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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一上學,凱蒂對抗疾病與害蟲的戰役就開始了。這場戰鬥激烈而簡短,並且大獲成功。
因為孩子們在學校裏擠成一團,所以身上難免會滋生細菌和害蟲,並且互相傳染。雖然這完全不是孩子們的錯,但他們卻要因此經曆一整套對小孩來說無比羞恥的處理流程。
學校的護士每周來一次,她背靠窗戶站著,小姑娘們排成一隊,一個個走到護士麵前,轉過身去,彎下腰拿起頭上粗粗的辮子。護士用一根細長的棍子檢查她們的頭發,如果在誰頭上發現了虱子或者虱子卵,她就會讓這個小姑娘到一邊去站著。檢查結束之後,那幾個不幸的小“賤民”會被叫到教室前頭來,護士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宣講這幾個孩子有多髒,讓其他孩子躲她們遠一點兒。然後護士就會把這幾個“不能碰”的孩子從學校趕出去,打發她們去科尼普藥房買“藍藥膏”,回家讓媽媽給塗在腦袋上。回到學校以後,班裏的其他同學還會把這幾個孩子折騰一頓。放學回家的時候,每個被護士拎出來的小姑娘背後都會跟著一串孩子,嘴裏唱著:
“髒兮兮啊,髒兮兮!老師說你髒兮兮!回家,回家,回家去,因為你身上髒兮兮!”
有的孩子這次檢查發現了虱子,下回沒準兒又查不出什麽毛病。那她們就會跟著一起折磨這一次被逮住的孩子,把自己之前吃的苦頭忘得一幹二淨。她們沒能從自己的痛苦經曆中學會同情,可以說是白受了一回罪。
凱蒂的日子已經夠忙碌的了,實在是沒有工夫再為了更多的麻煩事操心,她可不接受節外生枝。弗蘭西第一天從學校回來,跟媽媽說坐她旁邊的姑娘辮子上有蟲子爬,凱蒂就立刻開始了行動。她拿出一大塊粗糙又有勁兒的黃肥皂—那是清潔工專用的—把弗蘭西的頭發好好搓洗了一遍,直到洗得她頭皮都有點兒發疼了。第二天早晨,凱蒂倒了一碗煤油,拿梳子蘸著用力梳弗蘭西的頭發,再緊緊地編成辮子,緊得弗蘭西太陽穴上都勒出了青筋。然後她囑咐弗蘭西躲著點兒點著的煤氣燈噴口,就打發她出門上學去了。
整間教室裏全是弗蘭西腦袋上的煤油味,同桌盡量離她遠遠的。老師也寫了個條子讓她帶回家,嚴令禁止凱蒂再往弗蘭西頭上塗煤油。凱蒂則表示這是個自由的國家,壓根兒沒去管老師的字條。她每周都用那種黃肥皂給弗蘭西搓洗一回頭發,每天早上還都要塗上煤油。
學校暴發了腮腺炎,凱蒂立刻采取了針對流行病的措施。她做了兩個法蘭絨的小口袋,在裏麵分別縫進一頭大蒜,再用幹淨的胸衣帶子串起來,叫兩個孩子掛在脖子上,藏在襯衣下麵。
弗蘭西帶著一身大蒜和煤油混雜的氣味去上學。人人都躲著她。學校的院子裏人擠人,可弗蘭西身邊總有一小塊空地方。有軌電車車廂裏也擁擠不堪,但乘客們也都擠在遠離諾蘭家姐弟倆的地方。
這一招還真的管用了!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大蒜成了什麽女巫的魔法護身符,大蒜味殺死了病菌,還是染了病的孩子都躲著弗蘭西,沒讓她傳染上,又或者隻是她和尼利天生抵抗力就很強,總之凱蒂的一雙兒女上學期間從來沒有生過病,連感冒也沒得過,頭上也從沒生過虱子。
當然,拜身上那股氣味所賜,弗蘭西成了個人人都躲著她的邊緣人。不過弗蘭西早就習慣孤身一人了,她早已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在別人眼裏有些“不一樣”。所以也沒覺得太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