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欲予先求 無中生有

來迎接著的是位中年婦女,很和靄,不過係著圍裙罩衣,一瞅就是老媽子身份,請著帥朗進了客廳,幾十平米的大廳華貴而簡約,紫檀的花架、琉璃的吊燈、仿石材砌的牆壁,光可鑒人的地板,即便像帥朗遠遠脫離貧困戶的這身家,進門也有點矮三分的感覺,一眼掃過,室內和室外的環境和諧一體,這麽冷的季節,窗戶上還爬著綠油油的藤蘿,坐到沙發上時,鬆軟而有彈性的感覺,讓帥朗這猴屁股忍不住多得瑟了幾下。一大會兒林總才從紅色的步梯上緩步下來,套著身家居服,估計還在午休。見著帥朗,林鵬飛笑著問:“帥朗,下麵的批發商可有人告你狀啊,大家都有區域限製,就你特殊,往什麽地竄貨就往什麽地方竄,你搶了別人的,別人吃什麽?”

“林總呐……你說鯰魚效應嘛,我就是那條鯰魚,有我在,誰也有危機感,不給他們點危機感,他們就坐吃山空,坐以待斃呀!?您在會上講了,咱們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沒危機意識怎麽行?都搶銷貨搶市場,您不賺得更多了。”

帥朗嘻皮笑臉道著,請著林總坐下,林鵬飛笑了笑,這事也就隨意提提,企業用人,特別像這種代理式的經營用人,往往都是聽話的沒本事,有本事的不聽話,作為經營者必須在聽話的程度和本事的水準上選擇一個平衡點,不過帥朗屬於不堪大用,可也不能不用的貨色。

坐下來,笑著問:“那火急火燎來找我幹什麽?冬春兩季生意太清淡,全中州日銷量不過幾千件,你別瞎逛悠,把庫房裏的貨給我銷了,我給你加獎。”

“您不難為我嗎?我要有那本事,可口可樂總部得要我了。”帥朗笑道,馬上話題一轉道:“有其他事。”

“什麽事?”

“要錢。”

“要錢?你朝我要什麽錢?”

“我賣給你個消息,很值錢。”

“什麽消息?”

“給錢才能說。”

“多少錢?”

“三十萬,絕對不坑您。”

“啊?三十萬?你直接說坑我多好,你不坑人,這世界該多寂寞無趣。哈哈……”

生意對生意,很直接,林鵬飛被帥朗的正色逗笑了,自從把帥朗這幫子收編回公司旗下,正式的員工對這些貨都頗有微詞,享受一級分銷價不說,還優先配貨,貨款甚至有時候還可以拖延時日,這麽優厚的條件,給誰誰也掙得了錢,不過在林鵬飛看來卻是人有所值,這幫草頭匪搶的利潤不少,可開拓出來的市場照樣夠大,而且有這幫人在,對其他人即是危機也是促進,更何況鐵路的銷售占冬季很大的份額,別說帥朗的身價在提高,連杜玉芬的身份提的檔次也不小。

因為這種特殊的關係,倆個人說話不怎麽像上下級,開著玩笑說著話,林鵬飛自然不信了,三十萬這個懸念肯定能勾起林鵬飛的好奇來,於是好奇的林鵬飛還非要先聽消息再給錢,這正中帥朗的下懷,於是帥朗鼓著如簧之舌開始了,把值錢的消息排出來了:

“其中就是股票即將……您知道我爸幹嘛的吧,反騙專家噯,他們現在正在偵破一起非法經營案,涉案最重的就是邰博文,不是衝您提攜我,我還不告訴你呢……真的,據今天網警的分析,成交量上午一共是300萬股左右,再創曆史新高了,有證據表明,莊家正在逐步減磅出逃,要不這麽大的交易量,沒道理呀?……三十萬賣給您這個消息,一點不貴,能給你挽回的損失,恐怕得幾百萬吧?現在清倉還來得及,再遲幾天一套住,那我都得替您難過呀?……”

帥朗表情那叫一個急促,說得心急如焚,言語那叫一個懇切,說得是關切之至,聽得林鵬飛半信半疑,不怎麽相信地道:“不能吧?上升時期交易這麽旺也屬於正常情況,比這更旺我都見過,就到不預期的收益,也應該差不多,現在還不到二十二,空間很大。再說邰博文被查,我怎麽沒聽說?”

“這個預期收益誰告訴你的?”帥朗反問道。

“這個是和華總、尚總、還有一幹朋友商量的,我們要非讓它到這個價位,有我們的合力,應該問題不大吧?”林鵬飛說問題不大,口氣卻很大,中氣很足,微笑著一看帥朗,那意思很明白,大夥一起哄抬,它不漲都不可能。

帥朗立時明白了,這些人沒準已經達成共識了,就像拍賣會心照不宣一樣,一省得如此,帥朗心思一轉,換了個方式,很隱晦地問著林鵬飛道:“林總,人心隔肚皮,不防著不行呀,你能保證你守信,能保證別人踐約?再說了,凡掌控不到手裏的,都有風險,你那千把萬和大莊家大戶比,就像我的身家和您比一樣,擺不到桌麵上,萬一,我說萬一啊,萬一有人心懷叵測,您這錢蒸發一下,可不費什麽勁啊……再說了,咱們身處的是一個偉大的國度,真要查,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你對警務裏的消息,不至於比我還準確吧?”

疑心上來了,不但有對帥朗的疑心,而且有了對自己判斷的疑心,特別是對於帥朗是警察家庭出身,還真添上了那麽一份疑竇,猶豫不決之時,帥朗加著砝碼神秘道:“您再想想,您入市多少錢?人家最先知道消息的多少錢?還有吸籌的莊家多少錢?就現在拋,連您都賺不少了,那些人賺多少?萬一您惜售正中人家下懷,砸手裏怎麽辦?價格越高操縱成本越大,萬一資金鏈跟上不怎麽辦?”

