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爾虞我詐 真假難辨

去中州九十公裏,滎陽正陽街頭,一輛不起的麵包車靜靜地停在一家農行分理處的門口,遠遠地看著大廳的方向,車駕駛座上,正坐著梁根邦,戴著墨鏡,貼了片小胡子,簡單的化妝掩飾著行藏,其實沒有必要這麽掩飾,大多數落網的在逃人員,除非有確切的地址抓捕,否則都是不經意間或住店、或上車、或一不小心撞到了警察手裏,像這樣溶入到一個陌生城市裏的人海中,誰可能想像到身邊的就是一位逃犯。

盡管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梁根邦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那種恐懼,這是在逃人員的普遍心理狀態,別說看到公安字樣的車,就是司法字樣的、檢察字樣的甚至於隻要是藍白相間的,總能讓他心悸一下下,看著來往繁華的車龍人海,梁根邦歎著氣,想想自己的發跡如此之快、倒黴比發跡更快,真有如黃粱一夢的感覺,往前數半年,自己還前呼後擁著出入中州的娛樂場所,而現在,像個喪家之犬朝不保夕地東躲西藏,每每那怕有一丁點機會,都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抓著……對了,現在就是,吳蔭佑進銀行很長時間了,長得讓他感覺到了焦灼,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後座的兄弟也坐不住了,緊張地問著:“邦哥,那老小子不會跑了吧?”

“應該不會,他大侄還在我們手上……我說包皮,咱們要的不多吧?”梁根邦回頭問著這位兄弟,姓包,被哥們起了包皮的綽號,有吸粉的愛好,臉上的皮鬆鬆垮垮的還真像包皮,一聽這話吸溜著鼻子笑著道:“再要他一百萬吧,也不算少……可換他大侄的命,也不算多,這老家夥挺有錢的,看不出來呀?”

“他們一夥在拍賣會上撈了不少,聽我上頭的大哥說往少了算也有幾千萬。”梁根邦道,現在才知道騙中更有騙中手,自己辛辛苦苦騙了點被警察追得狼奔豕突,這些人騙了這麽多,敢情還根本沒人知道似的,大搖大擺地還敢進銀行……對,進銀行取錢,一夜的工作梁根邦收獲蠻大,又朝吳蔭佑要了一百萬,條件是把這叔侄倆放走,聽梁根邦這麽說,後麵的包皮小聲問著:“邦哥,既然他手裏錢還多著呢,是不是還能榨出點來?”

“差不多就行了……別搞出人命來,本來就點詐騙的事沒多大,搞得老子吃槍子就劃不來了……喲,出來了,吳老頭還算個有信用的人啊。”梁根邦看到吳蔭佑提著包出現在銀行門口時,全身心放鬆了,發動著車,駛到了銀行台階之下,吳蔭佑臉陰沉著上車,把一包取好的錢放到了車前座上,梁根邦伸手一探,紅通通成捆的百元大鈔,喜悅登時壓住了恐懼,駕車起步著,離開了。

後座的吳蔭佑提醒著:“兄弟,我也混了大半輩子了,看得出你不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除交給你的一百萬再加上這一百萬,差不多就是我的全部身家了……你要不守信用,我們叔侄倆隻能給你兩條爛命了……”

“嘖嘖嘖……”包皮提著錢斥著:“看看,說那麽恓惶,你的錢也是騙來的?完事了你再去騙兩把就成了,至於麽?”

“放心吧,吳老哥,殺人滅口我可沒那膽……回頭這輛車給你,你們叔侄倆走吧,我們也該挪挪窩了,離開你想幹嘛幹嘛,反正老子就是通緝犯,不在乎再加這麽一條罪名,不過我估計你也不敢報警,咱們大不了就是黑吃黑,讓警察收拾著都沒好……”梁根邦邊敲著警鍾,邊駕車出了市區,駛上了二級路這才摸著電話,回頭看了一眼枯坐的吳蔭佑,示好地笑了笑,拔著電話,準備問問那幾位接人的貨回來了沒有,不料嘎聲一刹車,重重地閃了後座倆人一下子,包皮驚聲問怎麽了,梁根邦緊張地道著:“老舒幾個怎麽關機了?”

“關機?不會是信號不好吧,冷庫地下室好幾個地方收不到信號。”包皮提醒著。

咦?奇怪了、緊張了,梁根邦逃了數月,早成了風聲鶴唳,一個小小的紕漏讓他有點疑神疑鬼,半晌才做了個決定,拔了原誌強的電話,這個電話一拔就通,通了梁根邦沒說話,對方罵了句:“你他媽誰呀?有病呀……”

“我,老槍……我怎麽聽你說話不對味?怎麽了,嗑藥了?”梁根邦故意找了個由頭。

“你真有病,誰大中午嗑那玩意……怎麽啦?錢貨兩清,誰也不羅嗦,多要你五萬那也是不得已啊,抓那人我折了幾個兄弟都被關到派出所了,我撈人都不止花這麽多,何況還有醫藥費、營養費……”電話裏老槍打著哈欠,這才讓梁根邦覺得正常了幾分,笑著賠著不是說著:“麻煩老槍大哥您了啊,我就回頭謝謝您……我手下那個貨沒惹您吧,這幾個可都不是好貨色,我是怕他們半路截了錢,回頭您誤會我……”

