴇姐,吃過青春飯的風塵姐,發跡之後偶而還到夜總會獵豔……邰博文就是在一家夜總會和她認識的,大家想想,邰博文才三十二,徐鳳飛比他足足大一輪,大家再想想,邰博文勾引女的都是些什麽檔次,這個大一輪都能他發生奸情,那說明這個女人絕對有迷人之處,一定有讓男人神魂顛倒的風情……哦喲,打我幹嘛?”帥朗正興致盎然說著,不料腦後挨了一巴掌,一回頭,是老爸,還沒等帥朗提意見,鄭冠群這老頭倒幫上忙了,一拔拉老帥道:“老帥,你再敢隨便打兒子,小心我把趕出專案組啊。”

一說這話,進電梯的幾位都笑了,帥世才隻是聽兒子大談特談這些風塵之事不甚入耳而已。老鄭這麽護著,這倒不好意思了,站到了電梯邊上摁了六樓,老鄭涅,這會兒撫著帥朗的肩饒有興趣問著:“繼續,我倒頭回聽說,女人的風情還能當線索使喚。”

“鄭叔,這你就老土了吧?”帥朗得意忘形了,直接損了老鄭一句,眾人又是心裏一沉,老鄭好歹省廳來的處長,在專案組都尊崇的緊,卻不料被帥朗說得如此不堪,好在老鄭並不介意,笑著問:“怎麽老土?”

“俗話說,姑娘十八一朵花,俗話又說,女人三十爛茶渣……徐鳳飛肯定是個風月高手,那對付男人肯定是一套一套的,這個咱不討論,不過有個問題,要說二十幾歲顛倒眾生,正常;三十多歲風韻猶存,可能……可徐鳳飛快五十了,就天生麗質,也應該皮鬆肉拽了吧,這風情何來呢?”

帥朗給了大夥個很難,巨難的問題,老鄭果真很土,沒明白,沈子昂和範愛國涅,都是津津有味聽著,不過聽得有點不怎麽對味,自然是不知道這話的意思,老帥沒接茬。

風情何來呢?老鄭看看眾人,一時莫衷一是了,帥朗呢,得意的竊笑著,看上了方卉婷,方卉婷不知道那兒靈光一現了脫口喊了句:“美容是不是?”

“你怎麽就知道徐鳳飛肯定去呢?”範愛國提異議了。

“就我不知道,她也去,女人也就兩件事,一是吃穿,二是打扮,要是個年輕點的,躲在家裏抹抹臉化化妝就成,可徐鳳飛不同呀,我對美容略有了解啊,像她這麽大年紀的,要保持美膚,麵膜少不了,補水缺不了;要保持身材,SPA少不了,美體缺不了,還有什麽祛斑、去黑頭、排毒……沒有一樣她自己能做了,她總不能帶一群美容師回來吧?還不是和吃喝一樣就地取材?”帥朗道。

叮聲電梯門開,帥朗一馬當先出著電梯,後麵早聽愣的幾位稍稍一頓,緊步跟上來了,方法雖然怪異,但原理非常簡單,沈子昂既驚訝又意外,快步跟著帥朗第一次很客氣地說話問道:“帥朗,我有個小疑問。”

“你想知道我怎麽找的?中州的美容院太多是不是?”帥朗一回眼,猜測道。

沈子昂一愣,沒想到被帥朗猜到心思了,點點頭:“對!”