又動心了,林鵬飛狐疑地撫著下巴,看著帥朗,雖說這個貨不怎麽樣,可有時候還是蠻義氣的,在這個事上估計不會坑自己,沒有多大利潤嘛……正思忖著,帥朗又來了,很誠懇地道著:“林總,我再告訴您個消息,您得保密啊,邰博文正在接受調查,不信您一會兒您約約他,要能約出來,您別信我。消息保密啊,我不瞞您,我的是昨天全拋了,賺了一百萬出頭,本來這事我可不吱聲,可我不能看著您掉坑裏呀?”

猛料,巨猛的料,這下子林鵬聳然動容了,愕然地看著帥朗。

帥朗誠實的表情下掩蓋著全是謊言,這時候邰博文當然出不來,恐怕通電通網就累死他了。

果真重視了,林總點點頭:“謝謝啊,我考慮考慮……”

起效了,帥朗心裏一樂,手一伸:“那先給錢。”

“帥朗我怕了你了,不能這麽訛人行不行?就這麽幾句,讓我付三十萬?再說我還不知道真的假的。”林鵬飛被帥朗這麽功利搞得哭笑不得了。

“沒好處我為什麽呀?再說您還在乎這點錢?這樣,我拿景區生意給你做抵押,要是有誤,以後景區的結算,按正常的批發價走,一件我多付你六毛錢,那一年可不止三十萬啊,我這人名聲不怎麽地,信譽還是不錯滴啊……再說這個錢,我不是給我要滴,是給王教授辦金石展要的讚助。”帥朗很拽地道,扮相絕對像個衛道士,衛的是傳統文化。

“我們家的事你也管?王教授根本不會朝我要,那是個死清高。”林鵬飛詫異道,兩件事都夠他驚訝了,不過要是景區這麽個結算法子,三十萬還真討便宜了。

“他不要,我要啊,反正我就當幫我同學雪娜忙了,怎麽樣,你賺大了,要是真的,你少賠的都不止這個數,這三十萬還是以你的名義讚助金石展。要是錯了,我以後的銷貨提價,利潤照樣給你補回來……怎麽算你都是賺的,幹不幹?咱不耍賴啊,你知道消息了,回頭一拋,不能把報信的晾一邊吧?”

帥朗滔滔不絕,來回算計,怎麽算都是林鵬飛占在優勢位置。林鵬飛斟酌了片刻,拔了個電話,眨眼夫人從樓上下來了,拿著支票簿,雖有狐疑,不過還是刷刷幾筆畫了張,遞給帥朗道著:“你說的啊帥朗,要是你的消息有假,我的損失還真要從你的景區生意裏補,要沒假,這消息還真值三十萬,這次要敢蒙我,我絕對提高對你的供貨價,毫不客氣。”

說得很慎重,看來真有幾分信了,但相信是基於對帥朗性格的了解,這家夥是個逢利必取的人,敢拿景區的生意做賭,說不定還真有幾分可信之處,帥朗卻是樂了,指頭一彈厚厚的支票,笑著道:“敢說我就賠得起,放您的心吧。走了……”

剛一起身,又想起什麽來了,一轉身,對著這倆口子說道:“對了,林總,我建議您,這幾日最好深居簡出,別和這些人攪一塊,特別是那個什麽邰博文,當然,消息保密啊,最好連手機也關了,玩兩天失蹤……千萬不要和這個人扯上關係,省得警察上門詢問,多難看,對了,還有個事,您的車借我用用成不,就用一下午……您看您怎麽這個表情?蹭壞點漆,賠您一輛新車成了吧?其實也是幫您辦事,回頭我到金石展廳對王教授一說,是林總派我來幫您忙的,還給了三十萬……您瞧,多有麵子,不但幫襯親戚,而且致力於那什麽傳統文化,名利雙收呀……”

帥朗又是忽悠了一番,倒不是巧舌如簧,實在是那倆口子不勝其煩了,林夫人就沒待見過這個把自己老公氣住院的貨,於是帥朗成功地拿走了車鑰匙,大搖大擺駕著林總的那輛奧迪走了。

車出了車庫,一離開視線,林夫人的笑意漸失,很不悅地道:“鵬飛,你怎麽讓這個喪門星上門了?”

“不讓他來,他自己都會來,不過這次好像說得靠譜……來,愛容,幫我看看股市,咱們是不是減持一點,真要被套住,那可麻煩了……你找找華夫人,看能不能約出邰博文來,這裏麵要真出點事,咱們可得不償失了。”

林鵬飛重視了,喚著夫人,一起上了二層,林夫人不大相信帥朗,提醒著股市謠言向來多,別隨便相信誰,特別是像帥朗這號喪門星一類的份子,根本不會安好心。

是啊,林鵬飛解釋著,自己也不相信這貨安什麽好心了,可在傳謠和掙三十萬之間,更相信後者是直接目的,有內幕不撈一把,那就不是帥朗的性格了。倆口子幾句達成共識了,比較傾向於這值三十萬的消息還是值得商榷一下的。

坐到了臨窗的矮幾上,對著股市行情,開盤的漲停沒有持續的收盤,已經小幅副震**下滑了,林夫人約著華夫人,試圖約到邰博文,不過沒約出人來,說是和市委辦公廳的陳主任有應酬,忙。不過林總照樣有辦法,又撥了幾個電話,卻得知了陳主任正在招待香港來的觀光團的消息。這下子,林鵬飛更信了幾分,想了許久,終於下決心了,做了三個10萬股委托:

售出。

……

車出了景苑小區不遠就停下了,方卉婷把車停到了路邊,抱著東西從那輛公車裏出來,可沒想到帥朗把老總的車都忽悠出來了,幾步上前,拉著車門進了這輛奧迪的副駕,一坐下,先問的卻是:“有效果嗎?”

