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搶灘景區市場

有些事未必和想象中一樣,更何況是空想出來的。帥朗跟著出來時,明顯感覺到杜玉芬像有什麽心事,而杜玉芬也看出來了,帥朗臉上雖然笑意盎然,可同樣是憂心很甚,否則不會喝酒吃飯都心不在焉。

服務生領著倆人下了樓,一前一後都沒有說話。杜玉芬刷卡埋了單,回頭又把卡遞給帥朗,生怕上麵那幹人再加酒加菜喝多了沒人付賬,帥朗笑了笑沒接,好歹還留了兩個清醒的,應該沒事。

說著話,兩個人向門廳走去,迎賓躬身道著“再見”。一腳踏出門廳,杜玉芬放慢了腳步,迎著微微有點熱意的夜風輕攏了下頭發,蜷曲、半長、隨意揮灑的頭發。她向後看著帥朗,正出門的帥朗愣了愣,稍微喝了點兒,酒意微熏,被這個猝來的回眸動作看得微怔了一下。

每個女人都有最美的一麵,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展現出來。此時的杜玉芬細眉彎月、亮眸如星,眼神中那種期待似淡而濃,表情中似有一份化不開的愁緒,看著帥朗的時候凝著眸,如同初見般打量得非常仔細。

帥朗心裏微微一動,腦海裏很不合時宜地閃過長曷,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桑雅,於是又有點很不合時宜地蠢蠢欲動。看著杜姐今天的打扮,一襲黑底亮花的連衣裙,白色鏤花的短襟外套,胸很高,臀很翹。不知道是因為跟杜姐合作確實賺了一筆很有好感,還是杜姐確實漂亮,這當會兒看著杜姐,帥朗多少有點忍不住心旌飄搖。

喲,杜姐……這眼神好像很饑渴哎!帥朗眼珠子一轉,從杜玉芬臉上讀到了這麽一個內容。跟著小心髒又在打鼓,再怎麽說才認識一天,不至於這麽快吧?不過轉念一想,好像現在都市裏發生一夜情什麽的,也不需要很長時間,一天足夠了……接著又想,她要真暗示我這樣那樣,我該怎麽樣呢?

後悔,有點後悔……帥朗霎時有了這麽個感覺。喝得有點少了,倆人喝得都有點少了,要是多喝點兒,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能歸咎到酒上而不必接受良心的譴責。可現在這麽清醒,有些話還真不好說出來……

帥朗沒說,杜玉芬倒先說了,回頭一笑,說道:“來我車上,我有話和你說。”說著她在前麵走著,似乎要給倆人一個獨處的空間。帥朗聽得溫言軟語,像被窈窕的身姿和玲瓏的倩影吸引著,亦步亦趨跟在杜玉芬背後,直到那輛紅色豐田車前。

看著杜玉芬上車,招著手,帥朗坐到了副駕駛座上。不料這個時候杜玉芬做了一個大膽的動作,車廂燈一開,坤包往後座一扔,跟著脫下了小外套,自臂到肩白晃晃細膩一片直達胸前。正心猿意馬的帥朗看得“呃”的一聲打了個酒嗝,全身跟著顫了顫。

哇,在車裏咱可沒試過,帥朗霎時心跳加速,“咚咚咚”地明顯響在耳際。

“你沒喝多少呀,怎麽成了這樣?”杜玉芬動作停下了,愣了愣,看著帥朗躲躲閃閃的眼光,有點猥瑣的偷窺表情,再看看自己,霎時明白了。她“撲哧”一笑,揶揄地笑道:“看來男人都一樣啊,十八歲和八十歲沒什麽區別……你以為我叫你出來幹什麽?”

“嗬嗬……你不說,不是故意讓我亂猜嘛。”帥朗笑了笑,心掉肚子裏了,看來自己想錯了。終於可以不做艱難的抉擇了,否則這麽個風韻不減當年、又有錢又性感的大妞,估計上不上結果都一樣—肯定要後悔。

“哎,這次,我想你猜不著我要告訴你什麽。”杜玉芬說著,俯身到副駕位置,從車前窗工具箱裏翻出一個精巧的手機大小的PDA,摸到手裏,沒吭聲,頭仰著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很正色、很奇怪地湊到帥朗麵前,細細打量著他,莫名其妙地問了句:“我能相信你嗎?”

