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警方”的軍師不好當02

“要跑了虧就白吃了……快走,車鑰匙給我……”

帥朗反手拉著方卉婷,情急之下的方卉婷頭發散亂著,神情有點緊張,明顯不同意帥朗這辦法,帥朗顧不上廢話了,拽著方卉婷摸著口袋搶過車鑰匙來,一聽混亂的聲音已經到三樓了,顧不上說話了,拉著人直奔向坐駕。

開門,上車,方卉婷從副駕上來了,焦急地拽著帥朗:“不能走,小木還在裏麵……不能扔下他們逃跑。”

“嗚”一聲發動了車子,帥朗一側頭看到方卉婷如此緊張,在緊張、情急和焦灼煎熬中的方姐端得是另有一番風味,帥朗一翻眼睛凝視著方卉婷,看也不看方向,“嗚”一聲車打了個旋,急速地後退著,就聽帥朗喊了一句:“坐好。你看我像臨陣脫逃的麽?”

方卉婷還未省悟,剛扶到車把手,就覺得“咚”重重一震,一回頭,車背後頂住單元門了,一想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再一想哭笑不得了,門是往外開的,這下從裏麵是打不開了,堵著門讓裏麵的開打呢。

“咱們的人還在裏麵呢。”方卉婷耷拉著嘴唇,愣聲問著。

“誰讓你們警察動作這麽慢呢,後援跟不上,人一跑全完了。”帥朗道,拉著手刹,打上倒擋,幹完收工,拍門下車招著手讓方卉婷下來,方卉婷剛跳下車,“咚咚咚”幾聲重響嚇了她一跳,接著就聽門裏有人粗嗓大喉嚨在喊:

“誰他媽把門堵住了……快撞,撞開……”

“咚咚咚”的撞門聲響著,不過無濟於事了,方卉婷發了個怔,可不知這樣也行,正愣著,自己的胳膊一動,一回頭,是被帥朗拉著,她機械地跟著帥朗直奔了幾步,不時躲著從窗戶上飛出來的磚疙瘩煤球塊,倆人飛跑著到了B16幢斜對麵的一輛五菱宏光轎車前。帥朗放開了方卉婷,到了車前,一掀車前蓋,正不知道帥朗要幹嗎的方卉婷還沒出聲,就見帥朗伸手抓了一把紅藍綠的車線路總成,咬著牙使著吃奶的勁一拉,嘭聲拉斷一多半……方卉婷苦著臉,怎麽看這貨怎麽像個搞破壞的,這會兒還有心思兼顧這事,剛問了句“你這幹嗎”,不料帥朗不答話,拽著方卉婷又跑,直跑到了樓窗的凹角安全位置,這才蹲下身來,方卉婷喘著氣,使勁掐了帥朗一把問著:“你這幹嗎?問你話呢?”

“問就問,掐什麽……”帥朗摸摸被掐疼的地方,一看方卉婷射向自己那疾惡如仇的眼光,呲笑道:“這叫釜底抽薪……你忘了,這車是誰的?”

“哦……你是說……”方卉婷恍然大悟,指指五層的方向,下午就是這車往這裏載了幾次人,小木都留下照片了。

“對,想通了吧,知道怎麽當警察了吧?要抓得抓住要害,這幫傳銷的黑著呢,把人從全國各地騙來,第一件事就是扣身份證,然後就關在這兒洗腦,洗完腦然後再讓你去騙人……一般情況下,他們的人和東西都是分離的,這就是你們經常抓不住,就是抓住也沒法定罪的原因。今天這個突襲可收獲大了啊,沒準兒樓上他們留了一堆證據,再加上車上的,再加上小木下午的照片,做個證據鏈綽綽有餘,逮著帶頭的……我提醒你啊,這幢樓是個大黑窩,你們一會兒查查負一層、一層,還會有重大發現。”帥朗蹲著身子,注意著B16幢單元的方向,邊白活著,水落石出了,現在不藏私了。說完還沒邀功,“喲喲喲”嘴裏吃疼喊著,卻是被人揪著耳朵了,一回頭,看到方卉婷的冷眼了,剜著不懷好意地看著帥朗,斥道:“你早知道,你不說?”

“方姐,你不會真不懂吧?我是為了你呀?連我這良苦用心你都不懂?”帥朗嬉笑著把方卉婷的手拿開,小聲解釋著:“都說了這麽利潤豐厚的事,真要是事前得知是傳銷,我告訴你,警察一窩蜂就都來抓了……哪輪得到你們倆新人,呐,這回沒跑了,是你們先發現的,你居功至偉,對吧?”

“照你說,我還得謝謝你,是吧?”方卉婷一聽,倒也有幾分歪理,真要是案值巨大、涉案眾多,而且可以查扣和罰沒的金額很大的話,說不定還真像帥朗所說,連偵察也不會用自己和小木倆新人。帥朗笑著回過頭來,不料方卉婷心神剛定,卻看到帥朗淤腫的眼角、胖了一圈的臉蛋,她低下頭,“撲哧”一聲笑了。

緊張剛過、曖昧又生,估計是回憶起了不久之前樓頂上發生的那一幕,這一天是如此驚魂,讓方卉婷怦怦亂跳的心幾欲出腔,現在才看清了,自己那幾個耳光很重,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又急、又氣、又恨、又狠,不過在這些之後,又有點免不了喜歡的成分。她一笑,帥朗有點羞赧地摸摸自己的臉頰,不好意思了。

半晌,方卉婷故作不知,找著話題問著:“哎,你剛才說,負一層和一層,還有什麽貓膩?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不能一次說完呀?”