“沒有啊,足額給了……我都快到家了……對了邦子,那人什麽來頭?你可別害我啊,別是個有背景的回頭找我麻煩,我可得衝你說事……”老槍咧咧著,梁根邦看著手機的時間,說了聲不過個小痞子而已,直接摁了電話。

消除了幾分狐疑,不過並沒有去盡,駕著車,緩緩地駛著,梁根邦心裏總有點什麽不詳之兆的苗頭暗暗地升起來了……

……

“他掛了……”

老槍電話一掛,老老實實地交給續兵,續兵接到了手裏,看看老範,老範搖了搖頭,時間很短,定位太難,還是沒有確切的位置,不過技偵傳來的信息判斷可能不在中州的信號覆蓋區域,這下子,給追蹤蒙上了一層陰影。

原因很簡單,如果正主不在,隻抓幾個跑腿的馬仔,那還是一堆無用功了,倆人相視一眼為難著,老範順口問了嫌疑人一句:“原誌強,你們之前有過生意上的來往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隻是認識聽說過這個名,也是道上的一號人物,我那個……”嫌疑人緊張兮兮,語不成章,續兵安慰著:“沒事,你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把你怎麽不了,老實交待其他的犯罪事實對你有好處,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又不是沒進去過?”

“是,是,那是……”嫌疑人點頭如啄米,不過肯定權衡利弊,能少說肯定不多說。

“那以你所知,他們這群人有可能藏身在什麽地方呢?你是說他今天淩晨聯係你的,電話上聯係之後再給你錢……這中間的時間有多少?”老範再問。

“有個把小時吧?三點多打的電話,我心情很不爽,罵了他幾句……不過一聽他送錢,我倒不介意了,錢到是五點多吧……”嫌疑人憶著說著。

一說這個,老範長舒了一口氣,續兵也明白了,清晨路況好行車少,如果就在中州市區,絕對用不了接近兩個多小時才到,也就是說他的窩點不可能藏身在市區,可現在技偵給的追蹤定位,偏偏就在市區。

發現追蹤了?還是在繞圈子?或者還有其他企圖?

老範和續兵互視著,聽著技偵不時地指示方位,從零七國道轉上姚家路、再上文苑路、拐進東風路、再走中原路……隱隱地覺得這是個錯誤的方向,可偏偏不知道錯在那兒,等技偵指示車駛上中原路時,老範一個激靈摸著警務通手機查著電子地圖,嘴唇一哆嗦,一欠身和續兵說著:“有點不對勁,是去火車站呀。”

“啊?那可是帥朗的老窩……”續兵笑了笑,一笑也懵了,拿著手機一瞅狐疑地道著:“再膽大也不可能選擇這種地方呀?人多眼雜,就分局每天派駐的便衣的反扒隊就有多少人……這可怎麽辦?”

“要不在給我們兜圈子?”老範想了一種可能,最直觀的可能。

“有可能……通知各組跟上,萬一有漏底的苗頭,先抓了這夥再說……”續兵下著命令。

車順著技偵的指示行駛著,雖然看不到嫌疑車輛,不過都知道這個定位錯不了,雖然相信短時間對方不會發現帥朗身上的追蹤源,可續兵還是隱隱地有一絲不詳之兆升起,讓他揣揣不安起來……

……

車嘎然而停,進了西客站貨場,進大門的時候帥朗故意和門衛說了句,我在這兒租的倉庫來取貨,那門位卻是和帥朗有過幾麵之緣,直接放行進去了,車停的功夫,帥朗一指那個拉著卷閘的倉庫門道:“就那個……鑰匙,這兒,給你們……裏麵可能有人。”

“什麽?有人?”老舒嚇了一跳。

“當然得有人了,我那麽多錢總得有個看著吧?”帥朗道,苦著臉說著:“沒事大哥,裏麵全是飲料,他們以為是看場呢,你一說拉帥朗的貨,他們就知道拉那堆……”

“這個……”車上仨互相看看,介於信與不信之間,不過信得成份很大,或者錢迷心竅了,已經分辨不出其中有沒有什麽問題,那老舒還是詐唬了句:“小子,不是蒙我們吧?”