“不能。”帥朗沒好氣地回道。明明不是勾引,還湊這麽近,就像勾引,搞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說話都沒好氣了。

“為什麽?”杜玉芬笑著問。

“我自己都信不過自己,你相信我什麽?”帥朗道。

“我是說人品。”杜玉芬道。

“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品。”帥朗道。

“嗬嗬……不開玩笑啊,我是和你說正事。從今天開始,每天掌握在你手裏的營業款將會有十萬以上,甚至更多……我也明告訴你吧,私人企業裏沒有什麽歸宿感和道義可講,上午收貨的錢,是我以個人名義從公司借的款。今天我和李總談,他這個人呀,怎麽說呢,心思很縝密,說難聽點兒就是陰險,他的意思是,你們今後的業務全部要算我名下。也就是說,以後每天的營業款項,都像今天的借款一樣,都跟我要……”杜玉芬挑明了,直說道。

是啊,終究還是有擔心的,一個無業遊民、一個車站混混、一個倒票的黃牛和賣盜版的書商,再加上一個開黑車的司機,這個組合誰看也不會有誠信可講。

“哦……”一聽這話,帥朗也明白了,笑道,“是對我不放心呀?不過杜姐,我給不了你什麽保證,我連皮帶骨頭也給你湊不夠預付款。”

“這個我知道,我也沒打算跟你要預付,反正上了你的賊船了,你要真坑我一把,我也認了……誰讓我鬼迷心竅相信你呢,在你沒坑我以前,咱們還是合作關係,既然合作,有些事就得做好,而且得和你先通通氣……”杜玉芬說著,摁著開機鍵。

帥朗不知道杜玉芬到底要幹什麽,不過聽杜玉芬這破罐破摔的口吻實在有點刺耳,苦著臉問:“杜姐,甭說那麽難聽好不好,我好容易做一回正當生意,什麽叫上賊船了?主要問題是你們李總太陰險,我可沒那麽陰險。”

“是嗎?李正義再陰險也鬥不過林鵬飛,而你出手兩天,就搞得林鵬飛灰頭土臉。真要玩陰險,我想李正義說不定都不是你的對手。就你這幫賣盜版、倒車票和混車站的哥們兒,一個比一個橫,和你們合作,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杜玉芬說著,有幾分調侃的口吻,聽得帥朗擠眉撇嘴,無法否認這一事實,半晌辯白著,正色說:“杜姐,其實我是個好人,是個很純潔的人。再怎麽說,咱這生意做得是你情我願,沒坑人害人呀。誰賣出去是誰的本事,賣不出去是無能……我跟你說啊,我們這本事都是逼出來的,那時候沒正經產品,都是蹬小三輪、跟著小貨廂一家一家銷貨,三五瓶都出貨,還不敢在大白天出來,都是黃昏後才開始幹活……哈哈……”

“這個我相信,不過我倒希望你更陰險一點兒……給你。”杜玉芬說著,把PDA遞給帥朗。帥朗一看是圖表、文字資料,一看就頭大,問了句這是什麽,杜玉芬解釋道:“這是正濃、飛鵬、綠爾、藍莓等幾家代理商的銷量、布點、二三級分銷商和批發商,名單和輻射區域都有詳述。東西送給你,你慢慢看,全省的不太完備,不過中州市的飲料行業基本全了。我在這行幹了五六年了,好多代理商手下的銷售員我都能認全了,你細細看看,找找哪兒還有空間……景區和車站兩個地方,你都打了人家個措手不及,經過這事以後,飛鵬飲業肯定要整頓市場,給下麵的批發商壓擔子,小批量搶地方還有可能,再像這樣大規模搶灘,我估計可能性已經不大了。再說飛鵬究竟會怎麽樣出手,我還真想不透,不過咱們得處處小心,別著了人家的道。做銷售的坑人,那可是管殺不管埋,坑了你,你都不知道是誰……”

杜玉芬諄諄教育了一大堆,帥朗隨意地翻著資料,敘述得很詳細,多少有點佩服這女人的心細,這工作做得很認真了。帥朗笑了笑插了句:“沒事,我都說了,一無所有就是我們的優勢,大不了我們再回到一無所有,也沒什麽損失。何況我們已經掙了不少了,我現在已經站到了批發商和代理商之間的位置,幾乎在食物鏈頂端了。他拖延一天趕不走我,我每天就多掙萬把塊……哈哈,我跟你說啊,杜姐,我還真沒掙過這麽多錢,去年累死累活,仨月才掙了不到兩萬,這兩天就差不多兩萬,今年不管怎麽樣,我都賺大了……看來還得當老板,不能跟人屁股後打工。”

“切,小農意識……真沒見過錢。”杜玉芬翻著白眼斥了句。帥朗倒不好意思了,嘿嘿笑著,杜玉芬教育道,“一招鮮,吃遍天,一招準,賺得狠。飲料這個行業,單位利潤看似薄,可架不住量大,別說飛鵬一年掙多少,就有些小代理公司逢上好年景,租個倉庫都能賺十幾萬甚至幾十萬。正濃飲業不怎麽樣,輻射全省的分銷網絡每年都收入兩三百萬,知道人家怎麽掙錢嗎?坐在辦公室裏打電話、招招商、調調貨,錢就回賬上了。你們現在還屬於最初級的階段,這就已經滿足了?我可還指望你們做大事呢啊。”