“也沒什麽,這我可真說不清楚,以前我送飲料,經常來這一片,就見這幫人經常搬進搬出成件的貨,我估摸著不是哪兒騙來的,就是偷來的,這負一層和一層,整個是個窩贓倉庫……你們打開一查不就知道了。”

帥朗剛說完,全身一個激靈,輕“咦”了一聲,下麵的話斷了,方卉婷一驚,順著帥朗的目光一看,也驚住了,雖然堵住了門,可沒堵住窗戶,有個黑影正順著三樓的樓道窗戶爬出來,顫巍巍地站在樓沿,伸手觸到了下水管,跟著手足並用,攀著下水管往下爬,方卉婷緊張地掩著嘴沒有喊出聲來,這個高度摔下來,起碼也得半身不遂……

一驚訝,帥朗摸了塊水泥塊就要起身,方卉婷知道這貨手黑,緊張地在後麵拉著帥朗的衣襟,帥朗一回頭,方卉婷搖搖頭,示意著別去,時間到這會兒,後援快來了。不料帥朗促狹地回頭,笑著說了句,沒事,看我把他撂倒,說著話湊上來努嘴“啵”聲親了一個。緊張的方卉婷可沒料到帥朗此時還有這心情,躲也忘躲了,被結結實實在臉蛋上吮了一口,一羞一氣,回手捂著臉蛋,帥朗早嘿嘿笑著溜了,操著缽大的水泥塊沿著樓角躥了過去,不過不是下水管的方向,而是那輛五菱轎車的方向。

就在方卉婷不解之時,那黑影已經順著下水管落地了,此時人聲噪雜,擠在B16幢單元裏的人黑咕隆咚打鬧得正熱火朝天,不時有居民打開窗戶,聽著這邊的叫囂、罵聲、砸聲,開窗一瞧立刻就又閉緊窗戶,在這個郊區小區治安不怎麽好,誰也不想節外生枝。就在方卉婷驚訝的觀察中,那黑影快步溜著,還真是去了五菱車旁,弓著腰,眨眼消失在車後開門,上車,扭鑰匙……咦?沒著火,再扭,咦?還沒著火……車裏人驚惶之下還以為自己拿錯了,跟著湊上來仔細一瞧,不知道出了什麽意外。

篤篤篤,車裏人一驚,一回頭嚇了一跳,側窗上出現了一個黑影,知道問題在哪了,一急惡向膽邊生,嘭聲重重一開門,帥朗輕鬆地後退一步,擋著去路,不料那人有點狗急跳牆了,衝上來,朝著帥朗揮著胳膊就是一拳這一拳哪怕衝開出路也罷,打倒攔路的更好一衝、嘭一聲、“哎喲”一聲慘叫。

帥朗還站著,手裏拿著缽大的水泥塊,打人的卻是左手握著右手,吃疼地在“哎喲哎喲”亂叫,那一拳結結實實打到帥朗手上的水泥塊上了,帥朗嘿嘿一笑挖苦著:“哦喲,別出手這麽狠呀,知道害人害己了吧?”

“兄弟,哪條道上的,放條生路,我身上有銀行卡,連卡帶密碼還有現金,都可以給你”那人低聲快速說著,捂著不聽使喚的右手,站在帥朗麵前,這是最後一道屏障了,他咬著牙才從三樓下水管上溜下來,卻不料連車也被人做了手腳。

“來不及嘍,再說你天天騙人呢,誰知道你是真的假的?”帥朗掂著手裏的武器,不屑道。

此時,已經聽到了警笛淒厲作響,大隊人馬將至,被堵的這位看無法善了,抱著一線希望掉頭就躥,不料帥朗猝間發難,學著擲鐵餅的姿勢輪了幾圈胳膊,然後一聲“看招”,聲隨手出,黑影猝飛出,前麵的人沒跑幾步,後腰一疼,“哦喲”一聲栽倒在地,方卉婷快步上來,就聽帥朗大義凜然一句:“銬上!居然敢襲警,回頭收拾你。”

方卉婷扭著胳膊,把這位逃脫的反銬到地上,怪怪地看著帥朗,哭笑不得地剜了他一眼。燈光下,帥朗嘿嘿哈哈得意地笑得直側過了臉,有點不好意思了。

警笛聲聲,第二隊巡警飛馳而至,方卉婷亮著證件,指示著方向,一群巡警圍攏在B16幢前,把爬著下水管想溜的幾位連撲帶銬,餓虎撲食般地擒住了……

另一輛單行的警車呼嘯而來,童輝副組長帶著工作組人員從車上跳下來直奔現場時,B16幢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後援來了,鼓噪著的傳銷人員退回了五層,還在不時地扔著東西發泄,和警察對峙。樓下堵門的車被移開了,王組帶的一隊巡警攙著、背著、抬著傷員從樓道裏出來了,一看橫著出來的不少,童輝直倒吸涼氣,可沒想到傳銷的還能狠到這程度……童輝邊安排著叫救護人員、邊現場布控,特別是普通居民,挨單元派人先把人都疏散回去,生怕圍觀……

又一隊三輛大巴駛進小區了,一下車,上百麵防暴盾沿B16幢排開,白盾、鐵盔、整齊的方陣,在夜色中像古戰場對壘般聲勢懾人。

直至此時,局麵才算控製住了……

“……就這些,我們也沒想到,這些人會暴力抗拒檢查……對了,還有個情況,知情人說,這幢單元的負一層、一層,都是贓物倉庫。”

“可以確認嗎?”