“效果很明顯。”帥朗道,發動著車。

“你怎麽知道效果明顯?”方卉婷不信了。

“他給了我三十萬,你說效果明顯嗎?”帥朗得意地笑著道。

“什麽?讓你辦事,你自己撈錢去了?”方卉婷訝異地驚聲道。

“這你就不懂了。不是撈錢,是讚助。”帥朗看了眼,不屑道:“你白給他的消息,他根本不當回事。這麽昂貴的代價得到的消息,他不重視都不成。虧你還學過心理學……再說辦金石展憑什麽讓我掏錢?你那什麽**長真不夠意思,這幾天了都不提給錢這檔子事,虧我給你們賺了三百萬。”

“你……”

方卉婷憋了半天,不過帥朗說得有理有據,義正言辭,好像還真無處可駁,一憋氣泄了,歎了口氣,反正鄭處給的任務就是把這個消息私底通知這些跟莊的大戶而已,隻有這些人的動作才會對市場形成有力影響,至於效果有多大倒不好說,不過方卉婷沒想到的是帥朗先給自己找回效果來了,想了好久都沒想通,這中間的市場價值是怎麽個轉換法。

駛近中原路華泰汽貿的總部,帥朗電話聯係著華辰逸,正好在公司,讓方卉婷意外地是,華辰逸都沒有拒絕帥朗的來訪要求。帥朗朝方卉婷要著那摞照片,挑了幾張,揣在兜裏,這才駕車向華泰公司的自動門駛來,一到門口,搖下車窗,方卉婷要亮警證被帥朗摁住了,這貨眨眼很囂張地叫著:

“喂,開下門……”

保安看了眼,奇跡發生了,自動門緩緩而開,搞得方卉婷老大不懂了,奇怪地問著:“咦,你剛才在景苑小區不喊?”

“你們那破車保安根本不搭理,林總這車號多少你知道不?6888,就這車號,就這價值五十萬的A6,交警處理都得慎重,別說保安了……等著我凱旋歸來啊。”帥朗安撫小姑娘似地拍上車門,大搖大擺往華泰的總部來了。

那公鴨步子,沒來由地看得方卉婷有點生氣,借輛車都能把譜擺來了,實在讓方卉婷看不過眼。

十分鍾後,華總的辦公室,又一次接待這個不速之客,又一次驚訝合不攏嘴了,上一次是尚銀河和警車接火的事,老尚還承了他幾分人情,這一次嘛,聽罷之後難辦了,華總一欠身子,來了個準備長時間下理論的支肘動作問著帥朗:

“你的意思是,用這個不知道真假的消息,換我三十萬讚助?”

“對,華總,您真英明。”帥朗敬服道,很崇拜的表情。

“嗬嗬,哈哈……上次給你錢,你不要,這次倒找上門要來了,胃口還不小,不過呀,帥朗,我不瞞你,我們這裏的公司製管理,你張口就要三十萬,我們怎麽走賬,再說了,華泰大雖大,可這負債也大,我們的資金也是捉襟見肘,這麽跟你說吧,現在其實是公司越大,它越不賺錢……嗯,這個,要不這樣,我給私人讚助你三萬怎麽樣,可就這一回啊……”華辰逸很客氣地說著,瞬間提了幾個困難,把金額縮到了十分之一,打發叫花子的樣子,潛台詞好像在說:差不多就行了,別沒完沒了啊。

帥朗不急,笑著問:“華總,您還是不相信我的消息是真的吧?”

“我也沒說它是假的呀,肯定要跌嘛,不過中國的市場和外國的市場不一樣,有時候漲跌不是市場說了算……”華辰逸笑著道,很自得,對於來自帥朗的這消息根本不信,或許,自己根本就有打算,已經吃定了。

“那我給你看點讓你相信的事……我要說金伯利的上官老板送給邰博文個女人,叫秦格菲,你信不?”帥朗問。華辰逸一愣,驀地如同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搖搖頭:“不可能,哈哈……那是上官的小老婆,大家都知道。”

“那我再說尚銀河也給邰博文送了個女人,叫殷芳荃,你信不?”帥朗又問。

哈哈哈……華辰逸驀地笑得前附後仰,咧著嘴大大失態了,眉眼擠到了一塊,一隻手撫著肚子,半天省不過這個勁道來,直說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殷芳荃跟了尚銀河七八年了,就是把老婆送給人,也不會把這個小老婆送給人……不料帥朗刷地來了個動作,華辰逸像被施了法一樣,笑意頓失,不相信地睜睜眼睛,拿到手裏。

一幅森島渡假村門廳的照片,配著一幅親嘴照,是秦格菲,到那地方,大家都懂幹什麽去了;而另一幅,卻是從酒店門廳出來的照片,倆個人倚著,說不出的親蜜。秦格菲絕對是去開房了,用這個絕對能看出來的事旁證殷芳荃和邰博文也有不正當關係,好像有相得益彰之功效。

這下子,華辰逸可意外了,一時組織不起語言來形容這些男女間爛事,隻是覺得非常意外。就不是男女間的爛事,尚總的助理和邰博文這麽親蜜,這其中有什麽貓膩也足夠讓人生疑了。

“您還沒看明白呀,我的華總。”帥朗立足這個鐵證,忽悠開始了:“尚總是誰?尚總有的是錢,根本就是他找邰博文操的這個盤,目的就在於圈錢,要真能掙到幾千萬幾個億的利潤,別說一個女人,一打女人送又有什麽關係?您做的可是實業,我不知道您投資了多少,不過肯定少不了,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尚總不動聲色撤資,減磅,把這個燙手的熱山芋扔到你們手裏,你們被套住,那是什麽後果?他們可是在最低價位上吸得籌啊,早賺大了,您不會指望放高利貸的還講道義吧?”

愣了,愣著甚至連帥朗把照片抽走了,都沒有覺察,愣了半晌,華辰逸下意識咬咬上嘴唇,無法確定了,帥朗說得很意外,但用華辰逸覺得更意外的男女關係掩蓋了先前的意外,似乎這世界,什麽事都有可能了,而且……而且好像這種生意上,還真沒什麽道義可講。

帥朗趁熱打鐵道:“不瞞您說,不少大戶已經在拋售了……今天上午的成交量超過三百萬股,下午我保證還要繼續放大,林總已經在拋售了。”

“什麽?林鵬飛開始拋售了?”華辰逸訝異了句。

沒錯,是有攻守同盟了,帥朗抓著這一點疑惑,故作神秘地道:“說不定今天就能清完倉了,其實我可以不要三十萬,不過華總您賠得,就不止三十萬了吧?”