“嘿嘿,不滿足……誰跟錢過不去啊,能多掙我絕對不含糊。明兒再瞅瞅,看把誰的灘再搶一把……我幹這個在行,這叫開拓市場,對吧?”帥朗道。

“嗬嗬……對。”杜玉芬應了聲,看著帥朗的得意勁頭,有點揣不準帥朗是劍走偏鋒歪打正著了,還是確實胸有甲兵所向披靡。倆人笑著展望了一下遠景,但倉促間帥朗還真沒有什麽更有創意的辦法。杜玉芬心裏盤算了良久,終於把自己懷疑的事告訴了帥朗,話很委婉,隻是暗示道:“對於我們公司的李總,你也要有所提防……”“不會吧?這不能防著別人,也防著自己人吧?累不累呀?”帥朗一聽納悶了。

“生意上除了錢親,親戚都不親啊……今天下午……”

杜玉芬壓低了聲音,把今天見到李總的事詳述了一遍,雖然僅僅是懷疑,不過綜合自己在正濃公司工作的經驗,還是解除不了這個懷疑。這位李總是海歸出身,本來在一家大飲料公司當過市場總監,後來跳槽,自己成立飲業代理公司,和起步較早的飛鵬飲業相比雖然差了不少,可在同齡人裏,也算是事業有成了……對了,這是告訴帥朗什麽呢?是告訴帥朗,人家是海歸,人家是成功人士,人家是企業的小老板,人家是社會精英階層,是什麽人都有可能,就不會是自己人。因為這種人從骨子裏根本就瞧不起他的同類,即便是她這位副總,說白了也是跑腿幹活的大丫環而已,更別提帥朗這幫子草根了……

這其中的引申義帥朗也聽出來了,那是提醒自己,自己什麽都不是,現在是不得不用而已,萬一能把持住局勢,自己這幫兄弟隨時都可能被踢出局。畢竟處在最底層的地位,根本無從了解另一個階層的思維和行事方式。

這話也就是和帥朗說說而已,要和那幾位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帥朗原本也是這號脾氣,隻不過這兩三年打工受人騙、上人當、吃人虧已經學得很乖了,聽杜玉芬細細道來,偶爾微微點頭,不管是什麽目的,這份提醒總是善意。等杜玉芬講完了,帥朗收起了PDA,斟酌著說:“謝謝杜姐,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如果到了我把持不住的時候,我會主動放手的,用不著他們趕。”

“好自為之吧,我話說到了,別懷疑我有什麽目的。其實我們在一條船上,不過是為了你每銷出去一件貨,公司會付我三毛五的提成,我希望能安然地把這單生意做好,別出婁子。”杜玉芬道,給了一個坦誠相待的態度,或許是想以這個態度來贏得帥朗的信任以及對等的態度。“婁子肯定要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麽大的市場份額和利潤空間,不來幾個拉鋸戰都不可能。”帥朗沒心沒肺地笑著,好容易才給了杜玉芬一個建議,卻是,“杜姐,要不你別當副總了,出來領著我們一起幹。說白了,你還是個打工的,打工沒前途啊。”

“嗬嗬……好了,談話到此為止,而且就此一次啊,以後我可不會再在你麵前說我老板的壞話……我倒不是不想單幹,而是我擔心要單幹,現在的市場競爭這麽激烈,沒準兒還掙不到現在這個八萬年薪。再怎麽說,我一個女人家,沒有你們那麽有闖勁。”杜玉芬說道。

帥朗笑了笑,頭枕著手臂不知作何想法。半晌,聽杜玉芬再叫自己的名字,帥朗似乎才從自己的臆緒中回過神來,側頭卻見到杜玉芬有點不悅的眼神,哦,似乎在嗔怪帥朗在這個時候也能走神。帥朗笑了笑,坦誠相待反而覺得有點不自然了。杜玉芬提醒道:“是不是該說晚安了……”

“哦,對,晚安杜姐,開車小心點兒,別走三岔口那紅綠燈啊,有人查酒駕呢。”帥朗道,“嗒”的一聲開門,下車,又回過身來,有點狐疑地問杜玉芬,“杜姐,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杜玉芬問。

“你為什麽相信我呢?咱們才認識一天。”帥朗奇怪地問。

“非要回答嗎?”