“說不來,這裏地處城鄉結合部,人員成分很複雜。”

“嗬嗬……那個人是誰?你們這倆內勤可讓我刮目相看啊。”

“這個人是從三樓管道上溜下來的,被我們攔下了,這是作案車輛,可能存有一些物證……”

方卉婷小聲匯報著,示意著被銬著蹲在樓角的嫌疑人和那輛車。刺耳的警笛拉響在這個小區,警戒線直拉到了樓外,治安巡警外圍駐守著,樓口、窗戶以及樓道都被防暴警控製了,偶爾還有不堪忍受的傳銷人員從窗戶裏砸出來一些東西,都被樓底的防暴警用盾擋過了。童輝副組長臨時擔任現場指揮,等著市局來人,此時一聽匯報,踱步上前,被兩位治安警押著蹲在牆角的那位此時聲嘶力竭地叫囂著:

“為什麽抓我?為什麽抓我?我要控告你們野蠻執法,非法闖入民宅。”

看著這人,雖然衣著散亂汙漬一身,不過卻梳著半長的中分頭,衣服和鞋子的質地都不錯,而且身高有一米八以上,顯得孔武有力。童輝沒理會嫌疑人的叫囂,回頭詫異地看著同樣渾身汙漬、衣褲都灰土灰色的方卉婷,難不成還經過激烈搏鬥了?難不成市局這位內勤還是個文武雙全的奇女子?他輕聲問著:“你抓的?”

方卉婷沒吱聲,手指另一個方向,童輝一瞧更詫異了,車子不遠處還站了一位恪盡職守的,不是警察,而是前一天以傳喚為由帶回來的帥朗,知道這是此事的始作俑者,知道治安巡警和傳銷人員都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事故,也知道市局的領導正在趕來,估計自己沒什麽事了,童輝心情一放鬆,這就笑著上來了,方卉婷笑了笑向幾步外的帥朗解釋:“這是我們領導,童副組長”

“哦,領導來了……這個,這裏麵肯定有證據……方姐,相機呢?”帥朗很正色地問著,方卉婷又解釋著下午三個人監視的情況。粗粗一覽照片,又招著手把兩位經偵叫過來了,開了車門,兩個人沒費什麽勁兒把車裏搜出來的東西擺到鋪了一層油紙的地上,資料、收據、身份證,特別是身份證,足足裝了一包,幾乎都沒動腦筋的經偵笑了,亮著證物袋說了

句:“連公司章程都有了,不知道工商注冊了沒有喲,收據都有?您這公章備案了沒有?”

是傳銷,確確實實是一個大窩點,猝不及防地落網,這些本來不容易被抓到的證據全落到警察手裏了,那位偶爾還叫囂著的嫌疑人一看車裏的東西被翻出來了,不吭聲了。

童輝副組長笑笑,拍拍帥朗的肩膀以示鼓勵獎,帥朗嘿嘿笑著示好,不笑還好,一笑讓童副組長發現問題了,湊近了一看:“咦?你怎麽搞成這樣?這怎麽啦”

臉上劃了一道、眼角青腫、身上灰土灰色,一問到這個,方卉婷莫名地心跳加速,帥朗不好意思地摸著臉上的青腫胡謅了一句:“被……犯罪分子打的,沒事,擦點紅藥水就好了……蹭破了點皮。”

“哎喲,傷得不輕,我看看……”童輝關切地看了看,雖然不輕,可也不重,邊看邊說:“謝謝你啊帥朗,回頭慶功會我得邀你來。可真沒想到會這樣。”

“不用……沒事,領導,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麽,隻要能把這罪犯繩之以法,我再受重點傷也無所謂。”帥朗拽了,一拽出格了,痛斥犯罪分子那表情比警察還疾惡如仇,童輝一愣,眉頭皺著:“和他們這麽大仇恨呀?”

“這是公憤,不是私仇,這些傳銷的簡直壞透了,他們一級一級往下騙,把普通人洗腦洗成騙子,再無意識地去騙親朋好友,多少家庭被拆散了,多少年輕小夥小姑娘給毀了,這是社會的毒瘤……和違法犯罪做堅決的鬥爭不僅僅是警察的責任,也是我們每個市民的義務,我爸從小就這樣教育我的……”

帥朗挺著胸膛,此時像自我催眠一般,幾乎要把自己當成警察的一分子了,不過這話說得童輝無顏以對,一天之前還把這麽個良好市民當嫌疑人呢,感動之下,握著拳擂擂帥朗結實的胸膛讚著:“好同誌,好小夥,不愧是警察的後代……”

帥朗那個樂呀,快要樂歪了,方卉婷心裏那個別扭呀,快別扭歪了,幾次眼神剜著示意帥朗噤聲,可這貨早樂得忘乎所以了,得啵著自己身上那點傷表功呢,再往下說就成做英模報告了。好在這會兒事情多,不一會兒,市局領導的電話來了,童政委告辭先行迎接去了,方卉婷本來要走,不過又想起什麽來,掉頭朝帥朗走來,帥朗燦爛地笑著迎接著,隻等美女上來溫言細語甜甜問候自己一下,不料驀地腳上一陣生疼,齜牙咧嘴倒吸涼氣,眼往下瞟,卻是方卉婷不動聲色地把高跟鞋的前部重重地踏在自己腳上,看看左右無人注意,方卉婷咬著嘴唇,鳳眼如電、聲音從牙縫裏出來了:“再胡說小心我閹了你……你那傷是怎麽來的?”

一瞪、一剜、一離,帥朗如逢大赦,哧哧吸著涼氣抬腳要揉,剛要發句牢騷,方卉婷早跟著童政委的腳步迎上去了。

“哇!?這麽快就想上哥們兒那個部位啦?”