“這個……”華辰逸鬱悶了,無法證實的消息,現在就有人拋售恐怕也是偷偷摸摸進行,而最怕的就是有人私底下做手腳你還沒地方發現。帥朗感覺火候到了,起身站到華辰逸大班桌前更神秘地道:“您可以試試聯係一下林鵬飛,看能不能約出來;也可以試試聯係一下邰博文,證實一下我給您消息的準確性。”

華辰逸直接了當了,拿著手機直接拔著電話,第一個好像是拔給林鵬飛的,居然設置在電話秘書上。又一個電話拔出去時,應該是邰博文的電話,居然沒人接,幹脆打給夫人,結果夫人說林總家裏也在找邰博文,沒找著……一時間,把華辰逸搞得懵頭懵腦,不時地看著帥朗,有點奇怪地感覺,理論上,好像這個人應該走不到他所在的這個圈子裏。

“別奇怪華總,我父親是警察,我有個叔叔叫鄭冠群,在省廳當處長……無意中得到了點消息,我就想,真要查起來,這一出事大家都跟著倒黴誰也不落好不是,那如現在咱們兩好成一好呢?錢無所謂,您可以等幾天看看效果,要真如我所說,以後有事行個方便就成……”

帥朗說著,來了生意不成情義在的大方,貌似要告辭的樣子,更貌似視金錢如糞土的謙謙君子,一刹那間,華辰逸做了個決定,喊了聲:“等等。”

一攔住帥朗,卻自顧著拿起電話說道:“於秘書,通知財務給我開一張三十萬的現金支票,對,讚助,就以企業讚助的名義出。”

帥朗坐等著的時候,很瀟灑的表情裏蘊著幾分從容,心裏現在不暗笑,改頓悟了,突然也發現,古清治那份仙風道骨的從容對自己的影響其實挺大,不管麵對誰,隻要你煞有介事,就會有人把你奉作神明,所以,在公園裏騙老太太三塊錢菜錢和大騙老板三十萬讚助沒有什麽區別。

又過了十分鍾,樓底,方卉婷眼睛霎時間瞪直了,華總,華總秘書,親自把帥朗送下樓來,車走了人還沒走,老遠招著手再見呢。

“沒發現你這麽招人待見呀?”方卉婷從倒視鏡裏收回眼光時,很不信地說了句,帥朗一笑道:“也就你們警察不待見我,其他人對我還是挺尊崇的。”

“切……馬不知自己臉長。”方卉婷嗤了句,不過沒法解釋眼見的現象,又是好奇地問:“你怎麽說的?人家信嗎?”

“我說他也給了我三十萬讚助,你信不?”帥朗問。

“吹得沒邊了。”方卉婷又嗤了下,不過馬上眼直了,一隻手伸過來了,兩張支票,方卉婷拿到手裏,半天大氣悄敢稍出,沒錯,一張私人支票,一張是公司支票,還蓋著華辰逸的私人印鑒,還沒看明白,“哧”一下子,又被抽走了,帥朗隨手塞進口袋裏,瞥了眼笑著道:“我原來也不相信,不過富人這個圈子還真不能以常理推論,他們要覺得不值的話,那是一毛不撥;不過他們要覺得值,一擲千金毫不含糊……因為他們來得很容易呀,這是一個鈔票如手紙,人品如狗屎的圈子,你隻要抓住他們心理陰暗的部位,怎麽擺治他都成。”

驚訝了,愕然了,更看不懂了,似乎認識這麽長時間,從來就沒有真正看懂過,而且把現在這個在富人圈子遊刃有餘的帥朗和以前那位為找份工作奔忙的帥朗實在聯係不到一起,就在自己認識不到一年時間的,這變化的如此之大,今天方卉婷才真切地感覺到了,那份陌生很強烈,強烈到她忍不住探究一番究竟。

不過現在明白的是,怨不得帥朗願意傍著警察辦事,怨不得聽得這些外勤收集的消息,沒怎麽考慮就答應幫忙了,沒準早想上趁機撈一把的辦法了,可這個辦法,方卉婷想想,招搖撞騙不稀罕,可每每得逞似乎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於是,方卉婷緩緩地調整著自己的心態,揀了個帥朗吹著口哨得意忘形的功夫問著:“帥朗,下一站到哪兒。”

“金伯利……找上官雲成,還是給警察辦事好啊,他們鑽那個耗子洞裏,技偵都能找到他們……讓你們的後台發個照片,我還不認識呢。”帥朗道。方卉婷依言而行,不一會兒手機滴滴響著,照片傳輸到了警務通手機上,方卉婷又傳給了帥朗,帥朗隻是掃了眼,像是胸有成竹一般,方卉婷好奇的就在這兒,笑著提議道:“要不,這次我們倆一起去?”

“嗬嗬……知道你按捺不住好奇,想學兩招。不過我這本事你恐怕學不會,想試試?”帥朗戲謔道,又馬上省悟什麽了似的一怔道:“不對呀?你這態度怎麽轉變這麽快?”

“非要讓我表達對你的傾慕呀?你走兩家騙兩家,我這態度當然得變變了……”方卉婷正話反說著,不過口氣裏似乎不是厭惡,一欠身子,故意道著:“怎麽?不敢讓我見識見識,不過我覺得也沒什麽,林總是你的上司,你能忽悠住;華辰逸對你有所了解,你沒準又咋的咋唬打著警察的旗號,他也買你的賬,這生打生的你能要出錢來,再把事辦了,我才服你。”

“服不服我不在乎,想跟著可以,不過有條件?”

“什麽條件?”