“當然。”

“我覺得你夠壞,也夠陰險,你要坑我,我根本防不住,所以還不如幹脆相信你。”杜玉芬很誠懇地說。

帥朗噎了一下,很禮貌地招招手:“當我沒問啊。”

關門,走人,車裏杜玉芬爽朗地笑了幾聲,駕車起步,走了。

這一耽擱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帥朗又在夜色和夜風中站了很久,無聊地想著這其中的曲裏拐彎。踱著步走到門廳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老皮的,再一看,老皮就站在門廳口。打了個照麵,老皮卻不容分說,拉著帥朗就進酒店,邊走邊咧咧說著:“哦喲喲喲,這幾個倒黴娃喝得吐了一地,說啥也不走。服務員不敢進去,保安進去也被趕出來了,喝得連我也不認了,拽著我讓我給他們叫小姐呢……”

看樣子老皮被這幾個嚇得不輕,倆人快步走,帥朗笑道:“沒事,再給他們多弄兩瓶放倒就安生了。”

“還喝?哦喲喲,這啥人嘛……”老皮愕然叫了一聲,很不理解。倆人快步走著,到了包間門口,服務員、保安、小皮站在那兒估計時間不短了,不過到了門口卻很安靜。帥朗推門而入,愣了一下,跟著眉眼綻開,笑了。老黃趴在桌上,羅嗦頭仰在椅子上,程拐一眼沒瞧見,再一找,早窩到牆角起不來了,就大牛還睜著眼,拿著個酒杯。帥朗正要表揚一句兄弟海量,要不要再來一瓶,不料這貨頭一歪,身子一軟,直接鑽桌底了。

“小皮,貨廂開到門口,抬人……”帥朗笑道,哥幾個鼾聲四起、好夢正香,估計不到天亮是醒不過來了……所有人期待的都沒有錯,黃河景區和火車站東、西站市場丟失之後,這個行業的幾方關係開始很微妙了……

五月七日,葉育民肩負著老板的囑托,三顧茅廬,終於在鐵路家屬區找到了牛必強家。每每都提著煙酒禮物上門,把吃軟不吃硬的牛必強好歹感動了,葉育民終於請到這個火車站的坐地虎。本來牛必強以為這是想討個好,在車站銷貨什麽的,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這位大公司出來的銷售主管根本沒提那茬兒,反倒是東拉西扯不著邊際,和牛必強在世紀美食苑吃吃喝喝完了,又到了五星級酒店洗洗涮涮,後來據說還給大牛找了個很水靈的妞……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就不必說了,不過第二天從酒店出來的牛必強真有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感慨。而且這貨嘴巴嚴重不牢靠,沒過中午就跟幾個哥們兒吹噓昨晚多麽多麽銷魂。配貨的帥朗無意中發現了大牛的反常,細細問究之下知道了原委,直接的反應是對著大牛臀部狠踹了幾腳。大牛有點理虧,不過邊被揍還邊辯白道:“人家就問問你是誰,哪兒來的,幹什麽的……你說人家跑了好幾趟請我,我總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吧?哦喲喲,媽的再踢我,我跟你急啊,兄弟這麽多年,你都沒請過我……”

叫嚷的聲音頗大,那幹搬運工齜著牙,樂嗬嗬看著倆人,帥朗倒不好意思再下辣手了,最後走時惡狠狠地揪著大牛質問道:“知道為什麽跟你過不去嗎?”

“你不就是怕人家知道是你幹的嗎?幹都幹了,怕什麽怕?”大牛不服氣地說。

“錯了……你告訴他們是我幹的,我不生氣;但是,有了好處你一個人占了,我就生氣……憑什麽我幹的好事,他們請你呀?”帥朗說清了話,掉頭就走,這回沒準兒真有點生氣。

大牛倒不覺得,還在後麵招著手喊道:“嗨,別這麽小氣呀,大不了我改天請你,總行了吧?”五月九日,飛鵬飲業嚐試了一個營銷上慣用的伎倆,暗地裏聯係了黃河景區管委會下屬的浮天閣管理處,強勢從這裏介入,把一貨櫃車八百多件飲料堆到了管理處的一間空房裏,以分銷價暗地送給管理處,準備通過管理處的影響,把貨上到周圍的飲料攤以及商店裏,從中心突破。不料僅僅持續了數小時,飛鵬走上層路線,帥朗一夥走下層路線,串通周邊的攤主把這批貨又原封不動地回收了,白白讓管理處某主任以及攤主得了點兒便宜實惠。

這事沒完,當天下午帥朗就組織人回到市區,沿著東風路、文化路向飲料攤、商店、小批發門市以及超市拋售,價格每件降了三塊多,直逼分銷價。不但拋售,而且還造了張假價格表亂給零售商分發,把飛鵬代理的係列產品批發價降了一大截。這下子又引起了市場小範圍的波動,批發商的電話打到了飛鵬總部,詢問價格變動一事,不少人火急火燎奔回總部問計,還以為公司有大動作了。這些人的拋售價比批發商的出貨價還低,著實把飛鵬旗下的批發商嚇壞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批發商前腳剛到,後腳幾家大超市的連鎖店也來人了,是聞訊趕來低價要貨的。