“嘿嘿,我雇了八十多個女導遊,四十多輛車,還有昨天晚跑夜車的司機都知道尋人啟事……嘎嘎,還真讓我蒙著了。”帥朗樂得大張嘴笑著,前行一步帶路了。

後麵的,既驚且訝,相視間都是一個無奈且可笑的表情,跟著上來了,一開商務會議室的大門,幾位俱是一驚,一房間二三十人,嘰嘰喳喳差不多全是各色衣服的女人,地上散落著紙片、手巾,桌上還扔著飯盒,亂嘈嘈地都擠在一角,都圍著大胖子聒噪著什麽,細細一瞅,明白了,發錢呢。不少姑娘一看到帥朗,好幾個領到錢的迎上來了,熱鬧了。

“喲,帥老板,你跑那兒去了,絲雨美容院的經理來了……”

“帥老板,中午會餐我把我們公司的小姐妹也叫上啊,你把工藝品的樣品給我們一部分,我們給你找找銷路。”

“對了,帥老板,你們工藝品裏有少林和尚沒有……我們那個區都是佛教文化,挺暢銷的。”

“帥老板,你過來呀,我給你說句悄悄句……咯咯……”

……

一進門,帥朗可抽身不得了,被鶯鶯燕燕的導遊姐包圍著,不停地回答疑問,這事幹了差不多要收尾,帥朗覺得有點可惜,幹脆又大請一頓,要借重這幫導遊姐的嘴巴把工藝品再銷出點去,沒幾句,有位個子高挑模樣頗嬌的妹妹拽著帥朗胳膊,拉過一邊附耳說了句什麽小話,聽得帥朗呲牙咧嘴地奸笑,一大會兒才省得門口那幾位還站著,趕緊地安排小平果招呼這些姐姐妹妹們,請著專案組一行坐下稍等片刻,等著絲雨美容院的老板和美容師來時,帥朗帶著諸位又換了房間,陸續把一夜的成果擺出來了。

挽著發的小美容師,仔細敘述了美體的經過,方卉婷摁著手機的錄音錄著,偶而提個問題。不過也沒有什麽更多置疑的,先洗後全身按摩放鬆,可不把脫光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可也沒想線索會是從這個特殊的部位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出現,聽得幾位隨行的俱是有點笑意盎然。如果不是某人執著於那個部位的話,說不定案情拐不到這上麵來。

證人、美容院的攝像,提取的體貌樣本發回去了,不過不用檢測在座的幾位憑肉眼也看了個七七八八,鄭冠群更感興趣的是隨手撿到的一張銅版尋人廣告畫,饒有興致的翻過來,翻過去看個沒完,看了半天,看明白了,是根據麵部特征PS的,於是小耳附到帥世才耳朵上道著:“你兒子手腳不幹淨啊,把咱們的資料偷出來了。”

“那你還護著他!?”老帥有點得意的反問著。

倆老頭相視笑了笑,繃了一夜的神經在這個地方得到舒緩和放鬆了,不但絲雨美容院有了消息,還找到送人到美容院的出租車司機,不但找到了現在的消息,而且還找到了數月之前徐鳳飛隻身來中州見過的人,雖然僅僅是線索,可對於深諳警務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都知道,有諸多的線索,那個真正的藏身之地恐怕就要呼之欲出了。

方卉婷和範愛國聽得很仔細,偶而還把聽到的重點筆記下來,沈子昂也在看著那張如同冬春時裝展的廣告畫,心裏暗暗讚歎這個想法的奇妙,如果單單是個大頭像,恐怕就通緝令放在眼前也未必認識真人,不過如果這樣做一下……沈子昂數了數,正反兩麵四十六張大小圖片,短大衣的、風衣的、帶圍巾的、綴服飾的、插頭花的、大氅裝的,真叫一個琳琅滿目,對了,發型,連發型也沒有重複的,這樣是把抽像的麵部特征更具體化了,恰恰徐鳳飛也是個精於化妝的女人,這些流行無素隻要有一樣兩樣碰巧了,說不定還真就瞎貓逮著死耗子。

逮著了嗎?電話響時,範愛國接了電話,回頭看著沈子昂點點頭,凜然的表情豎了個大拇指,沒錯,後台技偵確認,15日出現在絲雨美容院的,確認就是徐鳳飛。

知道了這個匪夷所思的過程,結果倒不怎麽驚訝了,詢問完了最後來的這位美容師,結束的時候人還沒走,有點期待地看著幾位,方卉婷疑惑地問了句:“還有什麽沒說的嗎?”