“要辦成了,你讓我kiss一下?嘿嘿……”

帥朗奸笑著,提了個非分要求,樂歪嘴了,瞥了方卉婷一眼,卻不料方卉婷意外地道:“好啊……不過我得在場,親眼看過程,免得你搗鬼。”

這下輪到帥朗愣了,看看前方的路,瞅空又看看警花姐,嘖嘖嘖吧唧著嘴,表示鴨梨很大了,幹脆停下車,停到了路邊,一扭身子,奇怪地看著方卉婷,方卉婷卻是很傲地揚著頭,斜斜地對視著帥朗,多少有點挑恤的意思,每每和帥朗一起,總會心情頗好,總會體會到與人鬥其樂無窮的樂趣,今兒呢更甚,好奇心被勾吊得高高的了,怎麽看麵前這個貌不其揚也不像值三十萬的帥哥呀?還真想看看他怎麽蒙的讚助。

秀厴,似笑非笑;大眼,似嗔非嗔;人,傲而不亢;貌,麗而不俗。帥朗看得直吸溜嘴唇,似乎已經感受到親嘴的甜蜜味道了,不過此時卻是提不起非禮的勇氣來,悻悻然說著:“行倒是行,我怕你耍賴,他們不掏錢我有辦法,你耍賴我還真沒辦法。”

“就這麽點本事,還敢大言不慚?”方卉婷刺激道。

“也不是沒辦法……要不,你先讓親一下,我再帶你去?”帥朗給了個萬全之策,猴急地壞笑著,方卉婷抿嘴一笑,旋即拉著臉:“不行,你慣於騙人,還沒開始就被你騙了怎麽辦?”

“那要你事後耍賴不認賬呢?”帥朗反問道。

“你得相信警察姐的人品,誰都像你一樣呀?”方卉婷反詰道。

“成,考驗一下你們警察的人品……你敢不履約,我找鄭老頭說理去。不過一會兒要絕對聽我指揮,別露餡,其實很簡單,你別吭聲就行……讓他們掏錢沒多難,關鍵得讓人家覺得物有所值,更關鍵的是得讓人家深信不疑,知道邰博文為什麽能聚起這麽多投資者來嗎?因為他的身家擺在那兒,別人絕對相信……對了,身份得想好,這一次嘛,身份謙虛點,我就說我是林總司機啊,你就說你是我老婆啊……”

帥朗得啵著說了一堆碎嘴,駕著車重新起步了,說到老婆,方卉婷作勢不悅,伸手就要扭帥朗耳朵,把帥朗嚇得一陣好躲,一路邊走邊說,聽了半天,方卉婷也沒明白帥朗怎麽和這個陌生人打交道,不過看這貨根本就不擔心的樣子,東拉西扯沒個重點,就憑這說話碎嘴水平,方卉婷真不相信怎麽著就能哄得人家讚助,於是那份好奇隨著目標的接近,越來越嚴重了……

下一刻,難度更大的忽悠開始了,方卉婷又一次感覺到好似自己剛穿上警服的那種興奮感,特別是聽著帥朗電話拔到了金伯利首飾行,煞有介事地介紹自己是林鵬飛派來專門邀請上官老板的,眨眼變成了林鵬飛的外甥,角色的轉換行運流水,就那說話不打結的流利勁道,連方卉婷也有點信以為真了,現在明白帥朗為什麽要借走林鵬飛的車了,敢情這是忽悠其他人最佳的道具。

到了金店門口,迎接的二老板方卉婷一眼就認出來了是照片上出現的其中一位,秦格菲。這位全身珠光寶氣的美嬌娘對倆人倒也不敢怠慢,請著帥朗和方卉婷進店裏坐坐,讓方卉婷很看不懂的是,帥朗眨眼和那位**的二老板聊得挺熱乎。

剛進門,帥朗湊著恭維了句:“秦經理,我舅舅說金伯利是秦經理您打得江山,我還以為是位彪悍老前輩呢,咦,結果是位漂亮姐姐……那以後叫您秦姐啊。”

“好啊……”二老板看著帥朗駕著林鵬飛的車,自然是沒什麽懷疑,笑著問:“怎麽沒聽說林總還有你這麽位嘴甜的外甥。而且,我看著你有點眼熟啊?”

“咱小人物,沒出息,以前在老家混,來中州這不就讓我給他開車嘛,也不給點生意做做。”帥朗一副哀怨表情,還真像親戚間那種沾便宜少了的得性,此時也在考考秦格菲還能不能想當天是展廳是自己賣給她拓片的,卻不料這位貴人多忘事,一時還真沒想到帥朗這張大眾臉來,帥朗故意裝了個迷糊,一進門,入眼金光燦燦,銀光閃閃,帥朗又是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一樣驚歎:“哇哦,秦姐,我要有這麽大個店,我就啥也不幹了。”

“這算什麽,和你舅的資產差老遠了,來來……坐,上官經理一會兒就來……什麽事呀,還勞林總派人親自來一趟,電話上說不就成了。”秦格菲極盡妍態,招呼著小服務員倒水,帥朗隨口應承著:“我也不太清楚,就讓我來拉上上官經理,去哪兒玩去,還不讓我告訴我舅媽,他們聚好幾個人呢,好像還有華總,什麽方總……”

帥朗瞎話隨口就來,反倒是秦格菲不悅地說了句:“能有什麽好事,肯定又是一塊去賭了……”

一聽這話,帥朗給了個誠實厚道的笑容,不予解釋了,扮相很像和老板穿一條褲子的司機。秦格菲倒也客氣,問著年底飛鵬定製金銀紀念品的事,帥朗胡亂答應了一番,讓這位二老板頗為高興,熱情地邀著方卉婷去選幾樣首飾,方卉婷不怎麽自然地回絕了,帥朗卻是吊兒郎當介紹著,咱剛泡的妞,小縣城來的,沒見過世麵,秦姐見笑了啊,改天我專程來給她挑。

方卉婷稍顯局促的樣子還真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妞,秦格菲笑了笑,拉著方卉婷又是讚了一番。秦格菲歉意地離座告辭一會兒,人一走,緊張而局促的方卉婷悄悄一示意秦格菲小聲問:“你認出來了沒有,這就是……”

“就是和邰博文有一腿的那位唄,這有什麽稀罕的,二奶不受法律保護,誰用也不違法。”帥朗笑著道,惹得方卉婷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把。

小話幾句,那位上官經理來了,剛進門,和秦格菲說了句話,這倒不用帥朗介紹了,肯定要把帥朗當成林鵬飛的外甥了,剛迎上來,帥朗上前笑著往外請這位矮胖的經理,像是有話要說的意思,出了門廳,幹脆拉開車門,這上官經理奇也怪哉地看著帥朗問:“這究竟怎麽回事?”