亂子大了,林鵬飛又被搞了個哭笑不得,緊急叫停,讓葉育民出麵,通過牛必強找到帥朗,把沒有拋售完的三百多件貨高價回收了。

這天雖然賠了兩千塊錢,可又一次成功拒敵於景區市場之外了,杜玉芬興奮之下,又請了這幫人一頓。她現在看得更清了,帥朗這幾個市井摸爬滾打長大的,已經習慣於劍走偏鋒直指要害,勝一兩次絕對不是偶然。

坐在豪華辦公室的林鵬飛也看清了,飛鵬在人員、渠道、價格以及市場各方麵處處掣肘,稍有波動根本傷不起,真要撕破臉降價和這些人鬥,又劃不來。而這些人連公司都沒有,賣的產品都不是自己代理的,根本無所顧忌,競爭太過於不對等,根本沒法爭下去。

生意上強弱之勢很微妙,原本可以睥睨市場和競爭對手的飛鵬飲業,愣是被這幫行內人也算不上的對手拒於市場之外,不能前進分毫。

又過了一天,飛鵬全線係列產品退出黃河景區。

在東、西兩個火車站,葉育民打聽到了不少消息。車站裏從站長到乘警、乘務員包括管理層,多數都認識這幾個小害蟲,一個大院裏長大了,見了都叫叔叫嬸叫阿姨叫大爺呢,有這層關係,車站這個市場,恐怕肥水難流外人田了。對了,還打聽到帥朗的父親是乘警大隊長,幹了二十多年的警察。葉育民覺得再以正常方式進入市場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根本衝不破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

十一日,葉育民又一次通過牛必強,想邀帥朗一幹人出來,帥朗給了個和上次同樣的姿態:婉拒了。

帥朗不是非要婉拒,而是這些日子給自己伸出橄欖枝的代理商太多,差不多都是些不上不下的牌子。他們知道帥朗掌握著黃河景區和火車站兩塊大市場,在這個渠道製勝、終端為王的市場條件下,誰收買了這號人,那等於馬上開辟了一塊大市場。帥朗是來者不拒,很厚道地給各個代理都留了點兒份額,當然,不管銷售誰的貨,都有錢可賺,拿的都是分銷價格,差別隻是牌子的大小。

帥朗給誰都留了路了,就是把飛鵬擋在市場區域之外。不是非要擋,而是飛鵬手裏代理的品牌太過強勢,可口可樂、雪碧、統一、王老吉,這些大牌一旦湧進市場,其他貨包括正濃的百事可樂,馬上就都成了陪襯。恰恰這些貨,作為競爭對手肯定不會給帥朗分銷價供貨,那麽就無利可圖嘍。

十二日,秦苒和閆副總二赴濟源市。

十四日,雨天,景區的銷售量下滑了一半,仍然銷了兩千一百多件,才一周多,就幾乎銷出了正濃三個貨倉一個月的存貨。行業裏消息傳得飛快,菜園路那個破舊的倉庫時常有代理商光顧,知道這幫人沒有和正濃簽代理協議之後,不少人直接拿著協議上門談分銷。

誰也沒談成,不過好像誰也沒有失望。

十七日午後,風塵仆仆的秦苒和閆副總趕回來了,直奔林鵬飛的辦公室,像是有重大喜訊匯報。倆人喜滋滋地進了林總辦公室,稍後又急匆匆出來了,緊接著是調配車輛,通知各地市分銷商。大中午的時間,飛鵬旗下的十幾輛貨櫃空車整裝待發。深居簡出、韜光養晦的林總也在這個時間踱步出了公司的辦公大樓,叫上助理秦苒和市場部的葉育民,輕車簡從出了公司。

目的地,黃河景區。

這一天,恰好是帥朗搶灘景區市場的第十天。十天。十天是個什麽樣的概念?

很短,也很漫長。這十天裏,正濃旗下以百事可樂為代表的七種係列產品加上渥爾瑪,每天銷售接近五千件,景區尚有幾家爭來搶去的小批發商,而東、西火車站已經是清一色正濃和渥爾瑪的產品。正濃公司每天用四輛大貨櫃車準時把配貨送至貨場和景區,剩下以大牛、程拐、羅嗦、老黃為首的幾撥人各司其職,使出吃奶的勁出貨,連老皮也感覺到了其中的商機和豐厚的利潤。以渥爾瑪做陪襯的捆綁辦法看似優惠了不少,不過提升起來的銷量足以彌補損失,更何況因為勉強贈送的緣故,也無形擴大了渥爾瑪的銷售,即便將來停止贈送,也會有一部分銷量。

