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蒸汽放出來

凱瑟琳·M.瓦倫特/文

擔心自己的蒸汽朋克裏蒸汽含量不足嗎?那凱瑟琳·M.瓦倫特和你是一樣的。這位斬獲了諸多獎項的作家的代表作包括《重寫本》(Palimpsest)和《孤兒傳奇》(The Orphan’s Tales),她在這些錯綜複雜的幻想作品中融合了前衛的敘述方式與古老的民間傳說。通過短篇小說《不符合時代的烹飪指南》(The Anachronist’s Cookbook),她又直接審視了維多利亞時代最殘酷和真實的一麵。而在下麵這篇短文中,瓦倫特探討的是一種對於蒸汽朋克而言至關重要卻總是不幸缺失的元素——蒸汽。

每個年輕的小說家可能都有過一個階段,覺得齊柏林飛艇特別酷;覺得護目鏡、緊身胸衣和齒輪科學這些元素似乎會從每一個路口跳出來,在他們未經世事的羞澀的雙眼前敞開身上裹著的大衣,露出縫滿了好料的襯裏——那全都是他們可能寫出來的帶維多利亞時代風情和蒸汽動力火箭的小說。

做父母的各位,請務必給你們的孩子講講蒸汽朋克。反正現在這玩意兒也到處都是了,不是嗎?動漫裏有,《神秘博士》(Doctor Who)裏有,帶發條和飛艇的小說出了一本又一本。老天爺,有些年輕姑娘甚至都穿上裙撐了!可是,現在的孩子太容易搞到不夠正統的蒸汽朋克了,就是少了許多朋克要素的那種。

為了保護各位的小家夥,我必須把一句說過無數遍的話在這裏再說一次:沒有蒸汽就不叫蒸汽朋克。

現在市麵上的這些東西更多還是叫發條朋克或齒輪朋克更合適——發條鍾表的黃金時代比維多利亞時代早了整整一個世紀,其實貼不上“維多利亞風”這個標簽。但我們一直拿著這個標簽到處亂貼,從啟蒙運動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美好時代”,似乎不論什麽東西都能算是“維多利亞風”。出現了緊身束腰和飽受壓迫的聽差?看在上帝的分兒上,這當然是維多利亞風!蒸汽動力本身太不方便了,必然會被胖乎乎的熱氣球和姑且說是狄更斯風格的對話擠到一邊去。

作為一個可憐而落伍的孩子,我個人的理解是,蒸汽朋克恰好與賽博朋克緊密相關,而賽博朋克正是上一代人的選擇:這種文學題材探討的主要問題是焦慮(於是朋克因為過於普遍而喪失了意義),關注的是更為新鮮的技術——第一是電腦,第二才是蒸汽。然而,在我看到的幾乎所有名字帶蒸汽朋克的東西裏——除了《蒸汽少年》(Steamboy),這部電影確實恰如其分——都看不見什麽像樣的蒸汽動力,焦慮也少得可憐。因為我們,置身於這個拚了命往新維多利亞時代風格靠的文化的我們,覺得那些過時的東西真是太他媽酷了,維多利亞時代的人一定愛死這些東西了,是吧?

請鼓起勇氣告訴你家的敗家小崽子,維多利亞時代絕對不是隻有古怪的禮節和袖扣,蒸汽技術能夠給人帶來的是恐怖的燙傷——有時還能致死——和凶險的爆炸,是徹頭徹尾的恐怖或深不可測的喜悅(這完全取決於你是擁有這家工廠,還是在這家工廠裏工作)。告訴他們,那是一個急速變化的世界,為了讓鐵路線再向前推進一英裏,它甚至不惜吞噬自己。

凱瑟琳·M.瓦倫特(右)和S.J.塔克,攝於2009年

我要回歸嚴肅性這個話題,因為嚴肅性是幻想不可或缺的補充。如果你真的想把維多利亞時代裝進自己的口袋,如果你真的想要掌握隨它而來的、它的世界中的一切——那些可能性,那些傲慢、恐怖卻美麗的技術——那就擁抱它吧,用誠實又無情的態度對待它,並賦予它真實。不然你所做的隻不過是貼著一身齒輪,跑來跑去裝小火車玩而已。要麽朋克起來,要麽索性就不要玩。而且你得想想看,哪怕隻想一秒鍾也好——“朋克”到底意味著什麽?想想憤怒,想想對偶像的顛覆,想想絕望,想想虛無主義,以及朋克搖滾那無關感情的迷醉狂喜。我認識的幾乎每個人可能都用“朋克”這個後綴尋過開心,但是我們能夠擁有它依然是一件幸事。

如果你打算在夜晚去狩獵戴著高頂帽的壞蛋,那你最好去找那些貨真價實的東西,去找那些真實、下流、醜陋又生機勃勃的社會渣滓,因為這就是維多利亞時代,這就是蒸汽的力量,這就是那個人們圍繞著工業的紡錘飛旋至死,隻為了在百年後像王侯一般醒來的世界。畢竟,沒有人想守著下水道清潔劑和半吊子研究過一輩子。

但是,齒輪多“漂亮”啊。這多“輕鬆”啊。你看,你甚至根本不用懂科學!貼個齒輪上去就好了!還是金燦燦的呢!拜托,媽媽,來一個自動機器人嘛,行不行?別這麽難纏呀,媽媽。

你想要就給你吧。你的機器人可以像《星球大戰》(Star Wars)裏的禮儀機器人C-3PO一樣說話,大家喝下午茶的時候也可以來點裱了黃銅糖霜的齒輪蛋糕,這確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是你別叫它蒸汽朋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