“我舅舅呀,讓我專程來給你通個信,十萬火急……”

帥朗凜然一臉,開始忽悠了,又是一番半懂不懂的股市行情,關鍵不懂的地方,就像神秘的表情和放大的交易量作補充,這駕著林總的車來了,又是林總的外甥,已經先入為主,讓上官信了幾分,一聽林鵬飛拋售,這胖子果真坐不住了,驚訝地道:“你舅太不地道了吧,說好了抬到三十陸續出貨,怎麽他先拋上了。”

“沒辦法呀,上官叔,您看……是有人逼得我舅非拋不行呀……”帥朗殺手鐧拿出來了,自然不敢拿秦格菲和邰博文的照片,而是把殷芳荃、於馨蘭分別和邰博文幽會的照片排出來了,這個胖子腦瓜不怎麽好使,看了看愣著問帥朗:“怎麽個意思?”

“華銀、華泰汽貿和邰博文有私下協議,他們已經開始陸續出貨了,他們怕到高點出不幹淨賠一部分,可咱們就慘了不是,頂多弄個不賠不賺……我舅說飛鵬和金伯利一直有生意往來,不能看著您賠錢不是?所以就私底下來通知您,趕緊拋……”帥朗忽悠道,眼珠子不離這位胖子臉部左右,那胖子臉上的肉不時的顫顫,肉痛兼緊張俱有,明顯看得出這位的身家和林鵬飛、華辰逸相差甚遠,很在乎自己的投資。雖然被帥朗說動了,不過還是留著幾分狐疑遞回照片來問:“你舅也幹這活?”

“沒辦法呀?好幾千萬的投資,不謹慎不行呀,他一直注意著邰博文的行動呢,後來是這位於馨蘭收了我舅不少錢,悄悄告訴我舅的……現在華辰逸、尚銀河,肯定都已經在出手了。”帥朗越說越嚴重,亂往別人腦袋上扣屎盆,聽上去,好像嚴重到馬上就要套牢了。

那矮胖子一副上當了後悔不迭的表情,立馬掏著電話,馬上就撥林鵬飛的電話,一下子帥朗趕緊捂著,食指撮上嘴唇上“噓”示意安靜,把電話壓下來了,很正色地道:“我舅現在肯定不接您的電話,你知道不,經偵上的警察正在對邰博文詢問,沒準連邰博文您也約不出來……真的,很嚴重,要不也不至於專門派我來,就怕電話上說不清楚,而且呀,他也不想露麵,別最後大家賠了,把屎盆子扣他腦袋上不是?……你試試拔拔……”

上官雲成疑心更甚了,拔著電話,果真是轉到了電話秘書上,氣得這位胖子直吸溜鼻子,再拔邰博文的電話,沒人接。一急坐不住了,嗒聲一開車門說了句:“我得趕緊籌劃籌劃……”

“哎,等等,上官叔,還有點小事,”帥朗一伸手,不客氣地拉住人了。

還有什麽事呢?帥朗語速飛快,掏了份金石展的小銅牌紙頁一劃拉,要讚助,卻不料這矮胖愣了下說著,你舅多大家業,還好意思來我們這兒打秋風。不但話不好聽,臉也拉下來了。後座的方卉婷忍不住要笑了,這個錢恐怕不好要了,碰上鐵公雞了。

帥朗立馬變忽悠成擠兌了,直道著:“上官叔叔,這是林總的親戚辦的,他倒不缺那點錢,就是想多幾個捧場的,錢多錢少無所謂,回頭加批訂貨還不就賺回來了,但這人情可比生意貴呀……上官叔,這種事林總也不好意思出麵,我舅媽隻能托我去辦,可我一司機,我除了找你們,我也沒辦法不是,意思意思就成,回頭我們展廳讚助單位掛你們金伯利的大名,不也是個廣告麽?……再說了上官叔,我舅捅給你這消息,你少賠百把十萬,可等於全賺了……”

這人情被擠兌得看來立馬得還了,上官胖子咬咬牙,說了句,你等等。

等了不多會,那位秦二奶出來了,笑吟吟一敲車窗,塞進來張支票,連方卉婷也沒空手,給遞了個裝幀精美的一對翡翠手鐲,方卉婷還沒推拒,帥朗倒毫不客氣的代為收下了,這會秦格菲一經提醒世紀花藝園的事真想起帥朗來了,不過帥朗以林總親戚的名義搪塞了下,而且秦格菲似乎也沒提及花錢購拓片的事,瞎扯了幾句,笑吟吟的秦格菲送走人,緊緊張張地奔回店裏。估計要商量股票投資事宜了。

車離人走,方卉婷明顯地聽到了帥朗在得意地笑,咬著牙那種得意的奸笑。她一直被帥朗那副煞有介事的坑蒙拐騙吸引著,此時才省得,這貨大獲全勝,那自己就滿盤皆輸了。

心一慌,正思忖怎麽對付,車嘎一停,帥朗掏著口袋,一看數字,上火了:“呸,這個守財奴,才給十萬。”

很火大,白來的還嫌少,方卉婷又是心一跳,敢情士別數日得刮目相看,現在十萬都不在眼裏了。不過沒敢吭聲。沒吭聲也沒躲過去,帥朗扭過頭來,壞壞地笑著,方卉婷也笑著,咬著下嘴唇那種,不明意思的笑著,帥朗很優雅來了個紳士邀請:“坐前麵來呀。”

“嗯,不用。”方卉婷後仰著身,搖搖頭。

“耍賴是不是?坐前麵,願賭服輸。”帥朗奸笑著催著。

“嗯嗯……不去不去,就坐後麵。”方卉婷果真賴上了。

“坐前麵,你躲後頭這麽遠,履約多不方便。”帥朗奸笑著,不客氣地命令著,看著方卉婷有點抗拒,明顯準備不從,於是商量著道:“要不換個方式,讓摸摸也行……不過部位得我選。”

說來吧,僅僅是伸了一隻手,擋在帥朗臉可以伸過來的之間,帥朗詫異地道:“你這是什麽個意思?你擋著怎麽來?”