五千件渥爾瑪係列,眼看著快送完了,老皮現在也不耿耿於懷出不出自己的貨了,反正都賺錢,誰的都一樣。要不是有免費贈送這一說,老皮覺得直接賣正濃的產品都成。

賺了,賺了不少。賺得越多,這個團隊的凝聚力越強。帥朗成了這個團隊的靈魂人物,有什麽大事小事,不是電話詢問就是來人追問。大到配貨出貨,小到中午晚上吃啥,他每天忙得不亦樂乎,甚至哪裏斷貨了,人手擠不出來,帥朗還得當送貨司機和扛貨搬運工。

話說經曆就是財富,有前幾年幹這行的經驗,應付現在的事綽綽有餘,最起碼現在是堂而皇之做生意,不像以前偷偷摸摸的。

賺了,帥朗在銷量放大之後,降低了給兄弟們的出貨價,每件隻給自己留了一塊多錢。說起來已經很厚道了,每瓶平均不到一毛錢,不過這個厚道的賺法每天都有近一萬元的入賬,每每看著存折上增長的數字,帥朗睡著都能笑出聲來。

賺了,苦盡甘來了,這許多年累著、苦著、熬著,終於碰到了一個綻放自我的機會。盡管這機會是搶過來的,盡管一路磕磕絆絆還沒有走順當,盡管危機四伏還沒有坐安穩,不過總算有了個機會,終於有了一個走出別人白眼、冷眼的機會。

十天,也是在這第十天的午後,帥朗駕著貨廂車到了極目閣景區。據說旅行社今天往景區多拉了十二個團,大巴的調配出了點兒問題,滯留了一部分遊客在等候,眨眼引起連鎖反應了,周邊飲料攤和商店被遊客掃了個幹淨,一天的貨到中午就售罄了。

人多呐,人真多呐!下車一眼望過去,帥朗忍不住喟歎了一句。低矮的小山,沿台階直到景區全是人,路邊的大巴車停了二十多輛,夾雜著各式私家車一字排開,綿延了一公裏多。帥朗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車的地方,車剛停,負責這片的羅嗦招手喚人,四五個大小夥膀子上摞三四件,快步扛著往景區上走。一趟送上去,有些等不及的攤主也跟著下來了,七手八腳地扛著貨,往景區攤位奔去。

沒辦法,生意忒好了,這哪是賣,簡直是搶。閣口那攤位從台階下都能看到,貨剛到攤位就圍著一堆人,成件的飲料眨眼隻剩下包裝箱了。

帥朗笑了,笑得很燦爛,笑時沒忘扔過單子來喊道:“簽字。”

拿貨簽字,羅嗦隨手往上畫了個名字,剛簽了個字,“吧嗒”一聲,豆大汗珠滴在紙上了,羅嗦幹脆拿著那本子使勁扇著,齜牙咧嘴,看著倚在車旁的帥朗白活道:“我日他的,這天熱得呀……老子掙錢都不想掙了。哎,我說帥朗,給招倆人唄,我這兒就八個人、一輛車,忙不過來。”

“你在旅行社混,還朝我要人?”帥朗扭頭過來,沒搭理這茬。

“旅行社除了小妞就是玩嘴皮的,咱這活兒扛上搬下,他們來不管用呀。哎,對了,我朝大牛要幾個人……他那兒的人一人能扛七八箱……”羅嗦扇了涼。帥朗一看出貨單被搞得亂七八糟,忙不迭搶過來,放回到車裏,提醒著羅嗦:“甭嘚瑟啊,好不容易有個掙錢機會,趕緊幹吧,好年景可不是天天有……我走了。”

“別別……還有四箱,幫扛上去。”羅嗦見雇工們扛得還剩幾箱,拉著帥朗不客氣了。帥朗有點不樂意,翻著白眼:“你丫好意思,我現在好歹也是你老板,有指揮老板幹粗活的嗎?”

“來吧……哥們兒麵前,你永遠甭想翹尾巴充大。”羅嗦不容分說,拽著帥朗,一扭身子,“嘭嘭嘭”,三箱直摞到了帥朗背上。帥朗正要罵一句,四箱分自己三箱實在不地道,羅嗦扛了一箱,哈哈笑著奔著,早一溜煙衝上台階了。

要罵人的帥朗又被氣笑了,這幾個大院裏一起長大的發小從來不知道客氣為何物,雖然這回名義上是老板領著大家幹,可事實上是誰都指揮得了帥朗,哪兒忙就把帥朗拉上幫忙,不掏工錢的好勞力使喚得還挺誌氣。帥朗笑了笑,扛著扶著三箱飲料,閃避著下山的人,一步一步朝極目閣走去。