“真不是大哥,看場的哥們叫牛二,就一長得特別醜的家夥,告訴他就成。”帥朗正色說著,有點畏縮。

“牛二,有這名字麽?”開車不相信了。

“怎麽沒有,沒叫牛逼就不錯了……人家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就叫牛二,有個愣,長得傻裏叭嘰的,我也隻能找這種傻裏叭嘰的人看場呀,其他人我不放心呀……”帥朗口若懸河,給了若幹理由,把三位蠢蠢欲動的人誘得不可自製,最後幹脆拍著胸脯:“要不這樣大哥,你們跟著我進去……要是裏麵少一毛錢,你們直接把我大卸八塊裝飲料堆裏得了……”

這個賭咒夠狠,而且看來確實不像假的,有名有姓有地方,還要主動請纓。不過老舒可沒有讓帥朗濕身的意思,拍拍帥朗笑著道:“等著呢,我們來……兄弟,真是錢到手,就沒你的事了,你可立馬走人,不過要是沒有,回頭我可得活剝了你。”

“大哥,我至於要錢不要命麽?我還想留著命再去騙誰的呢,反正來的容易。”帥朗又道,很誠懇。

那豬頭舒哥終於還是相信了,叫著一位和自己一起下去,回頭卻是從腰裏摸了個黑乎乎的家夥遞給司機道著:“車別熄火……看好這小子,他要敢溜,直接朝他身上招呼……”

說罷,揚長下車朝倉庫去了,一看司機手裏拿著的是把槍,著實嚇得帥朗嗝應了一下下,本來以為一群痞混,卻不料還有這麽先進的武裝,帥朗一嚇一愣,那司機逼了,拿著槍,裝摸作樣頂頂帥朗的腦門,嘴裏發了聲“嘭”嚇唬了一聲,嚇得帥朗結結巴巴輕輕把槍口移移:“哥哎,小心別走火……我從小就怕這玩意……”

那司機樂得哈哈大笑,不過還是手握著家夥,從倒視鏡裏盯著帥朗的一舉一動,那槍……帥朗看清了,是發令槍改裝的,這種能塞一發子彈擊發,雖然沒膛線,可近距離和真槍沒什麽差別,甚至於帥朗眼睛瞟到了這槍裏還真壓進子彈了,就是土玩意也把帥朗嚇得有點心虛,敢情自己還是小覷這夥人了。

說話著,下車的兩位已經到了倉庫門口,鑰匙開著倉門,一開,果真開了,司機遠遠看著倒更確信帥朗的話了,不過帥朗卻在暗笑著,這是大牛和一夥搬運工喝酒賭錢的地方,雙方接火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情況,可此時,帥朗眼珠四下瞄著,已經開始找退路了……

嘩聲卷閘一開,裏麵的景像讓老舒倆人登時一愣,一圈人席地而座,發著牌,煙霧繚繞地正玩炸金花,不過那一屋子大堆小堆的飲料又讓倆人信了幾分,正愣著,人堆裏有人喊著:“找誰?”

“帥朗讓我們來取貨。”老舒的同伴喊了句。

“狗屁……這兒都是火車站的貨,他們景區的貨是直配的,那有帥朗的貨。”一位背著身的罵了句,甩著撲克,看樣手氣不旺,錢全被他對麵的一位小夥收走了。

“那我們找牛二,貨在他手上。”老舒亮底了,不料此話一出,幾個人吃吃笑著,火車站都知道大牛外號叫牛二,原因是這孩子確實有點二,三句話不對就吹胡子瞪眼,不過沒人當麵喊,今兒終於見到第一個吃螃蟹的了,大牛站起身來,瞪著眼、斜著眉、凸著嘴……果真是奇醜無比,老舒隻當是找對人了,笑笑示意著,大牛幾步上來,貌似沒聽清狐疑地問:“你說你找誰?”

“我找牛二……”老舒很客氣地說道。

“嘭”……“哎哦……啊……”拳擊鼻梁的聲音、吃痛的聲音,老舒猝不及防被大牛一拳幹在麵部,後仰著倒了,那位同伴沒命介地彎身抱著大牛,大牛回頭一喊:“都上來,打,往死裏打……”

果真夠二,咚咚揍著抱著自己的那位,仰麵倒的老舒也是個悍人,一倒一骨碌爬起來,抄著門口的飲料箱往大牛腦袋上一砸,唏裏嘩啦劈裏哧拉碳酸飲料噴了一片,剛把同伴拉著要走,不料那幾位賭錢的省過來了,叫囂著奔出來,眨眼拳打腳踢把這倆幹翻在地上了……

……

車裏,帥朗剛剛做勢想拉車門,懾於前座那家夥手裏的武器,幾次都沒鼓起勇氣來,正躊躇著,戰團激烈,司機舉著槍回頭一指帥朗:“怎麽回事?”