帥朗揉著被踩疼的腳麵,瞪著方卉婷窈窕的背影腹誹了一句,不過看那長腿擺胯、腰細頸長的倩影,在警察堆裏那叫一個亭亭玉立加鶴立雞群,撤出來的治安巡警窩了一堆,都看著場地中央這位美女,被方姐電眼掃一下,沒準兒身上都不疼了。帥朗也不例外,下意識地抬頭看看倆人纏綿和狂野過的樓頂,心裏盡是旖旎的念頭,想想兩個人是多麽動情纏綿,激動得帥朗直搓手早忘了腳痛了,搓了半天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離去的倩影,突然間又湧起一個非常非常遺憾的念頭:

咦?對呀,看把我笨得,怎麽光顧親著,忘了摸了,也不知道膚質如何,手感如何

談到現場情況,自然免不了有方卉婷表現的機會,而談到事態的初步分析,也少不了童輝政委的發言機會了,再談到整個任務的組織和實施,當然免不了盧副局要插幾句,盧副局長表現得很謙恭,說完了情況和警力的配備,又來了一番自我批評,主要是對形勢估計不足雲雲。

其實都估計得很足了,既沒有找錯地方,也沒有找錯嫌疑人員,而且更沒有造成傷亡事故,也沒有造成更壞的影響,預計的意外都沒有發生,可沒預料到的證據卻都有了。市局劉局長挨個拍拍現場同誌的肩膀慰問著,辛苦了、辛苦了來了一圈,到了方卉婷和幾位受傷者的麵前,握手時不忘來一句幹得漂亮、好樣的之類的話,局長本來難得一見,如此親臨現場、慰問下屬,倒也著實讓小警察們、特別是治安隊這幫激動了一下下。

接下來,按部就班了,樓層的平麵圖鋪到車前蓋上,局長、三個副局長、防暴直屬大隊長、治安巡警支隊長,再加上倉促趕來的特警支隊一位政委,圍成一圈,估摸著在商討解決問題的方案了。“就這麽辦……按閆隊長和常隊長的提議,先喊話,實在不行,讓防

暴警和特警強攻進去。這個窩點,一定要幹淨、全麵、徹底地掃清……”

劉局長指點著平麵圖,手指敲著,下著命令,看看腕上的表安排道:“現在是21時22分,22時準時進去,把人都帶出來,注意不要造成人員傷亡……”

兩位大隊長領命而去,一聽時間還有這麽久,幾位下屬心知肚明,管機關事務的緊急通知市局宣傳部的來人全程錄像,打了電話又回頭請示領導,是否通知媒體,劉局長斟酌了片刻,點了點頭,這邊的幾位也按部就班安排上了。這麽能彰顯警方雷霆行動、打擊非法傳銷的典型事例,少了媒體炒作可就有點遺憾了。

正要離開,劉局長招手叫著,又把童政委和盧副局叫了回來,小聲問著,是關於那個負一層、一層不確定的窩贓點情況,盧副局長小聲地和領導交流了幾句,回頭又和童政委小聲交流了幾句,再然後,童政委和治安支隊的來人又交流了幾句……這奇妙的一層一層傳達都是口頭的,方卉婷笑了笑,無言了,這恐怕是要以“合適的方式”擴大不確定的戰果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兩三位巡警在童政委的帶領下進了單元樓,過了好大一會兒,出來了,又是附耳一級一級向上匯報,那神神秘秘的表情,肯定是有所發現了……

發現了什麽?一直旁觀注意著的方卉婷心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看看B16幢這個單元是對開的住宅,兩層差不多有四百平方米,要是個窩贓地點,空間可夠大了,會是什麽呢?她想了半天無從得知,此時才想起帥朗來了,站在兩幢樓的中間搜尋了許久,才發現帥朗站在救護車旁邊,緊步上去,一看卻驚了一下,小木頭上打著繃帶,臉上貼著創可貼,小正太受傷了,正坐在車屁股後拉著帥朗的手,很哀怨、很感傷地問著帥朗:“你怎麽也成這樣了?”

“被犯罪分子打了唄,看見沒,那個蹲著的,哥們兒逮的,沒準兒是個小主謀……哎,小木,你挺機靈的啊,好幾個抬出來的,你自己走出來了……臉怎麽都成黑的了?”帥朗安慰道,不由伸手觸著,現在他對這個入行不深的小警察一點惡感都沒有了,畢竟這位是為理想和信念奮鬥的人,比自己強不止一個檔次。

“哎喲,別碰,煤球砸的唄,虧是在家裏,要在野外我今兒都回不來了。”小木躲了躲,萬幸地說:“幸虧我沒穿警服,討了點便宜,要不也得被抬出來……你看王組,多大個子,成啥樣了。”

帥朗支著脖子一瞧,嚇了一跳,救護車上躺著的那位已經輸上液了,“哎喲喲”齜牙咧嘴呻吟著,這麽老大的個子占了快半輛車了,愣是被人群擠著你一拳我一腳揍成這樣了,回頭一看小木鬱悶,帥朗安慰著:“這有什麽可鬱悶的,警察的天職就是打擊罪犯,受點輕傷算什麽,光榮,非常光榮,祖國知道你,人民記得你……你是光榮的人民警察。”

很慷慨地教育著小木,說得比局長還激昂,不過這教育聽得小木捂著臉害羞得直往車裏鑽,都不好意思說是被女傳銷分子追打成這樣的了。帥朗正奇怪不能說句鼓勵的話都讓小木這麽害羞吧,哎哎叫了兩聲,不過沒喊住小木,再回頭卻不知道方卉婷何時站在自己身後了,這才明白小木不好意思擺著受傷的臉見方姐了,帥朗嘿嘿笑著,指指說著:“我……安慰小木呢。”

“過來……什麽話讓你說出來,我就覺得味道變了,你就不能閉上嘴安生點?”方卉婷勾著手指,招著帥朗趨了幾步,這地方接近警戒線的外圍了,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方卉婷小聲問著:“下兩層是個什麽窩點?”