“爸你不能磨還沒卸呢就殺驢啊,我還有事呢。”帥朗也針鋒相對,不悅地道。

一說這話,老帥被嗆了句不好意思發作出來,那幾位倒嗬嗬笑上了,鄭冠群和靄地問著什麽事,帥朗這倒一攤手上來了:“鄭叔,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啊,我那錢涅?”

一說錢,老鄭那叫一個苦臉,也尷尬了,帥朗可不客氣了,直追討著:“鄭叔,我不瞞你說,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租車、雇人,獎金、租房、餐費,到現在花三十多萬了啊,消息可都是錢堆出來的,你可說了啊,不能讓我們自個掏腰包不是?這事我就不朝你要錢了……上次那錢你總得給我吧?”

這追得理直氣壯,老鄭明顯有難處,征詢的眼光看著帥世才期待當老子的解圍,不料當老子還沒開口,帥朗堵著道:“爸你發揚風格啊,那可都是我的老婆本。”一句把帥世才堵住了,這當會兒,沈子昂倒詫異了,小聲問了範愛國一句什麽錢,範愛國一解釋,自然是金石展的費用,一聽原委,再加上老鄭旁敲側擊,這倒好,包袱扔給專案組組長了,沈子昂再一斟酌不從經費賬戶裏走,點點頭道著:“你別急帥朗,給我兩三天時間,這事我們專案組一定給你辦了,說起來還真不能讓你們父子倆破這個費。”

這麽一說,帥朗眼睛一亮,巴掌一拍那叫一個響,興喜若狂地讚著沈子昂道著:“哦喲,還是沈督察位高權重、說話管用,早知道我就不跟當不了家的說了……當領導的總得體恤下情吧,別案子辦了,我們爺倆也破產了,您說是不是。”

越說越讓鄭冠群臉上掛不住了,方卉婷卻是知道其中原委,帥朗早依著金石展覽讚助的名義撈夠本了,這麽賣力的找徐鳳飛,就不定就有再要點錢的意思,可偏偏貶的對象不對,一貶老鄭,連沈子昂臉上也掛不住了,尷尬地瞅著帥世才,帥世才來了個直接了當的,一指門:“滾!”

“滾就滾……”帥朗一看老爸快動真怒了,不敢再呆了,得兒得兒往外跑,關上門旋即又伸進個腦袋來不服氣地喊著:“滾也得要錢啊。”

這一點倒是搏得了在座各位的首肯,正討論著,門吱啞一開,帥朗的腦袋又伸進來了,很不合時宜地嘿嘿笑了笑,像討好,老帥火了,氣忿地趕著兒子道:“你怎麽又來了,沈組長不已經答應你了?不要老摻合到案子裏行不行?”

“我……我就問一句話,你們是不是已經開始找徐鳳飛了?”帥朗舉著手機示意著。

“對,已經開始了。”沈子昂回了句。

“可我的人已經找到她了……你們,不想一起去看看?”帥朗很平和地道,騰一聲,五人小組齊刷刷站起身來,瞪著帥朗,帥朗趕緊解釋著:“我沒抓人啊,我剛剛接到電話,我的人發現她在小浪底路口吃早飯。”

“你布控了?用的什麽人?”範愛國嚇了一跳。

“司機呀?就跑出租跑黑車司機,我一哥們就幹那活的。”帥朗道,一見眾人不信,馬上解釋著:“你別小看那些司機,天天拉客,個頂個眼尖,瞅人一瞅一個準……走不走?機會隻有十分鍾啊,吃完了可沒地兒找人了……”

“快走快走……”

老範急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那敢放過,一拽帥朗先行一步,後麵的嘩聲,全跟著往外跑,連一慣於溫文的沈子昂也失態了,邊走邊問著帥朗方位,調拔著外勤跟上,急匆匆的一行人出了電梯,幾乎是跑著上車的,六個人擠一輛,一上車,方卉婷一拉警報,車前輪幾乎是翹著轟然起步,朝著小浪底路口飛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