“不關我的事……你們大哥脾氣太不好,趕緊去救人呀,一會兒打出人命來了……”帥朗作勢緊張地指著現場,把槍口微微拔開了點。這位司機看樣經事不多,有點嚇住了,躊躇著,不知道敢不敢加入戰團,帥朗唯恐天下不亂的教唆著:“大哥,你手裏有槍,怕什麽,下去朝天鳴一槍,立馬把他們全嚇愣了……快去呀,再不去咱們都完了……”

那司機被帥朗急切的話語、急切的表情,激得“嗒”聲開門,狂奔著朝打起來的地方奔去,沒走幾步,才想起來車上那人更重要,不過再回頭一瞧,車上早沒人了,再一細看,帥朗跑得比兔子還機靈,早快竄到大門之外了,舉槍瞄了瞄明顯沒有把握,回頭又看同伴被一群人打得哭姐喊妹,急火了、急得火急火燎,狂奔上來對著一幹打架的大喊著:“都他媽別打了……放開……”

沒人理會,那人有點失去理智地加大了聲音的分貝:“放開……不放開老子打死你們……”

有人看到了這位拿槍的,不迭地往後躲,還有人打得興起根本沒注意,那人攔不下,急了,兩手握槍,大喊著一個音節“啊……”

爾後,“砰”地一槍……人群裏有位像截木樁“呼通”一聲倒了,一下子,全住手了。

吧嗒,槍掉了……開槍的嚇傻了,打人的也嚇傻了,那倆頭破血流糊裏糊塗爬起來的,老舒一看地上躺著那位捂著肚子,手指縫裏汩汩冒血,也嚇壞了,拉著同伴起身,幾步上前,對著開槍的狠狠扇了一巴掌,爾後是叱著,三個人連瘸帶拐奔到車上,駕著車狂吼著,衝出了貨場大門……

開槍了……死人了……抄著板凳躲在值班室的帥朗腿肚子發軟、渾身打戰,直看著車急急匆匆衝出去了,這才奔著回了貨場,到了人群圍著地方嚇得心膽俱裂,是大牛中槍了,正躺在工友懷裏的吃力的囁喃著,說不上話來,手摁著的部位殷紅地濕了一片,帥朗眼睛發紅,瞬間像暴怒的獅子,上前耳光加拳腳扇著、蹬著、罵著、狂喊著:“快送醫院……看著他死呀……車……”

一言驚醒嚇傻的一群人,慌亂著,卻是連車也找不到,帥朗扶著大牛,一指貨倉裏喊著:“叉車……開出來……鐵路醫院,快快快……”

架著貨板,平放著大牛,嗚聲叉車動著,一群人圍著,向最近的鐵路醫院奔去了……

“讓開……”

帥朗在聲嘶力竭喊著,貌似瘋狂,拉著躺在貨板上的大牛,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大牛已經說不上話來了,強自想說一句的時候,喉結動動,吐出的是血沫。

“別說話,大牛……摁著傷口,別害怕別害怕,死不了……千萬別說話……”

帥朗惶恐的安慰著,車速稍稍一緩,一回頭是火車站載客三輪車擋著道,霎時間帥朗怒發衝冠抓狂地喊著:“讓開……誰擋路我他媽砍死他……推開!”

連喊帶指揮,急紅眼的一幹工友,驀地衝出去,往前推的、往後拉的,連車帶人推進一邊,不少人看到了叉車前叉貨板上躺著的人,一攤血汙,都遠遠地避著。

車,嗚嗚地駛著,在車站路大道上橫衝直撞,紛紛閃避著的車輛,行人,誰也不敢招惹這群貌似瘋狂的人,移得稍慢點的,被工友七手八腳連推帶打蹬過一旁,大喊著、奔跑著、前行著,終於通過了最擁擠的車站路,奔出了四公裏,十幾人的隊伍衝進鐵路醫院,前抬後搬抬著氣息愈來愈弱的大牛,隨著護士的急促腳步直奔急救室。

“大牛……大牛……醒醒……你醒醒……你別死啊,千萬別死……你醒醒……”

帥朗隨著貨板的移動,拉著已經不省人事的大牛,悲痛欲絕地喊著,那雙染著血汙的手已經漸漸無力,仰躺著,似乎已經沒有了生機,帥朗心裏的悔呀、恨呀、苦呀、痛呀一時間湧在喉頭,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麽。

“槍傷,傷及了肺葉……先止血,還有脈搏……馬上急救,準備手術……你們都在外麵等著……”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迎上來,摸了摸脈搏,指揮著放到了急救台上,把一幹急紅眼的來人擋到了急救室外,最後被推出來的帥朗眼看著醫生的手術剪剪開了大牛的衣服,一片腥紅的血色,讓他感到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不可名狀的恐懼,掩上門那一刹那,從心底升起的那份凜然如此的清晰,前胸、後背、脖項……全身發涼,全身僵硬地站在門口,半晌難以移動分毫。

……

“中原路中段,還在移動……”

“注意注意,拐上了姚家路……”

“文苑路向東風路出口的方向……”

“注意注意,目標回轉,沿原路返回了……”

技偵室裏,看著納悶的路線,像繞了個大圈又回原地一樣,不過那樣的話,等於往伏擊圈裏鑽,正指揮著,一邊剛剛提取到監控的技偵喊了句:“行組,嫌疑人在貨場開槍了……有人中槍。”

“什麽?”行雙成嚇了一跳,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幾步到了技偵員的電腦前,一看是回放十幾分鍾之前的錄像,模糊的畫麵,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恃一人手中的火光一亮,有人應聲而倒,一下子嚇得又回過頭來對著步話喊著:“各外勤組注意,嫌疑人可能持有武器,剛剛在火車站貨場開槍傷人……”

槍案、槍案……行雙成知道份量,知道開槍後可能產生的惡劣影響,更知道這意味著危險性升級了,拔著電話,緊急匯報著,不一會兒,三樓指揮部的幾人全快步跑著進來了,草草一看監控,沈子昂不敢怠慢,旋即迅速向上級匯報請示,對於這種事,沒有任何猶豫,命令幾乎是實時傳達來的:立即抓捕!