“確認一下,你剛才怎麽說的,事成之後,讓你……”方卉婷笑著問。

“kiss一下。”帥朗趕緊補充。

“對呀,你光說kiss,沒說kiss那個部位吧?”方卉婷找到漏洞了,笑著促狹地道,一笑小手一揚:“看你可憐巴巴的,姐把玉手賞給你kiss一下,行,幹得不錯。”

愣了,帥朗可沒想到被方卉婷涮了一家夥,愣著沒動作,方卉婷笑得更歡了,笑得直跺腳,直揚手催促著:“快點呀,還辦事呢,給你玉手沒給你玉足讓你kiss就不錯了……哈哈……”

帥朗一副被捉弄我糗色看得方卉婷沒來由地特別開懷,哈哈大笑著,笑了半晌帥朗也沒來吻玉手,她幹脆收回來了,一揚手:“走,是你不履約,別怨我啊……嗬嗬……”

“嘿喲……行啊你。”帥朗翻著白眼,扭著車鑰匙,看著得意忘形的方卉婷,悻悻然說了句:“這業餘的,把我專業的忽悠了一把……”

說得懊喪,實在不該賣弄句裏意思,直說親嘴多好。車一動,方卉婷笑意未失,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幾次搭訕,卻不料帥朗貌似很生氣地道著:“甭理我,煩著呢……接下來幾位我都不認識,我也不費那勁了,讓鄭處和我爸找找警界的關係,先打個招呼,要不生打生不好進門……”

第一步自然就是進門,進不了門開不了口,其他的都免談,方卉婷這才省得還有正事,掏著手機,把情況匯報回去了……

……

……

“交易量還在放大,五萬股以上的掛單出了十幾個……看來今天的漲停板他們堅持不到收盤了,不過暫且還看不出來對整體格局有什麽決定性影響……”

省廳的經濟研究員分析著下午開市後的情況,有變化,有震**,總體開始下滑,比上午降了幾毛錢,而且多掛出幾張大單來,像這樣的情況,很可能引起跟風者的慌亂,也正是鄭冠群這個小組願意看到的。

聽著解釋,老鄭和在座的行雙成、範愛國、帥世才交換了下眼神,笑了笑,外勤已經化妝成電力搶修和線路搶修人員進小營小區了,據前方消息,那位電工果真有專業水平,不是燒了一戶線路,而是把一個單元的全燒了,連人家剛入戶的光纖寬帶也剪了好長一截,估計呢,今兒下午是通不了電,上不了網了。技偵幹脆來了個更狠的,給單元樓上悄悄裝了個信號幹擾器,功能是阻斷GMS和CDMA無線傳輸,時斷時續的網絡恐怕對方就想用手機應急都不可能了。

過程可以略去,不過效果這麽明顯,讓眾人放鬆了幾分。

又有幾個五萬股的掛單出來之後,鄭冠群笑了笑小聲向帥世才道:“老帥,我感覺咱們都低估了你家小子了,可能他要成為壓垮邰老板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麵千萬別表揚啊,你敢表揚,他敢朝你伸手要錢……剛才還打電話說,要從金石展的賬戶裏提錢呢。”帥世才笑著道,不經意提了下這事,隻顧案子,無意中把兒子綁到自己的戰船上了,現在想想也有道理,畢竟讓兒子付了百把十萬的款項,好像有點虧。

“我記著這事呢,不過那個申報給省廳經偵處監管的賬戶裏進去的錢不好出來,我再想想辦法,最終取決的還是這個案子的進展,要真利利索索辦下去,這個方便之門還是開得了的,不過要卡在中間,這個錢我還真不好往外拿……”鄭冠群很中肯地說著,老帥知道有難度,沒有再往下追,正說著,電話來了,直接是鄭冠群接的,一接完,示意著大家說道:“快,大家想想辦法,已經進展了三家,效果明顯,下一家是四方建築,咱們裏麵有身份的都問問,誰認識,電話打個招呼……”

後方是前方有力的支撐,老帥沒什麽關係,這事抓瞎了,不過人多力量大,老範問童政委,行雙組查四方建築的地址、法人代表,鄭冠群的電話直接打回省廳問相好幾位處長誰認識,找來找去,還真找出來了一位,消防支隊的宋支隊長,於是鄭冠群托著省廳直管的部門領導通了個氣,直通到現管的消防支隊,消防支隊長的電話打到了四方建築:

“楊總,省廳有位鄭冠群處長,他親戚找你辦點事,照顧照顧……”

一照顧,把帥朗和方卉婷堂而皇之地照顧進楊總的辦公室了。

方卉婷很正色地坐著,雖然不拘束,可也沒有帥朗翹著二郎腿這麽譜大,仿佛真是那個處長家的官二代一樣,說話哼哼嘰嘰,眼高於頂。反觀那位建築老總就有差異了,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禿了一小半,一臉坑窪像沒抹平的水泥地,長得很有後現代主義建築風格。就是臉色有點黑,黑啥呢,聽得帥朗的來意有點黑,敢情直接就拿了個金石展的小廣告,要讚助來了。