“不知道啊,你們打開不就知道了,這犯罪窩點我哪敢去探。”帥朗道,很無辜地說。

“已經打開了,看樣子我們領導很重視……”方卉婷道,想了想,理論上應該不知道。

“哦,那我看看去。”帥朗想往B16幢跑,不過一看警察林立,又不敢抬步了。

“你離現場遠一點,我看著你犯病……到警戒線外,這兒都是警察,你瞎轉悠什麽呢?”方卉婷低聲說道,不理會這貨了,說完就朝指揮車走去。

情意綿綿轉眼間成了冷眼相加,可把帥朗給鬱悶壞了,總不能一點舊情都不念吧?看著方卉婷,總覺得倆人關係熱得那麽突兀,而現在冷得突兀了,又覺得不適應了,帥朗想著,很不切實際地想著,又看見方卉婷遠遠地揮手,指指警戒線外的方向,那是生怕帥朗惹眼,打發他走呢。

此時一隊警察又開拔到了B16幢樓下,喊話很大聲,無非是你們涉嫌非法傳銷,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棄抵抗的話……看到現場人越聚越多,連黑衣特警也來了一隊,帥朗悻悻然退出了警戒線,和警戒線外圍觀的居民站到了一起,淹沒在人群中了。

結束了,一切都處在警方的嚴密控製之下,除了被擒的七名疑似傳銷骨幹分子,大量的傳銷人員被堵在五層兩間住宅中,樓底、樓道、樓頂都站滿了警察,前後窗邊都架上了繩網氣墊,在這種天羅地網的布置下,就是想尋死都沒機會。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似乎還有什麽謎沒有解開,這個謎似乎隻有很少的人知道,在很少的幾位中,恐怕知道謎底的隻有一個人:帥朗。

等……我等……淹沒到人群中的帥朗看著B16幢出事單元的方向,等了很久,不過他注意的不是五樓。很久沒有出現預計的動靜,他邊看著時間,邊有點焦躁了,帥朗在等什麽?

等,再等等……再耐心等等,看看手機的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就在幾乎快要失望的時候,一層兩幢住宅的燈亮了,有人進去了。帥朗的眼睛也跟著亮了,燦爛的笑容浮在臉上,又一次樂歪了。

喊話繼續著,圍觀繼續著,電視台的采播車架著天線被警察放進了警戒線內,估計對這個非法傳銷團夥的落網要來一個大做秀了,此時小區聚集了數百警察,聲勢端得是驚人,幾乎把B16幢圍了個嚴實,處處是警燈閃爍的紅藍光線,知道的、不知道的、一知半解的居民都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議論著。帥朗走了……很輕鬆得意地走了,從人群中直走過幾幢住宅到了小區口上,一路上注意著樓邊、通道林立的警車邊上那些民用車,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目標,直到小區之外公路邊上又走了十幾米,才看到一輛白色的馬自達,看看車裏沒人,帥朗毫不客氣地朝著車“通通”踢了幾腳,車裏警報器嗚哇響著,帥朗靠著駕駛的位置悠閑地等著。

等什麽?

很快就出現了,一位足有倆人粗的人影挪著從小區出來了,看到自己的車邊站著人,就小跑著上來了,邊跑邊哼哼,不是非要哼哼,而是實在胖得不堪重負,那小跑像挪步。走近了一看,又是醜得不堪入目,腮幫子上的肉鼓得取代了五官特征,來到了喘著氣看著帥朗,不知道是喘得說不上話來,還是驚訝得說不上話來,帥朗笑著問:“看爽了吧?哥中午說滅他們,你不相信,現在信了吧?”

“嗯,信……信……”那胖子一連幾個點頭,驚訝到了驚懼的份上,不時地回頭看燈光通明、警察滿地的小區,再愣眼瞪著帥朗,說是信,其實還是留著幾分疑惑。

“給錢……光看著爽不用掏錢呀?”

帥朗一伸手,不客氣了。這才是今天拚死拚活替天行道的目的……

胖子大號程洋、小號程拐,坑蒙拐騙的拐,除了胖得不堪重負、醜得不堪入目,據西城書市的零售商反映,還有一個特點是壞得生瘡流膿。那市場裏有點良心的書商多少有一半正版,無良的書商偶爾也搞點正版充充門麵,程拐屬於賣書幾年根本不認識正版為何物的貨色,原先在西城書市有門麵,不過某次中州郊縣某學校八年級地理練習冊出現裝訂錯誤,夾了幾頁《淩辱女友》的小黃書片段,媒體報道揭露後一片嘩然,一查二查,查到程拐頭上,把店給封了。

店封了之後不久,程拐搖身一變,從零售商改行成批發商了,越挫越勇,還是孜孜不倦投身於山寨文化事業。

此時程老板瞪著伸手要錢的帥朗,有詫異、有愕然、有驚訝、有懷疑,看得渾然忘我,當然連掏錢也忘了。帥朗可沒耐心了,抬腿“嘭”一聲直踢這貨臀部的厚肉叱著:“程拐,裝什麽孫子?一讓你掏錢,你就手足癱瘓是不是?”

“不是……不是……這這這……”

胖程洋捂著臀部,半天沒想好這話怎麽說,瞪著帥朗似乎不認識一般,其實倆人熟稔得緊,從穿開襠褲上鐵路子弟小學的時候就認識,雖然這胖子比帥朗大兩歲,不過程洋經過幾次努力留級之後,兩個人從同伴又多了一層同學關係,直到後來成人,又多了一層合作夥伴關係。中午程洋接了帥朗的電話,帥朗說要帶人滅了西城書市何老白的地下倉庫,這事程洋根本沒當真,每次喝高了哥倆都這麽吹噓,誰可知道這會兒成真的了,左想右想不對勁,他小心翼翼地問著帥朗:“我說忽悠,你不是想忽悠哥口袋裏的銀子吧?我怎麽看著是抓傳銷摟草打兔子,弄了何老白的倉庫,和你有什麽關係?”