“聯係武警中隊,就近調拔……把目標方位給他們……”

“不要在市區,方向正在向國道逃竄……出了市區再動手……”

“把開槍的嫌疑人發到各外勤組警務通上,務必緝拿歸案。”

“最新命令,如遇反抗,可就地擊斃……”

沈子昂瞬間發布了幾條命令,在技偵的手裏一條一條傳達出去。

龐大的專製機器在一刹那被觸發了,位於新石橋、南唐、小賀莊的三個武警訓基地警笛長鳴著,數輛悶罐運兵車疾馳而出,向淩莊國道方向集結。

四個外勤組,九輛追逃車輛,從中原路開始收攏包圍圈,命令下拔時候,車裏的續兵瞪著眼,有點心神不寧地看著技偵匯報方位,急切地追著老範問:“等等,暫且不能抓……你看他們行進的速度,隻用了十九分鍾,比來時候快了十二分鍾……”

“這是逃命,媽的這幫王八蛋,就在咱們眼皮底下開槍了……”老範回視了一眼,下半截沒說,不過續兵知道,恐怕是擔心車上的那位,不過越是在這種危急的時候,越能激發人的靈性,續兵反駁道:“正因為是逃命,他們才會慌不擇路,往藏身的窩點跑……”

“怎麽?你是想讓放他們走一會兒?”老範瞪了一眼。

“對,放他們走一會兒,卡住高速路和國道……大開警笛,逼他們回窩。”續兵道。

“這個……”老範躊躇了下。

“這都什麽時候了,錯就錯了,不能錯得一點結果也沒有……”續兵斥道,臉紅脖子粗爭辨著。

“好……那就錯到底,大不了和你一起再回當片警去。”老範被將住了,不說了。

又一個變故,從現場的指揮車傳出來了:大開警笛,駐守國道的高速出口的就近聯絡高速交警和派出所警車圍堵。

一時間,沿淩莊周圍的各條道路,警車猛增了數倍,警笛聲此起彼伏,處處可聞……

……

“完了完了,媽的,那兒都是雷子……”

駕車的小胡子,心有餘悸地得瑟著,副駕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那位怒發站冠,回身揪著後座還在打戰的同伴,叭叭正反倆個耳光罵著:“誰他媽讓你開槍了?”

那位牙齒咯咯地打戰、全身抖如篩糠,嘴唇翕合著,話也說不上來了,前麵的把這貨一推,又扇了一耳光,還是不解氣,剛好車一趔趄,又把火發到司機身上了,罵了句,司機卻是心下無著:“咋辦,舒哥,往哪兒開?肯定現在哪兒都是警察。路上過不去。”

“冷庫,那地方偏……快你媽點,一會追上來了……到那兒分開跑。”舒豬頭唾沫飛濺,給了個最佳選擇。車拐上國道,嗚地轟響著加速著,開向淩莊,向後、向前、向高速路的方向,警笛已經清晰可聞,嫌疑車輛駛過淩莊,拐上村道,顛簸著駛向廢棄的冷庫……

果真是急火了,慌不擇路了。

……

“就是這兒……抓!”

續兵一拍大腿,指揮著四組、七組、十一組,八輛車從幾個方向疾馳著,加速向目標定位衝來。

外圍的武警運兵車從淩莊路兩側警戒,突擊隊員追上了外勤的車輛,現場的臨時指揮權到了續兵手上,伏擊成了追擊,片刻駛到位於廢棄冷庫的不遠處,那輛逃命的長城越野就扔在冷庫門外。

“圍起來……搜索一遍……”

續兵下車指揮著,剛剛站定,跳下車的一位外勤指著遠處喊著:“跑了,跑了兩個……”

眾人一望,果真有兩位正慌不擇路地向著大棚地裏鑽,一分隊伍,一組外勤向著嫌疑人逃跑的方向追去了,遠遠鳴槍示警了一槍,那位奔跑的不知道是急了還是懵了,還在跑,不料剛剛奔上公路,一望眼嚇得愣生生止住了腳步,麵前有幾輛警車同一時間鳴笛,車後的警察黑洞洞的槍口伸出來了……

冷庫裏,負責搜索前進的黑衣特警從地麵搜索到了地下,黑暗中一陣急促的腳步和“不許動……”的雜亂喊聲,逮了倆。

從地下再回地麵的時候,倆特警攙著一位被打得鼻青臉腫、一身血色的年青人,三個嫌疑人加上一個看守人質的,再加上一個人質都落網了,隻是沒有逮到預期的梁根邦,甚至於連當餌的帥朗也不知去向,更意外的是,這裏居然還關押了一位人質,初步了解,姓吳,名奇剛。