熱呀……帥朗不時抹一把從額頭到臉頰直到脖子裏的汗,濕漉漉的一片。

累呀……這三箱雖然不重,可要扛著走兩百多級台階,還真有點腿軟。

其實當初搶市場的時候,帥朗就發現,這裏除了人多市場基礎好,還有一個最大的盲點是服務根本跟不上。本來不掙多少錢,那些送貨的何至於還給你扛上山,而經營攤位的也就一兩個人,真要扛扛貨,那得一個多小時。自打這幫搶市場的棒小夥來景區之後,這道工序全省了,現在程序基本已經形成了,你送什麽貨,他們賣什麽貨,沒事了批發和零售的還在一塊兒打撲克賭錢。這生意關係已經漸漸發展到人情關係了,牢固到飛鵬來送貨,攤主轉手就給了這幫小夥。

市場貌似越來越穩固了,當帥朗吭哧吭哧扛著三箱貨到了極目閣景區的中段攤位,羅嗦早鑽到涼亭裏歇上了,大聲喊著帥朗把貨送到懷古亭邊。景區裏人更多,說是旅遊,其實跟趕羊一樣,導遊領著一路走馬觀花,一簇一簇人群,帥朗幾乎是在人群中間擠搡著走。到了攤位跟前,老板忙得焦頭爛額,直指著攤位旁邊:“這兒,放這兒……”

“好嘞……”帥朗碼到了攤後,那老板以為是送貨的,又指揮道:“搬一箱可樂過來。”

“好嘞……”帥朗又搬了一箱。剛搬起來,轉身的工夫聽到有人脆生生地喊道:“帥朗。”

“啊!”帥朗搬著飲料,轉了幾下頭,很熟悉的聲音,可沒想起是誰來。又一聲喊起的時候,帥朗這才看到飲料攤前圍著的人群裏走出來一位,卷發胖胖的姑娘,很不相信地盯著帥朗,又問了句:“你是帥朗?”

是關妍慧,胖姑娘一百個不相信地往前走著,幾步到了麵前,看著帥朗,汗出一頭,油亮一臉,直延伸到脖子,襯衫濕了一片,人曬得更黑了。關妍慧上上下下愕然地打量了半天,看清了,的確是帥朗,她皺著眉頭問:“你……你不是在超市當店長嗎?怎麽成這樣了?”

那眼神裏說不出的憐憫和同情,就像看到落難的逃荒者一樣,差不多就要掏腰包周濟貧弱了,看得帥朗走也不是,說也不是。帥朗還沒說出話來,有人替他說了,那攤主催道:“快點兒呀,這麽多人,小羅挺精幹的人嘛,怎麽找了你這麽個手腳不利索的……”

“哦,來了,來了……”帥朗趕緊給攤主遞上去,幫忙拆封,幾瓶幾瓶抽出來,扔進漂著冰塊的涼水裏,那攤主明顯嫌帥朗手腳不利索,揮手打發著他。這個態度全落到關妍慧眼中,待帥朗回過頭來,同情心泛濫的胖妞那份憐意更甚了幾分,弄得帥朗不好意思了,岔著話題問道:“妍慧,你怎麽來這兒了?”

“和幾個高中同學一起出來玩唄,快畢業了,整天介沒事,淨玩了。對了,你怎麽成這樣了?”關妍慧解釋了一句,又追問不休了。不知道是出於對帥朗的關心,還是覺得和上次見到的差異太大。她很納悶,那次好歹還駕了輛別克車,像個冒牌花花公子,總不能才一個月,又成民工了吧。

這個問題,讓帥朗很難回答了,他笑道:“掙錢唄,夏天飲料賣得快,所以就來這兒了,就成這樣啦。”

“不能找份正經工作呀?你好歹也中州大學畢業的,不至於賣苦力吧。”關妍慧小聲教訓道,估計是覺得有失當代大學生的風範了。對於打這等嘴皮官司,帥朗向來是張口就來,針鋒相對地反駁道:“這就不錯了,北大都出了賣豬肉的學子,廣大都出了掏茅廁的碩士,咱們中州大學找不著工作的一多半,能掙著錢就不錯了,有人想幹還幹不上呢。”

“你倒幹得上,就幹這個?我都替你臉紅。”關妍慧翻著眼皮,不屑加不認識再加上不以為然。

“自食其力,自謀生路,不丟人……回去問問你爸和你爸的同事,收了我十幾萬學費,沒把我教育成材,他們臉紅不臉紅。”帥朗聽得話裏有刺,給了更大的一根刺。關妍慧哪裏是油嘴滑舌、痞味一身的帥朗的對手,霎時被氣得剜眼嗤鼻,一指某個方向,激著帥朗:“去,去告訴雪娜,自謀生路不丟人。不是想追我們雪娜嗎?機會來了啊……”