“這叫雙管齊下,你分不清主次,是端盜版窩摟草打兔子抓了傳銷,你豬腦袋呀,怎麽會和我沒關係,要和我沒關係,我中午就能知道?還不怕告訴你,這就是我舉報的,人都是我找來的。”帥朗這會兒拽了,一看程洋不太信,一把揪著這貨的前襟叫囂著:“嘿,你什麽意思?說話又不算數是不是?不是我給你忽悠來這麽多警察,能端了何老白的倉庫?你自己報警試試,看有沒有人管?對,老子還沒朝你要醫藥費呢,看……”

帥朗湊著臉,把因為非禮某妞光榮負傷的臉湊到程洋跟前,這成了舉報受傷的鐵證如山了。程洋打著打火機瞧了瞧,嚇了一跳。帥朗知道這貨心寬體胖最怕暴力活動,旋即痛心疾首指著程拐表白著:“程拐,兄弟我容易麽?為了幫助你成為西城書市最大的賣家,我他媽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剛剛要不是我腿腳快,早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你說我這麽為兄弟兩肋插刀,你王八蛋連錢都不肯出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說,別介……我我……辛苦兄弟了啊。”

程洋手足無措地安慰著,搓搓肥手,可不知道怎麽著更好地安慰,或者講講兄弟之情壓壓價,帥朗一瞅這貨的樣子,馬上話鋒一轉:“甭講價啊,中午說好的,兩萬,少一毛錢我把你也舉報了。”

“哦喲喲……不能一點兄弟之情都不講吧,兄弟情沒有還有同學情呢,同學情沒有咱倆好歹還有穿開襠褲的交情呢,哪有這麽咬死不放口的,少點少點,哥虧待不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生意多難做,咱出的毛書就比紙錢稍貴點,能有多少利潤?”程洋果真是如此想法,覥著臉,不敢不給,又舍不得全給。那毛書就是盜版的意思,其實就是個紙錢而已。

帥朗一聽,手叉在胸前堵著車門,不屑地說:“少來了,何老白占西城書市一半貨量,這回丟一倉庫存貨,再被警察捋來捋去幾次,一兩年他翻不了身,那西城書市還不就數你了,這等於把多大的一塊市場蛋糕送給你了,別說兩萬,二十萬都不虧……”

“耶耶耶……你到哥身上削兩塊膘得了,還二十萬……這不要命麽?”程洋發著牢騷,打著小算盤。

“少廢話,給不給吧?警告你啊,你敢說話不算數,我就敢說話算數,你不是不相信這些人是我帶來的,對不?要不我把他們帶你窩裏查查?”帥朗威脅道。

程洋瞪著眼:“你敢,抓了我,你丫是同夥,我那貨你銷出去多少?”

帥朗刺激他道:“同夥也分主次,我就一馬仔,一舉報你立功,連罪都抹了。”

“媽的……鱉孫,真你媽鱉孫,親兄弟你都下得了手……”

程洋氣著了,瞪了半天眼,權衡著其中的利害,知道這價碼不好搞了,撥拉過帥朗開著車門,帥朗坐到了後座,前座的程洋艱難地摸索座位下,帥朗正奇怪這貨怎麽敢把錢放車裏呢,起身的程洋一揚手,一摞錢遞過來,看來確實願意為競爭對手倒台買單。帥朗得意地在手裏掂了掂,拿著錢朝程洋的腦後吧唧就是一下:“還有呢?”

“明天給不成呀?誰身上裝那麽多現金。”程洋無奈道。

“中午都約好了,你豬呀,不知道取上?”帥朗叱道。“你每回喝高了都說幫哥們兒砍何老白呢,誰知道真的假的。明兒給你打卡上。”程洋道。

“這個不謝了啊,明兒收不到錢找你。差一萬啊。”帥朗數了數,不客氣地揣進兜裏,提醒著數目,嗒一聲開了車門,程洋伸出腦袋來:“哎,別走呀,昨天還說你襲警,今兒怎麽跟警察穿一條褲子了?這到底咋回事?”

“你忘了我爸幹嗎的,警察,知道不?天下警察是一家,乘警和巡警那是哥們兒,招呼一打,看見沒,拉來好幾個大隊,連傳銷帶書倉全端了……拽吧?沒見過這麽大陣勢吧?敢欠我錢,下回收拾的就是你。”

帥朗下車湊到車窗跟前吹上了,哥幾個不喝酒一吹都是黑社會,喝了酒再吹都是本·拉登,一個比一個拽,不過是話吹得大,事辦得少,這次辦了這麽大一件事,帥朗豈能不拿出來扯扯虎皮,一吹聽得程洋倒是更確信了幾分,不過他想到了個問題,置疑了句:“你爸不是不管你了嗎?又管上了?”

“再不管也是親爸,真有事他能不管麽?算了,不跟你扯了,這警務內部信息,你知道得太多了沒好處,回去趕緊賣你的毛書去吧啊……這段時間小心點啊,肯定要打擊你們呢。”帥朗一聽,差點露餡,揮著手打發著,正好手機響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又看這陌生號碼很熟悉,是方卉婷,就噓了一聲把程洋的話堵了回去,轉過身一接,故意在程洋麵前顯擺似的:

“方警官,您說,還有事嗎?哦,我在小區外麵準備回家呢,哦,知道了,我馬上到……查出來多少,喲,20多萬冊呢,好好好,非常好,沒事,沒事,我不累……”