“沈組,開槍的嫌疑人落網,叫何立軍,有盜竊案底;據他們初步交待,梁根邦今天早上帶著另一位人質出去,至今未歸……還有,車上我們放了追蹤的帥朗現在不知去向,據帶頭的嫌疑人舒戰交待,他們是被帥朗以取錢的名義誆到車站,然後趁亂溜了……現場還發現了一名人質,是被這些人非法拘禁的,據他說,已經三天了……”

續兵從車上跳下來,小聲向專案組匯報著。

“先解押回來吧……留一組人守著現場,現場勘查的人員馬上就到。”

電話裏,沈子昂下了一個不鹹不淡的命令。

續兵掛了電話,環視著這個不起眼的廢棄冷庫,從這裏就能看到遠處的公路,甚至於很多次外勤車輛就從這裏經過,可誰能知道,屢屢漏網的梁根邦就躲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而且,此時再看現場,淩莊派出所的警車、武警運兵車、外勤警車,車邊來往的一多半都是警裝,就這架勢,恐怕梁根邦又要再一次漏網了……

……

手術進行中……

很久了,帥朗覺得足足有一萬年,一幕幕的情形像電影一樣回放在腦海裏,從來沒有想過人命會這樣脆弱,前一分鍾還叫囂著揮舞著拳頭打架,一眨眼就躺在血泊中,同樣的情形隻會在國外大片裏清晰地看到,不過那種場景會給他異樣的刺激,當真實發生在眼前,感覺不再是刺激和激動,而是恐懼,一種莫名的恐懼。一種看到瀕臨死亡那種無助的恐懼。

大牛很傻,上學時候就是大家取笑的對象,直到初中畢業嘴唇上還掛著擤不淨的兩溜鼻涕,幾個兄弟裏,程拐奸、羅少剛滑、老黃自私得要命,就數這個傻大牛實誠,上次因為景區工藝品竄貨的事,大牛和其他幾個人差點鬧翻了,直罵那幾個貨不仗義,可仗義的哥們,現在卻躺在手術台上……帥朗懼後又有點悔,原本想著把這幫人誘來,胡打蠻幹一場借機好溜,卻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自己不願看到的結果,也更沒有想到,那些人真的會開槍……

我錯了,真的錯了,這不是我玩得起的遊戲,帥朗閉著眼,痛悔著,也許從一開始,就不該貪那些錢;從一開始,明知道拍賣有貓膩,就不該摻合進來;今天也明知道有危險,就不該把禍水引到這兒來,讓大牛替自己挨了一槍……也許,也許梁根邦或者端木僅僅是想抓住自己,索要那份藏著《英耀篇》,一切本來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可錯已鑄成,何以挽回,萬一……萬一大牛醒不過來,帥朗不敢往下想,隻覺得那不是自己能夠承受的事,那怕把自己賠進去也無法承受的事,怎麽對大牛的父母交待?怎麽對自己父親交待?怎麽對身邊這些人交待……如果大家知道是他把歹人引到了貨場,引起了這件事,帥朗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臉麵活著向大家解釋。

不知道過了多久,叮聲門開,護士在前,拉著床車,**吊著點滴,帥朗一個激靈思維停止了,迎上來了,醫生卸著口罩說著:“子彈貫穿了肺葉,引起了大出血……好在你們送的及時,已經過了危險期了,不過得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轟聲帥朗全身一輕,幾乎站立不穩,萎頓地靠在牆上,長舒了一口氣,那醫生追問著:“誰是家屬?”

“我我……”帥朗不迭地迎上來。

“去交費,辦理住院手續,還有,這是槍傷,治療類似的傷我們都要備案備查,回頭到醫院辦公室填份表格……”醫生安排著,帥朗頻頻點頭著,幫著扶著床車推著,一推那護士輕咦了一聲,此時帥朗才注意到,自己的一雙手,血汙一片直染到袖子。

弱弱地舉著手,看看自己的雙手,那份複雜的感覺讓帥朗無從名狀,沾得全是兄弟的血……

正走著,來人了,一大幫子,帥朗一看,嚇得直往後躲,大牛他媽、他爸、他舅、他舅媽、他堂姐、他表姐、他姑姑、他姑夫……足有十幾個人的隊伍,這個傻牛是一大家子的唯一男丁,這麽大事可不把全家驚動了,當先一馬的大牛他媽,嚎著“我的兒呀”,分開工友隊伍直往上撲。醫生嚇壞了,和護士趕緊地攔著:“別別,控製情緒,傷者已經過了危險期……”

一說這個,倒是稍稍安慰了下,哭著的娘親、落淚的姐、苦著臉的親戚,一幫子圍著病床,這動靜倒真把剛剛手術的大牛驚醒了,疲憊地睜開眼,咧著嘴傻笑了笑,像是很累般地沒有吭聲,醫生和護士催促著分開家屬,直往ICU重症監護室運著,一眾家屬走著,大牛他媽一回頭,不經意看到躲在牆角掩著臉的帥朗,登時火冒三丈,不管兒子了,蹬蹬蹬幾步上來,一把撕著帥朗的領口,瞪著眼:“又是你?”