王雪娜也在?帥朗嚇了一跳,有點不相信地回頭。海拔高十幾米的閣台上,遊客人群中,依欄而立的,正是許久不見的學妹王雪娜,烏黑的辮子翹在腦後,站在那裏已經看了好久了。即便看不清表情,帥朗也知道,此時此刻自己這個形象給她的驚訝和不解會有多大。

“去呀!我們同學都在啊,要不我替你引見引見……讓他們審核審核。”關妍慧刺激著帥朗。帥朗跟著發現了這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團隊,四男三女,有人招手喊著關妍慧,隻有王雪娜沒有打招呼,不過目光也沒有離開過帥朗。隔著那麽遠,遠得像一條天塹,她走不過來,好像自己也邁不出腳步,稍稍一愣神的工夫,帥朗做了一個意外的動作,扭過頭,邁步就走,向著下山的方向。關妍慧追了一步喊道:“嗨,怎麽走了……”

帥朗沒有理會,快步走了,還真有點像羞於見人一樣快步走著,奔下了台階,上了車,頭也不回,直駛著離開了極目閣景區。

沒有怨,沒有恨,也沒有更多留戀,或許那時候不經意的邂逅留個美好的回憶是個不錯的結果。帥朗曾經矢誌要去追求這位清純的小學妹,可每每相見之時,總有那麽一份自慚形穢,曾經信誓旦旦一定要約她送她,可後來卻自食其言了。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帥朗心裏總被一個人的影子擠得滿滿當當,無法走出那一夜的回憶。

美好的事,錯過,就當沒有經過,或許更甚於破壞那份已經定格的美好回憶。

帥朗胡亂想著,駛出了幾公裏,本來被生意興隆撐起來的欣喜又被這驚鴻一瞥衝淡了。回到五龍景區,停車場上又一車飲料送來了,小皮駕的車,大車上的貨正分開碼到小貨廂車上。帥朗捋著袖子,壓抑著心裏湧起的失落,和司機助手一起分著貨,隻有在揮汗如雨、疲累交加的時候,那種關於生活、關於將來、關於職業的種種無可奈何,才能稍稍淡化,才能不去想它……

“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麽?”

停車場外,景區路邊,離著帥朗分貨車的地方不到五十米,奧迪車裏的空調把車廂吹拂得涼意絲絲,駕車的是林鵬飛總經理,副駕上坐的是秦苒,後座是葉育民。一路從市區到景區,四十多個景點幾乎看遍了,一直以來飛鵬的貨是根本不愁出手,不管是助理還是主管,這個市場區域根本就沒來過,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了。

“很下功夫,他投入的人不少,幾個區域幾乎是盯守,我們稍有動作,他馬上就會知道。”秦苒說道。不遠處那位扛貨的小夥和公司裏的搬運工根本沒有什麽區別,更看不出什麽特異之處,殊不知,正是此人調得飛鵬公司緊鑼密鼓準備十天了,就為一擊而勝,重奪失地。

聽著兩位下屬的話,林鵬飛似乎不太滿意,追問道:“還有呢?”

“他故意放開市場,幾個邊緣景區把綠爾、藍莓小批發商都放進來了,那幾個小代理挺感激他的。至於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麽協議不太清楚,不過我想不會有,中心區域的市場他不會拱手給人,主要渠道出的還是正濃的貨,渥爾瑪一直是搭售。”葉育民說著近期的分析。

“不過這樣的話……”秦苒接著說,“時間一長,渥爾瑪在景區沒準兒還真有一席之地,不管銷售和消費都有一種慣性。”

兩個人說完了,都看著林總。這位年過半百、叱吒飲料行業的人物以眼光獨到著稱,而且韜光養晦,很少與人一爭長短。想和飛鵬一爭長短的先有沸思特,後有正濃,兩家中一家倒閉了,一家俯首了,難得見這麽一位老總會對一個對手這麽重視。比如現在,林總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兩位下屬說的話,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搬完飲料、抹著一頭一臉汗水的帥朗,笑了笑,若有所思地說:“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你們都沒有看到。”

回過頭來,看了看兩位不解的屬下,林鵬飛挪著身子道:“這個時間,我們所有的對手裏麵,凡吹著空調、打著電話、看著報表的對手,哪一位都不足懼……站在一線,站在太陽底下曬著扛貨,一邊扛貨一邊還思謀著搶市場的對手最可怕。就像我們當年創業的那一幫子人,沒有什麽苦吃不了,吃得了現在的苦,看得見將來的路,這種人不可小覷呀……外人雖然說咱們家大業大不在乎,可一個景區和一個車站,幾乎相當於我們一個二三線城市的年銷量,又是集中供貨成本低廉,實在是可惜呀……走,會會這位去,招不到咱們旗下,隻好把他永遠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