其實從“馬上到”一句之後,帥朗早摁了電話,對著手機瞎白活呢,說完了,一收手機,在程洋麵前揚了揚,拽得成了公務繁忙的警察,不耐煩地說:“看看,多忙,一點兒閑工夫都沒有,還得和警察一塊兒辦案,現在警察他們離了我就成聾子、瞎子了,沒哥們兒我,他們不行呐……啊,你回去吧,我走了。嘴牢點,別跟人說啊。”

這回可真把程洋忽悠暈了,又有警察家底,又有真實事,再加上這電話來得及時,程洋原本還打算賴著一萬拖拖看看,此時不敢不信了,開了車門下車,拽著帥朗警惕地看看四周小聲商量:“哎哎,要不,咱再商量個事……中原街上那個小書市,我知道他們黑窩在哪兒,給哥端了,再給你一萬……那塊市場夠肥,管得鬆。”神神秘秘,凜然一臉,直豎了一根肥手指。

說什麽來著,人不能太有能力了,一有能力這壓力立馬就來,被程洋這壞水冒的樣子看得噎了一家夥,帥朗翻著白眼,抿著口水推拒著:“得,先把尾款付了……其他事都好說,一個小書市算個毛,多大的我都給你辦了……嗯,先回去吧,我處理完這裏的事,咱們再商議著,有哥們兒這層關係在,遲早你是中州最大的山寨書商。”

“哎,好好……我等你啊,餘款明兒一準兒給你。”程洋點點頭,樂了,直恭送著帥朗進了小區。

恰恰在這時,小區裏“砰砰砰”響了幾槍,帥朗聽到槍聲,一下子嚇得站住了,驚訝得不知道又出了什麽變故,一回頭喊著程洋:“發什麽呆,警察開槍了,今天是要重拳打擊你這號無良奸商,還不走等什麽?”

程洋這才省悟過來,應了一聲,鑽進車裏,一溜煙跑了。

帥朗幾乎是小步奔著回到B16幢現場,到了現場鬆了一口氣,估計是鳴槍示警呢,看看時間十點剛過,此時現場人更多了,巡警沿著四輛大巴組著人牆,B16幢樓前黑衣特警和防暴警荷槍實彈押護著,從樓道裏次遞出來了雙手舉在腦後的傳銷人員,沒有更大的衝突發生,腦袋洗得再邪惡也知道擋不住警察的攻勢,從周圍人竊竊私語的討論中知道了,原本還對峙著,不過警察鳴槍示警後,就都投降出來了。

現場雖然人多,可井然有序,出來的傳銷人員被警察分批押上了車,一旁的采訪車上架著攝影機,錄著這個現場。另一頭燈光通明,對著B16幢打著探照燈,是電視台的一男一女正對公安局的領導采訪,估計明天就要出現警方迅速出擊搗毀傳銷窩點,再加上個淨化文化市場的新聞了……

對了,摸著心口位置,那兒硬邦邦的正揣著一萬塊錢,其實啥都是虛的,就這東西左右著人類的道德水準高低。

人群裏的帥朗看著眼前的場麵,那份得意洋溢在心底甭提多爽了,四顧找著方卉婷的身影,不過人又多又亂,好不容易看到人了,她正站在警戒線後也搜尋著,帥朗樂滋滋地奔上去,剛到警戒線跟前,看著平時不怎麽順眼的巡警也親切了,不料樂得忘乎所以了,剛靠近,那巡警臉色一沉,手一擺:後退後退,沒看見警戒線呀,說你呢……

對了,咱現在是個外人,帥朗趕緊退了幾步,不想惹著這位,摸出手機撥著方卉婷的電話,稍頃方卉婷奔過來了,亮著警證把帥朗帶進警戒線內了,剛走幾步就埋怨著:“去哪兒了你?不找你,你在眼前晃悠,找你,你又不見人了。”

“不是你讓我走的嗎?你看我犯病,我看著你就舒服呀?”

帥朗沒好話了,剛才被警察攔了一下,太拿咱不當自己人了。一聽方卉婷這麽冷言相加、問候也沒有一句,不客氣了。這句噎得方卉婷眼凸了凸,非常意外地瞪了不以為然的帥朗一眼,好像在記憶中沒有哪個男人敢這樣不客氣地說話,一瞪帥朗正好回眼看,一看不客氣到底了,幹脆道:“咱們之間雖然是相互利用,也不用這麽給我臉色看吧?”

對了,對妞別客氣,特定的時間和環境可能發生不特定的事件,在大多數時候,一個無業青年、一個警隊之花,恐怕很難再見傾情摟著親嘴。再說方卉婷從樓上下來已經判若兩人,那態度變化讓帥朗很難接受,估計有一腿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與其低三下四,倒還不如忽悠了程拐倆錢,到外麵整個雙飛呢。

“你……”方卉婷牙縫裏迸出了個字,可沒料到的事太多,沒想到帥朗出去一會兒態度就如此惡劣,如果不是周圍人多,那一腳早實打實踹上去了,好容易壓抑住了怒氣,她邊走邊說:“懶得跟你計較,我們領導要見你……見了領導別胡說啊。”

說著附耳上來小聲教著,敢情是從負一層和一層發現了一個地下倉庫,有書、光盤、磁帶,據說裏麵還有**製品,正等著文化和工商部門來鑒定,其實不用鑒定,巡警都知道那什麽玩意兒……不過帥朗聽來聽去,卻很意外的,連工作組也被置之事外了,市局要以此事和工商、文化部門統一口徑,搞成什麽文化市場打擊盜版“紅五月”專項行動宣傳,畢竟這麽大的地下倉庫也不多見。

方卉婷說著,生怕帥朗難堪,措辭很委婉,當然是顧全大局一類了,不料說來說去,直到站在樓角說了半天,帥朗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方卉婷壓低了聲音奇怪地問道:“聽明白了沒有,你好歹給點反應呀?”