帥朗沒吭聲,沒敢吭聲,低著頭,那幫親戚剛上來勸,不料不勸還好,一勸大牛媽氣不自勝的數落上來:“……老帥家這個鱉孫,從小就把我兒子帶壞了,教我家大牛偷東西,是不是你?一起偷東西還給我兒栽贓,是不是你?領著我兒子打架,回回他受傷,是不是你?……現在好了啊,讓我兒子挨槍,我告訴你帥朗,大牛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一家跟你沒完……”

連揪帶扯、連哭帶罵、聲嘶力竭,指頭直戳到臉上,親戚裏有想勸的,不過被旁邊的人拉住,小聲說著這不是個好貨色,再聽大牛他媽這麽一叫嚷,得,仇恨的眼光都盯上帥朗了,帥朗哭喪著臉,忘了解釋,忘了難受,忘了剛剛的驚魂未定,又是一種無顏以對的感覺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躲開這一切。

又有人來了,羅少剛、黃國強,倆人進門大跌眼鏡,隻見得一身贅肉粗胖的大牛媽揪著帥朗又叫又嚷,偏偏那位成了悶葫蘆,急得大牛他媽啪啪扇了幾個耳光,被親戚們好歹拉住了,老黃想上來,羅少剛悄悄攔住了,小聲說著:“別去,大牛他媽以前火車上查票的,嗓門大、脾氣壞,別連咱們幾個一起收拾……”

對這個悍婦看來都有所畏懼,於是倆人躲著悄悄觀察了,不敢上前了,在大牛他媽眼裏,估計除了自己兒子,其他幾個一起玩的都是壞種,倆人隻是聽說出事了來瞧瞧,此時看場麵這麽激烈,還真拿捏不準究竟怎麽一回事。

哭了場、罵了場、連抓帶撓最後還呸了幾口,親戚們勸著終於又想起兒子來了,貨場的工友領著一幹親戚走了一會兒,羅少剛和黃國強才悄悄趨上來,帥朗此時黯然地蹲在地上,靠著牆,連倆人上來都沒有發現,羅少剛和黃國強一邊一個蹲下來,老黃問著:“哎,帥朗,究竟怎麽回事?怎麽就有人開槍打大牛了?”

“是啊。”羅少剛問著:“平時就打打鬧鬧,不至於發展到這程度吧?”

“好在救過來了啊……哎帥朗,說話呀,你怎麽了?”老黃又問。

倆人伸著脖子看著帥朗,心裏微微一驚,倒像這位開槍殺人了一般,眼底充血紅得嚇人,答非所問地說著:“羅嗦,老黃,回來幫忙吧,詳細情況你們找杜姐,飲料和工藝品生意她會安排的……我們兄弟幾個從小光屁股玩到現在多不容易,程拐被關著,大牛受傷了,能支應著的沒什麽人了……”

“那…那還有你呢?怎麽了帥朗?”羅少剛覺得那裏不對勁,驚聲問著。

“我恐怕這次躲不開了,說不定得當兩年公務員了……”帥朗喟歎著說著。

一說這個,倆人直翻白眼,這當公務員是進看守所的意思,進了就有人管吃管住了,一直以來大家拿這個開玩笑,不過今天再聽到,卻不像玩笑,倆個人正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時,卻是聽到了警笛聲音,驚訝地看看帥朗,聽著急促的皮鞋聲音,再回頭時,幾名鐵路公安被家屬帶著,朝著三個人的方向快步上來了。

帥朗緩緩地站起身來,這一次,不再準備躲了,他也知道,躲不開了……

“姓名?”

“舒戰。”

“年齡?”

“32。”

“把你們在火車站貨場詳細經過重新敘述一遍。”

“中午邦哥,就是梁根邦,安排我們去朝老槍接人,接了人給了老槍五萬塊,回頭我們準備回冷庫,梁根邦讓人我先把人關在那兒,前兩天我們到景區找過這個叫帥朗,不過當時吃了個大虧,被人叫了幾十號人揍了一頓,上車我氣不過,揪著扇了他幾耳光……誰知道他立馬服軟了,還告訴我們要退還他和小玉騙梁根邦的錢……”

“具體金額多少?”

