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華民族之建國
漢族在太古時代,似乎分為兩支:一支在河南的,是燧人、伏羲、神農,從漁獵進化到農耕。一支在河北的,則以畜牧為業,這就是黃帝之族。當神農氏的末年,兩族曾起過一次衝突,就是所謂阪泉、涿鹿之戰。其結果,黃帝之族得利,從此以後做共主的,就都是黃帝的子孫。雖然古代的天子,未必有多大權力,然而共主的統緒,相承不斷,我國建國,就此放下基礎了。
搜集、漁獵、畜牧、農耕四時代
人所以維持其生命的,最緊要的便是食,而取得食物的方法,亦隨時代而不同。最初隻是到處遊行,遇見可吃的東西,就取來吃,這個喚做搜集時代。進步些,能和動物鬥爭,則入於漁獵時代。一定的地麵上,可供漁獵的動物,是有限的,有時候還不能漁獵;所以在這時代的人,常常挨著饑餓。於是在草原之地的,進化而為畜牧;在山林川澤之地的,就進化而為農耕。
農耕即孔子所言的大同時代
《禮運》所載孔子論大同之言,業已人人耳熟能詳:“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更簡而言之,便是“養生送死無憾”六個字。老子說:“郅治之極,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至老死不相往來。”老死不相往來,用現在人的眼光看起來,固然不是美事。然而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卻是不易得的。這頗可與孔子論大同之語,互相發明了。從遊牧再進到耕農,則人類的生活,益形寬裕;而其性質,亦因之大變。這實緣其所操事業之平和,而其生活程度,亦遠高於舊時之故。孔、老所想望的境界,大抵即在此時。(《中國社會變遷史》,見《呂思勉遺文集》下冊,第154、157、160頁)
國家的起源
國家不是最初就有的,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的階段,才建立起來的。搜集時代,不必說了。就漁獵時代,文明程度,也嫌太低;而且因受食物的製限,所團結的人,亦覺得太少。遊牧時代,團結的人固然多了;文明程度,也固然較高了;畢竟是逐水草而居,和一定土地的關係不密切。農耕社會,則又內部太覺平和,分不出治者和被治者的階級來(古代的農業公產部落,內部的關係,是很平和的。孔子所謂大同,大概就指的這個時代。可參看拙撰《大同釋義》,見《文化建設雜誌》第一卷第九、第十兩期),所以往往不能形成國家。國家最普通的起源,是畜牧和農耕兩種部落的結合。原來畜牧民族,性喜侵略,往往把農耕民族征服。而農耕民族,安土重遷,寧願納貢表示服從,而不願意逃走。遊牧民族,就始而征收其貢品;繼並遷居其部落之內,代操其治理之權,形成治者和被治者的關係,國家就於此成立了。這是政治學家的成說,返觀我國的古史,似乎也是符合的。
由大同入小康
大概農業社會,衣食饒足;其人所從事的事業,又極和平,所以其性質最為善良。對外多能“講信修睦”,內部更其不分彼此。孔子所說的大同時代,大約就是指此等部落而言。假定有兩個部落,互相爭鬥,一勝一敗,敗者的財產,就要為勝者所有,連人也做了他們的奴隸了。如此,便生出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階級來。即使沒有征服和被征服的關係,一部落中,治者的權力,也會日漸擴大,至於與被治者分離。古代的國家,大概是如此造成。(《初中標準教本 本國史》第一冊,上海中學生書局1935年版,第20、21頁)
部落互相接觸,兵爭漸起,發生征服與被征服之關係。而各部落之內部,執掌政權及富有財產者,權力漸顯,地位亦漸高。社會則漸降而入小康之世矣。(《高中複習叢書 本國史》,商務印書館1935年版,第8頁)
中華民族的起源
地球上的人類,其初該是同出一源的。因為環境的不同,影響到容貌上,而分為許多種族;又因文化的不同,而分為許多民族。中國大陸,在古代是有許多民族,雜居其間的。而在黃河流域的華族(中華民族的起源地,說者各有不同,但以從中亞細亞遷來逐漸到黃河流域之說,比較近是。自從民國十年以來,北平西南的周口店,發見一種猿人遺骨,稱為北京人,又名中國猿人,推算年代,當在五十萬年至百萬年左右。似乎中華民族的祖先,就發源於中國本土。或者極古時候已由中亞遷來了),就是後來稱為漢族的,文明程度最高。漢族在太古時代,似乎分為兩支:一支在河南的,是燧人、伏羲、神農,從漁獵進化到農耕。(普通以伏羲為遊牧時代的酋長,乃因“羲”又作“犧”,“伏”又作“庖”,因而生出“馴伏犧牲”“取犧牲以充庖廚”等曲說。這是不對的。伏羲二字,乃“下伏而化之”之義,見《尚書大傳》)一支在河北的,則以畜牧為業,這就是黃帝之族。[《史記·五帝本紀》說:“黃帝遷徙往來無常處,以師(人眾)兵(軍械、師兵、猶言武裝的徒眾)為營衛。”所以知其為遊牧民族]當神農氏的末年,兩族曾起過一次衝突,就是所謂阪泉、涿鹿之戰。(據《史記·五帝本紀》說:神農氏這時候衰弱了,諸侯互相攻擊,神農氏不能征討,諸侯之中,蚩尤氏最為暴虐。黃帝和蚩尤戰於涿鹿,把他擒殺。又和炎帝戰於阪泉,三戰然後得勝。諸侯乃共尊黃帝為天子)其結果,黃帝之族得利,從此以後做共主的,就都是黃帝的子孫。雖然古代的天子,未必有多大權力,然而共主的統緒,相承不斷,我國建國,就此放下基礎了。
炎、黃之際為世運一大變
《戰國策·趙策》曰:“宓犧、神農,教而不誅,黃帝、堯、舜,誅而不怒。”《春秋繁露·堯舜不擅移湯武不擅殺》曰:“今足下以湯、武為不義,然則足下所謂義者,何世之君也?則答之以神農。”若是乎,自古相傳,鹹以炎、黃之際,為世運之一大變也。案《戰國·秦策》:蘇秦言神農伐補遂,《呂覽·用民》謂夙沙之民,自攻其君而歸神農。《說苑·政理篇》同。則神農之時,亦已有征誅之事。蓋神農氏傳世甚久,故其初年與末年,事勢迥不相同也。然此等爭戰,尚不甚劇,至炎、黃之際,而其變益亟。(《先秦史》,第57頁)