方卉婷幾次剜眼,讓帥朗進正題,可不料這貨除了要錢,還沒顧得上說。

憋了半天,那位楊總直嘖嘴巴,為難了,給吧,實在冤得慌;不給吧,又是上頭來人,還摸不清準確來路,萬一惹茬了人,回頭消防支隊再給下上一摞整改通知書,鬧得你哭笑不得可劃不來,斟酌了良久才對著吊兒郎當的帥朗說著:“帥先生,這個事嘛,好事,發揚傳統文化,保存國粹,應該的,少年有為啊……容我們緩緩,你差個三兩天聯係我,我讓公司會計專程給你們辦嘍,今天你們來的實在不巧,會計出納出去催款,這不還沒回公司,就到了也怕趕不上了……”

“沒問題,一定支持……”楊老頭拍著胸脯保證著,小算盤打得也不傻,回頭得好好打聽打聽來路,能拖就拖,能不給,當然是不給了,總不能是人不是人,上門就給錢吧?實在惹不起的,倒也不敢不給,每年碰上這號主,可多得去了,得區別對待。

“喲,對了,正準備走呢,又想起個事來……對了楊總,您是不是在600×23這支股票上投資的不少?”帥朗突然問,進主題了,明顯地楊總臉一黑,嚇了一跳,不過旋即笑了笑掩飾著:“有點,沒多少,瞎玩呢。”

對於直指財產以及私人的隱私問題,誰都會反感,帥朗好像故意找刺激一般,強調了一句:“那您得注意了……”

很嚴肅地一句,果真吸引對方的重視了,就聽帥朗很不客氣地道著:“您別覺得我是一點準備沒有就來您門上打秋風了,我說件事,你瞧瞧值不值得給我們點讚助……我聽說呢,好像我叔叔直管的經偵處準備立案偵察一位叫邰博文的,好像他帶頭哄抬的這個股價,要出問題……”

那楊總的臉更黑了,明顯地腮幫子抽搐了一下,帥朗瞬間判斷到了,這貨估計投的錢不少,被戳到要害了。於是來了個打蛇隨棍上,又是幾張照片一擺,忽悠了幾句華銀準備減磅出逃,邰博文已經進入司法程序的扯淡話,那位楊總和帥朗尚無交情,自然是被說了個半信半疑,關鍵時候,帥朗又拿出一樣殺手鐧來。

什麽呢,直接就是三張支票了,一擺,有意地顯擺似地說著:

“楊總,您過目一下,飛鵬飲業、華泰汽貿以及金伯利首飾行,三家都為我提供的這個消息買單了,都是剛剛收到的支票,既然買單了,這個消息就即便是假的,是不是也要變成真的了……要是別拋售已經開始了,而您一無所知,這賠得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您別誤會,我真沒別的意思,像我們這號靠老子吃飯的沒別的本事,平時也就拿點這類消息錢,您放心,這裏麵絕對沒有強人所難的意思,說不定下回,還要有事請您幫忙呢……”

揶揄地口吻說著,貌似來頭很大,背景很深的樣子,那幾副照片,幾張支票,以楊總的眼光一瞧自然沒假,再一聽飛鵬飲業、華泰汽貿和金伯利那胖子都摻合其中,這中間的可信性自然不容置疑了,更何況來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由不得楊總不上道了,隻等著帥朗叫著方卉婷起身,倆個人邁步,楊總才隨即起身相送,直到出了辦公室大門,這位楊總看帥朗和方卉婷根本無所謂的樣子,這才說了句:“二位要不稍等一下,我讓秘書陪你們辦了得了,大老遠來了,總不能空手走吧,我以私人名義讚助你們的展覽……代我問候宋支隊長和鄭處長啊,改日我坐東邀大家聚一聚……”

又是三十萬!

“帥朗,你臉皮可真厚啊。”方卉婷看著車倒視鏡裏,送人的秘書返回樓裏,車已起步,支票往車前一扔,斥著道:“說過來說過去都是一件事,要錢。”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這會不要,什麽時候要。”帥朗不屑道,駕車出了四方大院。

“這些人怎麽都像中邪了,相信你!?”方卉婷奇也怪哉地道,再一再二是偶然,那再三再四都發生了,應該就不是偶然能概括的了。

“這你就不懂了,現代的社會是一流的商人賣關係、二流的商量賣消息、三流的商人賣信息,不入流的商人才做生意……”帥朗得意的顯擺著,解釋著:“這其中含金量最高的就是領導打照呼,領導的招呼就是商機,領導的關照就是生產力,隻要有這個大殺器在,那你想掙錢是無往不利,所向披靡,所以這個錢不是付給我,而是付給潛規則,你搞清楚,不是我臉皮厚,是現在不要臉的太多……”

“什麽潛規則?”方卉婷不解釋道。

“潛規則就是,我背後有人,我是個無名小卒他不怕我,甚至可以不搭理我,可他怕打招呼的人呀?比如宋支隊長,下幾個火災隱患整改通知書,能讓他停工歇菜;比如咱們省廳的大佬,一個電話能查他的違紀違規。在他搞不清我究竟有多大來頭的情況下,自然是破財消災啦。”帥朗得意道,每次都是自己掏腰包擺平方方麵麵的關係,這回顛倒了,感覺拿錢就是比從自己口袋裏掏舒服。

“可你背後沒人。不怕人家事後知道呀?”方卉婷問。

“人是假的,可事假不了,再說就是假的他能怎麽著?讚助,又不是詐騙,我估計他被蒙都不好意思,誰願意承認自己是個笨蛋……其實呀,你不要把他們看得太神秘,所謂富人,相比窮人也不過是多裹了層銅臭,在智商上沒有明顯進步,好對付。”帥朗道,很不以為然的樣子,辦金石展的花費,快要夠了,心情那叫一個爽。

方卉婷可就爽不起來了,不時瞥眼看看自得其樂的帥朗,但凡見諸於媒體的社會醜惡現象,總能從帥朗身上找到影子,可難以理解的是,自己和他親曆過這些事了,卻沒有厭惡的感覺,隱隱中,仿佛還有一種快意,這種快意來自於心理的那個部位方卉婷甚至無法從心理學的專業角度來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