“八百多萬吧。”

“繼續……”

“他說錢都藏在火車站貨運部的貨場裏,在飲料包裝箱裏,帶我們去取,後來我們一合計,要是全拿回來,倒也不用再幹這營生,於是就去了……誰知道這孫子是騙我們的,開了卷閘裏麵一幫人賭博,看著我們就開打……”

“……說說這個小玉是誰?他們騙梁根邦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是道聽途說,不過19號去景區找他,他當時就和小玉在一起,邦哥帶著我們找了這個女人好幾個月,我想他說這藏錢的事肯定沒假……”

……

實時的傳輸,回到了監控室的屏幕上,技偵在錄著預審現場,今天的預審卻是把市局刑偵上幾位數得上來的預審員都調來了,一下子增加了這麽多嫌疑人,紛亂的線索還真夠忙乎一陣子,不過有那個槍擊大案壓著,連這幾個嫌疑人也好審了,都怕攤上這事,巴不得把自己洗清呢,從解押回來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撂出來了。

方卉婷此時就坐在監控室裏,和技偵員們一塊看著預審,攝錄著現場,偶而拿筆記一下要點,這幾個人的關係不難梳理,帶頭的這位叫舒戰,同伴叫趙三毛,開槍的司機何立軍,本來接到人會把外勤組引到窩點,卻不料因為帥朗的緣故,被誆到了貨場出了這麽個意外;冷庫被捕的嫌疑人常樂,人質姓吳名奇剛,據看守交待,梁根邦是帶著一位姓包名猛剛,綽號包皮的手下走的,同時還押走了這位人質吳奇剛的叔叔,說是去取錢。

審到這兒,連嫌疑人也愁眉苦臉歎著:“警察同誌……您不知道,那孫子裝得可像了,我們當時都沒懷疑,就想著沒八百萬,有個百把十萬也不錯,誰知道這整個就沒一句真話……嘖嘖,真他媽倒黴……”

監控上的預審員沒有什麽表情,不過攝錄的技偵員可有的笑了,看嫌疑人,好像還冤枉得自己像受害者一般,總是讓人覺得沒來由地可笑。方卉婷沒有笑,從漸露端倪的預審裏,已經揣摩到了帥朗可能和那位叫小玉的女嫌疑人關係非比尋常,有這麽多疑點在,恐怕……恐怕專案組鄭冠群老頭的預言要不幸言中了。

一種莫名的擔心油然而生,就像冥冥中自有天定一樣,你害怕什麽,什麽還偏偏就來了,剛剛想到了這一茬,就見得外圍監控屏回來了兩輛外勤車,車上下來的外勤人員開著後麵的車門,一個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人跟在幾位外勤的背後回了樓裏,那個身影,再模糊,方卉婷也一眼認出來了。

是帥朗。

……

瞅空看了一下表,時間指向17時零五分,沈子昂在三層招待了來自市局宣傳部和市台、省台法製頻道的記者,市政法委聯絡省廳要的特批,這件有利於壯我警威、震懾宵小的事自然得渲染一番了,畢竟是不到一個小時就抓到了槍案嫌疑人,大致聊了下經過,等行雙成把截好的視頻錄像送上來時,沈子昂有意的播放了一下:槍擊現場的畫麵,開槍的場麵很震憾,火光震得幾位記者直咧嘴……追捕的場麵,警車堵在淩莊路口,倆名嫌疑人高舉雙手不敢稍動……解押回來的場麵,武警、民警、一列長龍也似地解押隊伍,那叫一個聲勢浩大,在座的記者都喜於形色,今晚的料子爆得可夠猛了,收視率比快樂大本營絕對低不了。

“……現已查明,槍擊的嫌疑人叫何立軍,有過盜竊案底,12時45分在貨場開槍,下午13時39分被我們在郊區淩莊路一所廢棄冷庫抓獲,僅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現在涉案的三名嫌疑人已經全部落網,詳細的案情我們正在深入調查……各位辛苦了,這份已經審核通過的視頻將給在座的各位每人一份。”

慣用的新聞發言口吻,沈子昂介紹了一番,不過記者們都被挖到了猛料雞動了一下下,沒人注意到這位警監言辭閃爍裏的藏藏掖掖。

照例是寫外勤行動情況匯報的,看樣這三個人是斟酌著一起在寫,續兵表情很尷尬,先有擅自決定用綁上知情人誘捕嫌疑人,違規;後有擅自下令放行嫌疑車輛,延誤抓捕,出格。或許在外勤的思維裏,抓到目標嫌疑人就是一切,隻要抓到,那就是一美遮自醜,可偏偏這回沒有抓到,外界再怎麽宣傳槍擊案嫌疑人不到一小時落網,可內部人都知道,這是一次失敗的行動。

沈子昂坐下來的時候,沒有吭聲,看了一眼這三位,不用說基層的,肯定在自己的小山頭要結成一個共同進退的同盟了,童副政委老到,把一份寫得歪歪扭扭的情況匯報遞給沈子昂,輕聲說著:“沈組,這是續隊寫的……大致情況就這樣,我們也沒料到這幾個嫌疑人會帶著槍,而且還引發了槍案……對此事,我負全責,外勤組我是小組長……”

“童政委,現場指揮是我……你們當時位置離現場還有十公裏,您有什麽責任,一個做事一人當,命令是我的下的,我負責。”續兵沉聲道著,很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