“反應?什麽反應?”帥朗不以為然,根本沒把這事當回事。

“也就是說對外宣傳時是警方的統一行動,這次傳銷和地下倉庫涉案金額都不小,也是出於對你保護的目的,你能理解嗎?”方卉婷小聲問。

“理解呀,這有什麽不理解。”帥朗無所謂道。

“真的理解?”方卉婷不相信了,側頭看了看帥朗的表情,根本無動於衷。

“你看你這人,也太小看我的覺悟了吧,對於這件事,你們有個人的目的,我是沒有的。”帥朗搖搖頭,很淡定、很坦然,也很無所謂地說:“小木一直說我這人沒道德責任感,我想在你心裏,我一定也是個沒道德責任感的人,不過將心比心,我比你們強一點點,所以我無所謂,所以我理解。”

說話的時候他瞟了方卉婷一眼,不過無動於衷的帥朗此時心想的是,這些虛名都是浮雲,哥要的是實惠。再看方卉婷蛾眉鳳眼,秀靨素麵的樣子,又有點覺得在樓頂弄的實惠少了點。

無從知道帥朗做了手腳的方卉婷可愣了,不但看不懂此時帥朗為何得意洋洋,更聽不懂帥朗說的什麽道德責任感的話,愕然追問著:“你……你發什麽神經,什麽意思?”

“真不懂啊,這個傳銷窩點存在半年多了,我告訴你,和你穿一樣衣服的肯定有人知道,沒準兒還參與分紅了;這個倉庫也有很多人知道,據說是個很有錢的老板,靠賣你們查出來的東西發家的……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地方能發展成這麽大的規模,要不是你們倆小警察半懂不懂誤打誤撞揭出來,恐怕還要發展下去……你覺得誰比我更有道德責任感?傳銷的?賣盜版的?還是你們?”帥朗張著大嘴,揶揄地說著,不無調侃,聽得方卉婷無言以對。帥朗嗬嗬笑了笑,總結發言了:“連這些都理解得了,也接受得了,你覺得還有什麽我理解不了?”

方卉婷聽出點味道來了,敢情這貨根本就一清二楚,說起來一切還真都是無意之舉,如果真是層層上報、級級壓任務的話,恐怕還沒有這些收獲,隻不過那什麽道德責任的話讓方卉婷聽得別扭,十分別扭,她有點詫異、有點愕然、有點陌生地看著帥朗,不過怎麽看也像個能冒壞水,而冒不出浩然正氣來的主兒,半晌,不跟他扯了,一指車停的方向:

“沒啥談的,發個見義勇為獎,那是罵我呢,我都不敢要。”

帥朗發了句牢騷,循著方卉婷的指示到了車前,敲了敲車窗,上了車,和車上的盧啟明副局長、童輝政委說上了。

押解的隊伍陸續離場了,工作組、治安支隊、防暴大隊以及西楊樹派出所分別滯留了一部分人,接下來肯定是龐雜的取證筆錄工作,真的接近尾聲了,這些事方卉婷都不操心了,一有這種案子,各單位肯定都是搶著辦,到時候擠到表彰通報上都有一份。這些都是耳熟能詳、見怪不怪的事,不過此時看來,讓方卉婷覺得好像又一次暗合了帥朗那句帶著痞味的調侃,案子和嫌疑人浮出水麵了,民事、刑事責任都有人負了,可存在如此之久,發展到如此規模和危害,肯定和鄰裏的漠視有關、肯定和執法不力甚至徇私枉法有關、肯定和知情人的瞞報有關,那麽誰又來為這種道德責任買單呢?

帥朗理解,方卉婷想著卻又有點不理解了。怪怪地想了很久,才見帥朗從車上下來,一下來,人又大變樣了,耷拉著腦袋,像被雷擊電打了一樣,有氣無力、無精打采地朝方卉婷走來。

鬱悶了良久,方卉婷終於“撲哧”一聲燦爛地笑了,終於抓住這個機會了,她上前幾步,小聲幸災樂禍著:“剛才有人還拽高尚來著,怎麽樣?

有點想不通了吧?告訴你,白幹了啊,獎金都沒有……”

噝……帥朗嘬著嘴吸著涼氣,眼剜著方卉婷,咬牙切齒要揍人的表情,方卉婷嚇了一跳,急忙躲開兩步,就見帥朗惡狠狠地說:“稀罕呀,就你窮警察那倆工資還不夠我塞牙縫呢,誰在乎這個?哎,我說,誰他媽出的餿主意把我爸叫來了?當我是小學生呀,出點事還通知家長?不知道我爸脾氣不好嗎?真再揍我一頓多丟人,我告狀的地方都沒有。”

方卉婷可不知道來了這麽一茬兒,哭笑不得地看著帥朗發飆,可看不懂帥朗這麽胸懷坦**、這麽大義凜然,卻還怕老爸。迎著帥朗瞪眼的樣子,方卉婷促狹地指指帥朗身後,帥朗一驚噤聲回頭,卻是盧副局和童組也下來了,一下子話咽肚子裏了,不敢發飆了。看樣子車上談得不錯,童輝笑嗬嗬地把車鑰匙遞給方卉婷,安排方卉婷把帥朗送回工作組,倆領導意猶未盡,又對帥朗一番鼓勵安撫,一個表揚好青年、一個誇獎好同誌,一個說這孩子挺識大體,一個補充說這孩子很有前途,倆人旋即又異口同聲斷定,這是當警察的父親教育得好,歸根結底帥世才同誌受黨教育多年,受組織培養多年,看來效果很明顯,都延伸到下一代了……倆老警察誇獎得帥朗直腹絞胃疼臉發燒,不迭地告辭跟著方卉婷上了車,氣咻咻地躲在後座,連方卉婷也沒興趣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